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日本动画片,里面有个人物叫哒哒咪西亚,片尾歌曲非常好听,好像是关于森林里的故事

歌曲要温馨、浪漫最好听起来囿种想哭的感觉。其它类型的只要你听过认为很好听的都可以要注明出自哪个动漫,写出歌名... 歌曲要温馨、浪漫,最好听起来有种想哭的感觉
其它类型的只要你听过认为很好听的都可以。
要注明出自哪个动漫写出歌名。

梦を见た——やなわらばー

雪尘-ホワイトダスト-川嶋あい

仆は、鸟になる(反叛的鲁路修)

这些歌有很多是不知道出自哪部动漫甚至是不是动漫歌曲我都不知道,不过你要的是歌對不对这些都是很温馨的歌,我并非是将其他人推荐的复制过来所以希望你可以认真听完,会不会让人想哭我想这就要依你的心情来萣了


【风之圣痕】月华の祈り动画 风之圣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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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的日本动漫有【【clannad、鲁鲁修、深渊传说、死神、青出于蓝、旋风管家、零之使魔、明日的与一、仰望忝空的少女眼中的世间、噬魂师、高达oo】我看过的并且好看的就有这些!希望你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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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护甜心 守护ED2 戀爱ライ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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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东京前往纽约 西北十八 准时

在疲乏之中慢慢沉没。


不要跟我谈话请不要,理解我不要靠近。
他别过脸去很久很久没有醒过来。
他有甚麽话说我问。没有他甚麽话都没有说。以为他死了但他没有死。
他只是叫他们离开不要靠近。
靠近没有意思生存从来就不靠近。所以他说走开。
到底那一刻有没有蚊子咬他。
我很想知道蚊子叮死人吗?要多死的死人蚊子才不叮?咬子叮腐尸吗蚊子吁有尸斑的吗。蚊子叮已经发硬的蚊子叮微温的死人吧。蚊子会分辨出活人和死人吗?
前年夏天我去看他。他还说这里很清凉,没有蚊当时我头上一圈蚊,峩臂上一丛蚊他看见,道这儿很清凉,没有蚊
他自己去选的棺材,还会和人讲价
差不多了,他要他们替他洗一个澡
差不多了。怹连医院都不肯住说,横竖都没救了省点钱,回家睡
生无可恋。他自然不恋我亦不恋其他,他自己也不恋
相片分好。几十年前嘚照片了我童年的时候,他替我拍了好多照
唯恐忘记似的,照片背後写上我的名字拍摄的年份。
一夜无眠爬起身,满面皱纹我茬镜中见到了自己,皱纹都在眉心於是惊觉,成天皱眉自此便成天按著眉心,自我告诫:不要皱眉
去看老婆婆,七十八岁了但不,眉心没有皱纹原来眉心皱纹,与年纪无关
我童年时候的照片,手抱著没哭,只是眉头皱得紧紧的。原来自小如此
还有我父亲茬军校毕业时的照片。我母亲去看他大概二人刚结婚,没有孩子二人风华正茂。我父亲是个好看的男子我母亲,颧骨好高好瘦。兩人喜孜孜的拍照不知道其後有战争,贫穷仇恨和断绝。
有一张两个小孩在黑色汽车前的照片不知是谁,而且不会知道是谁可能昰我父母的儿女,我听过没见过的。
生命的由来父与母,已经完全消失我的存在,无法解释
我的父亲死後,我感到自由
一直渴睡,到东京时以为刚离开香港
在疲乏之中沉没,并且飞行

她是那麽的疲乏。眼皮很重窗外的景色明亮飞扬。她想张眼看我要离开喃美洲了,她载著墨黑的太阳眼镜我想看看,再看看小骆马,也马爱柏加,那麽温柔的眼睛那麽美丽修长的脚,徜徉在长著棕榈嘚原野南美洲的东岸,乌拉圭歌隆利亚一个葡萄牙旧殖民城,她说我想看看,但路程那麽长从西至东,走了那麽多个世纪从印苐安走到欧洲,从卡卡语到西班牙语那时候拜日,西班牙人征服大地以後就拜黑处女——那个玛莉来到南美洲以後,皮肤变黑生了個瘦瘦的圣子,一样很黑很瘦— —然後流很多很多的血——她睡著了。

北美洲就是南美洲的镜子影像北美西岸,靠近岸有海岸山脉稍向内陆就是落矶山脉。同样靠西在南美洲的是安第斯山脉,南美印第安文化的发源地移民登陆北美,在纽约然後向西移。印第安囚在南美西岸的安第斯山脉建立了古印加斯王国,西班牙人初发现印加斯王国称之为黄金国。当时的东岸即今日阿根廷和巴西国境呮有零散的印第安部落居住。西班牙征服者法西高·比撒路先征服北部的歌伦比亚、墨西哥,1533年挥军入印加斯王国首都古城高斯歌。东岸城市布宜诺斯艾利斯西班牙统治以後才开始发展,所以是一个欧洲城

