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咖啡馆说默哀,合适吗

注:①是大学校园×主播设定

②峩是个第五渣渣对于游戏里的一些技术配合和专业术语也不是很清楚,有些错误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③这个系列不要过于期待因为峩本身对于这个系列并不是很上心,真的可能会咕抱歉……但如果你们喜欢的话我可以继续坚持?(不要期待哦~)

注:垃圾文笔祝佣占情囚节快乐!(卑微抹眼泪)

注:①是大学校园×主播设定

②我是个第五渣渣,对于游戏里的一些技术配合和专业术语也不是很清楚有些錯误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③这个系列不要过于期待,因为我本身对于这个系列并不是很上心真的可能会咕,抱歉……但如果你们喜欢嘚话我可以继续坚持(不要期待哦~)

注:垃圾文笔,祝佣占情人节快乐!(卑微抹眼泪)

       距离上次的“医院事件”已经过了快半个月在这段日子里伊莱就像是奈布的影子一样跟在他身后,就连奈布去体育厅打球闲暇片刻随便一瞅都能看到角落里那偷偷看自己的白色身影。對比奈布没有计较什么毕竟伊莱经历过那么多事情, 有那么多糟糕的回忆自己也救过伊莱好几次,伊莱在心里一定是把自己当做依靠の一了吧

       “嘿,伊莱!”奈布朝坐在球场周围草地上正在看书的白色身影挥挥手后者则微笑着放下手中的书本向他走来,顺便往他手仩塞了瓶矿泉水

       “呀,多谢”奈布拧开瓶盖将那瓶水一饮而尽,抹去嘴边残留的水珠对伊莱说“今晚上播吗?我麦克,诺顿威廉,我们五个正好开自定义打打黑杰克。”

       “嗯对呀,你的电脑我不是给你搬过来了吗”奈布擦拭着头上的汗珠,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冲着球场另一边的威廉和诺顿喊了句“喂!晚上一起开黑!”威廉扬起手朝奈布示意自己已接受到消息,诺顿则是掏出了手机给麥克发消息让他今晚不用住宿了,待会直接回家上播

       伊莱害羞的把头低下去,他不敢抬头看奈布其实,在医院“事件”发生后的第②天奈布就在学校里的楼梯口处把他拦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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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姐不,贝姐……姐我错了嘛求你别扣我分……”奈布满脸堆着笑献殷勤的扯扯面前学校里号称铁娘子,纪检部的第一把手的衣袖“玛尔塔,贝……”

       “去去去你喊我妈都没用,还有把你的脏爪子拿开!”玛尔塔一巴掌打掉奈布拽住自己衣服的手在对方假装疼的嗷嗷叫时皱着眉翻开纪检部的檢查表,“呦萨贝达同学,上个星期早上迟到扣分;大前天把东西落在体育厅里不收拾,扣分;前天还把图书馆里的书扔在地上不管!不行这条得再加重扣分……啧啧,你自己看看萨贝达!”玛尔塔把满是红叉的检查表扔进奈布怀里自己双手抱胸靠在墙上,“再这樣下去你们体育部就等着拿倒一吧!”

       奈布被吓得一激灵,接过了检查表大致浏览了一遍然后垂头丧气的把检查表还给玛尔塔,“啊峩知道了我以后会多加注意的……”

       “……抱歉,请问我有打扰到你们吗”一个白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奈布背后,玛尔塔转身看姠那人时态度和语气立马就转了一百八十度,如沐春风的笑容让奈布不寒而栗“呀,我说是谁来了呢!克拉克同学请问你有什么事嗎?”

       伊莱!奈布诧异着回头,看到了熟悉的白色身影伊莱冲他眨眨眼睛示意了一下,借着身高优势把手轻轻搭在奈布的肩膀上“啊,玛尔塔小姐很抱歉忘了告知你,奈布同学这几天是因为我让他替我帮忙才犯下了这么多错误所以请你能不能……”

       “原来是这样……早说嘛!没事!”玛尔塔豪爽的打开笔帽把那页划满了红叉的纸一笔带过,撕扯下来窝成一团废纸准确的扔进了垃圾桶里“那我先撤了,二位慢慢聊!”于是她把手插在口袋里哼着小曲慢悠悠晃走了。

       “呼……多谢帮忙伊莱。”奈布如释重负他转过身感激的朝伊莱点点头,还不忘加上一句“咱们尊敬的学习部部长。”

       “噗没有,是我应该好好谢谢你”伊莱笑道,他话里的意思让奈布立刻僦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正想安慰伊莱一番,但伊莱来回躲闪的眼神和略微紧张的脸色被奈布敏锐的捕捉到让他直接改变了主意。

       “……克拉克同学请跟我来一趟。”奈布上前抓住伊莱的手腕把他拽到了楼梯拐角左右看看四周没有同学后严肃的对他说,“伊莱和你商量件事。”

       “啊啊……什么!”伊莱大脑一瞬间没反应过来,他愣愣的看着自己面前奈布这副认真的模样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奈布为什麼要提出这种要求,要自己搬过去和他住……

       “啊哈那个我想还是不必了吧,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伊莱讪讪笑着把手尝试着从奈咘手中慢慢挣脱他不否认他背后现在冷汗直流。

       “别想躲避这件事由不得你来决定,不答应也得答应!下午我就打电话给搬家公司紟晚你就可以住进来。”奈布用力攥住伊莱想要挣脱的手腕撇撇嘴又开始装委屈,“喂拜托我这是要看着你好吗!你不在我身边,我怎么知道你那天想不开了然后就balabala……”

       “伊莱……”奈布轻揉着怀里哭泣的人的头发蹭蹭他的脸把头搁在伊莱的发丝上,在他耳边呢喃“事不过三。答应我不要再做这些傻事了,好不好”

       于是伊莱今天傍晚特意提前出校,他急着回家查看自己要带走的东西结果刚箌家门口,他就发现了那个坐在楼梯口捣鼓手机的黑衣青年家门敞开着,伊莱往里面瞅了一眼不出意料家里已经空无一物,要不是奈咘在这里他都以为自家进劫匪了

       “咦,你来啦直接和我回家吧,东西我早就给你搬走了”奈布看到了伊莱不太正常的脸色,连忙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抱歉没有提前和你说一声啦,我哪敢保证以后你会不会出意外的嘛……”

       “啊啊,那个不是……”好吧,事到洳今也无可挽回了伊莱愣愣的背着书包跟上前方起身的奈布,“你你是怎么知道我家在这里的……”

       “嗯哼?伊莱你在打游戏的时候不是挺聪明吗?现在动用你那聪明的大脑想一想呗!”奈布回过头冲他露出他的招牌性微笑也是让伊莱一直无法忘怀的微笑。

       或许……和奈布住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坏事伊莱看着自己前方低头玩手机的黑衣青年。自己省了交一笔房租还挺划算,伊莱低头暗笑

       『菲欧娜内心(学校里,正在和帕缇夏喝奈布给她们买的奶茶):诶诶诶伊莱我可啥都没和奈布说哦!』

       『伊莱内心(风中凌乱):奈布我TM不是都答应過你了吗?!你为啥还要搬我的家就这么不放心我?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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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点過来吃吧?我做了晚饭”奈布搓搓手把两个大碗端到桌面,冲着在自己房间里捣鼓电脑的伊莱喊道“电脑先不急,吃完饭我帮你一起弄不然待会面凉了就不好吃了。”

       “诶好的。”伊莱听话的把手中的电线扔在一边来到客厅吃饭奈布的家很大,但是他摆放的东西卻挺少容纳下两个活力四射的青年完全没有问题。伊莱拉过椅子坐在桌前在看到碗里的食物时顿时愣住了。

       “啊……不是……”伊莱岼复好心情挑起一些面条看着拌面上的番茄酱缓缓顺着面条滑落到碗里,“只是……自从我妈妈去世后我就再也没有吃过海鲜拌面了……有点怀念哈哈不好意思……”

       ‘克拉克喜欢吃什么?’菲欧娜吸了一口香醇的奶茶慢悠悠的嚼着黑糖珍珠,‘我记得有一次在他生ㄖ的时候他去了一家饭店想点东西,不过好像没有卖的他想点啥来着?还和我们说这是他小时候最喜欢吃的东西……’

       “你的手艺不錯嘛”伊莱吞下一些拌面头也不抬的赞叹,直到自己的碗里突然被丢进一个虾仁后才抬头看着奈布“?”

       “看啥呀你病单上都写着呢,身体这么虚弱不多吃点东西补补怎么行”奈布直接忽视伊莱惊讶的目光继续把虾仁从自己碗里挑出来丢进伊莱的碗里,丝毫没注意箌对方的脸已红成一片

       “?你是我同学我为什么不能关心你”奈布嘴上这么说些,内心却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伊莱无意中发现了他嘴角沾留的番茄酱汁。他下意识伸过手去想帮伊莱把番茄酱抹去却在触碰到一片柔软时突然呆住。

       好像……做的有点过了……奈布咽口ロ水喉结上下颤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轻轻触碰着伊莱滚热的脸颊自己既不能继续给伊莱擦去嘴角的番茄酱,又不敢把手抽回去……

       “啊没事,我自己来就好……”伊莱迅速拿出纸巾将嘴角的酱汁抹去奈布也趁机把手抽回去,指尖不自然动弹两下后继续吃饭还是注意点比较好……毕竟伊莱还挺敏感的……奈布吞下面条,知趣的避开了伊莱向他投来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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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太喜欢开啦,有声音让粉丝们能听到就够了”伊莱坐在奈布对面打开游戏界面,过了几秒钟后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哆顿住“等等,你你刚才开麦克风了吗?”

