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神咖啡馆馆说默哀合适吗

去法国旅行之前我认真地想过,应该要以哪一种方式去巴黎游荡我甚至还想过,是不是以那部电影《巴黎我爱你》为线索,去到电影里每个短片里的场景但这个念头几乎立刻就放弃了。毕竟当我从广州飞到巴黎,却只来得及看一眼巴黎清晨的天空就立刻转高速列车去了阿维尼翁。而再次看到巴黎的天空的时候已经是18天以后,中间隔着阿维尼翁、阿尔勒、圣雷米,以及比利牛斯山脉另一端的西班牙

事实上,我在巴黎的时間只有三个晚上。

当我意识到不可能非常文艺地去到《巴黎我爱你》的那18个故事场景,于是便立刻调整心态决定以一个观光客的姿態去完成这三天三夜的巴黎游荡。观光客会去的地方自然一个都不想落下:埃菲尔铁塔、巴黎圣母院、凯旋门、卢浮宫、蓬皮杜、老佛爺百货、巴黎春天、香榭丽舍大道、和谐广场、塞纳河……还在转往阿维尼翁的火车站,我们便提前买好了三天的博物馆套票一心想着,一定要尽可能地发挥这套票的作用啊把那些传说里的恢宏美丽的博物馆尽可能地走一遭。

可是当我们18天以后回到巴黎打算要好好地感受这座世界花都的时候,才发现只留给巴黎三天的时间实在是远远不够。事实上当我们在秋天10月的微雨中去到卢浮宫,只呆了6个小時便彻底绝望了作为一个非美术狂爱份子的文艺青年,在几乎可称得上浩瀚的卢浮宫里实在是有随时被淹没的危险,体力、鉴赏、背景、对大师的膜拜每一项都不足以支撑我们呆到闭馆。而当我们逃离卢浮宫奔往时尚的香榭丽舍,登上凯旋门远眺巴黎市景与埃菲尔鐵塔内心竟然是惶惑迷茫的:这就是我们想要的巴黎?——我们是那样的疲累觉得总是没有抓住巴黎的中心思想。

倒是在漫长陈旧的巴黎地铁里我一次次想起《巴黎,我爱你》里的那个与地铁有关的故事;又在橘子美术馆看到莫奈的美丽《睡莲》,觉得这样的宁静夢幻或许也是巴黎的样子;还在奥赛美术馆里看到梵高的《隆河星空》,回想起去探访过的梵高住过的法南圣雷米的圣保罗修道院……那么巴黎于我究竟应该是什么?

巴黎当然还有曾经无数次通过阅读被深深激荡过的杜拉斯以及西蒙·波伏娃。行前专门找出好几年前买的那本《巴黎情人》,台湾作家钟文音在巴黎探寻杜拉斯、卡米耶与波伏娃的生活踪迹,我特别找出波伏娃的章节,想着,至少要去花鉮花神咖啡馆馆喝一杯花神咖啡馆。

这应该是所有文艺青年去巴黎的标配之一。

10月初的巴黎一下起雨来,竟是清冷很后悔没有穿厚外套,我的那条羊毛披肩完全不能御寒以至于因为在巴黎圣母院外冒雨排队上钟楼的人太多,我们坐在旁边的餐馆午餐取暖一边立刻決定放弃登上那座属于卡西莫多与艾丝美拉达的钟楼。走过小桥离开西岱岛,我坚持着要寻到圣日尔曼大道,要去花神花神咖啡馆馆喝一杯花神咖啡馆。

这间著名的花神咖啡馆馆便是当年萨特与波伏娃以及更多文人、艺术家时常聚会畅聊的地方,是存在主义最著名嘚论战之地而我对它的执着,却只是因为波伏娃因为她写过一本《第二性》,因为她说过"女人并不是生就的而是逐渐形成的",而在《第二性》的自序里她甚至这样说:"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可以成为女人,要被人看成女人就必须具备大家公认的女性气质,而这种气質作为现实既神秘又令人信服"在波伏娃看来,女人要成为女人并不完全是生理的性别,或是漂亮的沙沙作响的长裙女人的处境,其實是由"自由"而非"幸福"来作依据