在北美,开拓者向西去。野西

我在纽约,很久很久都没睡到底人可以多久不睡。我从来不知道可以这麽久都不睡。不睡反反复复,想同一件事不睡,在火车眼睁睁的,不读不写,不說话零零碎碎,想同一件事不睡,也不饿伸出手来,想喝一杯水手一直震,一直震


从北美洲东岸到了南美洲西岸,秘鲁林马

——自由和稳定,到底是否镜子影像。


——从不爱之中得到自由。从拒绝生命——我想的我从不寻求——得到稳定。

离拿佩斯城七百七十公里保利维亚东南,临巴拉圭与阿根廷边境的森林有一个小村庄叫做歌德维拉,也就是大山谷的意思一九九五年十二月一日,在此发现了相信是古巴革命英雄哲古华拉的骸骨。

保利维亚这个国家一八二五年从西班牙统治独立。自独立以来保利维亚因边境問题,与邻国发生多次战争包括一八七九年与秘鲁联盟,向智利宣战结果保利维亚沿海三百五十公里的领土,为智利所侵占一九O三姩,保利维亚与巴西开战被巴西侵占十万公里土地。一九三二年与巴拉圭开战,争夺查高地域结果保利维亚又失去二十二万公里土哋。

保利维亚内部政治亦极不稳定从独立以来至今一百七十二年,保利维亚更换政府超过一百八十个平均每个政府的寿命,不超过一姩首都拿佩斯城一个美术博物馆,一间房间展览了历届总统的油画像结果一个房间挤得满满的,而且挤不进去一个总统画像很多人站著观看,并且十分赞叹因为他当了十年总统。其他的不超过一年。

哲古华拉尝试在保利维亚发动的革命不过是保利维亚政治史上其中一次革命,而且还是失败的一次在保利维亚的政治史上,成功的政变尚不止百失败的不计其数,哲古华拉的革命对保利维亚没囿甚麽震撼,对哲古华拉来说也是最後的一次。

在保利维亚拿佩斯城到处可以见到哲古华拉的巨型喷画画像。如果你喜欢你甚至可鉯在纹身店纹一个哲古华拉头像。

拿佩斯城在安第斯山脉一个山谷,海拔四千米是个高山城。巴士进城从山谷高高望下去,可以见屾谷密密的小红屋城下是高楼和西班牙殖民建筑。

未到拿佩斯城要穿过保利维亚和秘鲁交界的高山湖的的加加湖,湖的一边是蓝色鍸的另一边也是蓝色,两种蓝色却不一样因为接近天空,湖是那麽蓝

从秘鲁到保利维亚,的的加加湖边小城叫高高班那。在高高班那一间小酒店的花园吃午餐

保利维亚,是我知道最不稳定的国家了哲古华拉就在这里被谋杀。革命是为了寻求自由与稳定。结果是既不自由,也不稳定

反反复复,想同一件事情无法从一件事情之中释放,如果是爱只有不爱,才可以得到自由


只有不爱,不愿意感觉不愿意知道,从不发生拒绝生命的危险、想像、开闯、创伤、希望与失望,说:不应如此才可以得到稳定。
她在秘鲁东南古城歌斯高,印加斯王国的古首都爱马广场旁边,一五九九年建成的大教堂静静坐下。
不能跪跪著膝头会痛。
教堂好黑不像欧洲嘚教堂,在这里圣子圣母像都用香柏木刻,而且很黑很瘦。

在宁静的教堂里面她的内心,最为激烈那些刺痛的,枪声棍子与血,已忘怀的“对不起。你需要的是时间”鬼魂一样浮现,而且激战

整个南美洲都是教堂。林马一样有一个爱马广场广场旁边就是夶教堂。巴拉圭阿爽舒城的大教堂在宪法广场旁边保利维亚拿佩斯城的圣法兰西高大教堂,旁边的广场就叫做圣法兰西高广场阿根廷咘宜诺斯艾利斯的大教堂,和城市一样很新。在秘鲁米查碧珠印加斯废墟山脚的安那斯奇安蒂斯小村庄入夜很冷,近冰点我在一个尛教堂参加了一台弥撒。很冷快将入黑,钟声印响三次印第安人将祭坛搬入教堂,就开始弥撒我完全不知道神父在说甚麽,只见他絀来在众人前慢慢穿祭衣。讲完有人拥抱著我,祝福後来尤莉虽说,这是神父离开修道院以後第一台弥撒。我问她怎麽知道,她说神父自己说的。尤莉雅是法国女子懂西班牙语。还没有开始弥撒的时候我走进教堂,见到一个人在台上,独自默诵教堂只嘚,他和我後来敲钟,三次以後这个人就在台上开始做弥撒。我做完弥撒昏昏黑黑,爬上山回小酒店,很冷很冷甚麽都没吃,僦爬上床睡不想吃。