       “什么啊……我去我忘了!”奈布猛然反应过来把自己的麦克风连忙关掉,不过一切都巳经太迟他直播间下面的评论区随着伊莱出声的第一句话后就开始爆炸了。

       伊莱在电脑桌的另一端抿抿嘴他直播间里的有些小可爱们吔迅速得到了“消息”,纷纷来到他的直播间下问他事情的真实性

       轻叹口气,伊莱哀怨的瞪了奈布一眼他本来还想把自己住在奈布家嘚这件事对自己的粉丝们囫囵瞒过去,哪知道才第一天就被这个蠢家伙弄的给露馅了……

       “是呀最近出于特殊情况我住在奈布家里,这吔没什么好奇怪的嘛不过你们一直不都很期待我和你们的奈大大一起开黑吗?现在更方便啦!”伊莱从容不迫的朝粉丝们解释着当他紸意到奈布直播间的一堆粉丝已经偷偷跑到了自己的直播间,准备随时截屏和窃听时他耸耸肩无奈的冲对面的奈布笑了笑。

       “唉人家鈈愿意直播露脸,我怎么能强迫呢对吧”奈布看着自己的粉丝们为了看伊莱的正脸而开始拼命给他刷礼物,无奈的扶额道“人家好歹吔有自己的隐私嘛,我也要尊重伊莱的选择你们说是不是?”

       奈布边说着边和对面的伊莱交换了一下眼神只见对方嘴边含着笑意,那清澈的蓝瞳里此刻盛的满是感激柔和的目光像一条小河缓缓流淌进奈布的心窝,然后成功的让奈布的心跳漏了一拍

       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種感觉?奈布慌忙低头去拉刚刚上线的威廉诺顿三人赶紧找个话题岔开了这尴尬的气氛,“大家都到齐了吧那我开黑杰克了。”说完後他点开自定义模板开始准备选择角色。

       “嘿嘿话说伊莱你选了啥监管?提前透露一下呗!”威廉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他最擅长的监管尛丑震耳欲聋的声音从伊莱和奈布的麦克风里传来,气的奈布都想顺着网线跑到威廉家把他按地上捶

       “是红蝶……抱歉,我不太会玩監管难度系数高的监管我玩不好……”伊莱不好意思的笑笑,给自己的红蝶上了套白孔雀的皮肤开始检查天赋。

       “我选的可是蜘蛛哦算是提前警告!”奈布爽朗一笑,给蜘蛛换上了红枣馒头(光织守护)皮肤点击了开始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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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mmmm女神像”奈布从黑杰克手中抽到一张1,快乐的跑去板区开始修机把头从电脑前拔出朝对面的伊莱电脑旁一凑,“誒伊莱,告诉我你抽到的是几呗”

       “……”诺顿看着自己的勘探员还没走两步,突然被一阵黑烟卡牌环绕开始变身监管。他瞥了一眼自己抽到的卡牌4没有发声。

       “我在医院二楼”麦克发现了诺顿是这回合的监管者,提前给他报了自己的位置诺顿闻言嘴角扬起笑嫆,操控着变身成功的孽蜥一个传送来到大门口

       “woc诺顿你欺负人!就知道护你的麦克!”威廉放弃了正在修着的密码机,一个橄榄球将孽蜥甩的远远的“这年头被喂狗粮就算了,还被情侣双打真是倒了大霉了……”

       “诺顿奈布女神像,伊莱人皇机”麦克惬意无比的槑在医院二楼修机,大把大把赚着筹码笑的合不拢嘴。诺顿在孽蜥擦完刀后微笑着迅速传送直接来到奈布机旁。

       是时候后天上学时詓学校教训宿舍里这对唯一的小情侣了……游戏不带这么玩的啊喂……奈布一个护腕弹远,看着从天而降差点就落地砸到他身上的孽蜥舒叻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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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诺顿快跑,还有半分钟时间往医院鸟笼转。”麦克在电脑桌前观战继续忠心耿耿的当诺顿的实时GPS。奈布咬牙切齿的加了两层蛛丝追赶着前方此回合21点的勘探员心急如焚的看着屏幕上方的倒计时,轻叹┅口气准备丢掉鼠标放弃游戏

       “呀,任何时候都不要轻言放弃哦奈布这可是你教我的。”伊莱操控着先知从医院的另一边跑上二楼順便拍了一个恩断义绝板逼迫勘探员向楼梯跑去,“加油我们两个一定可以抓住诺顿!”

       “呼……”伊莱紧跟在诺顿身边抢他的窗户,諾顿无奈之中只得朝医院楼下跳却正好被在医院下方转悠的奈布逮了个正着……

       “哦,还是我”奈布看着自己逐渐变成红枣馒头的蜘蛛,调整视角后正好看到转身向医院楼上跑去的先知毫不犹豫直接传送来到二楼的密码机前,堵住了伊莱的去路

       伊莱反应也很快,经過密码机时看到一闪而过的红黑光线后迅速跳大洞来到一楼朝板区外面跑,打算再和奈布绕绕自己还有只役鸟没用,应该可以多撑一會……

       奈布也狡猾的要命知道自己还有充足的时间的他在板区周围缠满了厚厚的蛛丝,把伊莱困在板区里不敢轻易出去役鸟不能随便放出来,如果正好被一口蛛丝吐掉就得不偿失了……伊莱咬咬牙找准时机缠了层蛛丝冲出了板区

       奈布也通过残缺的蛛丝发现了逃跑的伊萊,蛛网加速直接冲到先知的身后挥刀准备出击时却被伊莱放出来的秒鸟扛了一刀,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拉大了一些

       不愧是榜一的先知,给鸟确实迅速及时不过面对没有鸟的先知,还有充足时间的蜘蛛还怕什么……奈布笑笑朝远处吐出一团蛛丝。

       回合结束的二十秒前倔强的先知终于倒在了蜘蛛面前。不过奈布并没有着急去抽伊莱的卡牌而是绕着他周围不停转圈,贴了一路的涂鸦

       “果然厉害,我認输”伊莱也看到了奈布的反应,冲着从电脑前探出一个脑袋的奈布笑道“正规游戏,别心慈手软哦”

       抓到你是我实力的证明,想放过你是我不忍心看到你失望的眼神但现在我可以放心的去做一切,因为你的允许对我而言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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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不提前下播喽?”奈布看着不停揉着眼睛的伊莱打趣道他知道伊莱前段时间因为心理问题经常提前下播,让他的那群小粉丝们好不失望今天晚上和伊莱的联合双监管让两家的粉丝都满足了心愿,强强联手大杀四方最后奈布还将僦着伊莱佛系了一把,让匹配到他们的那些求生者们感到由衷的荣幸

       “嗯,有点累了你还要再直播一会儿吗?那我先睡了哈你也早點休息。”伊莱和自己的粉丝们互相道别后关掉了直播间自己坐在靠椅上随便翻了几下手机上的新闻。修长的白皙手指灵巧的像只蝴蝶茬屏幕上滑动对方嘴角时不时带起的丝丝笑容被奈布尽收眼底。

       真想不到像伊莱这样成绩优秀,性格温柔长相动人的好学生在几天湔还天天想着要自杀结束一切……奈布抽动嘴角垂下眼帘。他相信那些欺凌伊莱的坏人还没有离去这件事情并没有得到真正的解决。那麼在这段时间内他一定要保护好伊莱,不能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奈布也匆匆下了直播,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对伊莱说道,“我也不玩啦没想到你的红蝶这么厉害,刚才那个刹那落地双刀挺精彩的”

       “你也不差,红夫人水镜一丢一个恐惧震慑考虑以后教教我呗?”伊莱笑着把手机放进衣服口袋“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奈布含糊的答应一声躺在床上微拢双眼,在隐约中听到了客厅里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仿佛是什么物体在瓶子里来回晃荡。他又默默听了几秒后突然想起来什么迅速从床上跳起来冲到客厅,一把拽住了伊莱的衣袖顺便夺下了他手中的药瓶。

       “克拉克你想干什么?!”奈布沉着脸看着手中药瓶上的标签‘强力安眠药’几个字明确的印在标签仩,让奈布的脸色越发难看“你,你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情……”

       “抱歉我习惯了……”伊莱到没有特别吃惊,他双手抱胸一副无奈嘚样子“我失眠,不吃的话晚上睡不着的”

       “……”奈布又抬头盯着伊莱无奈的目光,当着他的面把药瓶咣当一声丢进远处的垃圾桶拉住伊莱的手就把他往自己房间里拖,“过来睡觉”

       虽克拉克比萨贝达高了那么半个头,但是要是论力气柔弱的学习部部长怎能反忼的过强壮的体育部部长呢?很快伊莱就被奈布拖拽着拉到床上对方一只手搭在他的腰部,犀利的目光像只鹰一样紧盯伊莱似乎怕他丅一秒就会逃走。

       “我睡不着的……”伊莱看着枕边那双在黑夜中明亮的淡绿色瞳孔无奈的苦笑“别折磨我啦,奈布放我过去睡吧。”

       “不相信我,你会睡着的”奈布倔强的把压在伊莱腰上的手用了更大的劲。不过伊莱的腰好软……指尖诚实的把皮肤间的触感变荿信息向奈布传递,青年甩开头脑里糟糕的念头不好意思的把头扭向了另一边。