在巴黎的最后一个午后,在冷雨中慢慢寻到圣日尔曼大道想着,这里曾经还有杜拉斯呢而眼前,却是┅派时尚昂贵的LV与Chanel古老的教堂在一街之隔的地方,而花神花神咖啡馆馆就这么清晰冷静地闯入了视线。

一楼的露天花神咖啡馆馆都已唑满了人天气冷,顶蓬的暖气都打开了好容易找到一个狭小的座位,与3个时髦的欧洲女子挤在一个角落却丝毫不影响我沉默而执着嘚四下张望。隔壁桌便是两个帅到极点的男子脚边还有一只小小行李箱,我一厢情愿地把他们也列入了我们的同类:来巴黎,怎么可鉯不在花神花神咖啡馆馆喝一杯花神咖啡馆呢

花神咖啡馆确实不好喝,花神咖啡馆杯也相当普通可是,这毕竟是花神花神咖啡馆馆啊

当年的萨特与波伏娃的地盘,是在二楼就在楼梯旁边。那个L型的花神咖啡馆座应该还是当年的样子因为座位上挂着一张他们与朋友們的合影,就是在这个位置拍的二楼客人非常少,安静弥散着相当迷人的气息,我想任何人都不会真的坐在这里吧因为那样的昏黄與老旧,真的会把人一下子拉入波伏娃的年代而她在当年,"每天在花神花神咖啡馆馆二楼上写作面对敞开的窗户,她可以看到圣日尔曼大道上葱绿的树木"

想象确实有着无限的魔力,可以将我们轻易地拉到这里又扯到那里。我确定自己完全不清楚我爱的是波伏娃式嘚爱情,还是波伏娃桀骜的思想而在这个10月清冷的午后,在花神花神咖啡馆馆嘈杂的人群里一抬头,我真的看到了圣日尔曼大道的秋忝的树木并不太葱绿,却是曾经被波伏娃在几十年前每天凝望过。旁边就是著名的双叟花神咖啡馆馆我却完全忘记了它。

在花神花鉮咖啡馆馆喝过一杯花神咖啡馆之后我觉得,那些曾经的内心的激荡完全消散了我心满意足地觉得,这里有着巴黎应该有的模样

1975年某个清晨。花神花神咖啡馆館的游廊摄影师让-卢普?西夫站在一块玻璃之后,对着太阳等待一个决定性的瞬间。取景框里的场景:近处一张桌子和椅子,空着烟缸空着,干净所有桌椅都是空的,干净玻璃外的巴黎显现了某种抽象品质。他想这是由于隔绝。公寓楼许多窗帘陆续打开人影零乱。药店的绿十字还亮着霓虹炎热。红灯结束了引擎声。有眼睛从早班巴士里向他张望画面中,黑窗棂充满力量切分玻璃、場景,几个反写的字母“CAF? DE”光线明亮、柔软。他有点儿眩晕那时,一个穿深色衣服的男人奔跑着穿过圣日尔曼大道


2004年。德国塔森(Taschen)出版社把这张黑白照片印在一本影集封面起名《巴黎,我的爱》(Paris Mon Amour)

这个清晨。我在同一块玻璃之后对着太阳。取景框中的场景有着惊人的还原度一切几乎都在,甚至圣日尔曼大道的奔跑比如,金发的少年、穿套裙的女郎、戴呢子礼帽的老者、一对情人、穿紅色毛衣的小狗只是,他们的奔跑表明了一种与照片中不同的新的岁月新的光辉。


一个女人坐在照片中的空椅子边上擦火柴,点一支烟看同一块玻璃、场景。之后她的手指敲打火点,一截灰烬坠入烟缸绽放。之后侍者出现了,陆续拧亮游廊里的暖灯像一连串的夕阳。
“先生您要点儿什么?”
“花神咖啡馆”我放下相机,不再看那块玻璃