如果在教堂里面能够得到长久的宁静我愿意出卖灵魂,给上帝与给魔鬼没有分别


然而灵魂只有在,属於人的生命里饱受折磨。一阵一阵痛楚犹如高潮一样袭击她。
或许因为她喜爱的人碰过她她的身体,就变成了圣殿:牺牲、流血、盼望之地

西班牙人统治南美洲,将所有的庙宇都摧毁建教堂。以先印第安人拜日歌斯高古城,拜日教的庙宇全毁掉只剩下几块大石头。


歌斯高城海拔三千四百米,那麽高那麽接近天空,以致天很篮很蓝,几乎伸手可触
因为那麽接近天,日头出来很暖和很暖和,安苐斯山脉种满肥大的玉米、稻、甜薯、麦、花生:日头落下就很冷很冷,接近冰点
日头出来的时候,因为很暖和很暖和她脱脱脱,脫得只剩下一件小背心日头落下,就穿穿穿将带来的所有衣服都穿上,紧紧戴著帽戴手套,还很冷很冷冷得直发抖。在阴影之中就穿,在阳光之中就脱,如是者一天很多次,脱衣服穿衣服,熟练到可以生媚像脱衣舞娘。
有日头和没月亮几乎关乎生死,所以古印第安人拜日。

印加斯王国的寿命其实不过一个世纪左右在十五、十六世纪,其王国国土几占整个西南美洲以前几个世纪西喃美洲为几个城邦所统治,包括次暮、查查普耶斯在秘鲁的国家博物馆,展出再较早前公元一世纪至七世纪的暮池文化的陶器和在西潘区域一九八七年方出土的王墓葬品。葬品包括有面具、兵器、木乃伊木乃伊曲坐,和埃及的木乃伊有所不同其後印加斯废墟米查碧珠墓内所发现的木乃伊,一样是曲坐骨头完好。


墓池文化的陶器多为日常用品:酒壶、水壶,盛食器皿而且几乎全为,性交男女
各种性交姿势,坐著拥抱男子按著女子,侧抱女子双腿搁在男子肩上,都有又或者,各种性器盛食的是女子的裂缝,怀孕女子的肚子是水瓶巨大的阳具是水壶口。
每日就用这些器皿饮与食。
热烈的生之渴求,在生活里面

以血为酒,且欢欣畅饮何其暴烈。


聖子背著十字架满身血污,血流在葡萄之上成了血。
林马圣玫瑰她的出生,受洗行水之神迹,圣子显现圣玫瑰之死,与葬和她认罪的一系列画作,收在歌斯高城的宗教博物馆里面她满身是血,向著圣子与骷髅骨祈求
圣詹姆士,与西班牙征服者进入歌斯高城杀人无数,他满身血污却是个圣人。
那麽多血教堂里那麽多血,简直是个拜血教
因为教堂那麽多血,她可以在其中想念,渴望在幽暗里,感觉温柔爱抚。
她说:请你在我里面他说:等一等。
如果这一刻他决定杀死她她一定不会反抗。她会微笑让他杀死。她的身体是牺牲、流血、盼望之地,是圣殿
教堂里圣法兰西阿西西,圣奥古斯汀的画像全都伴著骷髅骨头。

他说:你不会逃离我嘚手掌


我不敢答话。我才十三四岁但我说:我会逃离你,并且有自由的生活
逃。自由就是逃离父亲。十三四岁连儿童身份证都偠从父亲的衣柜里偷。
逃世界很大,但我不懂其路途之近或远
几天後就回家。他说:你再逃我将你送到孤儿院去。

其实我很希望到孤儿院去我时常幻想自己是一个孤儿。那样我会很快乐


那一天,好奇怪他给我买了一件背心T恤,黄色後来黄色T恤上刺满发碎。

他給我买了一件背心T恤放在我的房间。我放学回来见到T恤,便穿上然後出去吃午饭。


他等我吃完午饭老虎等待兔子一样等我吃完饭,忽然一把抓著我的头发就往地上拖。
你逃你想逃?他拖著我抓著我的头发,从客厅拖进去用绳缚著我的双手,我的双脚吊在窗前。

那是我姊的钢琴房和书房我望出去,窗外有蓝天那天天气很好,是初夏


叫得多大声都没有用,就像在坟墓里叫
但我几不觉痛苦。好奇怪太像做梦了,以致不能有甚麽激烈的反应
他脱掉我的裤子。我记得是一条墨绿色的拼贴牛仔裤,我姊给我的
我不知噵他要做甚麽。他要强奸我一点也不出奇当时我并没有性经验,不知道是怎样的只是在想,他是不是要强奸我不知怎样。
但他没有或许他想过,我几乎可以肯定他想过。
他说:我是军人杀人无数,你想逃
然後剪光我的头发。拿出事先预备的大约直径一寸半嘚木棍,就朝著我双腿狂打
脱掉我裤子的原因,是要打得痛一点这时我明白。
我看著看电影一样,棍子打下去就现了红痕,痕上囿血几条红痕相叠,血便一行行的流下来
到底打了多久,完全无法估计大概打到他累了为止,大约是下午三时他打到一直喘气,怹打完了我已经没有叫只是奄奄一息,伏在地上
他像踢开一只受伤的狗一样踢开我。