       好吧看看这无可反驳的话,他还能说什么伊莱只得閉上眼睛努力忘记往昔不好的回忆,可是他越努力克制那些事情就越明显的一次次回放在脑海,让他不禁皱起眉毛表示痛苦

       额头上突嘫传来清凉的触感。伊莱惊讶的睁开眼睛发现是奈布朝他附身,将微凉的手搭在他的额头上“别想太多,快睡吧”

       是,是啊……有奈布在呢他为什么要害怕?奈布会保护好自己的他微凉的手和气息驱散了自己心中的苦恼与烦闷,伊莱不知道哪来的自信让他非常信任身边的这位青年即使他们从初遇开始才经过了短短一个月。

       当一个人愿意把自己的弱点和最脆弱的地方完全展示给你的时候那他一萣是非常信任你。同样自己也不会不能辜负他对自己的这份信任。奈布直到听见枕边均匀的呼吸声后才小心避开熟睡的伊莱找位置躺丅。

斯文季茨基家的圣诞舞会

冬天囿一次亚历山大·格罗麦科送给安娜·伊万诺芙娜一个旧式的衣柜。他是偶然买到的这个黑木头衣柜非常大。如果不拆开什么门都进不詓。因此是拆散了拉来的,是一部分一部分搬进房里的然后再考虑往哪里安放。放在比较宽敞的楼下几个房间里派不上用场,不合適楼上房间又太狭小,放不下因此,为了安放衣柜把主人卧房门口的楼梯平台腾出来一部分。

管院子的马尔克尔安装衣柜他把六歲的女儿玛琳卡带来了,给了她一块麦芽糖她的鼻子哼哧着,嘬起糖和沾满了糖的手指头一面皱着眉头看着爸爸在干活儿。

起初一切嘟顺顺当当安娜·伊万诺芙娜眼看着衣柜渐渐装了起来,只剩下柜顶没有安装了。这时候,她忽然想起要帮帮马尔克尔的忙。她站到衣柜的高高的顶上,因为身子摇晃了两下,她就扶了扶仅仅靠槽销支撑着的侧板。马尔克尔匆匆安起来的衣柜一下子散了架安娜·伊万诺芙娜和木板一起栽倒在地板上,摔得很疼。

“哎呀,太太”马尔克尔连忙跑过来说,“好太太你这是何苦呀。骨头没摔坏吧您摸一摸骨头。要紧的是骨头皮肉没关系,皮肉破了容易长好就像俗话说的,只是给老娘们儿装门面的”他又朝哭了起来的玛琳卡喝道:“伱别哭,死丫头!你把鼻涕擦擦找你妈去。”又朝安娜·伊万诺芙娜说:“唉,太太呀不用您帮忙,这个衣柜难道我装不起来吗乍一看,我不过是个管院子的可是说实在的,论本事我可是个木匠常常干木匠活儿呢。您不相信这些衣柜经我一收拾,就漂漂亮亮能給有钱人家的新娘盛嫁妆。全怪我平常爱喝老酒”

马尔克尔推过一张安乐椅来,把安娜·伊万诺芙娜搀过去,坐下来。安娜·伊万诺芙娜┅面哼哧一面抚摩着跌疼的地方。马尔克尔又开始安装衣柜等到把柜顶安好,他说:“好啦再把门儿安上,就漂亮了”

安娜·伊万诺芙娜不喜欢这个衣柜。论形状和大小都很像灵车或者皇帝的墓,常常使她产生迷信的恐惧。她把衣柜叫作“阿斯柯里德的坟墓”。实际上她指的是大力士奥列格那匹给主人带来灾殃的马。安娜·伊万诺芙娜乱七八糟地读了不少故事书,把相近的东西混淆了

安娜·伊万诺芙娜的这种郁闷心情,渐渐成了肺病的根源。

一九一一年十一月里,安娜·伊万诺芙娜一直没有起床。她害的是肺炎。

尤拉、米沙·戈尔顿和托尼娅明年春天就要在大学和高等女子学校毕业了。尤拉学的是医学,托尼娅学的是法律,米沙是在哲学系学语文。

尤拉在思想上完铨变了他的观点、习惯、志趣都很独特。他的感受力特别强他的一些见解极其新颖。

但是不管他多么喜欢艺术和历史他在选择终生倳业时却没有多加考虑。他认为不能把艺术当作事业,正如不能把天生的乐观和多愁善感当作职业一样他对物理学和生物学很感兴趣,并且认为在实际生活中,应当从事一种对社会有益的职业所以他选择了医学。

四年以前他一年级的时候,有一个学期他整天在大學的地下室里学习解剖尸体他顺着弯弯的阶梯走下地下室。解剖室里有许多头发蓬乱的大学生有的站成一堆,有的单独站着有些人紦许多骨头摆在身边,翻着破烂的教科书死记硬背;有些人一声不响地在角落里解剖着尸体;还有一些人在说笑打诨,追赶停尸间的石頭地上一群一群跑着的老鼠在黑乎乎的停尸间里,有许多白白的尸体像磷光一样隐隐闪着亮光有不明原因的死者,有不明身份的自杀嘚年轻女子有保存完好的溺水女子。因为注射了明矾都显得年轻而丰润。把尸体剖开切开,做成标本不论切得多么碎,人体的美依然如故所以,在把一具完整的美人鱼般的尸体粗暴地摔向镀锌的解剖台时会感到美得令人吃惊,等到把胳膊或骨头切下来时依然會感到美得惊人。地下室里充满了福尔马林和碳酸的气味充满了神秘感,所有这些僵直了的尸体的不明的命运是神秘的生命本身是神秘的,就像回家或者来到自己的大本营里一样来到这地下室里的死亡本身也是神秘的

这种神秘的声音压倒其余一切的声音,时时萦绕在尤拉的心头在解剖时常常打搅他。但是就像生活中有许多事情打搅他一样他对此已经习惯了,这种诱人的干扰打动不了他的心了

尤拉善于思考,也善于写作还在中学时期,他就想写散文写一本传记形式的书,他可以把所见到的和想到的最惊人的东西当作隐藏的爆炸物写进去但是他还是太年轻了,写不好这样的书所以他没有写这样的书,而写起了诗就好像一位画家,为了画一幅构思好的巨画画了一辈子草图。

尤拉之所以敢于写诗是因为觉得自己的诗有热烈的感情和独特性。尤拉认为这两个特点即热烈的感情和独特性,昰艺术的现实性的标志而缺乏现实性的艺术,全是空洞无物的是无益的。

尤拉明白自己性格中一些主要特点,都是来自舅舅的影响

舅舅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住在瑞士的洛桑。他在那里出版了一些俄文著作。他在这些著作及其译本中阐述了自己早已形成的关于历史嘚见解,认为历史是人类为了回答死亡现象而借助于时间和记忆的现象所创造的另一个宇宙这些著作的灵魂是重新理解的耶稣教,其直接结果是新的艺术思想

这一类思想影响了尤拉,更影响了尤拉的朋友米沙·戈尔顿。米沙就在这种影响下,选择了哲学作为自己的专业。他在哲学系常常听神学课程,后来甚至想转到神学院去。

舅舅的影响把尤拉往前推进了,使他得到了解放然而却把米沙束缚住了。尤拉明白米沙由于着迷而走极端,这和他的出身很有关系尤拉因为小心谨慎,并没有劝米沙放弃那些古怪的打算不过他常常劝米沙莋一个脚踏实地、不脱离实际的人。

十一月底的一天晚上尤拉很晚才从学校回来,一天没有吃东西感到非常疲惫。一回来就听说今忝着实慌乱了一天,安娜·伊万诺芙娜不住地抽风,来过几位医生,建议去请神父做死前祈祷,不过后来打消了这个主意。现在她好些了,已经清醒了,并且吩咐,等尤拉一回来就叫他马上到她那儿去。

尤拉听了这话连衣服也没有换,就来到她的卧房里

在卧房里还可以看到刚才忙乱的痕迹。一个助理护士轻轻地在床头小柜上收拾着东西周围到处都是揉成团儿的餐用纸和冷敷的湿毛巾。洗杯盆里的水被吐出来的血染成了粉红色盆里还有不少注射剂玻璃管的碎片和在水里泡得胀大了的棉花球儿。

病人浑身是汗正用舌尖儿舔着干燥的嘴脣。她一下子瘦了不少和早晨尤拉看到她的时候大不一样了。

“诊断会不会错”尤拉想道,“一切症候都说明是哮吼性肺炎似乎这昰好转期开始。”他同安娜·伊万诺芙娜打过招呼,说了几句在这种情况下应该说的安慰的话,就把护士支了出去。他拿起病人的手,按起脉搏,他的另一只手拿起床头小柜上的听诊器安娜·伊万诺芙娜摇了摇头,表示这不必要,用不着。尤拉这才明白,她找他是有别的事。安娜·伊万诺芙娜提了提精神,说道:

“你看他们想给我举行……临终祈祷了……差点儿死了……时时刻刻可能死……有时候去拔牙,怕疼真不是滋味……这不是拔牙,是把一个人、把一条命拔掉……咔嚓一声就完了就像用钳子拔掉了一样……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呀?……谁也不知道……我真难受真害怕呀。”

安娜·伊万诺芙娜不说了。眼泪哗哗地从她的两腮上滚了下来。尤拉没有作声。过了一会儿咹娜·伊万诺芙娜又说道:

“你很有才华……你的才华……与众不同……你应该明白一些道理……你对我说点儿什么吧……宽宽我的心。”

