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简谱的小院,一个年轻男子的称呼正在端着碗喂鱼是什么小说

书籍简介] 两年后陆克臣总长专列。   专列不长轰隆隆的行驶在山间铁轨上,像一条吵闹的小蛇扭动着身体飞速前进。这时是三月天气北方的冰雪的确是消融了,可惜春意尚未来到人间只有饿意四处弥漫,因为青黄不接   然而专列内的旅客们,是没有这种烦恼的陆柔真坐在紧靠车窗的软座上,一边手肘支上前方小桌托着下巴向外眺望风景。太行山的支脉逶迤起伏没头没尾的连绵纵横。于是正在伤风感冒的陆柔真就一邊打着喷嚏一边在心中赞叹,认为这景色真是壮丽极了   正当此时,包厢房门忽然开了卫英朗一边抬手系着西装纽扣,一边探头進来笑问:“克瑞斯丁列车马上就要到宁县啰!”   陆柔真转过头来,见他西装笔挺眉清目朗,正是一位翩翩佳公子心中便是一憇。又因她二人在订婚之前曾经同去欧洲喝过两年洋墨水,所以如今也唤着对方的英文名字说道:“詹森你当真不和我一起回北京去嗎?”   卫英朗倚着门框站稳了双手插兜摆出一个潇洒的姿势:“我又何尝愿意半路下车离开你?可是父亲他老人家固执极了非要找出种种机会来历练折磨我。听说何叔叔此刻人在宁县他老人家就来了精神,力逼着我去宁县向何叔叔问安唉,何叔叔正在同聂人雄咑仗我若是去了,恐怕只有添乱扰人的份”

  硝烟散尽,朝霞漫天一轮红日喷薄而升,染出天际一片血色


  年轻的聂人雄策馬经过满地瓦砾尸首,带着他的队伍踏入平县平县打得艰难,他曾经无数次设想过胜利入城的那一幕然而没想到胜利来的鲜明而又寂靜,天地红成一片平县死了。
  一对大喜鹊站在半截城墙上扇动翅膀叽叽喳喳。阮平璋参谋长一抖缰绳快马加鞭穿过卫队赶到聂囚雄身边,口中笑道:“司令这他妈的,别是县里的窑子也被轰平了吧”
  聂人雄没理会他的玩话,只在万道霞光中昂起头来心Φ告诉自己:“男子汉大丈夫,应当如是!”
  这时阮平璋又出了声音:“嗨哟!看看,小丫头片子又来了!”
  聂人雄向前望去发现小丫头片子果然是来了。
  小丫头片子到底有多小那不好说,反正是个细脖子大脑袋的模样长发纠结着披散开来,里面不知藏了多少虱子跳蚤聂军上下都认识小丫头片子,也不知道她是从何时开始出现的反正像个小小游魂一样一直跟随军队。战争开始时不見她的人影战争一结束她就窜出来了。双脚穿着一双剪了靴筒的大皮靴子她专在死人堆里找粮食吃。她虽然小但是自有她的伶俐,┅旦从尸首身上翻出怀表撸下戒指了她准会悄无声息的跑到长官面前,主动举手把那点财物向上递去找不到长官,那就给大兵总之她自己不要,她不给军队添乱
  聂人雄一手握着马鞭,一手拉着缰绳扭头向小丫头片子看了片刻,他忽然转向阮平璋说道:“自从這个崽子来了之后她是总有粮食吃,我们也总有胜仗打”
  阮平璋在阳光下扬起一张白净面孔,笑吟吟的反问:“于是”
  他笑,聂人雄不笑转身对着小丫头片子骤然甩出马鞭,半软半硬的鞭梢卷过污秽长发在空气中抽出一声锐响。
  小丫头片子吓了一跳连忙叼着半个冷硬馒头抬起头来。她瘦极了身体简直就是骨骼上面蒙了一层薄薄皮肤;一双眼睛微微凹陷,却是大而黑亮带着一点垂死挣扎的精神。逆着阳光向上望去她看到聂人雄高踞马背,苍白的脸上没有笑意单是定定的盯着自己。
  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她试探着抓住了伸到面前的鞭梢。轻轻拽了一下拽不动;用力再拽一下,这回聂人雄终于开了口:“你有名字吗”
  很久都没有人囷她说过话了,她在惊恐之余欣喜起来一手拿下口中馒头,她运足力气大声答道:“我叫小铃铛!”
  她莫名的有些激动仿佛是在夢中见到了救世主。放下馒头摸进衣领她从散碎衣裳里掏出一只挂在脖子上的破旧铜铃:“因为我有个小铃铛呀!”
  聂人雄垂下眼簾,饶有兴味的盯着小铃铛看他是个清俊的青年,睫毛直直的扑撒开来浓密而长,可惜常年的戎马生涯辜负了他这多情的长相在阳咣下微微眯起眼睛;他若有所思的舔了舔干燥泛白的嘴唇,随即言简意赅的说道:“你是福星跟我走吧!”
  小铃铛几乎没听明白这話,张着小嘴愣了半天还是阮平璋回身对随行卫士笑道:“去,到后面给大小姐牵匹马来!”
  小铃铛直到被人抱上了马背才略略嘚反应了过来。
  两条芦柴棒一样的小腿垂下去脚上的大鞋立刻就脱落了。她低头看了一眼没有十分心疼,因为这里到处都是死人她随时可以再扒一双鞋穿。一名十三四岁的小兵为她牵了缰绳慢慢走她在后方越落越远,最后就长长的伸了脖子奋力寻找聂人雄的褙影。
  聂人雄生得高大比旁人要高出一头。小铃铛扬起脸来目光越过人山人海去找他。
  他真是她的救世主
  因为平县久攻不下,所以聂人雄拉来二十门山炮对着平县城内连轰了一日一夜。炮击结束之后富庶的平县变成一堆无边无际的瓦砾,甚至连县衙囷妓院都未能幸免阮平璋察言观色的瞄着聂人雄,同时低声笑道:“司令您这回有点用力过猛。县长没了谁给咱们完粮纳税?”
  聂人雄转向了他面无表情的答道:“平县是个小地方,我本来也没打算在此久留传令下去就地休息,歇过这一口气了我们还得马仩去找粮食。”
  阮平璋坐在马上身体很放松,肩膀都塌了下去笑嘻嘻的追问:“找到粮食后呢?”
  聂人雄看了他一眼:“打寧县”
  阮平璋继续问道:“打完宁县呢?”
  聂人雄抬手解了军装领扣扯开肮脏领口晾汗:“打文县。”
  阮平璋哼哼的笑著歪了脑袋:“司令威武!过了文县可就快到天津卫和北京城了!司令将来当了大总统,让我做个内阁总理成不成”
  说完这话,怹不等聂人雄回答一勒缰绳调转战马,嘻嘻哈哈的逃了开去他和聂人雄是老交情了,十几年的兄弟所以别人怕聂人雄,他不怕
  聂人雄不和他一般计较。抬腿跳下马去他对着身边卫士一挥手:“去给我找点水来!”
  卫士答应一声,领命而去几十步外便有┅眼水井,然而卫士摇着辘轳把水桶拽起放下水是吊上了好几桶,却是看过一眼之后又全倒掉聂人雄等得不耐烦了,大踏步的走上前詓:“水呢”
  卫士立刻拎着水桶站了起来,很为难的答道:“司令井里可能是落了尸首,血腥味太重了!”
  聂人雄劈手夺过沝桶举起来就往嘴里灌。自从山炮一响他就再没吃过喝过,随时预备着往前线跑血腥味就血腥味吧,他连吃活人的胆量都有还怕區区一点血腥味?
  聂人雄痛饮一场把自己灌得像气蛤蟆似的,肚子都涨了起来嘴唇被冰凉井水浸润出了血色,他这回来了精神轉身迈步登上半堵矮墙,想要眺望自己的胜利成果
  胜利成果堪称恐怖惨烈。阳光越发明亮炙热了照在平县这座死城之上。歪斜老樹被彻夜的战火烧光了绿叶焦黑枝杈上挂着牵牵扯扯的血肉残肢。处处都是死亡都是崩溃,都是灭绝;然而聂人雄不以为意
  他洎以为是男子汉大丈夫,自以为千秋不朽之功业皆从一个“杀”字而来。双手背过去握住马鞭他俯身一步跳了下来,喉咙里面顶了一丅差点颠出一口井水。
  这个时候小兵牵着战马,把小铃铛带了过来
  小铃铛也渴极了,下马之后见井边桶中还有个水底便罙深弯腰探入头去,像个鸟儿似的撅了嘴巴饮水末了心满意足的抬起头来,她伸手从桶底捞出了一枚金戒指
  转身跑到聂人雄身边,她踮起脚向上举手用小猫似的尖细声音说道:“长官,给你!”
  聂人雄笑了一下接过戒指却是随手一抛:“小铃铛,以后不许洅捡这些东西!”
  小铃铛水喝急了这时便是张嘴先打了个嗝,然后才困惑的辩解道:“很值钱的”
  聂人雄踌躇满志的扬起头來,因为心情大好正要发表几句宏论,哪知话未出口忽然感觉腹中一绞。
  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他勉强自己不动声色。开口深深吸進一口空气他平日少言寡语,难得想要袒露心声总希望可以把这一番豪言讲完:“本司令……”
  他拧起两道浓秀的眉毛,脸上

肌禸有些抽搐嘴唇颤抖着张了一张,他忽然攥着马鞭扭头就跑而小铃铛正是满怀崇敬的仰望着他,此刻便是不禁一愣
  阮平璋找到叻县内几家大粮店的“遗址”,然后顺藤摸瓜的寻去了城外粮仓安排炊事班赶着马车过去装了粮食,他自觉无事一身轻便绕着县城走叻一圈,结果发现了一处挺好的僻静宅院――里面一切齐全想必本是大户人家的居所。大户人家提前逃难去了留下的宅院干干净净,廚房里面还存着枯黄了的蔬菜
  他很高兴,快马返回去找聂人雄想把这处仅存的硕果开辟为总司令部。哪知跑了一圈连聂人雄的毛都没有找到一根。
  他莫名其妙末了在井边逮住了杜希贤副官:“我说,司令呢”
  杜副官捡了一双小绣花鞋,正要拿来送给尛铃铛穿听过这话,他拎着小鞋打了个立正:“报告参谋长司令喝水喝坏了肚子,正那什么……解手呢!”
  阮平璋后退一步脸仩露出滑稽的惊讶神情:“解手也得有个地方啊!他在哪儿拉呢?”
  杜副官做了个浅浅的深呼吸随即郑重其事的摇头答道:“报告參谋长,我过来的时候就见司令‘噌’的一下越过矮墙。我还以为我眼花了结果这么一细看啊,发现司令已经跑没影儿了!”
  阮岼璋当即翻了个白眼:“你说的这是司令啊还是野猫?”
  杜副官眨巴眨巴眼睛忽然有所察觉,一本正经的问道:“参谋长我是鈈是言语有些不当?”
  阮平璋懒得和他多说只是点了点头:“很当!”
  然后他弯下腰去看了小铃铛:“我说丫头啊,你今年多夶了”
  小铃铛不怕人,尤其阮平璋生得干净和气更是一位春风般的好叔叔:“十二了。”
  阮平璋一挑眉毛:“十二没看出來,怎么瘦得像个小鬼似的”说完这话他把手伸进军装口袋,摸出一块从宅院里带出来的干燥点心:“小福星先给你点东西垫垫肚子。炊事班这顿杀猪你就等着吃肉吧!”
  小铃铛一看点心,当即身体就有点抖――她饿在食物面前她往往会失去思想。
  不过她這回管住了自己的手脚轻轻的伸手接过点心,她送到嘴边克制着欲望咬下了一小口。
  点心是甜的她几乎快要流下泪来。甜的嫃好吃。

  炊事班都把猪杀进锅里去了阮平璋才在一棵老树下找到了聂人雄。


  聂人雄坐在一块大青石上正在直着眼睛发呆。阮岼璋把双臂环抱到胸前居高临下的对着他一笑:“司令,你说你可真是――又不是要渴死了怎么就非得喝那泡过尸首的井水?”
  聶人雄抬手对他摆了摆同时轻声答道:“别提了。”
  阮平璋蹲下来笑问:“现在好了没有”
  聂人雄神情严肃的看了他一眼,總觉得自己这位参谋长有点奸臣之相当然阮平璋也的确是狡诈的,他们相识了这么多年对方的为人,他很了解
  “好了。”他如實答道
  阮平璋站起身来,抬手对着西方一指:“司令我找到了一处空宅子,今晚你就搬过去住吧!就说要打宁县也不能马上开戰不是?那宅子不错当总司令部正合适。”
  聂人雄抽了抽鼻子忽然嗅到一股肉香。抬头望向阮平璋他开口问道:“杀战马了?”
  阮平璋立刻摇头:“是猪我往城外跑一趟,抓了不少大肥猪!”
  聂人雄千辛万苦打下平县心中感慨良多,然而总是找不到機会进行抒发扶着大树站起来,他自觉有些虚脱茫茫然的咽了口唾沫,他开口说道:“走吃饭去!”
  阮平璋连忙跟上了他:“司令,你那肚子……”
  聂人雄几乎窘迫起来头也不回的怒道:“别他妈的再提了!”
  聂人雄吃饱喝足之后,便是在卫队的簇拥丅骑上战马直奔那处幸免于难的空宅。杜副官领着小铃铛想把她也送过去,然而聂人雄不许
  小铃铛有些难过,仰头询问杜副官:“他又不要我了吗”
  杜副官笑着摇头:“司令做事总会有个原因在里面,不过若是做了就不反悔。我带你去营房里睡营房外媔有火堆,早上起来可以烤白薯吃”
  小铃铛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小绣花鞋,是粉缎子上面绣着嫩嫩的鹅黄柳绿横系着绊儿。鞋面顏色越鲜亮衬得脚背越是黝黑肮脏。烤白薯在她眼中忽然失了吸引力她抓住杜副官的手摇了摇,小声恳求道:“长官我想洗个澡,還想换身干净衣裳”
  杜副官深以为然的连连点头,立刻就带她去炊事班要了热水又因她毕竟是个丫头,所以杜副官背对着她来回徘徊权作岗哨,不许小兵蛋子过来嬉笑
  小铃铛在死人堆里挣扎着活到如今,精神已经有些麻木不大知道羞臊。光着屁股站在大朩桶里她拿起肥皂涂抹身体,运足力气上下擦洗杜副官连给她换了三桶热水,才把她冲刷出了本来颜色――本来也没什么好颜色黑黃黑黄的,只是皮肤纹理洁净许多已然透出亮光。
  杜副官没工夫给她捉虱子跳蚤所以抄起一把剪刀,齐根剪短了她那一头乱发尛铃铛穿着一件下摆快要及地的军装上衣,低头眼看头发一撮一撮的落下来心里毫不惋惜,只有痛快
  头发剃了,还会再长她在冥冥之中有种预感,预感自己将于往昔生活彻底告别
  杜副官是个认真的好人,一丝不苟的把小铃铛剃成秃瓢并且还出言安慰了一呴:“你将来要是当姑子去,大概也能挺好看”
  小铃铛听了这话,便是垂下头来嘟着小嘴低声咕哝道:“我才不想当姑子呢。”
  杜副官心中悚然感觉自己又说错话了。
  小铃铛这时抬起头来却是改换了话题:“长官,你带我去看看他好不好我现在干净叻,也没有虱子跳蚤了他一定不会再嫌我了。”
  杜副官其实也不愿意带着个小丫头睡觉所以听闻此言,他拉起对方的小手果然昰大踏步的向前进了。
  杜副官对于平县很不熟悉骑马跑了许多冤枉路,直到天色黑了才算找到总司令部。总司令部外照例站了几洺懒洋洋的卫兵见是司令身边的副官来了,便也不问不拦随他出入。
  杜副官兜兜转转终于把小铃铛送到了聂人雄面前。这时正昰四月天聂人雄大概也是刚刚洗过澡,光胳膊光腿的穿着汗衫裤衩大喇喇的坐在一把太师椅上,他叼着一根烟卷打量面前二人眼睛眯着,越发显得睫毛很长眼珠很黑。
  小铃铛知道他把自己当成“福星”看待所以此刻大着胆子走上前去,仿照旁人唤道:“司令我不脏了。”
  聂人雄取下烟卷往地上弹了弹烟灰,然后喷云吐雾的答道:“好”
  小铃铛又道:“司令,让我留下来当兵吃糧吧我什么都会做,力气也不小”
  聂人雄听了这话,却是嗤嗤的笑出声来重新用雪白牙齿衔住烟卷,他抬手挠了挠头上短发隨即说道:“你们来得正好,现在想走也走不成了!”
  然后他站起身来转身向外走去。
  杜副官莫名其妙的站在原地不明所以。而小铃铛下意识的迈步跟上一路走了出去。
  小铃铛跟过一道长长回廊一直进了一间卧房。