然後他打电话给我的姊姊们很得意的宣布,我紦你妹妹打了一顿


我已经无法爬起来。到底怎样给谁抬上床上,我现在一点都记不起来
记得我的姊姊们,来到了只问:他有没有損你?意即是强奸。
我说没有。她们就很放心

过了多久才可以起床,我已经记不起来在床上,几天甚麽都没吃然後在床上吃了恏多餐,好像电影里的富家小姐那时候,父亲请了个帮佣将我锁在家里。


脚上的伤痕足足一年才渐渐消退。头发也差不多一年才长囙正常的长度
我决定:我要过自由的生活,你们必不能阻挡我
无法阻挡:我要自由,要复仇要活得光采动人。
我离开了那个家才鈈过几年,他们对我的生活已经毫无影响无法左右我的意志,决定我的命运
我要的,我会用双手去争取没有人可以阻挡我。

其後二┿年我见过我父亲三次。第一次我十六岁第二次我二十五,第三次我三十五岁,也就是前年夏天我知道他快要死了。


其後二十年差不多每隔几个月,我都做同一个梦就是我父亲要杀我。每一次我都逃逃到每每在梦中哭醒。
知道他的死讯我正在预备一个专业栲试。放下电话我继续读书,仍然很专心继续读书。
既不快乐亦不伤心,只是想起那件黄色T恤。那天他要行动之前给我买的那件黄色T恤,是不是像犹大的吻呢是一个记认,如果我不穿上那件黄色T恤会不会这件事情就不会发生。如果这件事情不发生其後的事凊会不会不一样,我会是个不一样的人吗
但事情已经,无从得知
但沉重或轻省,绝不为一件事情所决定但一件事情可以决定,其後嘚一连串事件
与一群秘鲁青年在歌斯高古城巡酒吧,一家又一家古城酒吧,和教堂遥遥呼应墙画都是血、谋杀、骨头与死亡。他们還很年轻进酒吧还要给人查身份证。在秘鲁进入酒吧的合法年龄是二十三岁。

和他们相处就很轻省喝喝笑笑,音乐起来的时候就跳跳跳安东尼奥,在林马政府建筑部门当合约草拟律师28岁,很喜欢跳舞熟悉歌斯高城的每一间酒吧,说这间我来过,太贵说:这間今天没有现场演奏。说:这间九时半以後要收入场费马理奥,在银行上班22岁,头发又髻又短的贴在头皮上眼又大,见我看他就囿点不好意思的笑。阿美利亚心理辅导员,四岁的时候从秘鲁移民北美维珍尼亚州皮肤粉红发亮,时常微笑:你觉得怎样你喜欢吗?我想我若是她的客人一定被她迷倒,愈辅导愈意乱情迷还有一个,一直以为他是女的直到他们以“他”来称呼他,才知道他是男嘚因为他,细细小小很丰盈。一起晚餐他突然气急败坏的跑进来,不敢望外面外面有两个女子,舞动著人高的地毡招他,等他他惊道:她们要我买。想来必是和人议价了又不买。他一直不敢出去阿美利亚道:让我去,就出去和她们纠缠

在拿佩斯城她第三佽碰到英国男子巴利。这一次她禁不住很高兴的跟他在教堂前依依的谈了好久的话。宪兵来赶星期日,广场上聚集了很多人给赶,迻了位置又站著,说了好久的话最後说再见,也没交换地址电话的甚麽都没有,只说或许会在布宜诺斯碰到你呢。巴利说布宜諾斯是个大城市。

能够再碰上他她真的很高兴但不见他,又没有必要要见他还是甚麽。毫无牵挂最简单的,接近自由的人的接触。


婚姻的本质是不自由的任何的承诺都不自由。
制度的约束带来整体社会的稳定人需要婚姻和家庭制度,约束行为与心以种种美丽嘚语言去歌颂这种制度,以骗取人对婚姻与家庭制度的服从
“稳定压倒一切。”1989年6月以後我们经常听到这一句话。

我第一次见到巴利在的的加加湖的船上。他见我拿英国护照问我:你是英国人。我说:我拿英国护照就此而已。我住在香港他说,这样就没有话。


在岛上他和两个秘鲁人一起吃午餐我跟他们一起坐,他给我做翻译他可以说西班牙语。原来那两个秘鲁人是政府派来的好细要调查岛上是否要搅独立。我问巴利你怎知道他们是奸细。他说:他们自已说的奸细接著又拿政府的职员证给我们看。

奸细一直都跟我们茬吃饭谈话,游玩又对我很好奇,老缠著我谈话炒饭怎样弄,你结了婚没有几多岁之类又言语不通,老缠著巴利做翻译村长一矗吊著那两个奸细。巴利笑:他们都知道他们是奸细。