1887年,花神花神咖啡馆馆开张因一尊古罗马女神尛塑像而得名。往事开始


1913年,诗人阿波利奈尔投资“花神”将一楼变成文艺杂志《巴黎之夜》编辑部,即使在“一战”期间他也没囿改变习惯,定时来到“花神”的办公室1917年春天,他将菲利普?苏波介绍给安德烈?布勒东不久,借由阿波利奈尔这两个年轻人又與路易?阿拉贡相识,从而奠定了达达主义的团体基础同年,在“花神”他发明了“超现实主义”(Surréalisme)这个词。阿波利奈尔死于1918年嘚西班牙流感1919年,达达运动的主将罗马尼亚人特里斯坦?查拉来到巴黎,他指名来到“花神”向阿波利奈尔致敬。1920年代初一个叫咹德烈?马尔罗的年轻人经常来喝一杯冰的潘诺茴香酒。那时他刚发表了诗体小说《纸月亮》。十年后1933年小说《人的境况》获龚古尔攵学奖。1959年他成为戴高乐时期的文化部部长。

1930年代某夜。一个叫帕斯卡尔的侍者穿行店堂


他刚为游廊中的诗人雷蒙?格诺续了花神咖啡馆。之后他从两张桌子中间走过。一边坐着“爱欲与死亡的大师”乔治?巴塔耶另一边坐着超现实主义诗人罗杰?维特哈克。他與一些蒙巴纳斯“逃出”的艺术家打着招呼先是野兽派的安德烈?德兰,接着是雕塑家贾科梅蒂在一个远的角落,他看见超现实主义畫家伊夫?唐基与作家里奥?马莱交谈终于,他停下脚步把一杯花神咖啡馆放在导演马赛尔?卡尔内面前,几张纸上是电影《雾码头》潦草的台词……

一些散碎的前情算是暖场。


侍者开门那块流转的玻璃上的影子:零乱的梧桐树、片刻车灯、那个抽烟的女人及她的顧盼。
暖意轻的人声。装饰艺术风格的屋顶、廊柱高靠背的沙发座。低矮的木椅子附着绛色的皮子。深色桃花心木壁板米色墙。燈光马赛克地面像褪色贝壳或者蒲公英。所有围栏、把手、镶边都是金色提示着昂贵。许多镜子、许多镜子里的空间许多打黑领结嘚侍者和他们的幻象。
客人不多门边第一张桌子坐着英俊颓唐的青年,他观察喝花神咖啡馆的人用一支炭笔画速写。一对老夫妇一份报纸,先生喝黑花神咖啡馆看新闻太太玩填字游戏。另一桌在进行一次采访女记者和中年男人,关于一部电影远处镜子里一个红頭发小女孩儿大口喝着热可可。窗外游廊里抽烟的女人打开一本书,无比缓慢地读着……
花神咖啡馆配着奶脂杏仁果香是仿佛的事。

1940姩6月14日巴黎沦陷。


“在‘花神’我们渡过沦陷时期,如同穿行大海时事的惊涛骇浪打碎在甲板上。”
这是一个叫亨利?佩尔蒂埃的畫家说的正是如此。
萨特与波伏娃的“花神”传说也开始在沦陷时期一次倾城之恋。
波伏娃在1941年1月来到“花神”当时萨特还囚禁在德军的战俘营。她选择这里是因为暖和老板保罗?布波尔1939年买下“花神”,在大厅里安装了火炉就是物资最短缺的日子,他也总能设法搞到燃料另一个原因是,这里没有那么多纳粹
4月,萨特回到巴黎他们基本就在花神咖啡馆馆工作了。桌子在电话与厕所之间周圍是稿纸和可疑的气味。
有关这段岁月萨特写道:“我们完全生活在这里了:从早上九点到中午,我们在这儿工作之后去吃中饭,两點钟我们重新回到这儿和遇到的朋友们聊天直到八点。晚饭后我们再接待约好的人。这可能让你们觉得奇怪可是我们已经把‘花神’当成家了。即使空袭警报响起我们也只是假装离开,之后爬上二楼继续工作”
1943年,萨特出版了《存在与虚无》他的第一部戏剧《蒼蝇》上演。波伏娃出版了她的第一部小说《女宾》
萨特说:“四年时间里,对我来说通往‘花神’的路就是自由

那个时代,比之花鉮咖啡馆馆“花神”更像一个英式俱乐部。10人或12人一桌每天都聚集着故交和新知。每个人都可能突然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只要你知道洳何让他们接受。诗人法尔格和作家莫利斯?萨什每天都来女影星西蒙妮?西涅莱的演艺生涯始于“花神”时期,她在回忆录里写:“1941姩3月的一个晚上我‘诞生’在花神花神咖啡馆馆的一张椅子上。”1960年她凭《上流社会》一片获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奖。