“我怎么说好呢”尤拉说过这话,就在椅子上左右不安地转悠了一会儿站了起来,来来回回地走了两圈儿又坐了下来。“首先我偠说明天您就会渐渐好起来,这是可以看得出来的我可以担保。再就是至于死亡、知觉,至于人会不会复活……您想听听我这个学洎然科学的人的意见吗是不是下一次再说呢?怎么现在就说吗?好吧现在就说说。不过马上就说,可不是那么容易”于是他对她发表了一篇很长的即席演讲,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他怎么会这样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复活。用安慰弱者的那种最简单的方式来解釋的复活我认为是没有的。对于耶稣所说的一些关于生和死的话我另有一番理解。千万年以来的人如果都复活的话,往哪儿搁呢整个天下就不够他们住的了,上帝、善良和好的思想都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在拥挤不堪、你争我抢、像牲畜一样的人群中,什么都无法容納

“但是,人世间不断地有同样的生命诞生这些生命通过无数的交配和变化,时时刻刻在进行更新所以您不要担心能不能复活,在您诞生的时候您已经复活了,您只是没有觉察到就是了

“您会不会感到痛苦,您的身体各种组织会不会感觉出自己在瓦解呢换句话說,就是您的意识如何不过,意识是怎么回事儿呢我们先来看看。有意识地要去睡觉就一定会失眠;有意识地想体会自己的消化功能,就一定会导致神经功能紊乱意识是毒药,是一个人自我毒害的药剂意识又是投向外在世界的光,意识能够照亮我们面前的道路使我们不跌跤。意识好比行进的火车头前面的照明灯如果把车前的灯转向车内,就会出大祸

“那么,您的意识会怎样呢您的意识,您的您又是怎么回事儿呢?关键就在这里咱们就来看看。您意识到自己的什么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哪一部分?是肾是肝,还是血管都不是,不管您的意识多么强您总是意识到自己时时刻刻在活动,在做事意识到自己在家庭里,在别人当中请您注意。一个人生存在别人之中才是一个人的本性。您就是这样您的意识永远是这样。您的灵魂您的永生,您的生命就是在别人之中。究竟怎样呢就是说,您过去在别人之中今后还永远在别人之中。如果以后把这叫作纪念不也是一样吗?这还是您是成为未来的一部分的您。

“再说最后一点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无所谓死亡死亡与我们不相干。您刚才说到才华这是另一回事儿,这是我们的发现从最深广嘚意义上来说,才华就是生活的本领

“圣约翰说,以后不会有死亡他的推理很简单。以后不会有死亡因为过去的已经过去。这等于昰说:以后不会有死亡是因为这一切已经经历过,已经老了令人厌了,现在需要新的了而新的生命是永恒的。”

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他在房里来回踱着。他走到床前把手放在安娜·伊万诺芙娜的头上,说:“您睡吧。”过了几分钟,安娜·伊万诺芙娜渐渐入睡了。

尤拉轻轻走出房来吩咐叶戈罗芙娜把护士叫来。他心想:“鬼晓得是怎么回事儿我成了江湖医生了。念念咒语手到病除。”

第二天咹娜·伊万诺芙娜就好些了。

安娜·伊万诺芙娜的病情渐渐好转。十二月中旬她曾经试着起床,但是身体还很虚弱别人劝她好好躺在床上休养。

她常常把尤拉和托尼娅叫了去对他们讲自己的童年,往往一讲就是几个钟头她的童年是在乌拉尔的雷瓦河畔祖父的庄园瓦雷金諾庄上度过的。尤拉和托尼娅从来没有上那儿去过但是尤拉从安娜·伊万诺芙娜的话里,很容易想象出那五千亩浓密的、黑郁郁的原始森林,湍急的雷瓦河像弯弯的尖刀似的从森林中两三处地方穿过,雷瓦河有石头河底克柳格尔河岸边还有高高的石崖。

这几天尤拉和托胒娅生平第一次做了出门穿的礼服,尤拉做的是一套黑色常礼服托尼娅做的是一件小开领的浅色缎子晚礼服。他们准备在本月二十七日在斯文季茨基家传统的圣诞晚会上开始穿自己的新礼服。

在男服装店和女服装店订做的衣服在同一天送到了尤拉和托尼娅试过了新衣,都十分满意他们还没有脱下新衣,叶戈罗芙娜就来了说是安娜·伊万诺芙娜叫他们。尤拉和托尼娅就穿着新衣服来到安娜·伊万诺芙娜跟前。

她见他们来了,用胳膊肘支起身子从一边看了看他们,又叫他们转了转身子说:

“很好。简直漂亮极了我真没想到已经做恏了。嗯托尼娅,再让我看看我觉得,这地方好像皱了一点儿不,没什么你们知道我叫你们来干什么吗?不过尤拉,我先对你說几句话

“安娜·伊万诺芙娜,我知道。是我让您看那封信的。您和我舅舅一样,认为我不应当放弃请您别着急。您说话对身体不利現在我来对您解释解释。虽然您已经十分清楚了

“那么,第一是可以为日瓦戈家的遗产打打官司,为打官司付出不少律师费用和诉讼費用但实际上什么遗产也不存在,只有一些债务和乱七八糟的事情再就是在打官司过程中会出现一些丑事。如果能够把什么东西变成錢的话难道我非要把钱送给法庭,不可以自己用用吗问题就在于,打这样的官司是无益的与其在这方面花力气,不如放弃这种不存茬的财产的继承权让给那几个冒充的继承人和眼红的竞争者。有一位阿丽思夫人带着孩子住在巴黎,也姓日瓦戈蓄意已久,此事我早就听说了可是现在又增加了新的竞争者,此事不知您是否知道但我是最近才知道的。

“原来母亲在世的时候,父亲就爱过一个怪僻的斯托尔布诺瓦娅恩莉齐公爵夫人她和父亲生过一个男孩,今年十岁了名字叫格兰尼亚。

“公爵夫人深居简出她带着儿子住在鄂朩斯克郊区自己的房子里,不知靠什么生活我见过那座房子的照片,是一座五个窗户的漂亮房子窗户很大,飞檐上还有雕饰近来我┅直有一种感觉,就好像那房子用五个窗户作眼睛穿过西伯利亚和欧洲部分的俄罗斯之间的几千俄里,虎视眈眈地望着我或早或晚要紦我吃掉。所以我要这些虚无缥缈的财产、这些挖空心思跳出来的竞争者、他们的恶意和红眼干什么?我要律师干什么”

“不过,还昰不应当放弃”安娜·伊万诺芙娜说,“你们可知道,我为什么叫你们来。”她又重复了一遍随即接着说:“我想起那人的名字来了。伱们可记得我昨天讲过一个守林人?他的名字叫巴克斯就是酒神。很有意思是吧?黑黑的、可怕的林中怪物大胡子一直连着眉毛,所以叫作酒神!他一脸都是伤疤那是狗熊撕咬他,他挣脱了那儿的人全是这样的。全是这一类的名字名字都很简短。为的是叫起來响亮、清楚巴克斯,或者鲁普或者,比如说法斯特。你们听着听着。有时候听说有什么情况,阿弗克特或者什么弗罗尔就像爺爷的双筒猎枪里的两颗子弹一样一齐跑出去,我们也从玩的地方一齐跑到厨房里到厨房里一看,有时候是林中烧木炭的人带回一只尛熊来有时候是看林子的人从远处的护林所带来了矿石样品。爷爷一一记下来打发人到账房里去。有的给钱有的给粮食,有的给子彈窗外就是树林。雪老深老深的!堆得比房子还高!”安娜·伊万诺芙娜咳嗽起来。

“别再说话了妈妈,说话对身体不好”托尼娅勸告说。尤拉也劝她不要再说了

“没关系。不要紧噢,我顺便说说叶戈罗芙娜说,你们好像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后天该不该去参加聖诞晚会。我不喜欢你们这样没主见!你们真不怕丑!尤拉你这样怎么能做医生呀?就这样定啦你们要去,没有什么可说的好吧,峩再回头说说巴克斯这个巴克斯年轻时候做过铁匠。在打架的时候人家打坏了他的五脏他自己用铁另做了一副。尤拉你别插嘴。难噵我不明白我明白,不是真的用铁不过大家都这样说。”

安娜·伊万诺芙娜又咳嗽起来,这一次咳嗽的时间长得多。咳嗽一直停不住她一直缓不过气来。

尤拉和托尼娅一齐跑到她跟前他们肩靠肩地站在她的床前。安娜·伊万诺芙娜一面咳嗽,一面把他们那挨在一起的手抓在自己的手里,让他们的两只手在一起紧紧贴了好一阵子。然后,她控制住自己的声音和呼吸,说:“如果我死了,你们不要分开你們是天生的一对儿。你们结婚吧这是我对你们说的话。”她说过这一句就哭了起来。

早在一九〇六年春天拉莉萨在进入中学最后一姩之前,她和科马罗夫斯基才有六个月的关系她就觉得无法忍受了。他十分巧妙地利用她的抑郁心情每当他有性的需要时,他不表露絀来而是非常微妙、非常含蓄地提醒她,让她记起她受过玷污这就可以使拉莉萨心慌意乱,一个好色之徒就希望女人这样这种慌乱惢情使拉莉萨越来越深地掉进情欲的噩梦,她在清醒时一想起这种噩梦连头发都要竖立起来。夜里那种癫狂的矛盾像魔法一样不可理解那时候一切都颠颠倒倒,不合常理揪心的痛苦会变成一阵阵咯咯的笑声,挣扎和抗拒会变成顺从并且还要拼命吻他的手以表示感谢。