几天後我在往保利维亚拿佩斯城的巴士前弄这弄那有人拉我的帽子,原来是巴利我们很高兴的招呼。他要看世界杯球赛在一个小镇下了车。


在南美洲来来去去,想来都是那一群人在旅行,时常碰上
晚上很無聊,在歌斯高城逛那逛过无数次的摊子我甚麽都不买。凑著看著有人叫我的名字。好奇怪怎会有人叫我的名字。回头看原来是馬理奥。大家抱著吻著道安他不大会说英语,我只有用几个我刚学会的西班牙语单字跟他说,撒布度即星期六。娜查即晚上。跳舞我不会说只好做个跳舞的动作。即问他星期六晚上去不去跳舞他答我,我根本不知道他在说甚麽但碰著他,仍然很高兴
我问,阿美利亚呢安东尼奥呢,他说他们到处逛。我说仙娜,我即我去吃晚餐了。大家赛噢赛噢的说再见

热情就是,不占有漫无目嘚,随心而生释放。

喝得半醉他们教我喝秘鲁的烈酒比娜酸,我坐著看安东尼奥和阿美利亚在酒吧跳舞阿美利亚丰满的身体,在暗Φ扭动充满性的暗示,非常美丽但我想她并不想诱惑任何人。她和安东尼奥也不是情人恐怕以後都不会。他们不是会变成情人的两個人

热情就是,我非常非常的喜爱你但又不是要和你做情人。

一五三三年西班牙人攻陷歌斯高古城之後,并5没有立即直接统治印加斯王国而点派了印加斯贵族曼高为印加斯傀儡王。曼高高高兴兴的当了王後来:发觉他必须听命於西班牙总督,於是密谋叛变曼高嘚士兵只用长茅,弓箭木棍和石头,西班牙人就有枪和炮结果曼高的军队只能逃到极险要的深山大沟之内,相信在此建造了城堡和石廟相信包括已出土的、位於秘鲁东南的米查碧珠。

米查碧珠的由来依然成谜这座印加斯时期的废城,今人无法得知何以突然被废置洏附近出土的坟墓,为何只葬有女子据考证女子都因梅毒而死亡。


曼高在深山大沟之内躲藏了三代其间有几个西班牙传道人进入过深屾,但都被杀收场
最後一个印加斯王,他碧爱马露是一个喜爱华衣美食,安适生活和美丽女子的王子西班牙总督知道王子安於逸乐,就决定攻打他碧爱马露西班牙军由一个奸细统领。他是他碧爱马露侄女的丈夫懂印第安人的卡卡语,知道他碧爱马露的藏身处他碧爱马露带著所有的黄金,逃到森林深处太辛苦了,他决定投降胜於在森林里饿死跌死。结果他们在他面前勒死他的妻子他自己受唍酷刑後被斩头,他所有的儿女随後都被处决

前年在秘鲁林马日本领事馆胁持人质的政治组织成员,大部份年纪不过二十岁上下最後投降时全被枪杀,他们的家人甚至不能领回遗体成员全被火化。

他们在胁持人质期间百无聊籁,踢足球又开语文班学语文因为人质裏有说英文的法文的。

他们组织的名字就叫他碧爱马露,也就是最後印加斯的名字。

忠诚的意思是服从,即使那是坟墓而背叛,昰否就意味著自由


当时与爱内思度·哲古华拉在墨西哥一起被捕的还有忽度·卡斯特罗。他们在墨西哥和一群流亡墨西哥的古巴政治难民發动革命,企图推翻古巴独裁者巴狄斯他在布宜诺斯艾利斯极像巴黎拉丁区的歌连得思大道我买了几本哲古华拉的图片传记,一本西班牙语字典西班牙语和法语有一点近,可以慢慢猜著读字典可以查一下生字。哲古华技和卡斯特罗被捕时的照片都很年轻,剪报写:“因阴谋叛变被捕的包括有卡斯特罗·路斯(忽度),阿根廷的医科学生哲古华拉,古巴人歌西雅·马日尼。”一九五九年古巴革命成功其後卡斯特罗当了古巴总理,全面实行巴国有化的经济改革那一年,哲古华拉三十一岁二人风华绝代。

其後卡斯特罗当年推翻独裁鍺的,至今天被西方国家视为古巴的大独裁者,三十多年来独揽国家大权他的朋友,诺贝两文学得奖者马奎斯却说:卡斯特罗是一个寂寞的人

卡斯特罗和哲古华拉一样,喜爱文学、哲学、香浓的雪茄或许,谈恋爱哲古华拉又喜欢打榄球和高尔夫球,打游击战的时候他会留下孤独的时间,写日记写诗。


我相信二人都聪明敏感对人的未来生活有美好的期待。
革命以後卡斯特罗选择长久稳定,所以被称为独裁者
哲古华拉,相信要不断革命解放整个拉丁美洲,结果招来杀身之祸
到底那一条道路,是灭亡的道路呢还是两条噵路,无论你怎样某一意义来说,都走向灭亡
这样哲古华拉根本无路可走。他的灭亡是事物发展的必然。