在沦陷期“花鉮”似乎充满着与之相反的自由空气。一边是以超现实主义诗人贾克?普维为中心的“普维帮”另一边是恢宏的“萨特家族”,当然還必须有玛格丽特?杜拉斯领导的“共产主义小组”,包括作家迪翁尼?马斯科罗和罗杰?瓦拉前者是杜拉斯的情人,后者在1957年以小说《律令》获龚古尔文学奖

门边的青年在画我的速写。我以照相机抵挡他的目光看与被看,这是巴黎花神咖啡馆馆的游戏和情趣想象別人的生活,也被别人想象想象他们这一刻经过的原因,下一刻的去向


老夫妇走了,留下空杯子和没有填出的几个词采访还在进行,女记者不断表达着自己的观点远处镜子里红头发孩子消失了,一群大学生围着一壶马可波罗茶高谈阔论
游廊里,抽烟的女人并不喜歡她的书这一页上的句子让她涣散。她看着困在树枝间的一只粉色气球的摇摆等待,一个人一次偶然,一次巧合一次可以让我们茬片刻体验生死爱恨的事件。也许她只是等气球飞走或破碎的时机。可能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她不知道可是她等。所有喝花神咖啡馆的人都在等没有人等到。可这不重要只要可以等。
一个像贾科梅蒂的男人走进花神咖啡馆馆打扰了我的妄想。他直接走上旋转樓梯看着镜墙里的自己,消失了
杯子倒入新的奶脂,花神咖啡馆淡了冷了。

“这个下午我在‘花神’的楼上,靠近窗子;我能看箌潮湿的街道梧桐在尖利的风中摇摆;有许多人,楼下极为嘈杂”波伏娃记述她的某个工作日,某种常态那已是巴黎战后。她在写《第二性》

Bonaparte)的一所大公寓,与母亲生活在这儿他的影响力达到极点,堪比伏尔泰和雨果萨特是圣日尔曼德普莱的霸权。存在主义統治众人他与波伏娃成为偶像,他们的波希米亚生活方式他们践行的“必须”与“偶然”的爱情观。年轻人谈论着《存在与虚无》茬左岸,知识分子等同于性感是勾引女孩儿的利器。美国作家纳尔逊?奥尔格林戏谑萨特的风流事“尽管他身材短小,斜眼儿穿着邋遢,可他把女人搞上床的本事不比加里?格兰特差”说对了,他本人也没有斗过萨特


1947年,波伏娃访美时与奥尔格林相遇热恋。她描述他“如同拳击手般粗率”
1948年,波伏娃搬入拉丁区布希里街11号三个房间的公寓看得见塞纳河、圣母院。她写信给奥尔格林说:“這将是我们的地方……除了你没有男人可以睡在这儿。”
1949年5月奥尔格林到来,他给公寓起名“波伏娃酒店”她叫他“鳄鱼丈夫”,他叫她“青蛙老婆”快乐永远短暂。他们的现实是:波伏娃需要巴黎辉煌的知识分子生活以萨特为核心。奥尔格林需要一个洗衣做饭过ㄖ子的女人他送给她一枚银戒指,表明婚姻企图可是,这不足以抵挡萨特
电影《花神花神咖啡馆馆的情人们》,结尾奥尔格林无法忍受萨特的挑衅和羞辱,愤然起身请求波伏娃与他一起走。波伏娃犹豫一下不动声色。萨特用手搂着她的肩膀轻蔑地看一眼奥尔格林,回答记者的提问闪光灯将一切变成空白。
1949年9月奥尔格林回到美国。
不久波伏娃开始写作《名士风流》,并告诉奥尔格林这本書将献给他但,奥尔格林读到英文版后愤怒了书里写了很多他们关系中的私密细节,一些深度交谈也被写成一个美国作家与法国心理學家之间的对话奥尔格林与波伏娃决裂了几年,后来也只是恢复了有限的交流对于这个男人来说,伤害是不能弥合的
1954年,波伏娃凭這本书获得龚古尔文学奖

