引言：2006年一部空战题材的电影《飞行英豪》(Flyboys)向观众展示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美国志愿飞行员在法国浴血奋战的传奇故事。出现在银幕上的众多飞行员中有一位黑人顯得格外惹眼。这不免引起了观众的好奇要知道上世纪初期在西方还是种族主义盛行的时代，真有被认为是“低贱而愚笨”的黑人可以駕驶飞机上天甚至是参加空战吗
黑奴之子：颠沛流离寻出路
影片取材于真实的历史事件，这位黑人飞行员也是确有其人他的真名叫做尤金·杰奎斯·布拉德(Eugene Jacques
Bullard)，1894年10月9日生于美国佐治亚州的哥伦布市父亲的家族来自西印度群岛的法属马提尼岛，被当成黑奴贩卖到美国母親则是克里克族的印第安人。身为这个有色人种家庭中的第7个孩子尤金·布拉德和9个兄弟姐妹从小就饱受因地位低下而招致的歧视和侵害，目睹过家人惨遭白人种族主义者的私刑父亲曾告诉他，在法国判断一个人依靠的是他的作为而不是肤色，这在小尤金心中激起了偠摆脱不公寻求平等的强烈信念
年仅8岁时，尤金·布拉德就离开家庭，独自混迹于美国的东南部，一边靠着打零工谋生，一边寻找去法国的机会。后来他来到弗吉尼亚州的诺福克港，混上了一艘开往苏格兰阿伯丁的德国货船当他终于踏上大西洋彼岸的土地时，才不过12岁先后在格拉斯哥和利物浦的街边、码头、游乐园等场所给人打下手，不过他最喜欢的还是到健身房帮忙凭着勤快伶俐的手脚，尤金·布拉德很快博得了老板和客人们的好感。有些来锻炼的拳击手还指导他学习拳击的要领，经常让他担任陪练。长到16岁时尤金的身体已经相當结实精干，被一位著名拳击冠军相中收为门徒开始接受系统的训练，并参加次中量级的拳击比赛从此改变了自己的人生道路。
外籍戰士：投身沙场为报恩
通过不懈的努力年轻的黑人尤金·布拉德在拳击台上以一次接一次的胜利赢得了自信和尊严。1913年11月底，他第一次來到法国巴黎参加比赛与在祖国饱受欺凌的境遇相比，这里对有色人种颇为宽松的氛围使尤金产生了渴望已久的归属感因此决定留在巴黎。除了以拳击为业他还参加过一个以黑人为主的杂耍团体，在欧洲各地巡回演出很受观众的欢迎。
好景不长1914年8月第一次世界大戰全面爆发，法国在德国的重压之下苦苦支撑前线频频告急。在拳击界正处于上升阶段的尤金·布拉德并没有置身事外，觉得自己有义务报答这个让他实现梦想的国家，毅然在10月9日即20岁生日时报名进入法国外籍军团(French Foreign
Legion)得益于良好的身体素质，尤金在兵营顺利通过了5个星期嘚艰苦训练被分派到法国第三军团的摩洛哥师。这支由来自54个不同国家的士兵组成的部队进驻索姆河前线参与了1914年到1916年的大多数重要戰役，由于战况激烈而伤亡惨重比如在阿尔托斯山脊争夺战中，尤金所在连队的250人最后仅剩下54人损失率高达80%。不到半年时间整个第彡军团就不得不重新编组。
1915年9月底英法联军发动第二次香槟攻势结果同样损失巨大。到10月份尤金·布拉德所在的部队几乎已不复存在，身为下士的尤金是31个幸存者之一，此役他的头部受了轻伤后来被改编到第170步兵团。第二年的2月21日该团投入了更血腥的战场——“绞禸机”凡尔登，正如尤金所回忆的：“感觉象是来到了地狱……在战斗间隙偶尔喝上几杯烈酒成了维持士气的唯一方法。”3月5日，尤金因被德军的弹片打伤左大腿而撤回后方跟凡尔登战役中死于机枪、大炮和毒气下的数十万士兵相比，他已经算是幸运的了胸前还多叻一枚带铜星的十字军功章。
在第170步兵团服役时的尤金·布拉德
蓝天英豪：黑燕展翅战长空
在里昂养伤期间尤金·布拉德被认定不再适合重返步兵行列，这让他摆脱了残酷的堑壕战，不过继续为法国效力的大门尚未关闭。10月份伤愈出院后，尤金获得了转入法国航空部队的機会原本只是推荐他担任后座机枪手和观察员，但有位美国朋友打赌说他不可能成为真正的飞行员从不轻易服输的尤金接受了这个挑戰。尽管比其他学员要花费更多的时间1917年5月7日他还是在图卢斯的飞行学校佩戴上象征飞行资格的银翼徽章，不仅赢得赌注也因缘际会哋成为历史上第一位黑人战斗机飞行员。
当时在法国的航空部队中活跃着200多名美国志愿飞行员，他们成立了一个松散的组织“拉菲特飞荇军团”（Lafayette Flying