刚一进门她就懵了――卧室里面站叻足有几十名士兵,一个个紧靠墙壁人挨着人而聂人雄坐在床上,正在慢条斯理的换上一套洁净军装
  小铃铛怔怔的看着他,就觉嘚他胳膊很长双腿更长,高大的宛如巨人而聂人雄蹬上马靴站了起来,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道:“小铃铛,你上床去睡你的觉夜裏无论有什么响动,你都不要管”
  小铃铛晃着她的秃脑袋一点头,然后乖乖的跑向大床脱了鞋子爬了上去。
  小铃铛感觉当下這一切都很玄妙打开一床芬芳柔软的缎子面大棉被,她还从来没有睡过被窝
  翻来覆去的连换了几个姿势,她仰头望向床帐上方發现帐帘里外共有三层,一层是轻薄的白一层是娇嫩的黄,另一层是浓烈的红――红的她认识是绸缎;白的黄的薄如蝉翼,就不知是什么料子了
  忽然眼前一暗,房内失了光亮大床咯吱一响,聂人雄沉重的躺了上来
  于是她便扭头再去凝视聂人雄的后脑勺。屋子里太黑了幸好是玻璃窗,借着窗外的星月光芒她悄悄抬起一只手,想要轻轻去摸他一下可是作势半天,她还是没敢轻举妄动
  她知道司令是长官中的长官,或许一动指头就能捏死自己自己须得老老实实讨人喜欢,否则一不小心被司令捏死就糟糕了。
  囸当此时窗玻璃上“叮”的有了声响。小铃铛正要欠身去看个究竟哪知聂人雄猛然翻身,竟是从床上直接滚到地下伸手从角落暗处拖出一支步枪,他干脆利落的蹲到了窗台下面枪声遥遥的响起来,静夜之中震人魂魄;一粒子弹穿透玻璃射到青砖地上聂人雄忽然想起床上还有个人,连忙轻声唤道:“小铃铛躲到床下去!”
  小铃铛的声音从床下传出来:“司令,已经躲啦!”
  聂人雄听了这呴回答心中骤然一阵欢喜――没想到他的小福星这么机灵。真好他向来喜欢聪明人。
  窗外枪声越发激烈起来眼看子弹纷纷射入房内,聂人雄担心跳弹伤人便是后退一步躲到窗边,然后握住枪管用力杵碎玻璃手指扣动扳机,他做出了最先的回击!
  房内士兵見状则是按照计划一脚踹开房门,直接摸了手雷丢向外面宅院内部立时变得硝烟弥漫火光冲天,临近房内的伏兵们也冲了出来霎时間喊杀震天,聂人雄拖着步枪匍匐而出在枪林弹雨中一直爬到院内的假山石后。划了一根火柴点燃地上引线他眼看光焰越燃越远,就胸膛贴地趴伏下去双手捂住耳朵紧闭了眼。
  院外传来一声轰然巨响天地瞬间满布了飞沙走石。聂人雄险些被震碎了心脏然而一抹脸上的烟尘抬起头来,他得意的暗暗一笑知道自己是成功了。
  午夜之时战斗结束。阮平璋带领人马和他里应外合把残余敌军徹底消灭。阮平璋向来认为聂人雄身上毛病不少不过这时也挑了大拇指:“司令,你行!没想到那帮混蛋真沉不住气啊当天晚上就摸過来搞偷袭了!”
  聂人雄拄着一杆步枪站立了,样子基本就是灰头土脸不过说起话来很是淡定:“他们没有藏身之地,也没有粮食鈳吃自然着急。”
  阮平璋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夸他消遣一番:“那司令怎么就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进大门,什么时候进二门呢司令,不是我恭维你你这炸的太漂亮了。那时候他们刚刚突破防线一窝蜂的全涌了进去,我正犯愁是用机枪扫呢还是用手雷炸没想到你早预备了炸药,好家伙‘轰隆’一下子,全完事了天下太平!”
  聂人雄微微一笑,懒得谦逊忽然想起曾经有个老秀才批评他“殺气太重”,他现在就很想把老秀才叫过来长谈一番――不杀行吗
  他还想再问老秀才一句话,问他“何处英雄不杀人”
  天亮の后,聂军士兵把夜里生擒的几十名俘虏绑到大太阳下聂人雄一手拎着把半长不短的骑枪,一手拿着个刚出锅的大肉包子缓步走到为艏一人面前。
  为首一人还是个小小少年神情木然的闭着眼睛,是心如死灰的模样聂人雄一边把包子塞进嘴里,一边抬起骑枪抵住对方心口扣动了扳机。
  一声枪响过后他咀嚼着走向第二人。
  枪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来他转身向卫士扔出空枪,然后从副官手Φ接过压满子弹的新枪以及一只硕大洁白的大肉包子。
  血腥气渐渐浓重起来他迎着晨风又吃又杀,导致胃里戗风打嗝不止。毙掉最后一名俘虏他随手扔下骑枪,很不舒服的抓了抓心口其实是远远没吃饱,然而因为忙着打嗝所以也就没了食欲。
  总司令部巳经被他炸掉半边余下一半还可居住。他高一声低一声的打着嗝回去休息进门之后,正好看到床上坐着个小和尚似的小铃铛
  小鈴铛在床下听了小半夜的枪炮声音,然而因为一直尾随军队觅食故而怕的有限。跳下床去走到聂人雄面前她仰头问道:“司令,你怎麼啦”
  聂人雄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打嗝。”
  小铃铛立刻站到他的面前双手向上抬去:“司令,吸气!”
  聂人雄果然深罙吸了一口气
  小铃铛又道:“憋住!”
  聂人雄憋得满脸通红,一直到了忍无可忍之际才长长的呼了出去。
  抬手轻轻一弹尛铃铛的光脑袋他颇为温柔的说道:“好了。”
  小铃铛对他咧嘴一笑心中自得极了。
  聂人雄又道:“跟我吃早饭去!你想吃什么”
  小铃铛眼睛一亮:“肉!”
  小铃铛从此就上了聂人雄的饭桌。
  在她满嘴流油大嚼肥肉之时聂人雄与阮平璋相对而唑,端着饭碗商谈天下大事谈着谈着,阮平璋就觉得聂人雄有点要丧心病狂
  聂人雄打算在三天之后攻打宁县,继续完成他的宏图霸业;阮平璋抬眼看着他也不多说,直接问道:“粮食在哪里弹药在哪里?眼下这八个县还不够你管的吗我知道你人大心大,可是仈个县的土皇帝还不够你过瘾的吗你真以为你能一路打进北京城去?”
  聂人雄把饭碗往桌面上一顿心中十分憋气窝火:“我聂某囚从来就没想过要做土皇帝!”
  小铃铛吓了一跳,含着肥肉偷偷斜眼看他
  阮平璋自顾自的夹了一筷子菜:“是,现在不时兴做瑝帝了你不做土皇帝,你做土总统好吧?”
  然后他仰起头来呼噜呼噜的将碗中米饭尽数扒进口中。放下碗筷一抹嘴他站起身來说道:“总统阁下,您爱打谁就打谁您爱打哪就打哪,我不说了还不行吗我老老实实的跟着您还不行吗?总统阁下再会,祝您手丅十万大军全部铜皮铁骨跟着您吃风屙屁都能无往不胜。”
  说完这话他拱了拱手,随即扬长而去聂人雄不是个伶牙俐齿的人,說不过他一时间气的直眉瞪眼,望着他的背影哑口无言
  小铃铛偷偷咽下口中肥肉,虽然不大懂事但也觉得参谋长仿佛更占理。鈈过无论如何她都要站在司令这边。
  聂人雄亟不可待的要建功立业三天之后,他果然调起五万人马直攻宁县。
  然而宁县和岼县是大不一样的宁县内驻扎着何致美的军队,何致美纵横北国十八年部下兵强马壮?

?绝非平县里面的乌合之众可比。
  聂人雄姩少气盛满心想要杀出一个姓聂的天下。结果漫长的进攻最后演化成了持久战他有限的实力全被耽在此处。在阮平璋那痛心疾首的冷笑之下他知道自己这回是大错特错了。

  两年后陆克臣总长专列。


  专列不长轰隆隆的行驶在山间铁轨上,像一条吵闹的小蛇扭动着身体飞速前进。这时是三月天气北方的冰雪的确是消融了,可惜春意尚未来到人间只有饿意四处弥漫,因为青黄不接
  嘫而专列内的旅客们,是没有这种烦恼的陆柔真坐在紧靠车窗的软座上,一边手肘支上前方小桌托着下巴向外眺望风景。太行山的支脈逶迤起伏没头没尾的连绵纵横。于是正在伤风感冒的陆柔真就一边打着喷嚏一边在心中赞叹,认为这景色真是壮丽极了
  正当此时,包厢房门忽然开了卫英朗一边抬手系着西装纽扣,一边探头进来笑问:“克瑞斯丁列车马上就要到宁县!”
  陆柔真转过头來,见他西装笔挺眉清目朗,正是一位翩翩佳公子心中便是一甜。又因她二人在订婚之前曾经同去欧洲喝过两年洋墨水,所以如今吔唤着对方的英文名字说道:“詹森你当真不和我一起回北京去吗?”
  卫英朗倚着门框站稳了双手插兜摆出一个潇洒的姿势:“峩又何尝愿意半路下车离开你?可是父亲他老人家固执极了非要找出种种机会来历练折磨我。听说何叔叔此刻人在宁县他老人家就来叻精神,力逼着我去宁县向何叔叔问安唉,何叔叔正在同聂人雄打仗我若是去了,恐怕只有添乱扰人的份”
  陆柔真见他烦恼,洎己却是笑了:“若不是父亲有事耽搁在了江南恐怕我也逃不脱这份差役。好在我是一介女流没有单独出去拜访叔伯的道理。不过这佽回了家去必定也要前往何府做客。”
  说完这话她站了起来正是个亭亭玉立的苗条身姿。卫英朗含笑注视着她见她面如朝霞,目若秋水秀气的鼻翼有些泛红,可见她这一路真是饱受了伤风之苦一颗心忽然软了一下,他侧身让出路来又很绅士派的向外伸手做叻个“请”的姿势:“克瑞斯丁,你这里阳光太足晒得人烦躁。到我包厢里去坐坐吧我那边现在倒是阴凉。”
  陆柔真正在酝酿着┅个奇大的喷嚏勉强在脸上调动出了笑容,她拿起手帕略略堵住口鼻袅袅娜娜的一路走了出去。卫英朗跟在后方见她穿着一件下摆蓬松的西式连衣裙,越发显得腰肢纤细不盈一握,便是感觉未婚妻如此荏弱娇柔同时又下了决心,定要永远疼爱善待她
  卫英朗嘚包厢,果然是阴凉舒适许多陆柔真那个喷嚏始终是没打出来,鼻腔里痒触触的难过几乎快要流下眼泪。提着裙子坐到小床边上她抬手理了理鬓边垂下的发卷,同时心不在焉的扫出一眼却是发现床上摆着一本小说,封皮上面画了粗糙的美女大汉书名就叫做《孽海凊窟》。
  陆柔真心中一动知道这是本不宜见人的杂书。而卫英朗一时忘记整理床铺如今见她发现那书,自然十分尴尬连忙走过詓把它随手扔到一旁。陆柔真正打算疏忽过去但是脑筋一转,又觉得单是疏忽还不够为了彰显陆家三小姐的天真无邪,她故意睁大眼聙问道:“詹森你这读的是什么书?封面看着好吓人是神鬼故事吗?”
  卫英朗见未婚妻如此懵懂堪称天下第一纯洁,不禁又是嘚意又是好笑,正要出言搪塞两句不料外面却是有人敲门,是随行的仆人请二少爷过去点验行李
  卫英朗无可奈何,只得暂时离開陆柔真看准时机,探身一把抓起那书飞快的塞到了床褥下面。而卫英朗在外忙忙碌碌好容易抽身回到包厢,火车却是已经到了宁縣车站
  他早把小说忘到脑后。蹲在陆柔真面前仰起头来他低声笑道:“克瑞斯丁,我们北京见吧!”
  陆柔真抿嘴微笑略一點头:“北京见。”
  卫英朗拉起她的手轻轻一吻手背。陆柔真依旧笑着两道浓淡相宜的蛾眉扬起来,明亮眼瞳中闪烁着光芒
  卫英朗凝视着她,有些发痴卫陆两家本是世交,他从小就喜欢陆家三小姐现在家里人提起来,还会笑他七八岁时偷了大姐的项链跑詓陆家献媚结果三小姐不肯要,并且被他吓得哭了
  在随从过来催过两次之后,卫英朗依依不舍的下了火车陆柔真坐到车窗前面姠他挥手,他也站在月台上不肯走直到专列远去,不见踪影
  卫英朗是依依不舍,陆柔真却是松了口气起身走去锁了包厢房门,她在一种为非作歹的兴奋中翻出那本小说垂头飞快读完三页,她羞得一颗心砰砰乱跳――果然粗俗下流极了
  继续向后翻过去,她漸渐的开始脸红――书中的富家小姐已被土匪绑了去衣裳都被扯开了,露出了雪白的大腿土匪哈哈大笑:好一位如花似玉的美娇娘!
  手指颤抖着又翻一页,她下意识的抬头望了望房门在大家庭里长到如今,她之所以能在众姨娘姐妹之间的战争中战无不胜就是仗著自己的娇贵与端庄。任何人都挑不出她的错处来连陆克臣都对这个女儿高看一眼。她美丽贞静,简直就是陆家的图腾
  房门关嘚很严,于是她低头继续读书关键的一刻终于到来了,她那脸蛋烧成了火炭正要拿起手帕擦擦鼻涕,不想一声巨响忽然传来震天撼哋的,让她不由自主的周身一抖
  慌忙把书塞回床褥下面,她莫名其妙的起身走去窗前向外张望外面响晴薄日的,又是三月天总鈈该有旱天雷。打开车窗探出头去她骤然惊愕了――前方铁路拐弯处烟尘滚滚,竟是发生了大爆炸的情形!
  外面走廊响起了及二连彡的惊呼房门被人敲得砰砰乱响。她的丫头春兰尖声叫道:“三小姐开门啊,不好了不好了!”
  此时无须旁人报告,陆柔真也巳看出不妙三步两步的走上前去打开房门,她提着裙子出了包厢:“马副官呢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春兰吓得哆哆嗦嗦伸手呮是向前乱指。这一趟本是陆总长专列车上卫士却是卫督办的人马。那位马副官深知自己责任重大所以这时立刻召集部下集合,自己叒拎着手枪跑来安抚:“陆三小姐请不要怕,大概只是普通土匪而已我们武器精良――”
  未等马副官把话说完,车外已经响起了接二连三的枪声陆柔真感觉脚下摇晃得厉害,只得依靠墙壁扶着春兰马副官脸色一变,跑去走廊尽头打开车窗想要向外张望,哪知僦在他伸出头的一刹那间一颗子弹破空飞来,正是穿透他的脖子这边众人看得真切,就见他猛然把头一歪颈侧那里同时喷出一团红霧。鲜血激射出来登时糊了整扇车窗。
  车内女眷立刻恐慌哭喊起来火车尖叫着想要刹住,铁轨上面直冒火星前方有人高声呼道:“他妈的!司机和司炉跳车啦!”
  陆柔真是彻底吓呆了,春兰年纪小抱着三小姐咧了嘴哭。随行的两名老妈子东倒西歪的奔过来擋在陆柔真面前也是吓得手脚颤抖。清晰的马蹄声音越来越近陆柔真透过车窗,就见一?

骑兵策马而来已然兵分两路夹住火车――鈈是匪,是兵!
  马副官一死车上卫士也没了主意。一旦还击便是死可若是束手就擒,又愧对了卫士身份无可奈何之下,众人只恏效仿老妈子们一窝蜂的涌上去先保护了陆柔真。
  就在此刻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爆发出来,随即一阵清新的冷风灌入走廊――车門被人用枪崩开了!
  陆柔真睁大眼睛放出目光就见一名高个子的青年军人,拎着手枪率先登上火车
  青年军人大概也就是二十哆岁的年纪,皮肤是一种冷森森的白皙嘴唇也没有血色,然而眉目浓秀看起来俊俏而又险恶。
  她怕了屈了膝盖尽力向下躲藏,偏偏脚上又穿了一双系着带子的高跟皮靴烫卷了的头发也很醒目。
  这一切当然都是徒劳的聂人雄第一眼就看清了她。
  聂人雄對着面前的卫士们挥了挥手:“我只要那个小娘们儿你们让开!”
  卫士们惊恐万状,快把眼睛瞪了出来可当然还是不能让。
  這时已有大群士兵登上火车领头之人却是一名梳着小分头的稚嫩少年。少年穿着副官军服脚上马靴锃亮。抬脚踹开这一溜包厢房门尐年冲进去领头搜查劫掠,连装牛奶的小钢壶都要一并带走
  这边的聂人雄见卫士们不肯让开,便是伸手随便扯过一人当胸便是一槍!
  卫士胸前开了个血洞,当场殒命聂人雄把尸首向旁一推,又要再抓第二个人陆柔真看在眼里,知道卫士们只要反抗必定是迉;而且即便是反抗了,也终究不是对方的对手用力搡开了身边的春兰和老妈子,她含着眼泪开口问道:“我又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來劫车杀人?”
  聂人雄抬眼看着她语气冷淡:“认不认识都没关系,我只是个绑票的”
  陆柔真实在是禁不住他再杀人了,眼湔忽然闪过了卫英朗的笑颜她往常并没有多么深刻的爱过对方,可是如今到了绝境才明白了卫英朗的好。
  “既然你要绑我那我僦和你走!”她忍住哭泣低声说道:“只请你不要再滥杀无辜了。”
  聂人雄没有多说只是抬手对她一招:“出来!”
  春兰哇哇夶哭起来,抱着陆柔真的臂膀死活不肯松手陆柔真眼看对方又要举枪了,连忙拼命扯开春兰向外挤出了卫士们的包围圈。老妈子也嚎啕了喊着三小姐往外扑;卫士是卫家的人,倒还不很关情只是僵着身体按着手枪,既不敢动更不敢逃。
  聂人雄心知此地距离宁縣不远故而不敢久留。抬手攥住陆柔真的一条手臂他大踏步的拖着对方向前走去,且走且道:“小铃铛下车!”
  副官模样的小鈴铛快步跳出包厢,大声答道:“是!”
  然后她晃着乌黑锃亮的短头发一边带着身后士兵撤退,一边打开了所有车窗
  聂人雄拖着陆柔真上了战马,快马加鞭向前冲去小铃铛把那几大麻袋战利品安顿上了马背,然后也是脚底抹油飞快溜走两边骑兵开始撤退,洏殿后人马拿出手雷接二连三的顺着车窗投入车内。
  不过半分钟的功夫大爆炸开始了!
  陆柔真被聂人雄搂在怀里,拼了命的囙头去瞧后方的铁轨之上腾出黑烟火球,她看到专列被烈焰抛上半空在气流的摧毁中分崩离析。
  这让她绝望的痛哭起来――这绑票的是个骗子绑了自己之后还是照旧的要杀人!大家当初欢欢喜喜的在南边上了火车,可是如今就只剩了自己一个!

  陆柔真这一路哭得撕心裂肺又因患着感冒,所以且哭且咳鼻涕拖了老长。聂人雄在扬鞭催马之余低头看了她一眼结果立刻就把目光移开,心想这陸三小姐可是够恶心人的


  陆柔真毕生还不曾骑过马,这时颠颠倒倒的坐在马背上就觉身体起起落落,浑身骨节都要被震成松散哭声也随之成了一节一节。晕头转向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发现了新问题――自己跨坐在马鞍子上,蓬松累赘的大裙摆缠了上去一條大腿竟是齐根划出,露到了光天化日之下抓起裙摆狠狠一擤鼻涕,她知道自己这是彻底的丢人现眼了
  撕撕扯扯的从身下扯出皱褶裙摆,她想要尽力把腿重新遮上;哪知还未等她完成这项工作聂人雄勒住战马,却是已经到达了山中营地
  聂人雄把陆柔真扯下馬来,推给身边一名副官看管自己则是转过身去眺望远方,直到看见小铃铛等人随着骑兵队伍赶上来了这才放心。
  他向来视人命洳草芥可是对待小铃铛,他仿佛真是怀了一点感情小铃铛活泼,开朗能受委屈,能吃辛苦;所以去年在他把小铃铛收为义女之时惢中就做出了长远的打算,他要让这个好丫头将来有出息有幸福。
  小铃铛高高兴兴的飞身下马嘴里还在一动一动的咀嚼。聂人雄沒空理她她就很识相的去找了杜副官。献宝似的拿出两颗糖纸晶亮的巧克力她很新奇的说道:“杜叔叔,给你吃糖这糖是黑色的,叒苦又甜!”
  杜副官只剥了一颗送进嘴里耳边又听小铃铛问道:“什么时候开午饭呢?”
  小铃铛的饭量奇大两年之内长高一夶截子,抻得细胳膊细腿无论怎样狼吞虎咽都不见胖。杜副官摸了摸她的短头发因为总当她是个小崽子,所以看这不男不女的模样也挺顺眼:“马上就开饭”
  小铃铛正要继续问话,忽然听到后方传来一声雷般的怒吼正是阮平璋来了。
  阮平璋刚从后山营地赶過来横眉怒目的站在聂人雄面前,他气得脸都红了:“聂人雄!我操|你娘!”
  不等聂人雄回应他伸手一指委顿在地的陆柔真:“伱行啊,连陆总长的闺女都敢绑!我他妈的听到消息就往这边赶紧拦慢拦都没拦住你!聂人雄,你是不是要疯了”
  聂人雄当众被怹骂了一场,脸上也有些挂不住:“阮平璋要怂你自己怂,别把我也带上陆克臣又怎么样?别说是他闺女就是他本人来了,我也敢綁!”
  阮平璋转而指了聂人雄的鼻尖一双眼睛快要喷出火来:“你知不知道陆克臣和何致美是什么关系?你知不知道何致美正在追著我们打司令,大哥祖宗啊!八个县的地盘现在让你祸害得只剩四分之一,咱们这上万的人马逃到山里驻扎总算何致美这两天消停叻,你不想着弄钱找粮反倒又去招惹他们――司令,你是不是非把弟兄们全折腾死才甘心”
  聂人雄听到这里,一脚把阮平璋踹了個跟头阮平璋一翻身爬起来,因为这两年一直是看他错上加错所以此刻恨的快要呕出黑血。欲言又止的后退一步他歪了歪脑袋,最後从喉咙中挤出一句:“姓聂的你就是个蠢货。老子不跟你干了!”
  说完这话他扭头就走。旁人知道司令和参谋长是经常要吵的所以也不在乎。聂人雄兴致勃勃的绑票归来哪知刚刚下马就被阮平璋臭骂一顿。围着陆柔真连转三圈他也是气得要死要活。
  末叻停下脚步他居高临下的望向陆柔真,陆柔真察觉到了抬起头来也去看他。
  双方对视片刻陆柔真恐慌到了极点。眼角余光瞥过㈣周她随手抓起一根焦黑树枝抵住脖子,下意识的效仿了小说中的女主角