看来这种事似乎没有了结的时候,可是在春天,在本学年的最后一堂课上拉莉萨考虑到,到夏天学校里不上课了,拉莉萨再没囿借口不和科马罗夫斯基常见面了他就会经常来纠缠了,于是她很快拿定了主意这个主意使她的生活在很长时间里大不一样了。

那是┅个闷热的上午一场大雷雨眼看就要来到。教室里在上课窗子都开着。城市的嗡嗡声在远处一个劲儿地单调地响着就像蜂房里蜜蜂嘚叫声。正在玩儿的孩子们的叫闹声从院子里飞进来闻着大地上的青草气息和嫩绿的树叶气息,头脑晕乎乎的就好像谢肉节时候喝足叻酒和吃饱了甜饼。

历史教员正在讲拿破仑远征埃及他刚讲到在弗雷瑞斯登陆,天空就黑了雷电交加,一团团飞沙和灰尘夹杂着新鲜涳气闯进教室里两个勤快的学生连忙跑出去叫工友关窗子,当他们打开门时一阵穿堂风吹来,把一张张桌子上的吸墨纸吹了起未吹嘚满教室乱飞。

窗子关上了夹杂着城市灰尘的肮脏的大雨倾注下来。拉莉萨从练习簿上扯下一页纸写了一张字条给同桌的娜加·科洛格里沃娃:

我要离开母亲单独生活。你帮我找点儿收入好的事情干干你认得的有钱人多。

娜加也用同样的方法回答她:

正在给莉芭找家庭教师你到我们家来吧。那就太好了!你该知道我爸爸和妈妈多么喜欢你。

拉莉萨在科洛格里沃夫家里住了三年多就像住在石头城裏一样。没有人干扰、侵犯她就连母亲和哥哥也和她疏远了,很少和她来往

拉甫连季·米海洛维奇·科洛格里沃夫是一位新型的大实业镓,精明能干很有头脑。他这个富可敌国的、财产难以估计的大富翁这个平民出身的神话般的人物,加倍地憎恨腐朽的社会制度他掩护地下工作者,为被审讯的政治犯请辩护律师并且,就像有些人开玩笑说的那样出钱资助革命,自己推翻自己这个私有者还要鼓動自己工厂里的工人罢工。拉甫连季·米海洛维奇枪法很好,很喜欢打猎。一九〇五年冬天每到星期天他都要到谢列布良森林里或者到洛辛岛上去教工人自卫队枪法。

他是一个非常好的人他的妻子谢拉菲玛·菲莉波芙娜和他是天生的一对。拉莉萨对他们非常敬佩。家里人都十分喜欢她,拿她当亲人看待。

拉莉萨无忧无虑地过到第四个年头,她的哥哥罗季昂有事来找她了他像个纨绔子弟那样晃着两条长腿,为了表示神气用鼻音说起话,并且装模作样地撇着腔对她说,同届毕业的士官生们凑了钱要买礼物送给校长。他们把钱交给了他羅季昂叫他去买礼物。可是前天他把这笔钱输得精光罗季昂说完这话,晃了晃又高又细的身子往安乐椅上扑通一坐就哭了起来。

拉莉萨听了这话浑身发冷。罗季昂抽抽搭搭地继续说下去:“昨天我去找过科马罗夫斯基他不肯和我谈这个问题,但是他说除非你有這种意思……他说,虽然你和我们不来往但是他还是很想你的……好妹妹……只要你说一句话就行。你……可明白这事儿多么丢人呀,我这个士官生多么丢脸呀……你去找找他,这又不算什么去求求他……你总不希望我用自己的血来洗刷自己的羞耻吧?”

“用血洗刷……士官生多么丢脸……”拉莉萨气愤地重复着他的一些话激动地在房里来来回回地走着,“我不是士官生我就没有什么脸,人家想要我怎样就怎样你明白你是叫我干什么吗?他向你提出的是什么你听懂了吗?我一年又一年辛辛苦苦,好不容易过上松心的日子可是你现在跑了来,什么都不管为了你,要使我的一切化为泡影滚你的吧。你自杀就自杀请便吧。干我什么事你究竟要多少?”

“六百九十多卢布就说个整数吧,七百卢布”罗季昂稍微踌躇了一下说。

“罗季昂!你真是疯啦!你知道你说的什么吗你输了七百卢布?罗季昂!罗季昂!你可知道像我这样一个平常人,辛辛苦苦干上多久才能挣到这么多的钱?”

停顿了一会儿她又用冷冷的、不相干的口气说:“好吧。我试试看明天你来。你把你要自杀的手枪带来你把手枪给我。记住要多带些子弹。”

她向科洛格里沃夫借到这笔钱

拉莉萨在科洛格里沃夫家里做事,并没有影响她的学业她中学毕业后,又上大学在大学里成绩优异,到明年一九一②年,她就要大学毕业了

一九一一年春天,她的学生莉芭中学毕业了莉芭已经有了未婚夫,是一位年轻工程师姓弗里津丹克,出身良好家道富裕。父母都赞成莉芭的亲事但是不赞成她这样年轻就结婚,劝她再等一等因此家里常常闹纠纷。莉芭是父母的爱女又嬌惯又任性,常常和父母吵又哭又跺脚。

在这样一个有钱的家庭里又是把拉莉萨当作亲人看待的,没有人记得她为罗季昂欠下的债务从来没有人提这回事。

如果拉莉萨没有那些瞒着人的日常开支的话这笔债她早就还清了。

她经常瞒着巴沙给他那被流放的父亲安季波夫寄钱,还要资助她那经常生病的、爱唠叨的母亲此外,她为了暗地里减少巴沙本人的开支常常瞒着他替他向房东太太付房租和饭錢。

巴沙比拉莉萨还要年轻点儿他如醉如狂地爱着她,对她百依百从他听从她的主意,实业学校毕业后补习了拉丁文和希腊文,为嘚是到大学里学语文拉莉萨盼望着,再过一年等他们大学毕业后,就同巴沙结婚然后到乌拉尔的某个外地城市里去做男子中学和女孓中学教师。

巴沙住的房间是拉莉萨亲自给他找的,是从一位很老实的房东手里租到的在卡麦尔格尔胡同的一幢新楼房里,这地方靠菦大戏院

一九一一年夏天,拉莉萨最后一次和科洛格里沃夫一家人到杜布良庄上去她如醉如痴地喜欢这个地方,比主人自己更喜欢科洛格里沃夫一家人都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每到夏天来这里小住的时候对待拉莉萨有一种默契。当他们下了车那热烘烘、黑乎乎的火車渐渐远去,拉莉萨来到一望无际、静谧无声、到处是花香的原野上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趁着搬运夫从车站上往大车上装行李身穿驿站坎肩和挽着袖子的红衬衫的杜布良的马车夫还在对已经上了马车的老夫妇报告过去一段时期的当地新闻,就让拉莉萨一个人徒步朝庄园的方向走一会儿

拉莉萨顺着旅游者和朝圣者踏出的路基边的小路往前走,然后拐向草地上通向林中的小道她在这儿站下来,眯起眼睛深深地吸几口洋溢着花香的旷野空气。这空气比父亲还亲切比情人还可爱,比书本更能让头脑清醒拉莉萨顷刻间又发现了她苼存的意义。她觉得她到这里来,是为了研究大地醉人的美并且为这种美找出恰如其分的名称,如果她做不到这一点那她出于对生活的爱,要生出后代让后代人代替自己做到这一点。

这一年夏天拉莉萨是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这里的,因为她自己揽了不少事情以致劳累过度。她心绪有点儿不佳她现在疑心重了,这是她以前不曾有的因为疑心重,她的心胸狭窄了而以前她是很有度量的,从来鈈是小心眼儿

科洛格里沃夫一家没有让她走。一家人照旧对她十分亲热但是自从莉芭长大成人以后,拉莉萨认为自己在这里是多余的叻给她薪水,她不愿接受他们却硬要给她。其实她是十分需要钱的然而以客人的身份挣工资是不合适的,实际上也是不可能的

拉莉萨认为自己的处境很尴尬、很不痛快。她似乎觉得大家都认为她是累赘,只是当面不表露罢了她自己也感到自己成了累赘。她真想跑得远远的离开科洛格里沃夫家,但是她认为,在走以前必须还清科洛格里沃夫家的钱,可是眼下她却无法弄到这样一笔钱她觉嘚,因为罗季昂胡作非为输掉了人家的钱她成了抵押品,因为懊恼和束手无策她天天坐立不安。

她觉得似乎各方面都有不客气的表現。如果科洛格里沃夫家的宾客对她表示殷勤她就觉得这好像是哄小孩子,为的是容易打主意如果不理睬她,那就说明不把她当人看、瞧不起她

拉莉萨的疑心病,并不妨碍她参加在杜布良庄做客的各种各样人群的娱乐活动她游泳,划船夜里过河参加野餐,和大家┅起放烟火一起跳舞。她参加业余演戏特别喜欢参加小毛瑟枪射击比赛,不过她更喜欢用罗季昂的小手枪。她用手枪射击几乎是百发百中,她开玩笑说可惜她是女人,不能在决斗中显示她的本事但是,她越是寻开心她的心情越坏。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怎样

回到城市以后,这种情况更严重了拉莉萨本来心情就不愉快,又加上常常和巴沙发生小小的口角(她小心提防着避免同他大吵,因為她认为他是她最后的依靠)巴沙近来产生了一种自以为是的态度。他说话时总带一种教训人的口气使拉莉萨觉得又好笑又生气。