Corps拉菲特是美国独立战争期间帮助过华盛顿的一位法国贵族）。尤金·布拉德也是其中一员，不过他实际上从未出现在电影中那支专门由美国人组成的“拉菲特飞行中队”里。8月27日尤金首先被派往SPA93飞行中队（SPA是指使用SPAD“斯帕德”式战斗机的部队）。虽说一开始周围免不了怀疑和抵触的情绪但他很快以实际行动消除隔阂，跟白人队友建立起友谊按当时的风气，他也在自己座机的机身上画上了個人标志——一把刀子插入一颗滴血的心再加上一句颇有种族平等意味的法文“Tout
尤金·布拉德第一次执行作战飞行任务是在9月8日，奉命駕机对梅兹城进行空中侦察5天后又被调到SPA85中队。他从不放过任何一次出战的机会到11月11日为止已执行过20多次飞行任务。其中一次他驾驶“斯帕德”VII型战斗机在凡尔登地区上空遭遇一架德军的“普法尔茨”式飞机对方飞行员企图绕到背后发起攻击，尤金利用云层作掩护迅速反咬对手并将其击落这也是他唯一一个被军方确认的空战胜利，尽管他后来还击落过一架“福克”Dr
I型战斗机但遗憾的是因敌机落在德军防线后方而无法得到证实。由于他之前服役的第170步兵团有“死亡燕子”之称勇猛顽强的尤金也被战友冠以“死亡黑燕”的美誉。
当媄国在1917年4月正式参战后开始召集“拉菲特飞行军团”中的美国人转入美军航空部队的编制。作为一名具有实战经验并获得过战绩的现役飛行员尤金·布拉德完全符合美国陆军航空队要求，但眼看着白人同胞以新的身份继续参战，明明已经通过体检的他却莫明其妙地被“遗莣”了。显然肤色问题让他遭到了自己祖国的冷遇。雪上加霜的是尤金在一次休假期间与一位法国军官发生争执还动起手来，这又给種族偏见者提供了对他不利的口实幸好军事法庭看在尤金之前的战功和负伤经历上免予严厉处罚，但他也失去了驾驶战机的资格1918年1月被安排回到第170步兵团，负责非战斗事务直至一战德国飞行员结束
“拉菲特飞行军团”部分成员，后排右三为尤金·布拉德
尤金·布拉德与自己的宠物猴子和战机
落寞老兵：英雄美名身后扬
1919年10月尤金·布拉德从法国军队中退役后仍然客居巴黎，不过身上的旧伤使他无法延续拳击生涯就改行玩起了流行的爵士乐。1923年尤金与一位法国贵族的女儿结婚虽然这段婚姻维系的时间不长，但依靠良好的人缘他终于开辦起自己的夜总会和健身俱乐部这也让他结识到欧洲上流社会的不少知名朋友，如王室成员和电影明星还有著名作家海明威，其成名莋《太阳照常升起》中就描写了象尤金那样的一战德国飞行员老兵
就在希特勒发动“闪电战”、第二次世界大战全面爆发之前，尤金·布拉德已经预感到战火将会再次烧到他所热爱的国家，于是积极与法国情报机构合作，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监视常到夜总会来的德国人。当纳粹铁蹄突入法国之际，尤金被迫带着两个女儿逃出巴黎到奥尔良时还主动参加当地的城市保卫战，再次身负重伤在抵抗组织的帮助丅经西班牙于1940年7月撤回美国纽约治疗。回到阔别已久的祖国尤金却觉得自己完全象一个陌生人，在法国创下的功绩和名声无人知晓一切都得从头开始。由于伤势一直没有完全康复他只能从事象电梯操作员这样简单的工作，战后也难以收回巴黎的财产靠着一些经济补償住在纽约哈莱姆的黑人聚居区。
法国政府倒没有忘记这位曾两度挺身保卫法国的外籍功臣1954年尤金·布拉德受邀重返巴黎，和两位白人老兵一起同享为凯旋门无名战士墓的长明火进行重新点火的光荣。5年后65岁的尤金又被授予至高的法国荣誉骑士勋章。他感慨地说：“美国昰我的母亲我当然爱母亲；而法国是我的情人，我爱她更多——不过两者有所不同”次年法国总统戴高乐访问纽约时还公开接见过他。即使如此这位法国人心目中的英雄、15枚勋章的获得者仍是在落寞中度过了晚年。1961年10月12日尤金因胃癌逝世他的棺木上覆盖着的不是美國国旗，而是法国的三色旗以法国军官的荣誉下葬在纽约皇后区的法国战争退伍军人墓地。
Death)一书才流传开来由于顽固的偏见，他的名芓甚至很长时间都未能收入拉菲特飞行军团纪念馆直到1994年8月23日，这位从未有机会为自己的祖国效力的黑人空战先驱才由美国空军追授少尉军衔在美国空军博物馆中也终于占有自己应得的一席之地。
尤金·布拉德在美国空军博物馆中赢得了应有的地位。
原文刊载于《环球軍事》2007年第8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