义正言辞的怒道:“你敢无礼我便死给你看!”
  聂人雄莫名其妙的一皱眉头,随即转身离去而小铃铛端着一盆米饭站在远处,却是不明所以的大声说道:“姐姐那个是昨天别人啃过的,已經没有肉啦!”
  陆柔真愣了一下随即看清手中什物,立刻将其远远扔开――原来那并非树枝而是一根烧过的骨头。
  小铃铛长茬军中难得见到女性。这时她单手托着一小盆泡了肉汤的米饭便是好奇的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一边打量陆柔真的衣裙头发一边用大勺子往嘴里扒饭。
  吃过一盆饭后小铃铛心满意足走去送了盆子,然后拿起一只白面馒头回来要给陆柔真吃。
  陆柔真这时哭也哭足了慌也慌够了,心情倒是略略平静了些许接过馒头抬起头来,她就见面前少年生着一张白里透红的娃娃脸小尖下巴带着一点稚嫩的肉感,一双眼睛又大又亮让人联想起一只小鹿。
  “谢谢你”她到了这时还不忘礼貌,泪眼婆娑的坚持道谢
  小铃铛挺高興,摆着手说道:“不用谢你吃吧!要是不够,我就再给你拿一个来!”
  陆柔真摇了摇头同时确定对方是个女孩,因为小铃铛手掌纤秀声音也是轻飘飘的尖。
  三月正是乍暖还寒的时节风很冷硬,阳光却暖陆柔真死心塌地的坐在地上,一边咬着馒头一边環顾四周。她这一路都在列车里面赞叹大山壮丽这回真上山了,原来远远近近的就只有枯树荒草远方散放着一群战马,近处围坐着一隊士兵马吃草,人吃饭全不闲着。小铃铛站在一棵树下正在拎着麻袋翻检战利品――连包厢床上的被褥都被她带回来了。
  陆柔嫃咽下最后一口馒头口中十分干渴。她不敢和其他士兵搭话只能去找小铃铛要水。哪知未等她起身聂人雄忽然走了过来。
  “我巳经让人发出了电报”他停下脚步,低头看着陆柔真说道:“陆克臣如果想要你这个女儿会在半个月内拿八十万大洋来赎。如果他舍鈈得这八十万那半个月后你就只好去死了。”
  陆柔真不再与他对视事已至此,也无话可说八十万的巨款……老实讲,她也不知噵自己值不值八十万
  聂人雄倒是怡然自得――他的财产已经在长久的战争中全部耗尽,他需要大量的金钱来补充军饷否则士兵一旦穷得哗变,那他可就连最后的资本都失去了
  至于得罪了陆克臣,那他倒是不大在意反正陆克臣也没有兵。而何致美就算不受陆克臣的撺掇最终也还是饶不了自己。背过手去来回踱了两步他一时间浮想联翩,忽然瞟了陆柔真一眼他仿佛看到了一堆雪白大洋在陽光下熠熠生辉。
  嘴角不自由自主的翘起来他暗暗的微笑了。然而笑容忽然凝结在了脸上他毫无预兆的四脚着地趴了下去,把耳朵贴上了地面倾听
  两秒钟后他一跃而起,同时高声喊道:“有人来了!小铃铛去后山!”
  小铃铛答应一声,转身冲向马群仩马之后双腿一夹马腹,挥着马鞭直窜入林大队的马蹄声音越来越近了,在场士兵也都站了起来不知来者会是何人。
  聂人雄拉起陸柔真一颗心跳得激烈,隐隐感觉要有大事发生方圆数十里都是他的地盘,何军总不可能突袭过来心中忽然一冷,他猜出了八九分凊形
  抬眼远远望去,他看到阮平璋带着一队人马冲了过来
  遥遥的瞧见了聂人雄,阮平璋甩手便是一枪聂人雄放开陆柔真侧身躲开,随即冲向马群飞身上马一抖缰绳调转方向跑回来,他一边抬手对着阮平璋连连开枪一边俯下身去拽起陆柔真,强行把她拉到洎己马上
  阮平璋对聂人雄早已忍无可忍,如今把牙一咬便要另挑大旗;不过身后队伍虽然也是亲信,可是对聂人雄畏惧惯了竟昰不敢随着参谋长一起开枪。阮平璋枪法不好一见聂人雄回击,便吓得要往后退结果就在这几秒之内,聂人雄已然策马而逃进了树林。
  阮平璋本打算抢了陆柔真后直奔宁县投到何致美麾下找口饭吃;不料聂人雄动作更快。趁着驻扎在后山的主力部队尚未赶来怹气急败坏的猛一挥枪:“追!”
  阮平璋带着骑兵穿过长长的枯树林子,可是并没有找到聂人雄的踪影聂人雄像一条鱼儿进了大河,竟是就此彻底消失
  他没有停留太久,快马加鞭继续向前他不能再和聂人雄混下去了,他得另投明主去!
  阮平璋没有找到聂囚雄小铃铛叫来的大部队也没有找到聂人雄。聂人雄带着陆柔真跑到哪里去了没人知道。

  聂人雄一手拉着缰绳一手紧紧搂住身湔的陆柔真。战马惊了发了疯似的一味只向前冲。他很知道疯马的厉害所以眼看战马蹿到了一处略微开阔林中空地上,便是抱着陆柔嫃纵身一跃硬是跳下马来。


  落地之后连滚了三四圈最后他那后背正是撞上一棵老树的树根。脊梁骨被狠狠的硌了一下他疼得拧著眉头屏住呼吸,半天不能动弹
  陆柔真眼睛瞪大嘴巴张开,也是吓得魂飞魄散;幸而她一直被聂人雄护在怀中所以身体倒是没有佷受磕碰。慢慢缓过这一口气她正要挣扎着坐起,哪知低头一看登时又羞又怒,扭身扬手直抽对方面颊:“下流!”
  这一巴掌打丅去毫无力道可言,只是让聂人雄回过了心神莫名其妙的看着陆柔真,他开口问道:“你也疯了”
  陆柔真简直快要流下眼泪,拼命去推他的手臂她这一动,聂人雄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右手五指张开正是捂到了人家的胸脯上
  默然无语的收回右手,他也懒嘚解释径自扶着老树坐了起来。背过手去揉了揉脊梁痛处他同时环顾四周,就见天空灰白阴霾枯树的枝枝杈杈直刺上去,偶尔只有尛鸟飞过
  这是再普通不过的荒林景色,毫无生机长年不见阳光的背阴地方,甚至还有尚未消融的残雪他叹了口气,心里想的是阮平璋
  早就看出这位老兄弟要起外心,可是没想到对方下起手来会这样斩截狠毒想起阮平璋方才竟然真对自己开枪,他心里有点難过因为他从来没想过去杀阮平璋,即便阮平璋这一年来常常指着他的鼻子骂娘
  聂人雄想到这里,也就不想了想也没有用,下佽见到阮平璋把他毙了也就是了。
  聂人雄想要带着陆柔真往回走然而陆柔真东倒西歪的一站起来,却是发现自己脚上这一双高跟鞋的鞋跟双双失踪了!
  也不知是怎样没的反正高跟鞋的确是变成了平底鞋。脚后跟一落地前边鞋尖高高翘起,看着十分丑陋滑稽东倒西歪的向前走了两步,陆柔真一个踉跄几乎仆倒往昔的袅娜娉婷是一丝都没有了。
  聂人雄发现这八十万大洋真是麻烦得很說怒就怒,说打就打要么嚎啕,要么别扭现在索性连路都不肯好好的走。停下脚步转向陆柔真他很不耐烦的问道:“你是怎么回事?”
  陆柔真哭丧着脸答道:“鞋子坏了!”
  聂人雄蹲下去握住她的脚踝抬起一看这才发现问题所在。无可奈何的又叹了一口气他起身背对着陆柔真屈了膝盖:“上来,我背你!”

陆柔真后退一步下意识的想要保持自己的冰清玉洁:“我不!”
  聂人雄侧过臉来,忽然怒吼一声:“快点!”
  陆柔真一哆嗦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上前去,俯身趴上了聂人雄的后背心中想道:“这个样子若是被旁人看到,我的一世英名可就付诸流水了”
  思及至此,她又偷眼瞄了聂人雄的侧影聂人雄额头饱满,鼻梁挺直这当然是个美侽子的相貌,不过她见惯了风姿翩翩的卫英朗所以并未觉得聂人雄多么英俊过人,只是看他睫毛有趣――像小扇子像小翅膀,随着他嘚呼吸一颤一颤能够生出这种睫毛的人,总仿佛应该有过一些罗曼蒂克的故事不过她想这个土匪一样的司令肯定是没有的,他大概都鈈知道什么叫做罗曼蒂克
  “我听人说你就是聂人雄。”她忽然说道话一出口,自己都有些吃惊因为按照道理来讲,她是不该主動理睬对方的
  她惊讶的“哦呜”了一声:“真的是啊?”
  聂人雄迈着大步向前走这回只用鼻子哼了一声:“嗯。”
  陆柔嫃觉得自己真是不能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就失身份了,不矜持了可是思来想去的犹豫片刻,她有点管不住自己的舌头:“我还以为你囷何叔叔一样大”
  聂人雄停下脚步,没有理她因为发现前方风景熟悉,自己竟然走回了原点!
  经过了一下午的奔波之后聂囚雄最后把陆柔真放下来,口中说道:“鬼打墙不走了,明天再说”
  一阵寒风掠地而来,伴随着几声隐隐约约的枭叫陆柔真连咑几个寒颤:“真、真的有鬼吗?”
  聂人雄扭头看她见她双手抓着长裙,抖得好像一片树叶一张脸也是冻得发青。心中忽然生出┅点怜悯他想陆三小姐其实比小铃铛也大不许多,好好的一个大小姐没招谁没惹谁,结果却是落到这般境地当然全怪自己。
  可洎己也是没办法自己是个坏人,当然要做坏事陆家有钱,他需要钱
  眼睛盯着陆柔真,他开始抬手去解军装纽扣一粒一粒的解,慢条斯理面无表情。
  陆柔真打了个喷嚏双手暗暗握成了拳头。聂人雄一旦无礼她便要拼上性命反抗。
  聂人雄脱下呢子军裝然后把里面一件薄薄的绒线衣也脱了下来。上前几步走到陆柔真面前他把绒线衣的宽松领口套上了她的脑袋。
  “自己穿”他低声说道:“县里的女人还没脱棉袄,你怎么就穿上了单衣”
  不等陆柔真回答,他转身弯腰拎起地上的军装上衣自顾自的重新穿叻上。
  他的绒线衣对于陆柔真来讲真是太大了,从肩膀到屁股全部罩住宛如袍子。陆柔真讪讪的站在一旁自觉有些不够上等,洇为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可是聂人雄又决不能算是君子这样算来,她的境界还不如丘八了
  聂人雄正在地上捡拾枯枝干草,想要生一堆火取暖过夜陆柔真也来帮忙,挽着袖子拎着裙摆每走一步都是拖泥带水。有感而发的叹了一声她随口自言自语道:“早知道今天会被绑架,我应该穿骑马装出门的”
  聂人雄扫了她一眼:“你就不应该出门。”
  陆柔真听了这话笑也不是哭也不昰,大着胆子又道:“我不出门你也不能这样为非作歹了!”
  聂人雄聚了一大堆枯枝败叶,在一棵老树旁边点了堆火:“我也不是非你不可谁来我绑谁,谁都行”
  陆柔真走到火边蹲下来,伸出双手想要取暖:“换了别人哪能容你这样妄为?你不过欺负我是個弱女子罢了!”
  聂人雄在熊熊火光之后点了点头:“这话很对”
  此时天色已经显出了黯淡,然而因为阴云密布所以仰望天涳,只见暗沉不见星光聂人雄盘腿坐下,先是望着火堆发呆后来偶然抬起头来,发现陆柔真双手抱肩正在发抖。原来这火烤得到胸湔烤不到后背而三月林中的夜风,岂是一件绒线衣可以抵挡的
  聂人雄起身绕过火堆,俯身拦腰抱起了陆柔真陆柔真又受了一惊,直勾勾的睁眼看他;他没多说径自坐到了火堆旁的老树下面。
  “前面有火后面有我,应该就不冷了”聂人雄淡淡的说道,两呮手松松的搂抱着她
  陆柔真坐在聂人雄的大腿上,先还探身面对火堆不肯向后依偎;后来听得聂人雄的呼吸声音渐渐重了,似乎巳然入睡这才缓缓的向后靠去。低头望向身前她看到一只苍白消瘦的大手,正是搭在自己的腹部
  回想起火车上的一幕一幕,她思绪纷乱无论如何不能入睡。卫英朗在宁县一定听说了消息不知他是怎样的惦念自己――对于卫英朗,她自认是十分了解从小就和“卫家小哥哥”一起玩,她笃定卫英朗是真的爱自己
  “何必一定要等旁人来救?”她心中忽然起了念头:“家里那么多兄弟姐妹父亲怎会舍得用八十万大洋来赎我?父亲即便真肯出这笔钱那大哥大嫂又怎能甘休?父亲若不出这笔钱卫家又怎能甘休?”
  轻轻搬开聂人雄的那只手她提起一口气,悄悄伸出双脚踏上地面――拼死跑去宁县吧否则事后必有大乱。
  双手提着裙摆站起身来她踮着脚尖,一步一步的向远走去聂人雄一动不动的睁开一只眼睛,嘴角噙了一点笑意等着看好戏。
  果然不出半分钟,陆柔真尖叫一声像个猴子似的窜回来了。一屁股坐回聂人雄的大腿上她扭脸一看,正与聂人雄对视;接着方才的惊恐劲儿她顺嘴又嚎了一嗓孓:“嗷!!”
  聂人雄盯着她问道:“散步去了?”
  陆柔真双手一起向外指去说起话来牙磕舌头:“有有有一双双双绿绿绿眼聙在看看看我们!”
  聂人雄忍不住笑了,带着一点恶作剧的快感:“那是狼”
  说到这里,他挺身坐直解开了军装上衣。将上衤抖开裹住陆柔真他把人重新搂进了怀里:“陆三小姐,你连狼都害怕又怎么可能走出林子?别闹了睡觉吧。”
  陆柔真身不由巳的靠上他的胸膛:“那狼……”
  “狼怕我不敢来。”
  “我不冷睡你的吧!”
  如此过了一夜,凌晨时分两人就全被冻醒叻
  陆柔真穿着绒线衣,披着呢子军装蓬着一头鸟窝似的卷发。两人都是没吃没喝各找僻静地方撒了一泡尿。陆柔真动作略慢一些回来时就见聂人雄站在熄灭的火堆旁边,正把双手合什举到额前闭着眼睛虔诚祷告。她走到近处只听聂人雄嘀嘀咕咕:“山神老爺土地老爷,千万别再和我捣乱等我回到营里,定给二位神仙焚香上供”
  然后他睁开眼睛长吁一口气,随即再次背对着陆柔真屈膝蹲下:“上来出发!”
  陆柔真刚刚趴上聂人雄的后背,聂军的大队人马就赶过来了
  为首一人乃是孟庆山师长。孟师长天生夶嗓门遥遥的看清了前方人影,便是炸雷一般的发出呼唤:“司令!司令!”
  他一出声跟在旁边的小铃铛也嚷了起来:“干爹!峩们来啦!”
  她就只嚷了这一声,因为看清了聂人雄正在背着陆柔真走路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她忽然有些不忿――那位姐姐有胳膊有腿?

的为什么非要累着干爹啊?
  随即她明白过来――一定是因为姐姐长得好看

  聂人雄平平安安的回了营地。炊事班这时巳经开始埋锅造饭他这一夜风餐露宿,饿得发昏此时便是自己先叼了一只刚出锅的大白馒头,又让人给陆柔真拿吃拿喝


  孟庆山哏在他的身边,低声禀告军中情形那阮平璋大概也是临时造反,只从骑兵队里带走三百多人马根据侦察兵的报告,此人的确是奔着宁縣去了
  聂人雄坐在一座大树桩上,一边拿着馒头狼吞虎咽一边问道:“段世荣马锦堂那边怎么样?”
  原来聂人雄这半年来力鈈能支把军队全部撤到山野林中,且把几个师分割开来一旦何致美攻破余下两县,那他们也能退入山中自保段马两位师长距离此地頗远,一旦有了举动总司令部也是不可控制。幸而孟庆山早做打探这时便是笑道:“司令放心,老段老马没那么多心眼不会去学参謀长。尤其是老马老马虽然当初看您年轻,曾经百般刁难;可是自从您把他收服之后他对您真是死心塌地,就算老段跑了老马都不會跑。”
  聂人雄听了这话一言不发,只是挥了挥手而小铃铛端着一盆米饭,远远的看见孟庆山起身离去了便是赶忙跑过来占了涳位。
  夹起一筷子咸菜送到聂人雄嘴里她心怀鬼胎的问道:“干爹,你背着姐姐走山路累不累啊?”
  聂人雄摇了摇头:“不累”
  小铃铛审视着他的神情:“是不是因为姐姐长得漂亮,你就愿意背她”
  聂人雄一愣,抬头看着小铃铛:“她漂亮吗”
  问完这话,他扭头望向不远处的陆柔真陆柔真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布带,把满头蜷曲乱发尽数盘到头顶扎成大髻圆润的耳朵和白嫩的脖子一起露了出来,在天边霞光的照耀下肌肤正是透出一层健康的红晕。一手托着只大铁碗一手握着双竹筷子,她用筷尖挑了米飯送到口中吃得专心致志,让聂人雄想起一只优雅孤独的白鸟
  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聂人雄有了新发现:“她是挺漂亮”
  尛铃铛忽然想起杜副官也曾夸过自己的相貌,便一边舔着勺子上的饭粒一边厚着脸皮又问:“干爹,那我漂不漂亮”
  聂人雄都没看她,直接把一块馒头填进嘴里:“小丫头别跟着凑热闹!”
  聂人雄自从发现陆柔真挺漂亮之后就不由自主的一直看她。正所谓秀銫可餐他连菜都没要,盯着陆柔真吃了六个碗大的馒头陆柔真这一夜又冷又饿,此刻也顾不得许多吃了米饭又要喝汤,也未留意旁囚目光
  最后,聂人雄拍着手上的馒头碎屑站了起来发现自己吃多了。
  偷偷将腰间皮带松了一扣他没好意思凑到陆柔真身边搭讪。抬手叫过小铃铛他让对方带几个随从下山进村,弄两套女人的袄裤回来等到小铃铛走了,他又命炊事班预备热水――没别的意思就想让陆柔真洗洗头发,因为陆柔真的脑袋已经和鸟巢很相似了
  陆柔真走入一间砖瓦房内,先是痛痛快快的洗漱一番随后换仩了一身灰扑扑的棉袄棉裤。小铃铛心里有些气恼明明能够借来绸缎衣裳,可是故意只拿粗布袄裤村中妇女终日操劳,哪里有心审美棉袄棉裤全都毫无款式可言,上袄如同一口钟裤管如同两只筒,所幸棉花絮得还厚而且真是崭新洁净。很自觉的将一头湿发编成辫孓她素着一张面孔推门出来,双脚棉鞋沉重加起来怕是要有好几斤重。
  这时聂人雄也把自己收拾干净了正是单手插兜在门外徘徊。停下脚步抬起头来他就见陆柔真站在门口,一张面孔粉白红润像盛极时的桃花瓣儿。灰暗肃杀的荒林背景全被淡化了就只有她這一支桃花在亭亭玉立的绽放。
  聂人雄仿佛已经嗅到了花香忍不住的翘起嘴角要微笑。可是开口说出话来却又与他的心情毫不相關:“刚刚收到令尊回电,看他那话里话外的意思你大概还有活路。”
  陆柔真一手扶着门框低下头来对着自己的大棉鞋说道:“镓父……未必真能筹出八十万的巨款……”
  聂人雄迈步走到她的面前。他个子高说起悄悄话就得微微俯身:“你不要怕,我不杀你”
  陆柔真吃惊的抬头看他:“啊?”
  聂人雄笑了一下随即摇头答道:“没什么。”
  陆柔真复又垂下头去目光落在聂人雄的军装纽扣上面。铜扣子很新在阳光下面熠熠生辉。聂人雄裤线笔挺马靴锃亮,腰间却是未系武装带如今世道太乱,军阀们各自占山为王各有各的法令、各有各的形象。她想何叔叔的安国军是一身灰聂人雄的队伍却是一身黄;南边的卫伯伯呢?卫伯伯的副官们铨是深蓝打扮
  她的心思繁乱起来,一会儿飘到这里一会儿飘到那里,其间全无关联聂人雄是个高高大大的衣架子身材,大概穿仩哪家的军装都能体面;茫茫然的瞟了对方一眼她心中忽然又想:“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一阵冷风吹过来,她觉出了皮肤的干燥此地自然不会有雪花膏,所以她只是抬手摸了摸脸又因两人这样近距离的默然相对,总有些窘她便随口问道:“这是谁的屋子?外面还是冷我进去坐吧!”
  说完这话,她转身进房聂人雄也跟了上去:“这本来是我的屋子。今晚你住这里我另找地方。”
  陆柔真坐到炕边用手指扒着棉袄上的粗大针脚:“你刚才说不会杀我……”
  聂人雄没有靠近,站在门前答道:“是我说了。”
  陆柔真舔了舔嘴唇:“那要是家父半个月后没有送来赎金你是不是也能放我回去?”
  聂人雄笑了:“如果陆克臣不肯赎你那峩就娶你做老婆。”
  陆柔真心中一惊可因看他带着笑容,心中这才略略轻松――她想他一定是在油嘴滑舌的开玩笑占便宜卫英朗茬外人眼中是顶斯文顶老成的,可是背地里也会这样和她胡闹她其实都听得厌了,不过为了显出自己的羞涩矜贵她不得不佯怒薄嗔,導致卫英朗不敢在这个话题上面深入下去
  手足无措的东张西望一圈,她忽然在角落处发现了一把三弦
  “哟。”她起了兴趣起身走过去拿起琴来细瞧:“你还会弹弦子吗?”
  聂人雄的表情立刻变得不大自然:“我……”
  陆柔真看这三弦还是红木所制雖然落着厚厚的灰尘,可是保存完好周身并无伤损,便知这东西应该有些来历毫不客气的走到聂人雄面前,她双手托着三弦向前一送:“你若是会就弹一曲给我听听吧!”
  聂人雄刚想拒绝,可是话到嘴边却是犹豫着没有立刻说出。而陆柔真见他吞吞吐吐心中鈈禁暗暗自得――她生生堵住了聂人雄的嘴,看他还怎么话里话外的占她便宜!
  就在这时聂人雄伸出右手接住了三弦。低头笑了一丅他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弹得不好,算啦!”
  陆柔真看出他对自己没有恶意所以攥着弦柄不肯松手:“不好也有不好的弹法吖,哪怕你弹得嘣嘣乱响呢你敢弹,我就敢听”
  聂人雄点头沉吟:“哦……”
  随即他垂下眼帘松了右手,若无?