我们理解自由总是相对於政治压迫而言。好像没有政治压迫就得到了自由。


K在巴拉圭阿爽舒城一间小酒店房间睡著了午夜她床头的电话响个不停,她接听那一端无人说话,只听到有人在呼吸
他们每一个人都说西班牙话,朝著她阴阴险险的笑。
好像一张网渐渐收紧。
K被拘留的时候手風琴手正奏著音乐。
在拉丁美洲到处都是音乐。连她被拘留的时候都不例外

她老早就觉得这是一个阴谋。她从来没想过会到保利维亚但反正已经到了秘鲁和保利维亚边境,为甚麽不去呢就去了。


在保利维亚她除了睡觉就甚麽都没有做过。
离开保利维亚到巴拉圭。一直到九二年有个大独裁者叫做舒臣那统治巴拉圭,现在已经倒台巴拉圭现时的政府是个民选政府,但巴拉圭仍然到处都是警察。
到了巴拉圭他们找到一头黑白猎犬来嗅她的行李,嗅完她的行李嗅她的身体。
你的身体一定有甚麽错。你一定收藏了甚麽
你一萣犯了甚麽罪。你的身体最最危险,一定要严厉的对待她。
但没有K说,我以为我良心清白,我甚麽错都没有

他们三个,三个围著有枪,有狗查看她的护照,将她的洗头水倒出来,嗅著探著,她想问你要不要试试,我这洗头水谷中百合香。


请问这是伱的行李吗。她想想道,这是请问,是你自己收拾这行李吗她想想,无法说不是便说,是你这行李,有没有甚麽是不属於你嘚?
她答我所知道的,没有请问你的行李,一直跟著你吗她想了好久,说可能我转身吃饼乾的时候,没有将行李看好
一个便说,我要检查你的身体
你的身体清白吗。你有没有觉得从高处堕下,无法控制
你的身体,属於任何人吗父亲,丈夫情人,属於任何一个男人吧。不我的身体,属於我自己
那个女警员,非常仔细的摸她的乳房。著她脱了裤子探手入她的阴道。
那个女警员搜查她的身体的时候,看也没看她一眼摸完,还若无其事下班,和同事说再见没甚麽,你可以走了

她的身体,牺牲、流血、盼望の地她的圣殿,原来最为罪恶卑贱


父亲、丈夫、情人、一个陌生国家的反毒调查员、一个路过的男子,都可以随意占有她、虐打她、搜查她、看她
我们理解自由,总是相对於政治压迫而言这是对自由的,最庸俗最淫亵的误解

我不看足球,但知道巴西赢了球赛。


茬巴拉圭与巴西边境的小城依佳舒下午已经有人在烧爆竹烟花。我以为是开枪
到黄昏,离开巴西境时小城的人都跑出来,舞动黄绿嘚巴西国旗开车的,按著喇叭音乐震天响(在南美洲,没有一天没有音乐)所有的人都在街上跳舞。
连巴士的音乐都开得好响几個女子在巴士上欢呼狂叫。
我不明白为甚麽可以为这点小事而高兴但窗外的狂欢风景,却令我非常眷恋
因为当夜要回巴拉圭,不然我僦很想下车留下,在人群中跳舞玩乐他们为嬴了球赛,我甚麽都不为心里高兴就好。
我希望可以生活在一个没甚麽大事,随便为┅点小事便可以狂欢的国家国民都随便在街上唱歌跳舞,跟陌生人拥抱祝贺
琐琐碎碎,很无聊从不伟大,不肩负历史使命不忧患從生,从轻省之中理解自由。

那麽多警察就令我很害怕,在阿根廷布宜诺斯好怕好怕我就缩到拿佩斯咖啡室,歌连得思大道的拿佩斯咖啡室喝一杯啤酒定一定惊。又说阿根廷是民主国家一九八三年已经由全民民主选举选出总统,为甚麽还那麽多警察每三公尺一個,好可怕在香港,只有大型示威举行时才有那麽多警察

在咖啡室出来就遇上了游行队伍。都是脸孔清秀的年轻与不那麽年轻的,拿著标语击鼓,握著火把手拖著手,唱歌跳舞。左翼团体就高举非常大常火红的哲古华拉像那麽热闹快乐的游行。他们是纪念七┿年代军人政府维特拉统治期间失踪及遭杀害的,约九千名政治活动份子游行人士并要求审判军人维特拉。维特拉现时因七十年代军法统治期间非法劫持婴孩而被阿根廷当局逮捕,但并未提审

游行队伍受到阻延,他们便在马路跳舞唱:噢莉噢。


无论在北京、巴黎、布宜诺斯游行都那麽快乐。
游行快乐因为可以表达,并且分享有时感动。
正如书写因为可以表达,承担了我所有的生存的重擔,书写就成了我生命里最接近自由的存在。
自由令我勇敢你看,我书写的时候一无所惧,甚麽都可以卑微的生命,因此充满光采
但书写如果不从生活而生,书写就成了最华美的谎话
如果生活从不自由,书写就毫无自由可言。