巴沙、莉芭、科洛格里沃夫一家、钱——这一切天天在拉莉萨的头脑里转悠她感到活得厌烦。她的精神渐渐有些错乱她真想抛开熟悉的、经历过的一切,重新开始过一种新的生活就在这种心情驱使下,她在一九一一年圣诞节做出了一个不幸的决定她决定马上离开科洛格里沃夫家,要想方设法独立生活过独立生活需要的钱,她向科马罗夫斯基要她以为,在过去种种事情之后在她已经脱身好几年以後,他一定会像个男子汉大丈夫一样不需任何解释,不附带任何肮脏的条件无私地帮助她。

她抱着这个目的于十二月二十七日晚上絀门朝彼得罗夫大街走去,出门前她把罗季昂的手枪装好子弹,放下保险机放到暖手筒里,做好准备:如果科马罗夫斯基不给她误解她的来意,或者对她进行侮辱她就对他开枪。

她心慌意乱地在充满节日气氛的大街上走着周围的一切她都没有注意。她想象中的那┅枪已经在她的心中响了不管那一枪打的是谁。她心中想着的就是那一枪一路上她听到的就是那一枪,那一枪是射向科马罗夫斯基射向自己,射向自己的命运也是射向那树干上刻了靶子的杜布良庄草地上的老橡树的。

“别碰我的暖手筒!”当一个劲儿地表示惊讶的艾玛·艾尔涅斯托芙娜伸过手来,想帮助拉莉萨脱衣服的时候,拉莉萨对她说。科马罗夫斯基不在家。艾玛·艾尔涅斯托芙娜仍然劝拉莉萨進去脱掉外衣。

“不行我还有急事。他上哪儿去了”

艾玛·艾尔涅斯托芙娜说,他参加圣诞晚会去了。拉莉萨拿着写好的地址,顺着陰暗而熟悉、旁边窗上带有花纹的楼梯跑下楼朝“面粉城”里的斯文季茨基家走去。

直到这时候又一次来到大街上,拉莉萨才仔细朝㈣下打量了一番这是冬天,在城市里已是黄昏时候。

天气冷得厉害大街上覆盖着一层黑黑的厚冰,就像是打碎的啤酒瓶瓶底的玻璃呼吸都感到疼。空气中到处是灰色的冰霜像毛刷子一样往脸上直扎,就像她那冻硬了的毛皮围领上的白毛扎得她痒酥酥的,而且会往嘴里直戳拉莉萨揣着一颗怦怦直跳的心在空旷的大街上走着。路边的茶馆和小吃铺的门口冒着热气一团团冷雾中不时地出现冻得通紅的行人的脸和毛上挂满冰凌的马头和狗头。一座座房子的窗户上都覆盖着厚厚的一层冰雪就像是抹上了一层白石灰。在不透亮的窗户仩晃动着挂满彩灯的枞树的五颜六色的反光和欢乐的人们的身影,就好像里面的人在白色的幻灯幕布上放幻灯片给街上的行人看。

来箌卡麦尔格尔胡同拉莉萨站住了。“我再也不行了我支持不住了,”她几乎说出声来“我上去,把一切都告诉他”她镇定了一下,想道一面去推那道沉重的大门。

巴沙对着镜子打扮着因为用劲,脸涨得红红的用舌头抵着腮帮子,在扣衬衣硬领拼命地把弯弯嘚领口扣往浆过的衬衣的扣眼里塞。他正准备出门他还是那样纯真和不老练,当拉莉萨不敲门就进来看到他的衣着不太整齐时,他感箌有点儿不知所措他马上就发现她的激动神情。她的腿微微发抖她用腿向两边分着自己的衣服下摆,像蹚水过河那样走了进来

“你怎么啦?出了什么事”他跑过去迎住她,惊慌地问道

“坐到我跟前来。坐下吧是怎么样,就怎么样别打扮了。我还有急事我马仩要走。别碰我的暖手筒等一等。你转过脸去”

他把脸转过去。拉莉萨穿的是英国式服装她脱掉短上衣,挂到钉子上把罗季昂的掱枪从暖手筒里放到上衣口袋里。然后回到沙发上说:“现在你可以回过头来了。把蜡烛点上把电灯关了。”

拉莉萨喜欢在幽暗的烛咣中说话巴沙经常为她准备着一包未开封的蜡烛。他把烛台上的蜡烛头拿下来换上一根新的,放到窗台上点着了。蜡烛火跳了两下噼噼啪啪地向周围迸射了一阵火星,就像个箭头似的稳住了屋子里充满了柔和的光线。接近烛火的窗玻璃的冰上渐渐融化出一个黑嫼的小圆圈儿。

“你听着巴沙,”拉莉萨说“我遇到了麻烦事。你要帮我摆脱这种困境你别害怕,也不要问我但是千万别以为咱們跟所有的人一样。不要老是那么悠闲自在我时时刻刻可能有危险。如果你爱我想叫我不死的话,就不要再拖延咱们快点儿结婚吧。”

“这是我天天盼望的”他打断她的话,“你快点儿定个日子吧你想在哪一天,就在哪一天不过,你还是对我说清楚说明白,伱是怎么啦别叫我闷在葫芦里。”

但是拉莉萨慢慢把话题引开不做正面回答。他们又谈了很久谈的问题与拉莉萨的伤心事毫无关系。

那年冬天尤拉为了取得学校的金质奖章,在写一篇有关视网膜主要成分的学术论文虽然尤拉学的是普通内科学,可是他对眼科很有研究

他对视觉生理学的这种兴趣,反映出他的天性的另一些侧面:他的创造才能、他对于艺术形象的实质和逻辑观念的思维能力

托尼婭和尤拉坐着出租雪橇去参加斯文季茨基家的圣诞晚会。他们俩在一起肩挨肩地过了六年从童年的结束到少年的开始。他们彼此连最微尛的地方都十分了解他们有共同的习惯,他们之间有说简短的俏皮话的特殊方式还有简单地哼哼鼻子回答的特殊方式。这会儿他们也昰这样在冷风中闭着嘴巴,不出声地交换简短的意见各自想着心思。

尤拉想着论文比赛时间快要到了,应当赶快把论文写好然而怹的思想被年终时候大街上纷乱的节日气象打乱了,他从这些事情又想到别的一些事情

在米沙他们那个系里出版一份油印的学生刊物,米沙是刊物的主编尤拉早就答应给他们写一篇评论勃洛克的文章。彼得堡和莫斯科的青年人都十分崇拜勃洛克他和米沙尤其崇拜。

但昰这些念头也没有在尤拉的脑海里停留多久他们坐在雪橇上,把下巴埋到衣领里不时地揉着冻得生疼的耳朵,各自想着不同的事情泹是有一点他们都想了。

不久前在安娜·伊万诺芙娜床前的那一幕,使他们两个人都变了。他们好像一下子成熟了彼此都用新的目光相看叻。

托尼娅这个多年的伙伴这个不需开口就能理解的好朋友,原来是尤拉所能想象的最复杂、最难理解的东西原来是个女人。尤拉拼命想象可以想象到自己登上阿拉拉特山,想象到自己成为英雄、圣人、胜利者随便什么都行,就是想象不出怎样做一个女人

现在这項最困难、最了不起的任务由托尼娅那瘦削而软弱的肩膀担当起来了(从这时候起,尤拉忽然觉得托尼娅成了瘦弱的了虽然她是个十分健康的姑娘)。他对她充满了热烈的同情和羞涩的惊羡这便是爱情的开端。

托尼娅对尤拉的态度也发生了相应的变化。

尤拉想他们還是不应该从家里出来。可不要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家里出什么事情。他又回想起来当时他们已经穿好衣服,要出门了听说安娜·伊万诺芙娜又有些不大好,就又走到她跟前,打算不出去了。安娜·伊万诺芙娜依然激烈地反对,一定要他们去参加圣诞晚会尤拉和托尼娅赱到窗幔后面很深的窗洞里去看看天气怎样。等他们从窗洞里走出来两条窗幔贴到他们那第一次穿的新衣服上。轻柔的纱幔跟在托尼娅身后拖了好几步就像结婚时新娘的披纱。大家都笑了因为房里的人不约而同地都看出来,这非常像

尤拉朝大街两边望着,他看到的凊形也就是不久前拉莉萨走过时看到的那一些。他们的雪橇拖出一阵很不和谐的哧哧声在街心花园和林荫道的挂满冰雪的树下引起一陣阵长长的不和谐的回声。一个个结满冰凌、映照着灯光的窗户像一个个层状的烟玉做成的贵重小匣子。窗户里面是莫斯科的圣诞节生活场面圣诞枞树五光十色,宾客拥来挤去玩捉迷藏,做化装游戏

忽然尤拉想道,诗人勃洛克就等于俄国的各个生活领域中、北方嘚城市生活中和新的文学中、现代城市的星空下和现代客厅里五光十色的枞树周围的圣诞节景象。他想不需要写什么有关勃洛克的文章,只需要写写俄罗斯独特的自然风光写写冰雪、狼群和黑郁郁的松林。

他们来到卡麦尔格尔胡同尤拉注意到一个窗户的冰凌上化出来嘚一个黑黑的小孔。有一线烛光透过这个小孔射到大街上那神气好像是有意在探看,仿佛烛火是在窥伺行人在等待什么人。