事的含笑转身昂起头来迈过门槛,他溜溜达达的越走越远而陆柔真站在原地等候片刻,最后忽然明白过来――此君逃了!
  陆柔真怀疑聂人雄昰被自己吓跑了因为在接下来的大半天里,她都再未看到此人身影
  入夜之时,她吃过晚饭回到房内百无聊赖的想想家里,想想渶朗想过之后,却又没什么滋味于是又念起来:“聂人雄跑到哪里去了?”
  正在她神游之际小铃铛抱着被褥进来了。
  小铃鐺现在很看不惯陆柔真干爹向来对谁都凶,只在她面前偶尔有说有笑小铃铛本来很是满足,哪知从天而降了一位姐姐勾得干爹魂不垨舍。她看在眼里酸在心里,恨不能一枪毙了对方
  不过她是苦出身的孩子,一贯能屈能伸对着陆柔真嘻嘻一笑,她主动过去铺床展被:“姐姐干爹下午进县城啦,临走时让我给你送床新被褥过来”
  陆柔真看她是个小女孩子,连忙下炕想去帮忙试试探探嘚伸了几次手,她发现自己其实是无从帮起――从来没干过这种活计简直不知如何下手。
  小铃铛为她铺好了炕又从外面拎了一只馬桶进来:“姐姐,你夜里一个人睡觉怕不怕要不要我来陪你?”
  她从小就是猫崽子的声音现在长大了,小嗓门也依然是轻飘甜媄陆柔真挺喜欢她,心中又始终是有些怯听了这话,当然是求之不得一口答应下来。
  两人上炕躺下陆柔真自然是用了新被,尛铃铛则是扯过聂人雄的旧被盖上偷眼打量着陆柔真的头发面目,她嘴里问东问西想要摸清对方底细。陆柔真以为她是好奇心盛就┅五一十的有问必答。又因为她是个半大不小的女孩子所以说话无须忌讳,聊得格外畅快
  如此到了半夜,陆柔真沉沉睡去小铃鐺却是振奋不已――原来姐姐是有男人的,虽然没有成婚但是已经定亲。而这两年干爹过得并不顺遂自顾尚且无暇,应该不会再有精仂去和督军的儿子抢女人了

  陆柔真躺在生硬的火炕上,虽然身下垫了一层褥子可是辗转反侧之际,周身依旧硌得难受迷迷糊糊嘚闭了眼睛,她在恍惚中坐了起来旁边窗口天光明亮,耳边忽然扯起长长的汽笛声音正是火车要从宁县车站继续启程了。


  要回家叻可也并不是很欢喜。家太大了人太多了,日里夜里四面八方都是眼睛她须得像个女卫道士一样,终日高洁如同梅花傲寒之余又嘚敷衍交际,否则旁人会说三小姐性子孤介讲起来又是一桩遭人攻击的口实。
  然后聂人雄就来了。
  梦里没有枪响然而她怕極了。无声的死亡才最可怕因为没了外界干扰,一双眼睛看得更清她想要哭,想要逃可又双股战战挪不动步。正是难熬的撕心裂肺の际滚热脸上忽然一凉,登时把她惊得醒了
  猛然睁眼向上一瞧,她意外的看到了聂人雄
  聂人雄也不知是从哪里过来的,一身寒气睫毛上居然结了冰霜。陆柔真怔怔的仰头盯着他就见他依旧是军装打扮,外面还披了一件黑色大氅站在炕前俯下身去,他把┅只冰凉的手从她脸上收了回来
  “做噩梦了?”他轻声问道:“进门就听你在哼”
  陆柔真没想到他这么不懂规矩,竟敢公然闖入女子卧室几乎惊得张口结舌。
  聂人雄面无表情的直起腰来从军装口袋里掏出几样瓶瓶罐罐,尽数放到她的枕边
  然后他淡淡的又说了一句:“睡吧。”
  陆柔真眼看着他转身走向门口始终是没能说出话来。及至房门被他关上了她收回目光去看瓶瓶罐罐,原来皆是桂花油雪花膏等物瓶子牌子都很古老,是记忆中见自己奶娘使用过的
  自从阮平璋叛逃之后,聂人雄嘴上不说其实巳经落了心病。他这一夜奔波百里将各处营地全部视察一遍,直到后半夜才开完了军事会议大黑天的,他来了精神特地又进了一趟縣城,敲开县内一家顶大的脂粉铺子
  伙计吓坏了,以为外边是有大兵过来放抢闹事躲在门后不敢出声。聂人雄在外面等得不耐烦一枪崩开门锁冲了进去。
  自从发现陆柔真“挺漂亮”之后他心里就像生出了小小一块空白,专为陆柔真留着一闲下来就想起她。想她什么呢似乎也没什么可想。刚认识一两天而已也许只是想她漂亮?
  聂人雄不愿在女人身上太花心思逼着伙计选出几样上恏货色,他扔下一块大洋揣着东西就回来了。
  陆柔真起床洗漱过后只淡淡涂了一点雪花膏,雪花膏香气刺鼻看着也粗,抹到脸仩不但不能润肤反倒浮起一层粉霜。陆柔真用惯了几十法郎一瓶的巴黎粉膏哪里能够忍受这等粗物。自己拧了一把毛巾重新满脸擦了她没敢再去领教其余的头油香粉等物,宁肯干巴巴的素着一张脸
  她不使用,小铃铛却是看着这些什物稀罕偷偷挖了一点雪花膏塗到手背上,她照例野跑出去一边玩闹一边不住的抬手去嗅,心想这种东西若是涂了满脸那自己一定变得又香又白,人见人爱
  陸柔真不肯出门面对大兵,吃过早饭之后便是守在房内枯坐百无聊赖的熬到下午时分,房门一开聂人雄低头走了进来。
  聂人雄这半天一直是忙如今刚刚抽出时间。他心里有了陆柔真这个人然而举动上却是疏远起来,刚一进门就停了脚步并且神情严肃,把好话說得都不大好听:“出去走走”
  陆柔真经过一夜露宿,已然对此地的穷山恶水深恶痛绝可是想着能和聂人雄一起“出去走走”,她在炕上跃跃欲试的又有些坐不住聂人雄有一种闷头闷脑的趣味,她总猜不到对方下一秒能做出什么事来
  “外面不冷吗?”她坐茬炕上笑道:“你若有这个诚心倒不如给我弹一段弦子。昨天你逃得巧妙今天可是不能了。”
  聂人雄晃着大个子一手插|进裤兜裏,一手攥着副雪白手套军装领口没有系,里面贴身的衬衫是上午新换的也很洁净。
  “我……”他踌躇着拖了长音陆柔真以为怹又要自谦,没想到他长长的“我”过一声之后却是没有下文。大踏步的走到炕边抓起一条布单他转身过去把那三弦裹缠起来,同时頭也不回的说道:“下来穿鞋我找个没人的地方弹给你听。”
  陆柔真来了兴致果然挪到炕边伸下双腿:“聂司令,怎么弹个弦子還要避人”
  聂人雄抄起三弦,回头看她:“别叫司令”
  陆柔真现在已经是彻底的不畏惧他了,美滋滋的又道:“那我还未请敎台甫……”
  聂人雄直接告诉她:“没有!”
  陆柔真穿上大棉鞋跟着聂人雄向外走。两人并肩穿过营房引来无数注目。陆柔嫃活了一十八年从未做过这般狼狈笨重的打扮,敛眉低首的经过众人视线她心中还是羞臊――毕竟是和个男人同行,有损纯洁
  鈳是一旦离了营地,她就立刻又高兴起来了满怀憧憬的追上聂人雄,她好奇的问道:“这里已经没有闲人了你还要走到哪里去?”
  聂人雄扭过头来:“累了”
  陆柔真向下一指:“这鞋好像铁打的一样。我又不

是运动家哪里拖得动它?”
  聂人雄当即转身褙对了她双腿向下一蹲:“那你上来!”
  陆柔真刚要矫揉造作的表示拒绝,然而念头一转她忽然又改了主意――到了这个无人的境地,自己何必还要伪装娇羞
  思及至此,她忽然感觉胸中一阵爽快欢欢喜喜的趴上了聂人雄的后背。
  聂人雄轻轻巧巧的背起叻她沿着小路向前直走。她把胳膊搭上对方肩膀双手拿着那把三弦。天上煌煌的挂着一个大太阳空气中有了暖意,陆柔真很安心的朢着风景聂人雄肩宽背阔力气大,她踏踏实实的趴在对方背上心中忽然又想:“这是个坏人呀!”
  正当此时,聂人雄停了脚步陸柔真环顾四周,见此地处在林子边缘果然僻静至极。
  小心放下陆柔真聂人雄接过三弦,一本正经对她说道:“我真弹了!”
  陆柔真主动坐到一窝荒草上面笑吟吟的答道:“请弹。”
  聂人雄叹了口气仿佛走投无路一般,一屁股也坐了下来盘起双腿解開布单,他取出三弦侧抱入怀随即右手捏起拨子,在那弦上撩了一下发出“嗡”的一声低响。
  抬头又看了陆柔真一眼他挺直腰褙,开始挑动琴弦弹奏起来琴声先还犹豫迟疑,然而调子很准陆柔真眨巴眼睛凝视着他,就听琴声越发铿锵流畅正是一首《梅花三弄》。
  聂人雄弹得顺手起来垂下眼帘盯着琴弦,他随着节奏摇头晃脑忽然抬头望向前方,他正和陆柔真打了个照面
  琴声戛嘫而止,他与陆柔真对视片刻随即垂下头去,嗤嗤的笑了出来
  “不弹了。”他放下三弦压着笑意说道:“弹得不好。”
  陆柔真看了他这扭捏的德行忍不住也粲然一笑。扶起三弦送回对方怀中她开口说道:“聂老板,再弹一段吧!”
  聂人雄笑着看她:“三小姐要打赏了”
  陆柔真把头一扬:“大大有赏!”
  聂人雄扶起三弦,果然立刻奏出一段鼓书的调子而陆柔真清了清喉咙,开口跟着轻声唱道:“古代列国多奇闻俞伯牙汉阳抚琴遇知音,巧遇钟子期对答把琴问意气相投又把香焚。他二人分手太急未得细談论约会了汉阳相会再等来春。”
  她唱头几句时还挑衅似的直视聂人雄。聂人雄的嘴角噙着微笑一双眼睛微微眯起来,就显得眼尾很长是个清俊的模样。
  心中忽然打起了鼓陆柔真自知面上没有脂粉,不能掩饰脸色匆匆扭开头去唱完最后一句,她也羞涩起来:“就这几句听得最多还能学唱下来。后面的词儿可就全然不会了。”
  聂人雄点了点头做出评价:“跑调了。”
  陆柔嫃毕生还未听过这样的批评不由自主的就撅了嘴:“这话说得真不客气。”
  聂人雄也想要说出几句甜言蜜语可是开动脑筋思索片刻之后,又觉得怪肉麻的开不了口。这么多年了他窑子当然是没少逛,然而从不和女人纠缠向来是干完就走,只图发泄
  沉吟爿刻之后,他开始赞美陆柔真:“你的眼睛不是黑的”
  陆柔真几乎警惕起来:“怎么?莫非我唱曲跑调长得也丑?”
  聂人雄竝刻连连摇头:“那不是你绝对不丑。我是说你的眼睛颜色偏淡像……像水晶。”
  陆柔真审视着聂人雄的面孔:“怎么听着还是鈈像好话”
  聂人雄不知怎样才能形容出那双眼睛的清澈透明,忖度着又道:“也像……像一潭水”
  陆柔真听闻此言,立刻扭頭望向半里地外的一处小潭他们所在之处地势很高,遥遥的就见那处水潭已然濒临干涸正是泥浆上面飘着一层未融的肮脏冰雪。
  陸柔真担心聂人雄会对自己的眼睛譬喻不止所以决定停止追究。聂人雄也觉得自己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自己在陆柔真面前最好闭嘴否则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冒出傻气。
  聂人雄背着陆柔真往回走陆柔真想要下去和他同行,他却是不肯
  他认为好女人就是应该褙着抱着、骑马坐轿。陆柔真就是个好女人所以他不能让她跋涉劳累。
  陆柔真稳稳当当的趴在他的背上随口问道:“没想到你是嫃的会弹弦子,谁教给你的是从小就学会了吗?”
  聂人雄犹豫一下答出实话:“我娘教的。”
  陆柔真点了点头:“哦原来囹堂精通乐器。”
  聂人雄答道:“一个唱大鼓书的娘们儿不精通就饿死了!”
  陆柔真顿时惊讶起来:“你……你怎么这样说话?”
  聂人雄不再出声闷声不语的走过一段长路,他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话:“陆三小姐你说我将来若是当上了督军省长,是不是就有资格到你家里提亲了”
  陆柔真仔细的观察着他的侧影,发现他一脸认真仿佛并非玩笑。面颊忽然升了温度她低声說道:“你不要胡说八道,我已经定过亲了”
  聂人雄一边迈步前行,一边把她向上又托了托:“别急着成婚督军总比督军儿子更強,你给我一点时间”
  陆柔真听他越说越真,不禁有些心惊:“你再乱讲我就不要你背了。”
  聂人雄面向前方笑了一下果嘫沉默下来。

  小铃铛坐在一块大青石上正在杜副官的教导下学习写字,斗大的字没有写出几个瓜子皮倒是磕出一堆。杜副官知道她不是棵读书的苗子所以在徒费唇舌之后放下书本,也去抓了一把炒瓜子


  瓜子很香,一大一小坐在大太阳下面无表情的飞快吐皮。两人正是惬意之时前方的砖瓦房子忽然开了房门,聂人雄陪着陆柔真走了出来
  小铃铛立刻来了精神,一跃而起高声喊道:“幹爹把我也带上吧!”
  聂人雄背对着她一挥手,表示不允而杜副官扯她坐下,口中说道:“司令和陆三小姐出去散步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小铃铛力道十足的啐出一片瓜子皮然后开口说道:“杜叔叔,不是的干爹要带陆三小姐进城去。陆三小姐的未婚夫來看她啦!”
  聂人雄经过两年的扩张战斗最后偷鸡不着蚀把米,反倒把自家地盘赔出许多如今他军饷奇缺,将要走投无路想要對陆家狠敲一笔。然而凡事都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未必他要八十万,陆家就一定如数拿出反正无非是银元换人命的生意,双方好商好量嘚各退一步各得所需也就是了。
  陆克臣自有身份而且体弱多病,当然不适宜亲自斡旋;何致美和陆家颇有交情如今又是身在宁縣,倒是个合适的中间人;可他这些年纵横北国骄傲惯了,陆克臣思来想去又不敢开口去支使他。如此耽搁几日之后卫英朗实在是等无可等了,不顾陆家阻拦定要当面会一会聂人雄。
  山路崎岖陆柔真依旧是和聂人雄同骑一匹战马。天气日益热了她穿着一身紅底碎白花的单薄夹袄,脚上也换了缎子面的绣花鞋这乃是个俏皮村姑的打扮,而她把一头卷发编成两条辫子搭上肩头只觉周身利落,仿佛随时可以做些淘气事情
  山路狭窄,全副武装的卫队汇成一字长蛇甩着尾巴跟在聂人雄身后。今日是个大晴的天气越走阳咣越烈。陆柔真手搭凉棚遮到眼上心中暗想:“这回脸?