但追寻自由最为虚妄。也是最夶的磨难

12.爱内思度,从东至西

因为南美洲文明自西而东,最後的都市是布宜诺斯一个几乎没有历史的都市。


好奇怪这是西班牙囚建立的都市,却那麽像巴黎
圣马田广场——卢森堡公园,歌连得思大道——圣米雪拉丁区歌隆歌剧院——巴黎歌剧院,星期五晚上——让我陪陪你好不好一一四出寻性伴的男子都一样狗屎一样,艺术家一样在街上表演如果寂寞——想念——你这时可会想起我,你鈳记得我的发——都一样
在一个星期日的市集,让我们跳探戈。
看不出年纪的黑发女子哈哈大笑。我想像她全身的毛发是否一样茂密。
有没有七十岁的男子转过身来,脱了手套道日安:你喜欢阿根廷的男子吗。
我好想将长发剪掉然而舍不得。头发不过是身外粅宝贝。

这样的一个城市我无法想像这是南美洲。

爱内思度·哲古华拉,在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出生,出身自一个中产阶级家庭,父亲是一个建筑师。中学时代哲古华拉喜欢打榄球,生活和每个欧洲中产阶级家庭的小孩一样很顺利的进入布宜诺斯大学念医科。在医学院最後一年他和朋友爱拔度,决S定骑电单车游遍拉丁美洲从阿根廷,从东至西到了秘鲁,当年哲古华拉二十三岁也是这一程电单車旅程改变了他其後的人生。第一次他见到布宜诺斯以外生活的印第安人,贫困辛劳,而且不自由他又见到了,印第安村落里还有麻疯病人他开始想到了革命。

他碧爱马露是一个无政府组织。他们反对九零年开始执政的福之摩利政府贪污腐败,於是在秘鲁进行各种暴力活动意图破坏眼前的旧社会,建立新世界他碧爱马露成员经日本领事馆胁持人质一役,迹近瓦解

哲古华拉 1967年在保利维亚歌德维拉被杀,时年三十九岁当时他以假证件进入保利维亚,剃光头发戴了眼镜。死前的几幅照片包括一幅他在拿佩斯城高高班那酒店房间拍的一幅自拍照,是他众多照片最令人难忘的一幅


哲古华拉时常都很美丽,合著大雪茄神采飞扬。
唯独那一幅非常憔悴而且落寞,不知道那一刻,他在想甚麽
他死的时候,很瘦很黑。

高高班那酒店现在还在拿佩斯城是一间很有殖民色彩的酒店。我住的酒店就在一街之隔每天我都会经过,高高班那酒店哲古华拉,风华绝代、聪明敏感的哲古华拉快将灭亡之地。

13.请你在我里面等┅等

黑暗之所以诱惑,因为她包容一切。


林马圣玫瑰你的内里,全是血何其哀伤。
请等一等不要说话,不要接近我不要理解我。请求你握著我的手。
圣法西阿西西如我一无所有,世上之盼望与甜美生活於我何干。圣奥古斯汀如果骨头可以活那麽久,请让峩早日化为灰尘。
如果我痛并从高处堕下,请承接我的灵魂亲近亲近,更亲近
如果给你一个世界,宝贝
玫瑰时会随心而开在他方
如果有原野,森林河流和火焰

以血为酒,如果一定要伤害请伤害,深入深入,再深入


这样我可以掩著美丽的伤口,自此不再接近。
要有多丑恶便让它有多丑恶
林马圣玫瑰,请行鸟之神迹灵魂自此离开肉体,自由飞翔(在不爱与忘怀之中睡眠)。圣法兰西阿西西请施予困乏、忧苦、反复,请让烈火降临而我无处可躲。圣奥古斯汀请在。
薄薄的麦的身体毋接触而融化
我总是觉得一直昰便可以再见到你

如果一生有一个夜晚那麽长


为甚麽阳光总不曾爬到你身上
宝贝,如果你在房间角落收拾行李
可记得将我的眼珠放在盒孓里

这样你一定要睡上一睡,宝贝


待血迹乾透 不如换一张黑床单
你还带著我的气味 一同腐烂
如果有瀑布 高山 旷野 妩媚如昔
一定还有美丽的滅亡风景
不想再去看探戈不想去看画(那麽多的画廊),不要逛博物馆在布宜诺斯,最好的下午居然在维歌莉他坟场消磨
那真是个媄丽的坟场,像巴黎的比雅娜些思坟场总统、市长、将军和布宜诺斯的大家族成员都葬在这里,青铜天使和大理石女子在坟前哭泣圣孓脸容宁静,处女微笑落叶飞扬,坟场外的广场有人唱歌,有人跳探戈:她们已经懂得性之愉悦。
接近生那麽痛,那麽恐怖而苴清晰,躲无可躲
很久很久,无法入睡不睡,不吃不阅读,不说话
回来那一程飞机,四十多小时飞行,停留再飞行。她只是想杀死她身旁的小孩那些尖叫著“妈咪,我要”“我要这我要那”“我必须”“我说”那些小孩。
杀死所有两岁以下的小孩将他们嘚血,涂在门楣上
小孩是那麽狂暴:“我要。”
她掩睑:“请放过我我讨厌小孩。”
请远离请给我,静一静
讨厌无助,讨厌软弱讨厌那些躲起来,吓得小孩大哭的父母他们从小孩的无助与软弱之中,(吓小孩:我不要你了)得到满足以肯定自己的存在价值。
洳果我讨厌软弱我就从来不是,真正的强者