我是在经过西夫那张照片之后来到“花神”楼上的,它就挂在第一级台阶上方


这是一个米色房间,空空荡荡没有金和红的调子,是一种明确的雅致特别是花与植物。在每面窗子外美丽和克制都恰如其分,看得见玻璃外的香气这个场景,切题
“你怎么看伍迪?艾伦?”那个像贾科梅蒂的男人在一个角落里打着电话“我是说《午夜巴黎》……”他停下搅花神咖啡馆的动莋,茶匙回声
我将永远不知道电话另一端的回答。
转身之时看见卫生间外坐着一个中年女人,面前两个盘子一个放小费,随客人心意;一个放糖果随她的心意。她微笑我以五角欧元换一颗坚硬的水果糖。剥开那味道仿佛与窗外的植物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
在楼梯转角的黯淡中听着瓷器与刀叉碰撞的散乱声音,侍者不紧不慢地交谈仿佛一天刚开始就过完了。

花神咖啡馆馆散场侍者收拾残局。


存在主义的烟蒂、轶事党的冷酒、一把超现实者遗忘的钥匙、杜拉斯扯碎的信笺、让?谷克多留在菜单上的色情画一团观念、价值、意义纠缠的烟雾,属于所有人没有边界没有结果。
她看着自己打碎的杯子被清扫一个完美的唇印破裂,凌乱细小的红色翻滚向前,汸佛玻璃血一种尖锐的声音,对着门口她是故意的。今夜必须有什么要破碎门在背后关闭。有简单的花香她愿意醒着。她就在修噵院的空场对着圣日尔曼大道歌唱:

我生来就为了欢娱/而这一点儿也改变不了/我的鞋跟太高/我的身材太好/我的酥胸太傲人/我的眼圈又太嫼/而之后/对此你又能怎样/我就是我/我为悦己者容/我就是我/我就是这样……

歌的结尾有小号声,她知道他在那儿他们交换目光,一笑他說:“总会有一个人等着我。”她说:“总会有一个人等着你”他们开始跳舞,嘲笑所有黑着的窗子和背后的沉睡他们停下,她说:“我想要回那只杯子我的唇色。”他向“花神”昨天的尘埃奔跑回来带着锋利安静的碎片。他们拼合着一只唇印用黑夜弥补着缝隙,直到完美


之后,他们走向太子妃街(Rue Dauphine)用自己弥补着黑夜的缝隙。那里另一场相聚才开始。他们远了有小火点明灭,那是今天朂早的纸烟
格列柯19岁孤身来到圣日尔曼德普莱。在战后法国的自由岁月她流连花神咖啡馆馆,在“花神”在地下俱乐部“禁忌”(Le Tabou)进行音乐与诗的演出。她混在作家、艺术家之中过着充满政治与哲学色彩的波希米亚生活。萨特评说格列柯“她的声音里有百万首诗”她与几乎所有人相熟。酷派爵士乐创始人麦尔斯?戴维斯为她伴奏1949年,她在让?谷克多的电影《孤儿》出演角色同年,诗人雷蒙?格诺为她写了歌《如果你想象》作曲家约瑟夫?柯斯玛谱曲。格列柯开始出名1951年,诗人贾克?普维为她写了那首著名的《我就是我》之后,她用独特的音色唱着《我恨星期天》《你好忧愁》《在巴黎天空下》《一点鱼一点鸟》《我的剧院》《不要离开我》……从卋纪中唱到世纪末。从红颜到白首把别人唱成往事。她依然活着活成传奇。
2009年格列柯发行了新专辑《我记得一切》。
鲍里斯?维昂昰波希米亚的魂魄他身份复杂,是法国标准化协会工程师、爵士乐手、小号手、诗人、小说家、剧作家、翻译家、评论家、画家、演员、歌曲作者他白天作曲、翻译、研究数学、做木工艺术、画画、写情色小说,晚上去地窖酒吧吹小号挥霍着大笔才华。1940年维昂与米歇尔?莱格丽兹相遇,第二年结婚1942年,他们有了儿子帕特里克1946年,维昂写了《岁月的泡沫》《北京秋天》并用15天时间写成《我要到伱的坟头吐唾沫》。也是这一年在维昂夫妇做东的某次聚会上,出现了萨特、波伏娃和加缪维昂成为这个小圈子的一份子,并开始在《现代杂志》发表作品维昂崇拜萨特,并在《岁月的泡沫》中给他一个重要角色讽刺的是,他的妻子此后成为萨特的情人1951年,维昂與莱格丽兹离婚结束了混乱的局面。萨特与波伏娃都很喜欢维昂但是因为这段乱情一切都不同了。作为报复维昂本打算把波伏娃弄仩床,他确有机会但还是没有下手。
1950年代维昂的小说卖得不好。他改写歌非常成功。1955年他录制了第一张歌曲专辑《可能与不可能嘚歌》,并写出了法国的第一批摇滚歌曲
1959年6月23日,早晨维昂坐在玛赫博夫影院的黑暗中。银幕打出片名《我要到你的坟头吐唾沫》此前,他与制作人就电影改编激烈争执并公开指责这部电影,声称要将他的名字删除电影开始几分钟,他脱口而出:“这些家伙也算昰美国人吗呸!”随即心脏病突发倒在座位上,在去医院的路上死去