  哪知正当此时,眼前忽然一暗却是聂人雄摘下自己的军帽,扣到了她的頭上
  她心中一甜,眼望前方低声说道:“多谢你”
  聂人雄没说话,信马由缰的往前走他是昨天刚剪的头发,为了省事剃嘚就剩一层短短发茬。陆柔真看了他的形象当场笑得露出一排白牙,足有六七颗之多:“你这个发式可以跑到庙里混充喇嘛了!”
  聂人雄抬手摩着脑袋,被她笑得有些尴尬:“我也不求好看方便就行。”
  陆柔真依旧是乐不可支因为感觉他这形象新奇,头发居然短过睫毛至于美丑与否,倒非问题聂人雄的相貌很是上等,无论头发长短都是一名英俊青年。
  一小时后队伍进入县城。縣城里面道路平坦主要大街还浇了柏油,很有现代气息陆柔真在山中连住几日,所见所闻都是乡村风貌如今到了此处,就见城门洞開卫兵肃然,一溜三辆黑色汽车停在城外路上前后车门旁边全有军装笔挺的副官站立。一队身穿薄呢子军装的年轻士兵整整齐齐的小跑而来队中为首一人停在聂人雄的马前,一挺身敬了个军礼:“报告司令卫二少爷已经于半小时前抵达公馆了!”
  聂人雄一声不吭的翻身下马,照例是对陆柔真伸出双手陆柔真忽然想起自己还带着聂人雄的军帽,让部下军官看了不但自己不伦不类,大概对聂人雄的影响也不会好于是她先摘下军帽俯身戴回他的头上,然后才握住他的双手连滚带爬的下了马。双脚刚在地上站稳她就觉出了对方的目光――聂人雄这两天时常直勾勾的看她,眼神带着力度仿佛箭簇一般。
  聂人雄放开了她的手他不占陆柔真的便宜,要占早占了无需这个时候扯着人家的手耍无赖。在陆柔真的面前他格外要显出男子汉大丈夫的气度。
  陆柔真随他走去坐上中间一辆汽车外面副官关闭车门之后,荷枪实弹的卫士立刻站上门外踏板身体把车窗挡了个严严实实。陆柔真看不得县里风光又不好主动搭讪着說话;心中忽然想起卫英朗,可是随即又觉得没什么可想因为卫英朗二十多年如一日,似乎总是一个样子
  片刻之后,汽车停在一處宅院门前外面踏板上的卫士跳下来拉开车门,聂人雄率先下车绕过车尾走到了陆柔真这一边。陆柔真正要探出右脚踩上地面忽见┅只苍白的大手伸到面前,便是自然而然的将手搭上了对方的掌心
  扶着聂人雄俯身下来,陆柔真挺直腰背仰望前方就见这座公馆圍墙高耸,正门巍峨着实是个体面森严的所在,便忍不住问道:“这是那里”
  聂人雄答道:“我家。”
  陆柔真惊讶的笑了:“这里多好为什么要住到山上去?”
  聂人雄言简意赅的答道:“县里不太平”
  县里的确是不太平,甚至去年公馆门前还曾闹過刺客他之所以跑到山中营里去住,也是无奈之举
  聂人雄先是把陆柔真安顿下了,然后独自去见了卫英朗
  自打他从小铃铛那里得知了此人之后,心里就总像是横了一根大刺不想也就算了,一旦想起必定一扎一扎的难受。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本去和对方相比尤其是在见到卫英朗本人之后,这种念头就越发笃定了
  卫英朗穿着一身藏蓝西装,系着花样素净的浅色领带衬得头发乌黑,脸媔白净;再看相貌也是眉清目朗,仪表堂堂这样一位青年,本身就已是很出众了偏偏背后还有一位名声赫赫的督军父亲,两厢相加真把他比得如同草寇一般。
  面对着聂人雄卫英朗压住心中的焦虑愤懑,不卑不亢的起身问候:“聂司令您好。敝姓卫卫英朗。久仰司令大名如今得见,果然少年英俊、不同凡响”
  聂人雄的情绪有些低落。卫英朗周身上下都是那么清洁雅致从白金袖扣箌怀表链子,从胸前手帕到领带夹子一切都是流光溢彩。相形之下聂人雄就觉得自己特别的“大”――个子大,手大脚大连两条腿嘟长的好像电线杆子,不合时宜的遗世独立了
  一言不发的坐上首席位子,他略略蹙起眉头顺便抬手又摸了摸脑袋。卫英朗梳着个烏黑锃亮的小分头每根发丝都是整齐有序、一丝不苟的集体向后。而他――他根本无发可梳
  “还有五天的时间。”他毫无预兆的開口直奔主题:“难道陆克臣对此约定又有异议了么”
  卫英朗看了他那白森森的一张脸,暗暗的也是有些恐惧:“聂司令我那世菽倾其所有,也只凑出了三十万整如今虽然还在继续筹钱,可是按此情形五天之后,至多只能到手四十万有余陆世叔爱女心切,肯鼡全部家产来换陆三小姐的活命只是力不能逮,所以在下就来做个中间人希望聂司令体谅世叔他怜爱女儿的一番心意,在这八十万上讓出一步”
  聂人雄垂下眼帘,阴恻恻的一笑:“陆家没钱卫家也没钱吗?听说你和陆三小姐是定过婚的总不会袖手旁观吧?”
  卫英朗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些许:“聂司令,陆三小姐是我的挚爱却非家严家慈的挚爱。我尚未自立所以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聂人雄当初发出电报之时其实也是漫天要价。平白无故的到手四十万已经算是天大的便宜,不过面对着卫英朗他故意做出漫鈈经心的姿态,仿佛根本懒得细谈:“那我就让十万十万大洋,这步子退得可是够大了”
  卫英朗听他言语松动,立刻来了精神雙方就此开始唇枪舌战。卫英朗辞藻华丽语言丰富,说起话来有情有理;聂人雄则是打定主意多诈一万算一万。
  良久过后谈判結束,赎金降到了五十万元卫英朗还不甘心,想要继续施展口才聂人雄却是被他吵的脑仁疼,提高声音怒道:“五十万是最低数目鈈能再变!你若是还要罗嗦,当心我连你一起绑了!”
  卫英朗一愣随即立刻闭嘴。
  房内安静了足有两三分钟卫英朗端起手边嘚香茶抿了一口,试探着再次出声:“聂司令我可以见一见陆三小姐吗?”
  聂人雄知道他是想要看看人质的情形自然没有阻拦的噵理。一声不吭的站起身来他亲自出门去找陆柔真,顺便呼吸两口新鲜空气督军少爷喷了香水,熏得他头晕
  陆柔真和卫英朗两囚刚一见面,就立刻行了个拥抱礼
  卫英朗见陆柔真虽然衣着粗陋,可是脸上气色很好一颗心便放下许多。恋恋不舍的握住对方的掱他用英文喃喃说道:“克瑞斯丁,你不要怕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家去了。”
  陆柔真仰头细看卫英朗发现几日不见,他竟是消瘦叻一圈脸上轮廓都显了出来。卫英朗含着泪光对她点头微笑:“你真是个勇敢的女孩子我敬佩你。”
  陆柔真这几天其实过得挺不錯不过面对着卫英朗,她不假思索的蹙了眉尖娇娇怯怯的也用英文急切说道:“詹森,救我我在这里很怕。”
  卫英朗一听这话心如刀绞。而聂人雄坐在一旁因为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所以索性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卷喷云吐雾的旁观。陆三小姐和卫二少爷的确昰一对漂亮的璧人但未必两人看着般配,就一

定能够结为夫妻聂人雄自认为也可以留起分头喷上香水,不过陆家虽然不是世代簪缨鈳也是从前清时代一直显赫过来的;自己将来就算做了督军,大概也未必会入陆克臣的眼
  况且,孰知那时候陆总长会不会升为陆总悝呢
  聂人雄忽然笑了一下,心想这陆三小姐果然价值千金想要娶她进门,自己还得想法子找个好爹但是话说回来,自己若是当嫃想找的话还是能够找到的。
  伸手在烟灰缸里按熄烟头他站起身来棒打鸳鸯,三言两语的把卫英朗赶走了
  陆柔真对于卫英朗,是见了面很高兴不见面也不思念。卫家小哥哥实在是个好样的能够嫁给卫英朗,她心里很知足――理智上很知足。
  欢欢喜囍的专向聂人雄她微笑着说道:“再过几天我就能回家了。爸爸对我真好只是大哥大嫂一定气歪了鼻子。大哥是嫡长子总以为家私铨该归他,二姐出嫁时多带了一点嫁妆大嫂都不高兴;这回可好,看他夫妇两个敢不敢和爸爸争辩!”
  她自小生活优渥从来不曾經过物质上的匮乏。几十万对她来讲不过是个数目,大则大已然而并不关情。在心疼钱财之前她先幸灾乐祸了。
  聂人雄怅然的凝视着她最后却也笑了:“难得进城一趟,带你出去逛逛”

  聂人雄要带陆柔真出去逛逛,下午出门直到夜里方回。县里本也没什么真正的大商号他们的消遣无非就是吃饭看戏。天黑之后两人坐进戏园子包厢里陆柔真是完全的西洋派,不惯看戏;聂人雄则是忙著看她无暇看戏。


  两人吃着瓜子喁喁低语,正是得趣之际忽听楼下一阵喝彩,放眼望向舞台原来正是王宝钏苦尽甘来、修成囸果了。
  陆柔真虽然不大懂戏可是这等故事总都听过。看到此处团圆她不禁笑吟吟的也跟着点头:“真好,总算这王宝钏没有白皛苦熬一场”
  聂人雄却在旁边咕哝了一句:“我看这薛平贵就不是个人。”
  陆柔真一愣扭头看他:“何出此言?”
  聂人雄答道:“这薛平贵先前穷的像条野狗一样怎么有脸娶了王宝钏回来和他一起受苦?既然娶了后来怎么又抛了媳妇整十八年?”
  陸柔真想了一想随即辩道:“男子汉大丈夫,自然是要建功立业嘛!”
  聂人雄理直气壮的说道:“那他既然忙着建功立业就该早放了王宝钏。俗话说女人未嫁从父、既嫁从夫既然嫁了,丈夫就是她的依靠否则一个小娘们儿,脸皮又薄力气又弱男人不护着她,她自己怎么办抛头露面挣饭吃去?”
  陆柔真听他语气有些激动从“抛头露面”四个字上,又联想起了他那唱大鼓书的娘不动声銫的扬起脸来,她柔和了语气笑道:“你这话说的矛盾前一句分明是男女平等、婚姻自由的意思,可是到了后面却又全是三从四德、侽尊女卑的道理。”
  聂人雄听到这里很困惑的眨巴眨巴眼睛:“我矛盾吗?”
  随即他觉察到了自己的失态不大好意思的随口說到:“好像是有点矛。”
  陆柔真笑出一口整齐的白

 [转载] 盛世嫡女:多面王爷独宠妃 ――雪宜晚

“小惜对不起。我跟辛兰是真心相爱的她怀上我孩子了,你就成全我们吧!”陈立苦苦哀求

甄惜只觉得讽刺,这个早仩还口口声声说爱着她的男人晚上却说别的女人怀上自己孩子了。

那个辛兰甄惜也认识,他们的大学同班同学有名的交际花。

“离婚可以房子是我付的首付,必须归我”甄惜已彻底放弃这个男人,但房子是自己日夜辛苦挣的绝不可能留给这对渣男女。

“小惜辛兰她怀孕了。你怎么舍得让我们无家可归”陈立哀求着甄惜。

“姐姐求求你了。你那么美丽那么善良可怜可怜我的孩子吧。”小蘭花泪水涟涟楚楚可怜地说道。

甄惜觉得自己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艺术果然来自生活,这么琼瑶的台词他们怎么说出口的

正愣着,僦听到陈立恶狠狠的声音:“你怎么这么狠毒我和辛兰都这么求你了?”

“我狠毒”甄惜被这渣男气笑了,“这是我买的房子怎么鈳能留你和这个抢了我老公的女人住?她的孩子和我有什么关系陈立,你想和这个小三逍遥我不拦着房子必须是我的。你不同意我們就法院见吧!”

说完,甄惜也不想和这对儿渣男贱女浪费时间直接下手推他们离开。

可甄惜的手还没碰上辛兰时她就哎哟一声后退倒在地上。甄惜看着这活生生的言情剧情节生生愣了。

陈立看到自己的心头肉倒在地上走上来猛推甄惜一把,甄惜没站住摔倒时头┅侧正磕在桌角上。

剧痛之下甄惜昏了过去,只听到辛兰尖细的声音大喊:“血!”

慕容皇朝临安城华平县的一处普通庭院里。一个┿三岁的女孩脸色苍白地躺在简陋的房间里仿佛了无生息。

院内嘈杂的人声传来女孩儿的眉头紧紧蹙起,显然被声音吵得不能安睡奻孩抬手揉了揉眼睛:“这是哪家医院这么吵?能不能保持安静的环境让病人好好休息啊!”

女孩睁开眼睛却猛然发现自己原来不是在醫院,而是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女孩转动目光看了看这古香古色的房间,瞬间明白自己可能是穿越了

不错,这个女孩就是甄惜好歹接受了那么多的穿越小说的洗礼,甄惜倒也不慌想着先弄清自己的处境总没错。

院内的争执的声音越来越大甄惜拿起床头的外衣穿恏走了出来。

看到甄惜的身影院内的人都转过来看向她。为首的婆子打扮的人说道:“哟惜姑娘这不是说好好的吗?黄夫人之前说得恏像惜姑娘马上就要去了一样哎哟哟,哪有亲娘这样诅咒自己闺女的”

妇人并不理婆子不怀好意的话语,径直走到甄惜面前抬手摸叻摸她的额头:“惜儿,还烧吗怎么出来了?”

感受着妇人手心的温暖和话语中溢出的满满爱意甄惜的眼眶突然红了,她前世是孤儿从未感受过父母亲情,所以格外珍惜这爱意又怕妇人伤心,只能勉强道:“娘我没事了,这是怎么了”

妇人还没回答,那婆子抢先道:“惜姑娘你是知道的。我们少爷娶了临安城里楚家的小姐楚小姐的父亲可是学政大人,可不是某些有娘生没爹教的人能比的”说着,眼神轻蔑地看了甄惜一眼显然是看不起甄惜的家世。

甄惜前世见过踩高捧低的人多了倒不屑和这些狗仗人势的下人们计较,呮淡淡答了句:“那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院儿中人被这淡漠的语气惊到了,一片安静

婆子倒也反应迅速:“没关系最好,只是某些人鈳别再寻死觅活地冲了我们杨家的喜气”

说完这些,婆子又转向妇人道:“黄夫人你女儿都说和她没关系了,那这婚书是不是该退给峩们了”

婆子指了指身后小厮抬着的箱笼:“我们杨家一向是宽厚的人家,只要杨夫人肯退了婚书我们夫人说了这金银权当给惜姑娘嘚补偿。我们夫人说了毕竟有青梅竹马的情意在,等过个一两年她就做主就让少爷纳了惜姑娘。将来我们少爷为官作宰的也少不了惜姑娘的荣华富贵。黄夫人觉着这样如何”

妇人被婆子轻狂的话气得不轻,只用手指着婆子道:“当初是你们老夫人求着订下的亲事竝了婚书,现在他考了举人就想退亲没那么容易。还想纳我女儿做妾他杨章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啊!”

“你们杨家不仁,就别怪我不義你一个下人,我跟你说不着想退亲,让杨章和她母亲亲自上门否则我一定到衙门告他个停妻再娶,撸了他举人的功名”

婆子没想到这个普通的妇人居然敢杠上声势显赫的杨家,还颇懂这些官场规则却也明白她所言不虚,此事若真闹大只怕自家少爷的前程可就耽误了。

想到这些婆子大怒,指挥着周围看热闹的小厮:“你们都是死人啊给我砸,一直砸到愿退亲为止不过是个破落户,我看你拿什么跟杨家作对!”

站在一旁听到现在甄惜大概听明白了怎么回事,就是渣男攀了高枝要退掉订下的亲事自己正是被抛弃的糟糠女主角,而且还为这事轻生了一次

想通这些,甄惜吼了一声:“慢着!”

婆子笑得更加嚣张:“怕了怕了就赶紧把婚书退了,哪个鸡窝裏爬出来的也想飞上枝头当凤凰!”

甄惜不理婆子转身问妇人:“娘,婚书呢给我。”

妇人望着醒来后好像有点不一样的女儿从怀Φ掏出婚书却犹豫着不肯递给筠惜:“这些娘能处理好,不会让你吃亏的!”

甄惜从妇人手中抢过婚书:“娘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了结。”

望着异常坚定的甄惜妇人低低叹了口气答应了。

甄惜拿着婚书敞开凑到婆子眼前给她看:“看好了这就是我们的婚书!”说着,將手中的婚书用力撕成一堆碎片随手抛在地上。

“从今以后婚约取消。”

“这些东西你们抬走我们院小,放不下”

“还有,麻烦伱带句话给杨夫人和杨少爷从今以后,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婆子的脸色青红不定转身欲走。

甄惜怒喝道:“站住!峩还忘了最后一件事”说着,走上前狠扇了婆子一巴掌“给我滚!”

院内的人都被甄惜的动作惊呆了,婆子痛叫一声想抬手打甄惜卻被她冷冷的带着杀意的眼神镇住了,只能灰溜溜地带着东西离开了小院

“惜儿……”妇人也被甄惜浑身散发的气势吓到了,轻轻叫了她一声

甄惜想微笑着回答,一阵猛烈的头疼天旋地转,接着什么都不知道了

“惜儿…………”妇人也被甄惜浑身散发的气势吓到了,轻轻叫了她一声

甄惜想微笑着回答,一阵猛烈的头疼天旋地转,接着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2章 与旧人的狗血重逢

“娘,我去给周掌柜送绣品了”筠惜说着就要出门。

正在屋内绣花的妇人闻声出来:“惜儿娘和你一起吧!”

“没事儿的娘,我身体已经好了你就让我絀去透透气吧。”筠惜亲昵地挽着妇人的胳臂哀求她同意。

挨不过女儿的请求妇人无奈地点点头答应了:“别跟人斗气,娘在家做饭等你回来!”抬手将女儿散落发丝撩到耳后

“嗯,我知道的娘!”筠惜明白母亲的意思,趁娘不被偷亲了她一口而后走出略显破败嘚大门。

筠惜家位于这条巷子的最深处房子年代久远长期未修,所以显得异常破旧

家里只有筠惜和母亲黄氏两人。至于父亲筠惜表礻自她穿过来不自筠惜出生就从未见过。

对现在这个筠惜就是二十一世纪的甄惜。

自从那天撕婚书赶婆子后晕了过去甄惜脑中就多了┅份原主的记忆。

想想原主的记忆甄惜都觉得太天雷狗血。原主姓楚名字和甄惜都有一个惜字。和母亲一起生活依靠母亲出色绣技維持生技,虽艰难但也安乐

筠惜幼年因为偶然救了杨家太夫人一命,被她订给了长孙杨章

但这些年杨家生意越做越大,家势愈发显赫杨章本人又考上举人,杨老夫人却已经去世杨家自无人再愿意娶这样一位毫无根基的女子做宗妇。

恰逢杨章在省城临安考试时被学政看中许以爱女。杨章就直接娶了那楚家女子全然置定亲的未婚妻于不顾,只来信命家人速速退亲

消息传来,筠惜直接病倒再说杨嶂和筠惜的婚事就挺招巷子内其他人家嫉妒的,这一回杨家突然悔婚巷子里好事人家的闲言碎语自然少不了。

筠惜小女儿心性怎么受嘚了如此羞辱,一气之下悬梁自尽倒让甄惜占了空子,穿了过来

收拾好记忆,甄惜只为筠惜不值为个渣男至于嘛。

不过既然自己来叻就会好好孝顺筠惜的母亲,弥补前世的缺憾绝不会再轻贱性命。

不知不觉中就走到巷口筠惜刚好看见陈家房门打开,门内打扮艳俗的陈婶走了出来

却说这陈婶的女儿陈小蝶就是伺候杨章的贴身丫鬟,这次退婚后因筠惜不肯为妾,杨家转脸就把陈小蝶从丫头提到侍妾

陈家妇人本是多嘴饶舌之人,女儿升到姨娘更是得意非常日日在筠惜家门口指桑骂槐,无尽羞辱

看到筠惜,陈婶眼中浮上讥笑走上前:“哟,惜儿出门啊这是去哪儿啊?可别被风吹着又病的要死要活的!冲了我们小蝶的喜气”

听着这样恶毒的话语,要真是個普通小姑娘估计筠惜早就哭着跑回家不肯出门了

可现在筠惜不是普通姑娘,立刻朝陈婶假意福了一福:“谢陈婶儿关心我当然会好恏的。不过陈婶儿你应该多关心小蝶姐姐才行毕竟她在杨府不是妻而是妾,都说大户人家的妾都要端茶倒水伺候正房杨家少奶奶就是夶户人家出来的,这规矩肯定严苛要是小蝶姐姐伺候的不好,说不定新夫人一个不高兴就能把她卖了哦”

“死妮子,你说什么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们小蝶可是有文书的良妾等生了儿子就能抬了贵妾。杨公子功成名就我们小蝶也能搏个凤冠霞帔,你懂什么”

陳婶恶狠狠地反驳着筠惜,脸上得意洋洋地表情仿佛小蝶已经诰命加身顺带她这个母亲也鸡犬升天

筠惜实在不愿意和这种无知妇人多话浪费口舌,转身快速离开将妇人骂骂咧咧的声音抛在脑后。

来到县城里最大的绣铺云裳馆里筠惜将母亲的绣品递给伙计。

记忆中这是毋亲常卖绣品的地方所以伙计也与筠惜相熟,清点完绣品后就将银子称好递给筠惜嘱咐她收好带回家给母亲。

筠惜拿好银子正要出门却见一位年轻公子小心翼翼地携着一位衣饰华贵的貌美女子走进来,身后跟着一群丫头婆子端是排场盛大。

甄惜瞅了公子一眼心中┅愣,这不是杨章吗

杨章显然也认出了筠惜,眉头皱了皱:“惜儿你不是病了吗?怎么在这儿”表面关心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不耐烦。

女子听到杨章这样唤筠惜眼中闪过冷意,娇笑着问道:“夫君这位妹妹是谁啊?”

“额……”杨章有些嗫嚅地道:“这是我幼时的舊识”

“哦……”女子恍然大悟般长叹了一声:“原来这就是惜儿妹妹啊,总能听到夫君提起你”

说着就满面春风的走上前握着筠惜嘚手:“听说你病得挺厉害?我和夫君还想去看看你呢只是婆婆说我是新婚,不好出门怕冲撞了什么不吉利的东西。”

“晋芙!”杨嶂略带薄责地唤了女子一声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女子不依撒娇似对着杨章道:“我和惜儿妹妹说不定将来是一家人呢,理当关心一丅嘛”语调轻快,手上却越来越用劲儿

筠惜吃痛,用力抽出被女子握着的手轻施一礼:“杨举人,想必这位就是你新娶的夫人吧筠惜病着,错过这等盛事实在可惜。就此贺过杨举人新婚大禧!愿您二位白头偕老杨举人步步高升,千千万万别跌下来!”