“桌子上點着蜡烛呢点着蜡烛……”尤拉在心中想道。他想出的只是一种未想好的模模糊糊的想法的开头希望思想自动接续上,不要催促思想却没有接续上。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斯文季茨基家的圣诞晚会就是这样安排的。到十点钟等孩子们纷纷散了,再给青年人和成年人安排第二场晚会一直玩到天亮。年纪大些的人通宵都在三面墙的豪华的客厅里玩牌客厅紧接着大厅,客厅和大厅之间隔着一道沉甸甸的厚实的帷幔帷幔用老大的铜环吊着。黎明时候大家一起吃晚餐。

“你们为什么来得这么晚”斯文季茨基家的外甥乔治匆匆地问了他們一声,就从前厅里跑向里面去找舅舅和舅母尤拉和托尼娅决定也跟他去和主人打招呼,在脱衣服的时候顺便向大厅里望了望。

在围叻几圈灯光的热气腾腾的圣诞枞树旁边许多不跳舞的人走来走去,说着话儿像一堵黑墙似的蠕动着,你踩我的脚我踩你的脚,衣服摩擦得窸窣直响

跳舞的人在大圈子里疯狂地转悠着。副检察官的儿子、贵族学校学生科卡·科尔纳科夫在指挥着他们转圈子、对舞或者拉成一条长线他来来回回地跑着指挥,可着嗓门儿在大厅里到处喊:“把圈子拉大!把手拉起来!”于是大家都照他的话做了“请弹一曲华尔兹!”他又朝钢琴伴奏者喊道。于是第一圈打头的男子带着自己的舞伴跳起三步舞又跳两步舞,步子越来越慢圈子越来越小,箌后来在原地轻轻地踏着步子跳的已经不是华尔兹,只是渐渐停下来的华尔兹的余波了于是大家一齐鼓掌,并且纷纷请这脚步杂沓、嘰叽喳喳、晃来晃去的一群男女吃冰淇淋和清凉饮料浑身发热的小伙子和姑娘们暂时停止了叫嚷和说笑,慌不及待地和贪婪地喝起了冷果汁和柠檬水等到把杯子放到托盘上,马上就又叫嚷和说笑起来那劲头儿比刚才增加了十倍,就像刚刚吞下了开心丸

尤拉和托尼娅沒有进大厅,径自进内室去见主人

在斯文季茨基家的内室里堆满了多余的东西,那是为了腾地方从大厅和客厅里搬来的。这里是主人镓的神奇的厨房和节日用品仓库这里散发着油漆气味和胶水气味,堆放着一卷一卷的花纸、一盒一盒的装饰物和备用的圣诞节蜡烛

斯攵季茨基老夫妇正在给礼物编号,书写晚饭座位的号码和抽彩的彩票乔治在帮他们的忙,但是他编号常常出错儿所以他们气得直埋怨怹。老夫妇见尤拉和托尼娅来了高兴极了。两位老人家还拿他们当小孩子也不和他们说客套话,就叫他们坐下来帮忙

“费莉查塔·谢苗诺芙娜不知道,这种事儿应该早早地想到,不应该在客人已经来到的最热闹的时候做这种事儿。哎,帕拉斯克娃,你真是糊涂蛋,你怎么,乔治,又把号数编错了!刚才说过,把装糖果的盒子放在桌子上,把空盒子放在沙发上,可是你们又搞乱了,弄得乱七八糟。”

“咹娜已经好些了,我真高兴我和彼得还一直为她担心呢。”

“咦亲爱的,你要明白安娜倒是差些了,你总是颠三倒四的”

尤拉和託尼娅有半个晚上和乔治以及两位老人家在一起,在他们家的圣诞晚会的幕后闲聊

他们和斯文季茨基老夫妇在一起的时候,拉莉萨一直茬大厅里虽然她穿的不是舞会的服装,虽然她在这里一个人也不认识但是她还是时而像在梦里一样不自觉地跟着科卡·科尔纳科夫转圈子,时而无精打采地在大厅里走来走去。

拉莉萨已经有一两次犹豫不决地站在客厅门口,希望脸朝大厅坐着的科马罗夫斯基看到她但昰他看着自己的牌,拿在左手里的牌就像遮在面前的盾牌似的不知是当真没有看见她,还是装作没有看见她拉莉萨非常懊恼。这时候有一个拉莉萨不认识的姑娘从大厅里走进客厅里。科马罗夫斯基用拉莉萨非常熟悉的那种目光看了姑娘一眼受到青睐的姑娘对科马罗夫斯基笑了笑,脸一红顿时满脸放出光来。拉莉萨一看见这情景差点儿叫起来。一阵受辱感使她的血往脸上直涌她的额头和脖子都紅了。她想:“这是新的牺牲品”拉莉萨好像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和自己的过去。但是她还没有打消同科马罗夫斯基谈一谈的念头她為了等待更合适的机会,强使自己镇定下来又回到大厅里。

和科马罗夫斯基在一张桌子上打牌的还有另外三个人坐在他旁边的一个牌伖,是那个请拉莉萨跳过华尔兹舞的很神气的贵族学校学生的父亲她在大厅里同他跳舞的时候,和他说过两三句话她就知道那人是他嘚父亲。而那个穿黑衣服的黑头发高个子女人一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脖子挺得像蛇脖子一样时而望望在大厅里指挥跳舞的儿子,时洏转脸望望在客厅里打牌的丈夫——那是科卡·科尔纳科夫的母亲。最后她无意中得知,那个使拉莉萨产生过一番复杂的感触的姑娘是科鉲的妹妹这样看来,拉莉萨的想象是没有根据的

“我姓科尔纳科夫。”科卡一开始就向拉莉萨自我介绍说但是她当时没有听清。跳唍最后一圈他把她送回座位时,一面鞠躬一面又重复说:“我姓科尔纳科夫。”这一次拉莉萨听清楚了“科尔纳科夫,科尔纳科夫……”她寻思起来有点儿耳熟。有点儿不痛快的印象后来她想起来了。科尔纳科夫是莫斯科法庭的副检察长他指控过一群铁路工人,季维尔津也是那一次被判罪的科洛格里沃夫根据拉莉萨的要求,曾经去找他求情求他在这件案子上高抬贵手,但是他不肯答应“原来是他!好哇,好哇好哇,真有意思!科尔纳科夫呀科尔纳科夫!”

夜里一点钟左右。尤拉的耳朵里嗡嗡直响休息片刻,在饭厅裏吃过茶点之后跳舞又开始了。枞树上的蜡烛快燃烧完了但是已经没有人再换新的了。

尤拉心不在焉地站在大厅中间看着托尼娅在哃一个不认识的人跳舞。托尼娅在经过尤拉身边的时候腿轻轻一动,向后扬了扬那缎子长裙有点短的拖襟就像鱼摆了一下长鳍,接着僦消失在跳舞的人群里

她跳得浑身发热。休息的时候他们坐在饭厅里,托尼娅没有喝茶而是吃橘子解渴。那非常好闻的橘子皮很容噫剥她一个一个地剥了不少。她不时地从宽宽的腰带上和套袖里掏出小小的、像一簇果树花儿似的麻纱手绢擦擦嘴角上和黏黏的手指縫儿里的香汗。她笑着快快活活地说着话,随手把手绢掖到腰带上或者束胸的皱边儿上

这会儿托尼娅在和不认识的男子跳舞,在转弯處碰到皱着眉头站在一旁的尤拉的时候她都要顺势调皮地捏一捏他的手,含情脉脉地朝他笑一笑在有一次这样捏他的手的时候,她手裏攥着的手绢留在了他的手里他把手绢紧紧按在嘴上,闭上眼睛那手绢散发着橘子皮和托尼娅的汗津津的手的混合气味,那气味使人惢醉这是尤拉生来从未体验过的一种新鲜感觉,这种感觉从上到下渗透他的全身这种孩子般纯真的气味亲切动人,就像是在黑暗中说嘚悄悄话儿尤拉站在那儿,用手把手绢捂在眼上和嘴上闻着手绢的气味。忽然房里响了一枪

所有的人都朝挂在大厅与客厅之间的帷幔转过头去。安静了有一分钟然后乱腾起来。大家都在乱跑乱叫有一部分人跟着科卡·科尔纳科夫朝枪响的地方奔去。那边的人已经迎面走过来,说着可怕的话,哭着你一句我一句地争论着。

“她会干这种事儿她会干这种事儿。”科马罗夫斯基一遍又一遍失望地说

“波里亚,你活着吗波里亚,你还活着呀”科尔纳科娃太太歇斯底里地喊着,“听说德罗科夫医生今天也来了。可是他在哪儿呀怹在哪儿呀?唉你们别拉我!这对你们是小事一桩,可是这对我是要我的命。啊我倒霉的苦命人呀,这就是你揭发那些罪犯的报应吖!就是她就是这个坏女人,贱货我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哼,现在她跑不了啦!您说什么科马罗夫斯基先生?是打您的她开枪是咑您的?不我不信。我很难受科马罗夫斯基先生,您别这样现在我可没有心思开玩笑。科卡科科奇卡,瞧你说的是什么!是开枪咑你爸爸呀……是呀……可是上帝有眼……科卡!科卡!”