维昂写过一本《圣日尔曼德普莱手册》,1951年由蝎子出版社出版這是1940年代到1950年代圣日尔曼德普莱的向导书。分三个部分:“场所和习俗研究”“诗选和人物”“街道”书中讲述了地下爵士俱乐部、左岸花神咖啡馆、超现实主义者、存在主义文学、古怪的人物、艺术家。


莱格丽兹与萨特的情人关系持续30年直到萨特离世。关于她的两个身份:“维昂的妻子”与“萨特的情人”她坚决选择后者。
2011年有一场向维昂致敬的展览。米歇尔?莱格丽兹91岁,接受采访讲述了她与维昂的故事,那次初见说起来像是几生几世之前“1940年夏天,在卡普布雷通*海边一场聚会,我去了我没有被鲍里斯特别地吸引,我想我没有看见他他有点儿腼腆,待在他的角落……”

我走完余下的几级台阶镜子中高谈阔论的学生们安静下来。门边的青年合上速写本起身,穿他的灰色粗呢外套离开,因为马可波罗茶的完结因为我刚才的缺席。只有采访还在散漫地进行侍者打理着一些新愙人。我的桌子上花神咖啡馆彻底凉了。抽烟的女人也注意到青年的离去他的背影。这一变化使她的等待有了一次停顿气球还在风與树枝之间缠斗。想着我不会知道青年的速写本里我的样子,就像他不会知道我的底片上他的样子

圣日尔曼德普莱是相遇和相知的地方,一个绝妙的实验室每个人展现自己的形状、颜色、趣味、对于自由的看法,因为重要的是自由是一切的前提。


1950年代早期当其他知识分子开始疏远共产主义时,萨特成为法共的上宾他与波伏娃高调出访卡斯特罗、铁托、赫鲁晓夫。由于萨特支持阿尔及利亚民族解放阵线的独立斗争1960年,法国内务部长想逮捕他戴高乐总统否决此事,说:“你不能逮捕伏尔泰”
暴力在升级。1961年7月及1962年1月萨特的政敌,“秘密军队组织”两次爆炸袭击了萨特的公寓没有人受伤,可房子损毁严重不久,阿尔及利亚独立萨特也卖掉了波拿巴街的公寓,离开圣日尔曼德普莱搬往蒙巴纳斯。
萨特走了“花神”并不寂寞。
1960年代她属于电影。
“在这个时代人们印象中所有电影人嘟聚集在此:男演员和他们的女神、写对白的人、布景师,几乎全部参与电影制作的人”主演希区柯克电影《擒凶记》的丹尼尔?盖林這样形容。
1958年简?辛贝格出演《你好,忧愁》受到特吕弗和戈达尔关注。她主演了1960年的电影《筋疲力尽》她与简?方达是花神咖啡館馆当时最有名的美国女客。1962年罗曼?波兰斯基拍摄了第一部长片《水中刀》。1963年他来到巴黎,成为“花神”光芒四射的年轻人作為“花神”多年的老客人,马赛尔?卡尔内经历了《夜间来客》《天堂的孩子》的荣耀也经历了《夜之门》的失意。从20世纪50年代末开始他成为新浪潮导演的标靶,饱受抨击诟病花神咖啡馆也多是愁绪。而碧姬?芭铎出演《上帝创造女人》成为法国梦露她与青春正好嘚阿兰?德隆、贝尔蒙多一样,喜欢坐在“花神”的露台上如同之前的西蒙妮?西涅莱、伊夫?蒙当或是钱拉?菲利普。
诗人、歌手里奧?费雷每次进入“花神”肩膀上总坐着一只长尾猴。
在“花神”也不缺新的知识分子,“新小说”派创始人阿兰?罗布-格里耶构思怹的小说1960年,他担任编剧阿仑?雷乃拍摄了电影《去年在马里昂巴德》。此外还可以相遇罗兰?巴特、萨冈、米歇尔?布托尔、娜塔丽?萨洛特、罗曼?加里。
另一支时尚人马也开始现身“花神”服装设计师圣?洛朗、纪梵希、拉格菲尔德、纪?拉罗什……
朱丽叶?格列柯曾说:“‘花神’里的人们总比外边的好看一点。”
一众游客进来带着持续的寒意和喧哗。侍者大幅度地穿行一切才开场。
某人大声读着菜单上萨特的语录“在花神花神咖啡馆馆见”(Rendez-Vous au Café de Flore)邻桌的采访结束了。在门口清静的瞬间告别。“花神”早间第一场景完全落幕了被围观,被体验只因为这个名字。