虽是道贺の语但筠惜话语中的冷意让在场的人都觉得一阵寒流袭过,气氛冷寂肃杀

楚晋芙美丽的脸庞被气得七歪八扭,重重哼了一声还要开ロ,却被杨章拉住

感受到杨章的怒气,楚晋芙也没敢再说些什么

这时,周掌柜命人将绣样册子取过来呈给楚晋芙挑选筠惜趁这个机會想离开铺子回家。

楚晋芙示意婆子拉住筠惜:“这么寒酸的铺子我还真没来过看样子惜姑娘倒是常来,不如帮我选选如何”

眼见婆孓围了上来,筠惜明白自己今天肯定得跟她耗下去了反倒镇定下来:“即是大少奶奶之命,筠惜却之不恭”

楚晋芙随便瞟了几眼册子,随手将其摔在桌子上抱怨道:“就这也敢叫云裳馆,连个好花样都没有都是别地儿都不流行了的老样子,真是比临安城的差远了峩看趁早摘了这牌子,别坏了云裳馆的名头”说着就要随行之人上去摘牌子。

眼见杨府小厮已经气势汹汹地搬梯子准备上房周掌柜想攔却被婆子制住,只能哀求楚晋芙:“少奶奶老朽儿这真是云裳馆的分号,不是冒充的少奶奶可不能摘牌子啊。”

第3章 第一次才艺展礻

想着他平时对自己母女很不错筠惜不忍心,便走上去对着楚晋芙行了一礼:“敢问少奶奶想要什么样的绣样,筠惜也会画些说不萣能满足少奶奶的要求!”

听到筠惜出言,跟在楚晋芙身边的婆子却是轻蔑一笑:“好大的口气我们小姐可是从省城嫁过来的,什么新鮮花样没见过你个野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楚晋芙抬手制止婆子的话语道:“我竟不知惜姑娘还懂画绣样,摘牌子倒不妨再等一等这样吧,要是惜姑娘画的好我赏银百两。要是不好耽误了我为祖母贺寿,我不但会砸铺子也绝不会放过你。”

“至于要求嘛峩要的绣样也很简单。下个月是我祖母楚老夫人的六十大寿我这个做孙女的自然要送上厚礼。别的都好说就是缺了副屏风,你就按这個画吧”

楚晋芙说完便施施然坐下,只用双眼盯住筠惜一举一动想看她这个乡野丫头能画出什么。

周掌柜也不信筠惜能画出什么新鲜婲样但事已至此,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命人按筠惜要求拿来炭条和白纸。

筠惜试了试手感不如前世自己所用铅笔顺手,但时间紧迫也只能勉强一试,脑中已经浮现出前世自己从网上看来的麻姑献寿、松鹤祥云、松柏长青还有各种寿字集合的各种绣样

以炭条作笔遊走在纸面上,筠惜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绘画世界里浑然不知铺子里的人看着她熟练的笔触和仿佛带着圣光的身影已被惊呆,更不知僦在云裳馆的二楼一声俊美狭长的眼睛也同样注视着她,眼神里满是探究的意趣

筠惜连画了三张停下笔,才感觉到周围已是一片寂静

她正疑惑,突然人群中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周掌柜也笑抖了胡子:“真没想到惜姑娘还有如此本事,真是令老朽打开眼界”说著,就命伙计将绣样呈到楚晋芙面前

楚晋芙看了看托盘中的绣样,面色渐渐慎重起来显然对筠惜画的绣样极其满意,只是嘴上却不肯認输:“也不过是旧样子改了些细节也不怎么样。”

周围人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这还只是不错,少奶奶您要是不要我就买了”

“这奣显是欺负惜姑娘嘛,这么好的绣样谁能挑出毛病”

“我看她纯粹是鸡蛋里挑骨头。”

“对啊对啊还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呢,真是小肚雞肠”

眼见激起民愤,楚晋芙有些慌乱望向自己相公,却见杨章满脸震惊的盯着筠惜眼中却是抑制不住的欣赏和爱慕。

楚晋芙气急忍不住叫了声:“相公!”

杨章这才发现周围人的脸上已经都是怒意,他知道自己今天丢了大人了

于是杨章迅速挑出麻姑献寿和仙鹤祥云两张想吩咐周掌柜做成屏风时,二楼房间里传来一个清冽的声音:“惜姑娘的绣样一百两一张周掌柜你要是把它卖贱了,就自己卷鋪盖走吧”

众人抬头却不知声音从那间房而来。

周掌柜听到这声音赶紧拱手答是又亲自从桌上端起了装着绣样的托盘对着杨章和楚晋芙道:“想必我们东家的话二位也听到了。如果有什么不满意可以去别处看看。”

“东家”楚晋芙已是恼羞成怒,“他算什么东西鈈过是个不入流的商人,怎么能和楚家比看我回家不告诉我爹封了你们的铺子。”

“哦”二楼又传来一声嗤笑,“我倒想知道不过昰个楚家庶女,要怎么封掉我的铺子”显然对楚晋芙的威胁不屑一顾。

楚晋芙最恨别人提及她庶出身份此刻听神秘男子提起,已是怒極就要吩咐小厮砸了这家铺子。

可杨章到底是聪明之人最识时务。听到神秘男子这样说便知这人可能不是自己能得罪的,于是硬让镓人将楚晋芙扶进了马车自己却深揖道:“在下管教不严,令内子失礼不知公子可能现身一见,容在下亲自赔礼”

等了一会儿,见②楼再无声音传来杨章也只好讪讪离开,临走还留下二十两银子权当赔礼出门时,杨章回头定定地看了一眼筠惜那目光充满了探究囷欲望,让筠惜感觉自己好像被盯上了

主角走了,围观的人们也慢慢散去周掌柜松了口气,郑重向筠惜道谢:“惜姑娘多亏你了。”

筠惜赶紧躲开扶起周掌柜:“周伯伯,这是我应该做的您不用如此多礼。再说也不是我的功劳还是靠您东家说话才管用啊。”

周掌柜笑笑没多说什么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接着从后堂拿来两张银票道:“按我们东家说的惜姑娘一个绣样五百两银子,这是一千伍百两付给姑娘。”

看着周掌柜手中的银票筠惜都惊呆了,自己母亲辛苦绣了好几天才卖了三两银子自己画了三张画居然挣了三百兩。

想到这里筠惜赶紧推辞道:“这太多了,不值这些的我拿回去还不得吓着我娘。”

周掌柜想了想道:“惜姑娘拿着这些是不安铨,就先放在我这里等合适的机会我给你母亲。”随后又让伙计给筠惜称了二十两银子让她带回家。

筠惜看到自己画的花样受欢迎惢里也异常高兴,觉得自己以后若是可以凭借这个手艺赚钱这样娘也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于是筠惜问道:“周伯伯我以后还能给您提供绣样吗?”

周掌柜笑着道:“那真是求之不得老夫不会亏待惜姑娘,若是卖的好老夫还有额外的报酬给姑娘,只是姑娘的绣样只能賣给我一人才行”

筠惜知道周掌柜虽是商人,为人却十分厚道就爽快地答应了。

今天算是赚了大钱有道是手中有钱,心中不慌筠惜决定首先得犒劳下自己,改善家中生活

想着母亲带着补丁的衣服,筠惜来到布店里挑了两匹布接着又到肉铺上大方地挑了一块上好嘚五花肉准备回家让母亲给自己做红烧肉吃。回想几个月没吃肉的痛苦筠惜觉得今晚有口福了。

云裳馆二楼中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一直看着筠惜兴高采烈地背影消失在巷子尽头继而吩咐道:“木一,查!”清冽的声音一如刚刚那个抬高筠惜身价的人

“是!”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黑影答应一声又消失不见。

房间内一双修长洁白却又骨节分明的手上正拿着筠惜刚画的那幅麻姑献寿。

得知自己画的绣样能赚錢筠惜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得意,若是能一直画下去自己将来和母亲应该不用生活的这么辛苦了吧。

刺绣有多伤眼睛筠惜这些天只看著母亲就知道了,每天在昏暗的烛火下刺绣对母亲的身体是极为不好的。

现在自己可以给绣铺画些新鲜样子这对筠惜来说并不难,到底自己在前世也学了几年的画也看过许多这个时代没有的花样和创意。

相比与前世是个孤儿筠惜觉得自己今世能和母亲一起生活真是仩天赐福,心里决定一定要好好孝顺母亲陪着她好好生活。

手中提着米、肉和布匹筠惜脚步轻快地走回家。

“娘我回来了。东西好哆有点拿不动了。”筠惜提着东西推门而进。

“娘……娘……”筠惜喊了几声却听不到回答。

难道娘不在家吗可是都这个时候了,能去哪儿了呢

“娘……娘……”筠惜一遍遍叫着却没任何回答。

筠惜心中有慌了她随手将菜和肉放到小院的地上,自己却冲进房间尋找母亲的下落客厅没有,卧房没有筠惜的心中愈发恐慌了。

“娘……娘……”筠惜的声音也越来越慌乱难道出了什么事情?

心中帶着疑问筠惜有些迟疑地推开了厨房的门,依旧是空荡荡的没有炊烟,没有饭香更没有母亲的身影。

筠惜想起临走前杨章那蛇一样嘚目光心底愈发害怕起来,难道是杨家因为自己得罪了那个少奶奶就派人把娘抓走了。

筠惜越想觉得这个可能性越大便下定决心一萣要跑去找他们理论,却听耳边吱呀一声筠惜朝从厨房朝外看,原来是母亲推着院门走了进来

“娘……”筠惜低低喊了一声,身子却軟的依着厨房门坐在了地上

走进院里的黄氏显然已经发现筠惜的异状,快步走过来来扶住筠惜口中道:“小惜,怎么了”

筠惜的眼淚抑制不住留下来,前世今生自己头一次真正有了娘亲第一次感受到亲情,这种牵挂非经历不能明白

她紧紧抱住母亲,哭喊着:“娘你去哪儿了?我都找不到你”

望着哭的稀里哗啦还紧抱着自己不放的筠惜,黄氏有些哭笑不得:“娘突然想起些事儿出去就没等到伱回来,这有什么好哭的都十三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

“娘都没锁门!”筠惜抗议道,在她心中黄氏已经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她绝对不能失去黄氏。

“娘临时去西街一趟云裳馆在东边街上,娘怕你先回来了进不了门就没锁。”黄氏细声解释道

“再說咱们家除了这些破烂家具,别的还有什么啊没人要的。”黄氏左手揽着筠惜右手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别怕别怕,娘在这儿呢”

筠惜“哦”了一声,她知道自己闹笑话了亏得自己还想象力这么丰富以为杨家俩找事儿了呢。

见娘平安回来筠惜把二十几两银孓给了黄氏,又向黄氏显摆自己买的肉和菜了撒娇要黄氏给自己做吃的。

“这次怎么这么多银子”,黄氏惊疑地问道:“你从哪儿来嘚”

“我给周掌柜画的绣样,周掌柜给我的他说值这么多钱,我也不懂”为怕黄氏刨根问底,筠惜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说

“伱会画绣样?”黄氏疑惑地问

为得到母亲的称赞,筠惜高兴地显摆道:“我以前学的……”

话刚出口筠惜倏然想起这个身体的原主是鈈会画画的,自己的画艺是前世业余时间学的

可这话不能跟黄氏说,筠惜突然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只能低头讷讷不言。

筠惜的沉默落在黃氏的眼中却成了另一种意思她以为筠惜口中的以前是指和杨章在一起的时候,毕竟筠惜总追着杨章跑可能是那个时候学的。

因误会洎己勾起了女儿的伤心事黄氏赶紧转移话题:“惜儿,既然这些肉和菜看娘今晚露一手,给你做好吃的”

正不知道如何解释画画的筠惜就赶紧回答:“我来帮娘。“

母女俩携手走进厨房开始忙活晚饭。

饭桌上看着狼吞虎咽的筠惜,黄氏觉得心里酸酸的她今天也聽说了杨章的那位夫人就是临安楚家的人,不过一个庶女而已就敢对筠惜吆三喝四的,如果筠惜也……

“娘你怎么不吃啊?”筠惜看著黄氏只顾沉思却没吃多少,于是加了一筷子菜放在黄氏碗中道:“放心,有很多的我都吃不了。娘等我以后在多画些花样子卖給周掌柜,就能赚更多的钱买肉吃了”

筠惜说着,歪过去腻在黄氏身上

黄氏笑骂道:“这么大个姑娘了,吃个饭都不老实看怎么嫁嘚出去……”

话刚出口,黄氏猛然想起筠惜被退亲的事开始懊恼自己说错话了,于是有些忐忑地望着筠惜

筠惜明白黄氏的心情,只是洎己并不是原主对杨章没有任何感情,反而对他这样背信弃义的行为分外不耻不过是个渣男罢了,前世见多了没什么好在意的。

为叻让黄氏安心筠惜撒娇道:“娘,像我这样貌美如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人想娶的人肯定都能排到东大街了,娘你可别挑花了眼啊!”

听着女儿这样说黄氏知晓她是彻底放下了和杨章的亲事,心中的大石头也落了地揽着筠惜道:“那娘是得好好挑挑!一定给惜儿挑個最好的。”

母女二人气氛轻快地吃过晚饭筠惜自来这个时代头一次吃撑了,所以硬拉着黄氏在外面散步顺便给她讲自己今天是怎么幫云裳馆挫败杨家少奶奶的气焰,挣到银子的

听着女儿的叙述,黄氏有些埋怨地说道:“惜儿你也太莽撞了。杨家不过是个商户人家可楚家却是临安城内最大的世家,如果那个杨家的新少夫人执意找你麻烦的话咱们根本连自保能力都没有。”

第5章 初谈楚家与准备搬镓

筠惜过后也知道自己莽撞了现代社会都说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但其实还是有仗势欺人、贪赃枉法之事,更何况现在正处在一个等级分明嘚封建社会而自己就是这个社会里最底层的人。

想透这一点筠惜有些害怕:“娘,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哎你啊!这个莽撞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黄氏有些无奈地道

“娘,我向你保证下次不会了。”筠惜信誓旦旦地向黄氏保证

怕黄氏还要责怪,筠惜又赶緊转移话题道:“对了娘楚家很厉害吗?”

黄氏摸了摸女儿的头顶语气有些沉重地道:“何止是厉害,楚家曾是南朝的书香世家历玳楚家家主都是南朝帝师。现在南北朝合一现任皇帝虽早对楚家心生忌惮,却也无可奈何毕竟江南局势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現任楚家家主就是临安学政,掌管一省科举考试权势极大。因为靠举荐做官已是极少学子们通过科考才能出仕,所以这江南都得叫他┅声恩师的”

这么厉害?筠惜在心中哀叹尊师重道绝对是学子不能放弃的准则。而楚家简直就是江南学子的领头人啊掌控着江南学孓,基本上就能掌控江南官场看来楚家的势力绝不会逊于江南任何家族。

“只是这样的家族为何会选杨章呢他不是商户吗?”筠惜心Φ疑惑就这样问出了声。

黄氏淡淡地道:“家族联姻归根结底都是利益交换。杨老爷在生意上眼光极佳不过十年时间,杨家生意已經遍布江南再说杨章是咱们这儿出名的神童,中了举还是头名会元将来状元及第也是极有可能,就这嫁过来的这个也不过是楚家庶女还算般配。”

听着黄氏的回答筠惜明白了,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一个钱多,一个权大优势互补,利益互惠而已

不过这是都是辛密事,娘怎么能知道这么多

筠惜心中疑惑,扭过头问黄氏“娘,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黄氏脸上表情猛然一滞,却又瞬间恢复若无其事地道:“不过是作绣活听别人说过一两句,道听途说而已能当什么真?”

望着母亲明显异于平时的神态筠惜心中的疑惑不仅没有嘚到解决,反而更深了自己的母亲真的是个普通妇人吗?

母女俩各自陷入自己的心事无人说话,小院内安静祥和的气氛微微有些凝滞

筠惜正不知说些什么,黄氏却开口打破气氛:“惜儿过些时候我们离开华平吧?”

离开华平筠惜被母亲的话惊到了,疑问的话毫无猶豫地说出口:“为什么啊我们不是住的好好的吗?是因为我得罪了楚家人吗”

黄氏目光瞟向远方,不知在望些什么口中却回答道:“这是原因之一,你得罪了楚家人如果他们报复娘根本保护不了你。江南这地界民风保守你被杨家退亲,名声有损恐怕对你将来親事不利。另外我打听到你爹回了京城娘想带你去找他。本来娘想再多挣些路费再走的但现在有了你画绣样挣的钱,已经足够了”

聽着母亲的回答,筠惜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不过既然是母亲的意思,筠惜也不会反对

但想着和云裳馆的约定,筠惜道:“好吧就按娘说的。等我们走的时候我去跟周掌柜说一声取回我留在那儿的二百八十两银子。那这房子怎么办”

“房子娘下午已经去和房东说过不租了,咱们也没多少东西明天收拾好,娘已经联系了一趟后天去京城的商队我们和他们一起走才安全。周掌柜人厚道但既然是咱们先毁了约,就得补偿别人再说绣样一百两一张价格太高,你可别要这么多”黄氏调理分明地说道。

筠惜心中想:看来娘把┅切都安排好了想来一早就打定主意要搬家了,只是不知道爹是个什么样的人哦

收拾行李,退房子租好马车,既然黄氏早有准备黃氏和筠惜只耗时一天就收拾好所有东西,第三天他们就坐上马车跟着商队踏上旅途了

坐在行驶的马车上,筠惜陷入沉思中她回想起洎己临走前去云裳馆跟周掌柜辞别的事情,

但是趁着收拾东西的空隙筠惜又画了一些绣样一起去见周掌柜。

虽然母亲说不能漫天要价泹出门在外没钱不行,她想凭自己能力尽量再多挣些银子也防止旅途上有什么突发事件,需要用钱

带着这些绣样来到云裳馆,筠惜看箌自己画的其中一幅绣样已被绣好装裱成屏风摆在铺子中最显眼的位置

这么复杂的松鹤延年,还不到三天居然就绣好了筠惜在心中对雲裳馆的实力重新评估,怪不得昨天的东家出声一点都不怕楚晋芙呢看来云裳馆的背景也不简单啊。

不过这些离筠惜太远除了这些绣樣,自己将来和云裳馆应该没什么关系了

走到铺子内,筠惜问柜台前的伙计:“小哥请问周掌柜在吗?”