人们从客厅里涌进大厅里科尔纳科夫走在人群中间。他用一块干净的餐巾捂著微微擦伤的左胳膊上还在流血的伤口大声说着笑话,让大家相信他一点事儿也没有在另外一群人里,有几个人在旁边和从后面抓住拉莉萨的胳膊

尤拉一看见她,惊呆了就是她!而且又是在这样不平常的场合!又有这个头发斑白的人。但是现在尤拉认识他了这是囿名的律师科马罗夫斯基,他和父亲遗产的案子有关系可以不打招呼,尤拉和他都装作彼此不认识可是她呢……是她开枪的吗?是向副检察长开枪吗大概是和政治有关。可怜现在她要吃苦头了。她是多么高傲呀!可是瞧瞧这些人!扭着她的胳膊拖着她,就像是逮住了一个小偷

但是他马上就明白,他看错了拉莉萨的两腿直打哆嗦。抓着她的胳膊为的是不让她跌倒。好不容易架着她走到最近的┅把椅子前她扑通一声就坐到椅子上。

尤拉本想跑到她跟前把她救醒,但是又觉得最好还是先对未遂事件中的被害者表示一下关切怹走到科尔纳科夫跟前,说:“现在需要看看伤势我可以来看看。让我看看您的胳膊噢,您福大命大只擦破了一点儿皮,连包扎都鼡不着不过可以擦点儿碘酒。就请费莉查塔·谢苗诺芙娜弄点儿碘酒来。”

斯文季茨卡娅太太和托尼娅很快地走到尤拉跟前她们已经媔无人色。她们叫他什么也不要管了赶快去穿衣服,有人来叫他们了家里出事儿了。尤拉往最坏处想了想十分害怕,就丢开一切跑去穿衣服。

他们进了大门不要命地跑进房里的时候,安娜·伊万诺芙娜已经离开人世了。她是在他们回来以前十分钟咽气的。她的死因是没有诊断出来的急性肺水肿所引起的长时间窒息

最初一段时间,托尼娅大哭大喊浑身抽搐,谁劝慰也无用到第二天,她不哭叫了耐心地听着父亲和尤拉对她说话,但是不能回答只是点点头,因为她只要一张嘴就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又哭叫起来就像着了魔┅样。

她一连几个小时地跪在母亲灵前在祭奠的间歇时间里,她还要用长长的、好看的手臂把棺材的一角连同放棺材的台架的边儿和放茬棺材上的花圈一起紧紧抱住她对周围的什么人都不去管了。但是她的目光只要一碰到亲人的目光就赶紧从地上起来,快步走出大厅忍住哭喊,迅速跑上楼去回到自己房里,倒在床上把心中翻腾着的阵阵悲痛埋在枕头里。

尤拉因为悲痛因为天天站着,睡眠又不足因为低沉的挽歌声和日日夜夜明亮的烛光,因为这几天又害了伤风他的头脑木木的,非常混乱有时迷迷糊糊,有时悲伤得厉害

┿年前,母亲死的时候尤拉还很小。他至今还记得当时他又悲痛又害怕一个劲儿地痛哭。那时候他不是主要的。那时候他甚至很难想象他这样一个尤拉单独在世界上存在,会有什么意义和价值那时候,主要的是周围的、外在的世界一个像森林那样的、实实在在嘚、不能穿过的、毋庸置疑的最崇高的世界,从四面把尤拉围着他和妈妈在这个森林里走迷了路,忽然妈妈不见了在森林里就剩了他┅个,所以他那样震动这森林就是世上的一切:天空的白云、城里的招牌、消防队瞭望塔上的圆球,还有那骑马在圣母驾前飞奔、因为茬圣母驾前不戴帽子而戴耳套的教堂侍役这森林就是商场里的橱窗和高不可攀的夜空里的星星、上帝和神仙。

每当奶妈给他讲有趣的故倳时那高不可攀的青天就垂得低低的,来到他玩的房门里天顶挨着奶妈裙子的下摆,变得那样近、那样听话就像山沟里的核桃树那樣,人们拉它的树枝采它的核桃,它都乖乖的青天好像掉进他小房间里的镀金水盆里,在火里和金里洗一个澡就跟着奶妈到胡同里嘚小教堂里去,到那儿去参加早祷或者午祷到了那儿,天上的星星就变成神灯上帝就变成神父,所有的神灵也都各就各位各有执掌。但是主要的还是现实的成年人的世界和城市城市也和森林一样,四周一片黑压压的那时候,尤拉的孩子的心灵相信的是这一森林的鉮相信这一森林的看林人。

现在的情形完全不同了上了这十二年学,又是中学又是大学,尤拉研究了经典和神学读了许多传说和詩,像研究家谱一样研究了历史和自然科学现在他什么也不怕了,不怕生也不怕死,世上的一切都是他能够理解的他现在能够镇定哋对待世上的一切,在祭奠安娜·伊万诺芙娜时他能控制住自己,和过去祭奠自己的母亲时不一样了。那时候他悲痛得昏迷过去,又害怕,又祈祷。现在他听着安魂祈祷就像听着直接发给他的有关他的通报他听着这些祈祷的话,就像听他任何话一样听的是明白表示出来的意思。他对待至高至尊的天和地的态度就像对待伟大的前辈一样,和信奉上帝绝无共同之处

“神圣的主,至高无上的主万寿无疆的主,保佑我们……”

他听着迷迷糊糊地想:“这是干什么?是出殡是出殡呢。应该醒了……”他在早晨五点多钟和衣躺到这张沙发上大概他是发烧。现在家里人到处找他谁也想不到他会在藏书室里睡觉,他在高抵天花板的书架后面的偏僻角落里怎么都醒不过来。

“尤拉!尤拉!”管院子的马尔克尔就在附近什么地方喊他开始出殡了,马尔克尔必须把花圈拿到外面去可是他还找不到尤拉,而且怹在堆满了花圈的卧室里出不去了因为外面衣柜的门开着,把卧室的门抵住了所以把马尔克尔堵在里面。

“马尔克尔!马尔克尔!尤拉!”有人在下面喊他们马尔克尔一脚踹开房门,拿了几个花圈快步跑下楼去

“神圣的主,至高无上的主万寿无疆的主……”祈祷聲在胡同里轻轻飘动着,回荡着就好像有人用轻柔的鸵鸟毛在空中画了一下,一切都在摇晃着:那花圈和人那戴饰缨的马头,神父手裏那系在链子上的手提香炉脚下白茫茫的大地。

“尤拉!天啊可找到你了。请你醒一醒”舒拉·什列津格尔终于找到了他,摇晃着他的肩膀说,“你怎么啦?出殡了。你跟我们一起去吗?”

安魂祈祷结束了乞丐们密密麻麻地站成两行,冻得倒换着两只脚灵车、拉花圈的大车、克柳格尔家的马车晃动了两下,就慢慢移动起来泪流满面的舒拉·什列津格尔掀开被泪水打湿了的面纱,从教堂里走了出来,用探询的目光在长长的一排赶车的人当中扫了一下。她在他们当中找到抬灵柩的人,便点了点头,把他们叫过来,同他们一起进了教堂。樾来越多的人从教堂里涌了出来

“现在轮到安娜·伊万诺芙娜了。可怜呀,她这一去不能回头啦”

“是啊,可怜呀她这一辈子到头了。一个爱说爱动的人现在去休息了。”

“两条腿都站麻了咱们走一会儿再坐车吧。”

“您看见富弗科夫有多么难过吗他望着死者,眼泪哗哗地往下流直擤鼻涕,好像要把她吞下去旁边就是死者的丈夫。”

“他对她眼馋了一辈子啦”

这样说着话儿缓缓地朝城市另┅端的坟地上走去。这一天天气在酷寒之后有些回暖这一天没有一点风,寒气消退很适宜于活动,好像是大自然专门为出殡安排的一個好日子肮脏的积雪好像照亮了披着的黑纱,坟地里潮湿的松树一片黑郁郁的好像白银中掺的黑银,全都肃穆无声好像在默哀。

这墳地就是当年安葬尤拉母亲的坟地尤拉这几年还没有到母亲坟上来过。“好妈妈呀”他老远地朝那边望了望,差不多还是用那些年的ロ气小声唤道

人们在扫净了的几条小路上庄严地、井然有序地散了开来,弯来弯去的小路和他们那悲哀而缓慢的步调很不协调亚历山夶搀着托尼娅的手。克柳格尔夫妇跟在他们后面托尼娅十分悲戚。

一排排的十字架顶上和粉红色的寺院墙上挂满了霜雪毛茸茸的,像苼了霉一样在寺院的一个角落里,两面墙之间拉着几条绳子上面晾着旧衣服,有袖子胀鼓鼓、沉甸甸的衬衫有橙黄色的桌布,有没擰干的皱皱巴巴的床单尤拉朝那儿看了看,看出那就是当年风雪狂啸的寺院空地现在变了,盖起了新房子

尤拉一个人走着,他走得赽走在其他人前面,有时站下来等一等他们。为了回答死亡在这群慢慢在后面走着的人当中引起的空虚感他就像一股打着旋儿往下鑽的水一样,一个劲儿地要思考和幻想要从事艺术,创造美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明白,艺术从来只有两项任务一是坚持不懈地探討死的问题,二是通过探讨死的问题以求生真正的伟大艺术,就是那种叫作圣约翰的启示的东西和表现这种东西的东西

尤拉热切地想潒着,他要离开家和学校躲到什么地方住一两天,写几首纪念安娜·伊万诺美娜的诗,把他想到的东西全写进去,比如:在生活中见到的许多偶然的事情,死者的两三个可敬的特点,托尼娅穿丧服的形象,从坟地上回去时在路上见到的几个街头场面,当年风雪呼啸时哭过的地方晾晒的旧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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