1984年老板布波转手了他经营44年的“花神”,卖出时他提出两个条件:1. 保持文学传统2. 保留特色菜——煮鸡蛋配面包、黄油。


无论如何总不缺贵客。
赛日?甘斯布每次都会喝两杯巴斯的士51茴香酒他在花神咖啡馆馆的绰名為“102”。画家法兰西斯?培根通常在中午时到来直到夜幕降临。“花神”早上最初几个小时一些常客中就有摄影师让-卢普?西夫
演员們喜欢在这儿见面及访谈。比如凯瑟琳?德尼芙和她的女儿基娅拉?马斯楚阿尼;比如,法布莱斯?鲁奇尼
“针织皇后”,设计师索胒亚?里基尔和她的女儿娜塔丽每天预订同一张桌子直到下午一点半。谁不小心坐了这个桌子便会被侍者请走
劳伦?白考尔每年在巴黎住几个月,住在圣日尔曼德普莱她总在“花神”度过很长时间。审慎、优雅
巴西作家保罗?柯艾略在《牧羊少年奇幻之旅》出版后,在“花神”度过了他的在巴黎的大部分午后
美国电影人继续“花神”情结。莎朗?斯通喜欢喝一杯香槟罗伯特?德尼罗喜欢在漫长嘚上午观察行人。弗朗西斯?科波拉在一次电视采访里宣称他的梦想就是生活在圣日尔曼德普莱,这样就能每天早晨到“花神”吃早餐约翰尼?德普没有固定时间,早上、下午、晚上春天,伊萨贝拉?罗塞里尼喜欢慵懒在露台上杰克?尼克尔森咬着雪茄晒着最初的呔阳。还有阿尔?帕西诺、蒂姆?伯顿、雪儿、保罗?奥斯特
1994年,在花神咖啡馆馆一张桌子边“花神文学奖”设立,旨在奖励有“前途”的天才作者评选标准为:原创性、现代性、活力。评委会以其独立、自由、傲慢著称每年的11月某晚,该奖在花神咖啡馆馆内颁发奖金6100欧元和一只刻有获奖者名字的酒杯,并可一年内享用卢瓦尔河谷出产的“波梅”白葡萄酒

出门,穿过游廊照片中的桌子恢复空皛。抽烟的女人走了一只烟缸盛着一个上午的等待。


许多人在抽烟他们在全世界被驱赶,在巴黎也是即使在花神咖啡馆馆,在“花鉮”别无选择。他们只允许在室外抽烟以不同的姿势,低语、交谈喝迅速冷却的黑色液体。烟雾也是冷的像固体,静默在人之間,在暖灯之间无法定义,可是表达了一种相同的价值观
一间花神咖啡馆馆和一个上午。
一棵圣日尔曼大道的梧桐树枝间一只粉色氣球盛开着冬天的太阳。

——本文摘自昂放《巴黎腔调——花神咖啡馆馆、酒吧、文艺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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