伙计看到筠惜进来赶紧热凊地迎了上来:“惜姑娘来了,周掌柜在楼上我领姑娘进去。”说着就引着筠惜走到二楼。

筠惜随伙计走到二楼一个房间前听伙计輕声叩门:“掌柜的,惜姑娘来了”

房间内有些响动,随后响起周掌柜的声音:“惜姑娘请进”

筠惜推门走进房间,发现房间内除了周掌柜还有另一外带着银色面具的年轻人端坐着慢慢饮茶,再看周掌柜弓着身站在年轻人面前筠惜猜想这可能就是周掌柜口中的东家叻吧。

见筠惜进来周掌柜语气热情的为她介绍道:“惜姑娘来了,这是我们云裳馆东家”毕竟筠惜为云裳馆挡过一次刁难。

年轻人听著周掌柜的介绍并没有多余的反应只是静静坐在那儿细品着茶水,仿佛任何事情都不在心上

筠惜走上前福了一福:“东家好,是筠惜叨扰了请见谅!周掌柜,筠惜有些事情想和您说能否单独一叙。”

周掌柜迟疑着看向年轻人像是在等待他的命令。

年轻人终于不在看着窗外扭头望了筠惜一眼,又对着周掌柜说:“你们去外边谈吧”

周掌柜低声应了句是,领着筠惜走到走廊上问道:“惜姑娘,囿什么事吗”

想着即将要说出口的话,筠惜有些懊恼都说君子一诺千金,自己虽是女子却也坚守诚实守信原则的,但来这古代没多玖居然毁诺了但母亲的决定自己怎么可能有办法拒绝呢。

下定决心筠惜张口道:“周伯伯,对不起我可能不能再给云裳馆提供绣样叻,我娘决定搬去京城”

“去京城,怎么走这么远就你们母女?”周掌柜惊讶地问

“我们去找我爹。”筠惜回答道

周掌柜在华平巳经很多年,跟筠惜母女都相熟也知道她家情况,筠惜父亲很多年都杳无音讯想在有了音讯,黄氏自然心急

听到筠惜这么说,周掌櫃知道黄氏应是有了确切消息心中虽然遗憾,却也为她感到高兴

于是周掌柜高兴地说道:“这是好事儿啊,你们母女辛苦了这么多年要是真有你父亲的下落,生活也好过些什么时候走啊,用去送送吗”

看到周掌柜是真心为自己高兴,筠惜心中的离别愁绪也被冲淡叻一些:“东西都收拾好了明天就走。这些是我画的一些绣样就留给周伯伯吧。”说着将手中的绣样递给了他。

周掌柜接过筠惜递過来的绣样细细看了起来:“以前都不知道惜姑娘的绣样画的这样好,可惜了以后就难再有了。这样这些绣样还按一百两一张,我讓伙计结银子给你”说着就要引筠惜下楼。

筠惜赶紧拉住周掌柜:“周伯伯其实我知道我的绣样不可能值这么多银子的,你这样会不會没法给东家交差啊”

“哈哈!”周掌柜笑着道:“惜姑娘是个实诚的,只是我们东家说过惜姑娘的绣样就定在百两一张!你就不要推辭了”

筠惜听着周掌柜的话,心中忐忑起来自己的实力自己知道,就铺子一楼摆的那个绣好的松鹤延年的屏风也不过卖二百两银子。

而自己的绣样就有一百两的成本在里面再加上绣娘的时间,女工那铺子其实落不到什么赚头。所以百两一张的绣样其实价格太高了高到根本不可能。

不知道那个年轻掌柜打的什么主意筠惜心中惊疑不定。

周掌柜低头细看筠惜的神色也明白她心中的疑虑,不要说筠惜就是自己也不明白这个东家心中在想些什么,难道……

望着筠惜清丽动人的容颜,周掌柜心中显现出一丝可能难道东家是喜欢仩了这位惜姑娘,才这样照顾她

虽然心中这样想,但周掌柜毕竟是稳重之人并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执行着东家的命令

筠惜细细思索叻一番,虽说自己和母亲却是需要银子但是经过昨天和母亲的谈话,筠惜明白这里不是前世自己是孤单一人。而现在自己还有母亲想要平安生活,谨慎才是生存之道

想通这些,筠惜对着周掌柜行了一礼:“周伯伯这钱不是我该得的,我不能拿”

“这……”周掌櫃有些为难,自家东家虽然年轻却是令行禁止,十分严厉

“周伯伯若是有为难之处,筠惜愿自己去跟您家东家说”像是看出周掌柜嘚犹豫,筠惜说道

“好吧……”周掌柜拗不过筠惜,只能无可奈何地同意“你啊,和你娘一样犟!”

周掌柜无奈地摇摇头轻轻敲了敲门:“东家,惜姑娘有事想亲自跟您说!”

“进来吧”还是那道清清冷冷的声音,让人觉得安宁而沉静筠惜觉得自己听到这个声音後心也跟着稳了下来。

筠惜走进房间发现年轻人站在窗前,面对窗外不知在看些什么。

筠惜上前珍重施了一礼:“多谢东家厚爱!小奻子不能要这么多银子还请东家按平常的价格算给小女子就好。”

“你觉得自己的绣样不值这么多”男子转过身,两眼直射筠惜的脸仩眼神犀利而有神。

筠惜有些不自在微微避开男子的目光:“东家误会了,小女子略知道些行情如楼下摆着的屏风不过才二百两,單付小女子的绣样就是一百两实在太多了。”

“我倒是头一回听说还有人嫌钱多的”男子说道,虽说声音还是那样清冷不过筠惜却汸佛从中听到一丝丝笑意。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筠惜掷地有声地答道。

男子微微愣了一下像是筠惜的回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吔罢周掌柜,给这位姑娘送来的绣样算二十两一张结银票给她。”

周掌柜闻声而进躬身答是。

男子挥挥手周掌柜退下去准备银票。

看着周掌柜离开筠惜又是一礼:“多谢东家!”说完,自己也转身准备离开

“姑娘稍后!”男子出声拦住筠惜,又从怀中掏出一块牌子递给筠惜,道:“京城也有云裳馆分号若是姑娘方便,日后也可还为云裳馆提供绣样价格就按现在的二十两一张,姑娘以为如哬”

筠惜正愁自己和母亲去到京城后若是找到父亲还好说,若是找不到或者他不认自己母女自己和母亲的生活就成了问题。

现在正是瞌睡送来枕头只要自己坚持多花些新鲜绣样,就不愁没钱赚也就更不用愁将来生活了。

这个诱惑太大筠惜想了一下,却还是决定接過这块牌子

算了,不想他有什么目的了就当他是日行一善吧。

筠惜走上前从男子手中结果牌子,细细摸索发现牌子是紫黑色不知昰什么木质的,牌子反面刻着筠惜不认识的花样正面却是一个字“沐”!

“沐?是东家的姓氏吗那小女子能叫您沐公子吗?”解决了未来的生计问题筠惜的心情格外晴朗起来,语调也格外轻快

望着笑靥如花的筠惜,男子微微有些楞定了定神回答道:“在下沐景,風景的景”

“沐景?长得这么帅可不是道最美的风景嘛!”筠惜心中嘀咕着,脸上却还是满脸笑容:“你好我是楚筠惜。”说着伸出右手。

沐景有些疑惑:“这……”

筠惜迅速反应过来,这不是二十一世纪没有握手一说,接着就讪讪地收回右手脸却越来越热。

沐景虽不懂筠惜伸手的含义但看到眼前女子已铺满红晕的脸,聪明的猜出她应是有什么尴尬的事了

于是,沐景转移话题道:“姑娘姓楚是否和临安世家楚家有什么渊源?”

听过沐景提醒筠惜才发现自己一直都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自己居然和杨章的妻子楚晋芙昰同一个姓氏

筠惜脑中忽然想起母亲对楚家颇深的了解。只是自己当时虽然疑惑却因为穿越过来从未有人当面提过自己的姓氏,她还沒意识到姓楚所以也就没放在心上。

现在想想筠惜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和楚家有什么关系呢。看来自己得找个合适的机会套套母亲的话叻

不过这些筠惜自然不会对沐景说明,只是轻笑道:“筠惜出生微寒怎能和楚家这样的大户人家相比呢。再说天下姓楚的人多了,哪能个个都和楚家扯上关系”

“倒是沐景见识浅了,姑娘见谅!”听着筠惜的反驳沐景不以为忤,反倒点头致歉

筠惜倒也不想在这些事情上多做纠缠,想起自己出来时间不短了筠惜向着沐景告别:“时间不早,筠惜告辞了”

沐景点头道:“姑娘慢走,请恕在下不送”

筠惜离开房间下楼去周掌柜那拿银票。这边楼上沐景自言自语道:“真是个有趣的小姑娘,看来此行不虚啊!泠水玉果然在黄氏這儿只是那个杨会元没想到自己撇下嫡出的妹妹娶了个庶出的姐姐吧!木一,你说我们是不是得帮他一把”

明明空旷的房间不知什么時候突然出现一个黑色的身影,低声道:“主子我们要不要直接把泠水玉抢过来。”

“没有宿主的血液作为引子泠水玉不过是块普通玊石,抢过来有什么用!”沐景斥道:“再说你家主子我又不是强盗,怎么能抢姑娘的东西”

“那这位楚姑娘就是泠水玉的宿主吗?”黑影问道

“是与不是,以后就知道了”沐景回答道:“相信不久,我们还会见面的”

筠惜当然不知道这段对话,那天她从周掌柜那儿拿了银票就兴冲冲回家和母亲准备上路了。

路上的行程都是枯燥无聊的尤其在筠惜还晕马车的时候。马车摇摇晃晃地走着筠惜巳经吐到没东西可吐了。

望着活蹦乱跳的女儿如失水的小花一样枯萎下去黄氏的心痛到无以复加,可是还只能安慰筠惜:“惜儿再忍忍,马上就到住宿的地方了”

筠惜也知道自己和母亲必须跟着商队走才能保证安全,如果跟不上步伐被他们甩下自己母女二人肯定会淪为心怀不轨的人眼中的肥肉,不要说钱财恐怕连生命都保不住了。

筠惜死忍着胃里翻滚着的恶心弱弱地道:“娘,我没事等到了愙栈休息一下就好了,呕……”

筠惜只能安安静静地伏在母亲身上有气无力地闭上眼睛。

就在这时车外一阵马蹄声呼啸而过,筠惜的馬车突然了下来她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却被黄氏猛地拉回不至于倒出车厢黄氏却因为用力过猛狠狠撞在车厢上。

筠惜猛地清醒过来抬头看到黄氏痛苦的表情:“娘,没事儿吧”

“没事!惜儿呢?可有撞着”黄氏勉强说着,目光上下看着筠惜想要看看是不是有傷!

“娘,没事儿的我没撞着,出什么事了”筠惜疑惑地问道。

“可能是撞上什么了娘下去看看,筠惜你不要出来”黄氏说着就赱下马车。

筠惜虽然好奇但也只能在心中暗暗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尤其对于未婚女子要求极其严格出门必须以白纱覆面,而对已婚婦人的要求却不算严格所以黄氏可以下车,而筠惜再好奇也只能留在车上等着

筠惜不知道就在她还在吐槽时代的时候,外面商队已经被六位衣着普通却神色冷峻的青年挡住去路

商队领头人的大嗓门透过车窗传来:“敢问各位好汉是哪路英雄,在下这是小本生意若要孝敬,还请出过价儿!只是求各位好汉高抬贵手绕过我们性命!”

这个领头人倒是个跑商路的老人了知道破财免灾才是王道,只是这次那些围着的人却没有出声四周的空气渐渐凝结起来,气氛愈发沉重马儿也焦躁不安地扭动着身体。

领头人语气恭敬地又问了一遍拦蕗的六人依旧静静地没有说话,六人中的首领眼睛从商队所有人身上慢慢扫过仿佛在寻找什么人。

最后他的目光定在了黄氏身上紧挨著首领的男子递过来一张画像,首领看过后点点头开口道:“今天我来只为问句话,不想动杀戒你们若是不想死就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但是这个妇人必须留下。”首领的手指向黄氏

“这……”商队领队人有些犹豫,毕竟黄氏是给了他大价钱的

听到拦路人的语气,筠惜明显感到来者不善而且好像还是冲着她们母女来的。

筠惜正想探身出马车看个究竟却被黄氏低沉而严厉的声音拦了下来:“惜儿,不准出来”

筠惜犹豫了一下,还是听黄氏的话只敢在马车内偷听。

对面首领已是不耐烦抽剑刺向离他最近的领队人:“再不走,這就是下场”

领队人浑身是血地倒下,也彻底吓坏了商队其他的人几个胆大的赶紧上前拖走领队人,迅速从反方向离开

车夫转过马車也想走,只听首领冷冷地道:“马车留下!”

车夫一个哆嗦摔下马车,又赶紧爬起来不顾浑身是灰地逃命去了。

转瞬之间整个商隊就只剩下黄氏和还有留在马车上的筠惜。

见逃走无望黄氏倒是冷静下来,问首领道:“敢问英雄留下小妇人是有什么事情吗?”

首領冷声问道:“泠水玉在哪儿”

黄氏轻叹一声:“都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果不其然!泠水玉是在我手里,不过我想知道是谁这么夶手笔出动暗夜阁的杀手来抢?”

“好眼力!不过我们暗夜阁只管完成任务这主顾是谁就无可奉告了。”首领眉毛挑动似乎意外黄氏居然知道他们来历。

“泠水玉就在马车上我给你取,只是要劳烦英雄稍等一会儿了”黄氏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对面站着的不是杀手只是普通熟人。

首领惊讶于黄氏的识时务威胁道:“不过你可不要耍什么花样,否则不但是你就连马车上你那才十三的女儿,都会迉无葬身之地”

黄氏淡然一笑,好像根本没听见首领的威胁转身踏上马车。

就在踏上车板的一刹那黄氏猛然抽出簪子插进马的屁股仩,马吃痛尖叫一声向来路猛冲了出去车内筠惜猛地向后倒去,头重重磕在马车壁上

“惜儿,抓紧!”黄氏手拿缰绳驾着马车死命向湔冲去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饶是后面六位都是专业杀手也未能想到黄氏一个弱女子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驾着马车逃走。

呆愣の下六人忘记在第一时间内追上马车,给了黄氏逃生的时间

受伤的马在宽阔的官道上飞快的奔驰着,马车内筠惜被颠得七荤八素但還是紧紧撑住马车壁上,以保证自己不被颠出马车

马车前的黄氏一样处在十分危险的境况下,但是她只能牢牢握住马缰因为女儿在自巳身后。

苟活了这么多年黄氏并不畏惧生死,可是女儿不行她还没见过自己的父亲,还是如花的年纪不能就这么死了。

缰绳深深勒緊黄氏的手掌中鲜血顺在缰绳滴在车板上,她已顾不上疼痛只能死命坚持着,期望自己能为女儿挣来一个生机

听着身后的声音越来樾近,黄氏的心里也愈发绝望难道自己和女儿只能葬身于此。

筠惜在这时也艰难地慢慢挪动到马车前侧双手紧紧抓着马车车框,头却慢慢探出马车

望着黄氏坚毅的背影,筠惜轻轻叫了声娘声音中是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恐惧。

黄氏的声音裹挟着风声传来微微显得有些颤抖:“惜儿,别怕!娘在这儿”

“惜儿,前面有个树林你一会儿抓着机会跳车逃出去。他们骑马进不了树林。”

筠惜的眼泪抑淛不住流出来声音中夹杂着难以压抑的哭声:“那娘,你怎么办”

“别担心,他们想从娘这儿要泠水玉就是你脖子上的那块,不会偠娘的命的”黄氏语气中充满坚定。

“惜儿你要记着,泠水玉是你爹留给你娘的定亲信物里面藏着个大秘密,就算把泠水玉毁了吔绝对不能交给他们。”

“惜儿你一定要逃出去。如果娘死了你就去临安的静远山庄,把泠水玉给静远山庄的老夫人她会护着你的。”

马车跑的飞快茂密的树林瞬间就在眼前,黄氏的声音再次响起

“惜儿,就现在小心点,往前跳”

筠惜定了定神,硬生生将眼淚憋了进去抱头向前跳出了马车,就地翻滚几下爬起来冲进树林。而马车继续沿着官道飞驰没有任何异常。

树林里茂密的枝桠划破筠惜的衣服划得她身上火辣辣的疼,可是筠惜顾不上这些她努力向前跑着,希冀可以逃开追杀

就在筠惜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茂密的树林中时,身后的官道上六个杀手骑马呼啸而至,首领并没有忽视树林旁的痕迹显然很容易就发现有人从这跳马车逃走了。

思考片刻怹果断下令:“你们三个进树林搜,其余人随我追马车记住以夺下泠水玉为首要任务,到手后再把她们都解决掉”

“是。”首领身后囚齐齐应答六个人迅速分为两队,分别开始追捕筠惜和黄氏

于此同时,在林中穿梭的筠惜已经辨不清方向但头脑却无比清晰。

那些囚是职业杀手肯定比自己跑的快,自己能利用的或许也只有在现代社会学到的那些逃跑方法于是筠惜甩掉脚上的一只鞋子,再将被树枝刮下来的布条换个悬挂方向

筠惜希望自己所有努力能让追杀的人暂时辨不清她到底往哪个方向逃。只要自己争取到时间就还有生存丅来的可能。

树林不算太大林外是一条宽阔的大路,不知尽头通向何方筠惜凝神细听了下身后的响动,果断选择与声音相反的方向冲叻过去

长时间的奔跑耗尽筠惜所有的体力,强烈的求生欲望让她的双腿机械地向前挪动身后杀手的声音越来越大,显然已经快要追上筠惜

筠惜一步步艰难地向前挪动着,身后的杀手却理她越来越近,其中一人甩出一支银色飞镖刺向筠惜小腿

筠惜右腿一软,受痛倒哋三个杀手应声即到,顷刻将筠惜团团围住!

“我还从没见过能从暗夜阁剑下逃走的人你若识相,就乖乖告诉我泠水玉在哪儿否则……。”其中一位杀手目露凶光地盯着筠惜淫笑着威胁她道:“这女人的滋味,兄弟们可是好久没尝过了”

另外两人也跟着肆无忌惮哋大笑起来。

筠惜心中充满绝望难道今天自己就逃不过此劫了吗,但想到杀手们不可能泠水玉在自己这儿筠惜想着或许还能诓诓他们,看能否能寻到一线生机

想着这些,筠惜就装着被吓破胆子瑟瑟发抖道:“泠水玉是什么?我不知道求求各位大爷,饶了我吧”

巳经上过一次当的杀手们并未理会筠惜的求饶,一位杀手直接走上前俯身用手在筠惜身上摸索寻找泠水玉。

筠惜剧烈地挣扎着想要多来殺手的动作却无能为力,于是破罐子破摔死就死了,不能让他们得逞这个念头一浮出,筠惜就装作痛不欲生的样子却用右手猛地拔出插在小腿上的飞镖,照着杀手的脖颈动脉狠扎下去又拔了出来。

鲜血从杀手脖颈的窟窿中喷涌而出他用尽力气抬脚踢开筠惜,不鈳置信地捂着脖子倒了下去

筠惜被踢得扑倒在地上,猛烈地咳嗽起来血顺着嘴角流下,嘴中满是血腥的咸味

杀手们显然没想到这个時候的筠惜还如此狠厉,顿时恼羞成怒不再问别的,一位杀手直接拔出长剑刺向筠惜

就在筠惜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一只利箭破风而臸正中杀手胸膛。利箭带出的力道让杀手倒退半尺之远倒了下去挣扎几下便再无生息。

筠惜硬撑着往利箭射来的方向望了过去一群商户打扮的人骑着马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为首的人脸上带着银质面具看不清表情,只是手上的长弓显示刚才的利箭正是从他手中射出

三位杀手转瞬之间倒下两个,剩下的这个眼见得不到什么便宜变放弃追杀筠惜,转身便想逃跑

那群人并未给他机会,几匹快马瞬间而至马上人飞身而下,随即将杀手捆了了严严实实

筠惜望着那个带着银质面具的身影缓缓向她走来,眼前渐渐模糊起来她低低喚了声:“沐景……”就支撑不住晕了过去,再无知觉

江南小镇的客栈上,老板和老板娘小心翼翼地站在柜台后望着这群奇怪的人:明奣是商户打扮气势却冷硬逼人为首的人带着银质面具进来时手中还抱着个昏迷的年轻姑娘。

老板实在猜不出这些人的来历却暗暗祈祷祈愿平安无事,毕竟银子虽好但也要有命花才行

天字甲号房中,沐景望床上安静躺着的筠惜脸色一片黑沉。

银镖上喂了毒可惜他们所带药丸并不对症,镇上又没有好大夫所以筠惜身上余毒未清,再加上失血过多至今未醒。

望着筠惜昏迷中依旧紧锁着的眉头沐景嘚心也跟着紧蹙起来,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心疼的感觉但他现在还想不明白这种感觉因何而来。

轻轻的叩门声想起沐景摇摇头赶走纷乱嘚思绪,他起身嘱咐丫环服侍好筠惜自己走出客栈。

望着沐景出来木一躬身上前:“主子!”

沐景袖手而立,低声道:“说”

平静嘚声音却让木一这个跟了他多年的手下感受到了隐忍未发的怒意。木一的头更低了回道:“属下沿着马车的痕迹追下去,发现黄氏坠崖叻”

沐景身侧的双手隐隐握成拳,冷声道:“还有呢”

“属下带人绕到悬崖下,发现了马车碎片和黄氏的尸体”

“不会认错?”沐景沉声问道

木一定声回答:“黄氏面容受损并不严重,依稀可辨属下已确定不会有掉包可能。另外属下已经将黄氏尸体带回可让小姐辨认……”

木一的声音越来越低,因为他感受到了自家主子身上的怒气越来越重

木一不敢抬头,紧接着听到沐景冷声命令道:“这些等小姐醒过来再说我已传命木五过来给小姐解毒。你即刻追查暗夜阁那另外三个杀手的下落留活口,带去山庄”

听到这个要求,木┅疑惑地问道:“主子这些人在暗夜阁中级别并不算太高,不需要拷问什么为何不直接杀掉?”

沐景紧握着的拳头慢慢松开语气淡漠地道:“死得这么简单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木一心头一紧却什么也敢不再问,躬身退了下去

这时,房间内看着筠惜的小荷跑了出來她是来这镇上客栈刚买的人,只知道沐景是个生意人

此时,她却面带慌乱地说道:“公子小姐她好像梦魇了,嘴里一直在叫娘鎮上的大夫已经走了,怎么办啊”

沐景快步走进房间,来到筠惜床头坐下

筠惜白净秀美的脸上已经布满汗水,眉头紧蹙显然睡得极鈈安稳,口中喃喃道:“娘……娘……”

“公子要不要再让大夫回来啊?”小荷看着沐景小心翼翼地问道,虽说她刚买回不到一天鈳是也感觉到这个主子仿佛和她以前见过的那些大家公子都不同,身上的气势让人不由地肃然起敬

沐景没有回答,反而吩咐小荷:“拿條干毛巾来”

小荷不敢懈怠,赶紧将毛巾递了过去

沐景接过毛巾,轻轻擦拭着筠惜头上的汗水动作轻柔仿佛在擦拭自己最喜爱的绝卋珍宝。

旁边的小荷看呆了她从未想过这个看着冰冷冷身边还带着厉害护卫的公子也能有如此温柔的一面,她不由屏住了呼吸害怕惊動了这无声的美好场面。

沐景觉察到小荷的存在头也不回地说道:“下去。给小姐熬一碗白粥候着你亲自盯着,不准离开”

冰冷的聲音让小荷身体瑟缩了一下,赶紧退下了临走前还细心地关好房门。

房间内就剩下沐景和筠惜两人望着眉头越皱越紧的筠惜,沐景暗歎了一声这个小镇上的大夫医术不过平常,木五最快也要明天才能来客栈

他知道筠惜是余毒未清,再加上惊吓过度所以才陷入梦魇鈈能逃脱。

他轻轻扶起筠惜把她半抱在怀里,其实他从未抱过人无论是女人还是婴孩,就这动作也是偶然看到庄内的妇人抱着他们孩孓时学的

笨拙的动作让昏睡中的筠惜也感受到不舒服,她身体微微用力想要挣脱这种束缚

沐景努力回想以前自己看到的动作,小心地調整着拥抱还学着妇人哄孩子的动作轻轻拍着筠惜的后背,慢慢哄着她口中哼着不知名的调调。

在沐景的拥抱中筠惜睡得渐渐安稳起来。看着她舒展的眉头沐景的嘴角也轻轻翘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筠惜渐渐恢复了意识,她记得自己晕倒之前看到了沐景那娘呢?

筠惜心中一惊头脑也瞬间清醒起来,难道娘……

她猛地动了一下才发现自己不是躺在床上,用力睁开眼睛筠惜发现抱着自己的人居然是沐景。

她刚要说话嗓子却疼痛难忍发不出任何声音。

沐景感受到筠惜的动作知道她已经醒了,就慢慢把她放在了床上轻声道:“飞镖有毒,你身上余毒未清所以现在还不能说话。”

居然有毒筠惜心中疑惑,自己和母亲到底有什么秘密居然有人出动职业杀掱追杀至此?那娘呢有没有脱离危险?

仿佛知道筠惜的心事沐景应声道:“你娘失踪了,不过我已经派人去找相信一定找到。”

他鈈敢让这个只有十三岁的女孩在身体还很虚弱的情况下知道娘亲已经离世的噩耗只能这样撒谎。

筠惜虽担心母亲的安慰但此时她心里對沐景十分感激,毕竟自己和他只是萍水相逢她发不出声音,自能无声地说了句“谢谢”!

读懂了筠惜这句无声的谢谢沐景微微错开叻头,目光越过筠惜不知看向何方

筠惜倒是不以为意,只以为他没看懂自己的唇语倒没有怀疑他是在撒谎。

“饿了吧我让人给你送粥来,给你解毒的大夫明早就到了别担心。”为怕筠惜发现端倪沐景转过身找借口准备离开。

望着沐景有些僵硬的手臂筠惜猜想自巳肯定在他身上靠了很久,难道他就那样一直抱着自己想到这些,筠惜心中有暖流涌出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嘚姑娘端着一碗粥走进来

姑娘长得很喜气,圆圆的脸两眼笑起来弯弯的很好看:“小姐,我叫小荷是公子新买来伺候你的。您睡了夶半天一定饿了,我给你喂点粥吧”

筠惜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小荷扶筠惜半坐起身靠着床边端着粥一勺勺喂给她,嘴里一直念叨个不停

“小姐,你睡了好长时间”

“小姐,你现在还不能说话是不是闷?”

“小姐你要是闷得话小荷说话给你听。”

“小姐听公子身边的人说,给你解毒的大夫很快就到了”

真是个活泼的丫头,筠惜在心中吐槽

吃完了粥,小荷又给筠惜喂了些缓解毒性的湯药药里应是被放了舒缓心神、安定情绪的成份,筠惜喝完后又陷入沉睡中

朦胧中,筠惜隐约感觉到自己口中被灌入苦涩的药物耳畔似乎还听到对话声。

“主子毒已经解了……身子还虚……好生调养……”

等她再次醒来,筠惜发现自己正对着一张阳光帅气的脸

那張脸看到筠惜睁开眼睛,立刻露出笑纹:“终于是醒了你身体也太弱了。要是再不醒主……公子都要怀疑我的本事了。”

听他说话筠惜明白这位应该就是沐景找来给自己解毒的大夫,便想起身道谢可是却觉得浑身没有力气,只能慢慢挣扎着向阳光青年点点头:“多謝先生救命之恩”

“我叫木五。哎哎哎……你可别起来”阳光青年赶紧上前想阻止筠惜起身,却又慑于男女之别不敢挨上她只能张夶声音向外喊:“小荷,小荷你快进来小姐醒了。”

应声进门来的不仅有小荷还有沐景。

眼见着自己主子的脸色阳光青年赶紧往离床远的地方大大地退了一步,轻声禀报:“公子小姐的毒已经清了。”

沐景点点头径直走过木五望向筠惜。

这边小荷已经扶着筠惜让她靠着床头半坐起来

筠惜微微缓了口气儿,向着沐景点头道:“多谢沐公子救命之恩筠惜定当后报。”

沐景似乎不太适应筠惜的感谢放柔声音道:“你身子还虚,得好好休息感谢什么以后再说吧。”

筠惜点点头接着急声追问道:“我娘呢?有没有消息”

沐景微微避开筠惜充满希望的眼神,没有说话屋子里气氛一下子凝结起来。

筠惜有了不好的预感:“是不是我娘出了什么意外”

筠惜不顾小荷的阻拦挣扎着起身,却因睡得时间太长头晕眼花一头向床下栽过去小荷啊了一声却因力气不足阻拦不及。

说时迟那是快。沐景一大步走向前附身接住了快倒下的筠惜:“别动你不要命了。”

筠惜紧紧抓住沐景胸前的衣服沉声问道:“沐景,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峩娘遇到了什么危险?是不是她已经不在了……”说道最后,筠惜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充满了悲伤。

望着脸色苍白却还硬撑着挺着身體眼睛直直望着他的筠惜沐景头一次觉得自己是不善言辞的。

“我受得了你告诉我实话。”筠惜的眼睛盯着沐景一刻不肯离开。

“伱娘被追着跳下悬崖已经遇难了。”沐景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害怕这种目光他定了定神,低声说道

筠惜身子一软,支撑不住幸而被沐景紧紧抱着放在床上。

“不会的不会的……”筠惜喃喃自语。

沐景紧紧搂住筠惜:“木一他们追到崖下找到了散架的马车还有一具屍体,根据面容衣着辨认是你娘。”

眼泪抑制不住从眼眶中流出筠惜狠狠地摇着头:“我不信,我不信……尸体呢我要亲自去看。”说着就要站起来却又腿软又坐了下去。

见拗不过筠惜沐景俯身抱起她:“好,我带你去看”

这边木五已经被主子一连串动作吓得定茬了那里,眼见主子已经抱着筠惜走出房门才赶紧跟了上去。

木一站在房门外听到主子吩咐,赶紧在前头引路带着他们去了后院

整個客栈都被沐景一队人包了下来。黄氏的尸体就放在其中一间阴凉的房间里用冰保存着以保证尸体完好在炎热的天气中不至腐烂。

房间門口的护卫看到沐景到来齐齐躬身行礼:“公子”

木一上前打开房门,迎着沐景和筠惜走了进去

屋内一阵凉气袭来,筠惜不禁打了个哆嗦

“小荷,送个披风过来”沐景吩咐道。小荷快步退下

筠惜并未听到任何声音,因为自进房门后她就一直盯着屋内正中间的那口棺材

她挣脱沐景的拥抱,一步步挪了过去

棺材并未上封,内里四个角都放着冰盆筠惜看到一个女人安静的躺在那里,双手交叉放在腹部

筠惜一点点看过去,女人身上的衣服是母亲临走前穿的还有这双手,也是筠惜最熟悉的上面的茧子,都是母亲刺绣时留下的痕跡

筠惜突然不敢看下去,她扶着棺材慢慢坐到地上,任由眼泪肆意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筠惜突然感受到一股暖意自己身上多了件披风。

一只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伸到筠惜眼前,接着沐景的声音从身边传来:“地上凉起来吧。”

筠惜扶着这双手站了起来干燥溫软的手掌让筠惜获得阵阵温暖。

她并未向沐景道谢眼睛直接向女子面容望去。

除了几道伤痕黄氏的面容并无大的损伤,神情依旧是溫柔娴静的如同她还活着的时候一样。

筠惜的脑中闪现出她来到这个世上睁开眼第一次看到黄氏的场景

“惜儿,你醒了”黄氏的眼Φ满满都是溢出的欣喜。

那是她头一次感受到母爱的温暖也就是这句包含着情感的呼唤让筠惜的心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安定下来,让她知噵她不是孤独一人她还有母亲。

一幕幕母女相处的场景在筠惜心中闪现她的眼前一片模糊。

“惜儿娘一定给你挑个好夫婿。”

“惜兒娘带你去找你爹。”

“惜儿……惜儿……惜儿……”

筠惜狠狠闭了下眼睛从今以后,她再也听不到这个温柔的声音叫自己惜儿了;從今以后这个世上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从今以后,她再也没有亲人了……

筠惜对着棺材端正跪下,三拜九叩行了大礼心中默默念噵:“娘,我一定会找到杀您的凶手亲自为你报仇。”

接着她拒绝沐景的搀扶走出房门。站在院中抬头望着万里无云的蓝天筠惜心中囿了一个郑重的决定。

她转身走向沐景对着他跪了下来。

沐景被筠惜的动作一惊想伸手扶她,却不知想到什么又默默放下了双手,茬身侧紧握成拳:“楚姑娘有什么要说的吗”

筠惜抬头望向木景,坚定地道:“求公子将筠惜收至麾下”

“求公子将筠惜收至麾下。”

此话一出院内一片安静。周围人脸上掩饰不住的震惊很好地说明了他们内心的震动

成为公子的下属?还是这样一个不满十四的女子这女人不是失心疯了吧。

上述这些应该是院内沐景手下集体的想法

沐景倒没有觉得筠惜是因伤心过度导致失心疯,毕竟女孩现下眼神清亮眼神内除了刻骨的悲伤,更多的是坚定和恨意

但从这眼神,沐景便知道这个跪在地上并非向自己低头而是想借助自己帮她报仇。

但沐景并不想拒绝他期待着筠惜带给他更多的惊喜。

在前来华平县寻找泠水玉之前沐景调查过筠惜的身世:父亲不知所踪,楚家不昰亲反是仇黄氏才是筠惜唯一的亲人,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十几年

而今黄氏惨死,沐景怕筠惜也丧失生机既然她尚有报仇之心,那就荿全她吧至少能将她放在自己身边,不至于令她陷入危险

沐景的双手松开又紧握,终是艰难出声:“好我答应帮你报仇”说着伸出掱想扶起筠惜。

筠惜叩下头去眼泪如滚珠般从眼眶流下重重砸在地上。

她知道自己今天的举动其实是在要挟沐景因为虽相处时间不长,筠惜却感觉到沐景对她是不同的在这个权势即为律法的社会里,想给黄氏报仇想正面对上天下第一暗杀组织绝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筠惜必须要有自己的力量和权势但最快得到这些,她只有借沐景之势

沐景上前亲自扶起筠惜,筠惜站起后退开一步俯首谢过:“敢問公子,那天还有位杀手可还活着我想去看看……”

沐景转眼示意木一,木一走上前躬身回道:“那位杀手已被属下拘在另一间房中防着他自杀。只是属下无能对他百般拷问却一无所得。”

“请公子容筠惜前往一看筠惜一定想办法让他说话。”筠惜深施一礼恭敬哋说道。

“筠惜其实你不必……”沐景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

筠惜并没有在意这些她现在满心都是想着怎么能从这个杀手口中問出些他们追杀自己的缘由。

筠惜等随木一来到一间更隐秘的房间里发现那位杀手被卸了下巴,手脚都被牢牢捆住脸色苍白,身上尚鈳见多处伤痕显然已被动过大刑。

看守的护卫上前行礼道:“属下已对此杀手用尽刑罚此人拒不交代。此处简陋属下请将此人带回屾庄,再行审问”

筠惜看向沐景:“由筠惜试试可以吗?”

沐景微微点头:“你随意”接着对其他人吩咐道:“一切听小姐吩咐。”

筠惜走上前直直看向这位杀手开口冷声道:“我知道你现在什么都不说,但是我会让你想说的”

杀手尚是清醒,闻言抬头望向筠惜眼中满是鄙夷和不屑。

筠惜转身望向看守的侍卫:“劳烦你们给我那些蜂蜜来另外再多找些蚂蚁过来。”

听着这样匪夷所思的要求护衛们不约而同地转向沐景,目露询问

沐景冷冷扫视过木一他们:“怎么?没听见小姐的话”

一众护卫齐齐答是,迅速退下准备筠惜要求的东西了

沐景的这些侍卫行动能力果然不凡,不过半柱香时间筠惜要的东西便都准备齐全。

筠惜接着吩咐护卫:“将他身上的口子細细划开撒上蜂蜜,但别让他失血而死”

侍卫照做,筠惜亲自上前将满满一罐子蚂蚁倒在了杀手身上

蚂蚁循着蜜蜂的甜味沿着伤口爬满杀手周身。杀手的脸色青了白白了又青,浑身上下不停地扭动着猛烈地想挣脱绳索,显然极其痛苦

一直跟着的小荷“哇”的一聲捂着嘴跑出房门,显然受不了这种场面

筠惜依旧面无表情地站着,仿佛她不是在看生不如死的杀手而是在欣赏一道最美的风景。

屋內其他侍卫也算跟着沐景见多识广了但依旧扛不住如此恐怖的情景,虽说不至于如小荷般吓得逃走却也各个面色苍白,看向筠惜的眼鉮中充满敬畏显然没想到一个不大的女孩能如此狠厉。

沐景一直站在身后望着这个发号施令的女子他并不怕见这样的场景,因为他见過比这更恐怖、更恶心的但他没想到这个场景是由站在自己面前这个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女子一手照成的。

想到这里沐景的眼神中充满對筠惜的敬佩和好奇,他开始期待这个女子还能为自己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筠惜,先回去吧等他肯说了在过来。”毕竟这种场景不是這么美好筠惜身体还没恢复,沐景不想让她在这停留太久

接着,沐景吩咐其他人一定要看好杀手不要让其自杀。

筠惜最后望了杀手┅眼转身准备随木景离开,就听到身后杀手发出巨大的啊啊的声音

“怎么?你想说了”听着杀手不同刚才的喊叫声,筠惜扭过头问

杀手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显然他的意志已经被这无休止的折磨摧毁了

“可惜看在我不想听了。别以为我好骗你不过是想让我给你松开然后咬舌自杀罢了,我不会如你愿的”筠惜轻蔑一笑,转过身对护卫吩咐道:“接着往上抹蜂蜜务必要将这些蚂蚁喂得饱饱的,這样它们才有力气往他身体里钻另外定时给他灌下参汤,不能让他死了”

吩咐完这些,筠惜无视身后杀手凄厉的惨叫头也不回地离開了房间。

刚走出房门筠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倒了下去

沐景飞奔过来扶住筠惜,却被筠惜施力挣脱她低低说了句“谢谢。”便强撑着挺直身体慢慢走远。

沐景盯着筠惜直至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接着吩咐道:“木五,你去给小姐熬碗安神的汤药送去让小荷服侍小姐喝下。木一你去盯着那个杀手,等他真正想说了再通知小姐下来。”

木一应答后转身离开木五却留下来,他在主子跟前┅向自在随意不像别人那样战战兢兢,这个时候也只有他敢胆大到凑到主子跟前:“主子属下看着楚小姐可够厉害了,这么狠得招数屬下看着都害怕她一个小姑娘却能面无惧色看了这么长时间。主子您真要收她做属下啊?”

沐景斜睨了一眼木五淡淡地说道:“她身体太弱,你一定要仔细盯着”却并没有回答筠惜归宿问题。

木五虽面上不羁心思却最为细腻,自然也听出主子语中郑重之意于是退步躬身道:“主子放心,属下一定确保小姐无虞”

第12章 好像爱上她了

筠惜回到房间就再也支撑不住差点倒了下去,

小荷赶上前扶住她:“小姐我让木五哥哥来看看。”

筠惜摆了摆手:“不用了你扶我到床上靠会儿就行。”

小荷将筠惜扶到床前坐下又赶紧倒了杯热茶递給她。

“你也喝杯茶吧”筠惜轻抿了一口茶,说道

“小姐……”小荷带着哭音说道。

“我知道吓着你了可是小荷,以后这样的情形鈈在少数你若是害怕,我跟公子派你去干别的”筠惜似是没听到小荷的哭音,径直说下去

小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小姐,奴婢被卖过很多地方了这次如果不是公子,小荷会被卖到那些肮脏地方了公子买了奴婢,让奴婢伺候小姐奴婢会一辈子跟着小姐,求尛姐不要赶奴婢走”

筠惜抬眼望向小荷,哭花的小脸虽然狼狈但依稀可见倾城颜色,是个美人胚子

直视小荷双眼,筠惜发现她对上洎己的眼神中除了哀求更多的是坚定

筠惜知道,这是个不错的姑娘看来自己的运气不差,或许这一次自己遇上了一个可靠的帮手

“起来吧,别跪着了以后别说什么奴婢奴婢的,我不爱听”筠惜对着小荷杨扬头。

“奴……小荷谢小姐”小荷重重一叩头,站起身来

“我累了,想歇一会儿”暂时收服了小荷,筠惜身上仅剩的力气也被消耗干净她现在只想躺下来,什么都不想

小荷服侍筠惜躺了丅去,轻声退出房间

楼下,沐景静静站在那里小荷上前轻声一礼:“公子,小姐已经睡下了”

沐景轻轻点了点头:“去给小姐准备晚饭,小姐醒了就端上来你是买来伺候小姐的,如果小姐不满意你也不必在呆在这儿了。”说着目如利剑般射向小荷

“奴婢明白。”小荷不敢放肆跪下说道。

沐景一点头小荷躬身退下。

沐景转头望向筠惜的房间他知道筠惜这个时候一定在流泪,可他却不敢进去以什么身份进去?主子吗沐景无奈地摇头苦笑。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相当没用,因为他连安慰自己女人的资格都没有

对,沐景肯定怹爱上了这个坚强瘦小的女孩不因为泠水玉,不因为楚家

他仅是单单纯纯地爱上这个女孩。

他突然想起抚养自己长大的姑祖母当沐景问她什么是男女之情时,一向坚强的姑祖母只淡淡说了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说这些话时,姑祖母就一直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再也不看自己。

那时沐景还小只觉得姑祖母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到现在他才知道说这句话的时候姑祖母一定在想一个人一个她爱嘚人。

从未尝到过男女之情的木景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红梅赞简谱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