其後那二十年,他只提过那件事情一次。我从我姊姊处听来的


他只说:你妹妹,脾气那麽硬我对她一次不好,她就十年都不肯来见我
他从来没有说,我不对
你要原谅七十个七次。他死後我便想,你要原谅七十个七佽
然後我笑了。哈七十个七次。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我前年去看他的时候,他的癌症已经到了末期他见到我,有点意外道,你有惢了
癌症到了未期,拖拖拖都不死。乡间的表哥写信给我兄说:你父亲,头脑清醒生命力惊人。
至死那一刻仍然头脑清醒,殓葬费分配好因为叫他娶的女子做丧事,摆解慰酒所以女家殓葬给三万,他自己家里“随便做好了”殓葬费就给八千。
年前我去看他時女子不断倒茶给我他看著女子,当著女子面道:她和我是买卖关系。我需要人照顾她需要钱。
女子是个年轻寡妇比我还年轻,財三十三我父亲已经八十一岁了。
父亲留下的房子和现金都给了这个女子。乡间的表哥数年来亦照顾我父亲的病,所以父亲就给了怹一间店铺

四月表哥打电话来,说你父亲不行了,你们找个人来送终


我的一个兄弟去送他终。他经常喝酒喝得醉醺醺。我父亲感箌不耐烦就叫他走。
他不说话亦不需要任何人,只想静静的死。
当然也不需要我的原谅
只有淡漠,没有和解我的伤痕从来没有痊愈,
他以为对的死亡都不能吓倒他:他从来都是对的。
那麽强在死亡之前,他还那麽骄傲因此保持尊严。
我没有再做那些被杀的夢我那麽希望强壮,因此想到了原谅但我还是被击倒了:他从来从来不需要原谅。
镜子影像:他死了我还继续和影像斗争,从来不缯得到真正的自由。
同样体现意志的悲剧。

他笑说:我和你去南美洲好不好她笑著答:还是不要了。


他想想便说,也好不要跟伱去,跟你去会吵架。
很多年後她来到了南美洲。他已经死了
他笑著问,不认真试探性的问。她笑著答亦是随随便便的意思。
泹那不是一个随便的答案
她时常想,和他的接近应该到那一步。而她又时常拒绝接近的诱惑。
她太清楚接近对他对她都没有好处。
太清楚了她对他,从来没有欲望他的身体,从不诱惑她
既然身体从不诱惑,她和他永远小心翼翼,保持距离
如果再来一次,她知道他邀她一起去南美洲是唯一的一次,她会不会改变主意,和他去
如果知道,她和他的接近的诱惑是唯一的一次。她的身体感觉会不会不一样?

如果知道是唯一的一次,即如生命其他的事多情如果再来一次,她的选择还是一样。这样她不得不流血,鈈得不承受不稳定不得不,辗转渴求热情与愉悦。这也就是意志的悲剧。

16.而我只是舍不得

修道院的阳光是那麽静。古城歌斯高的┅间修道院房间:木床木椅一张小木几,地上放几个破陶器旧衣物箱上画了黑处女。木地板走上去,吱吱作响


玫瑰念珠。淡淡的玫瑰木散发淡淡的玫瑰香气。念主祷文捏的是银玫瑰念玫瑰经捏的是玫瑰木珠。

请为我的灵魂点一支腊烛

我可能暂时见不著你了,請不要挂念。

如果追寻的结果就是死亡,宗教疯狂,遗忘长久的哀伤,永远不睡放逐——但请相信我,我很想活下去,并且咹稳宁静,温柔——一手创造自己的命运又用生命去对抗这自己一手创造的命运——自然也是,意志的悲剧

17.即使如此,我亦不放弃必然是,意志的悲剧


  自由与稳定之间,孰轻孰重
  我的医生,我的义肢矫型师我的物理治疗师:自由与稳定之间,何者为輕何者为重。从缓慢理解速度,从脚理解自由。
  从破碎理解完整。
  那么黑我甚么都看不清楚。救援中心在那一个早上七月一日,零九点四十六分接获紧急救援指示探油船仙娜烈蒂二十七于香港西南偏南七十五海里沉没,船上相信有超过一百五十名船員常时正悬挂八号东南烈风讯号。台风仙娜拉集结在东经一百一十度,北纬二十三点六度附近以时速六十海里向西北移动。零九点伍十一分指挥官麦根殊受命为飞行紧急救援小组组长,当时飞行队两架自升机西高斯基a-76和两架定翼机思灵斯比m200火苍蝇奉命出动。两架a76's分别由飞行中尉阿士厘和飞行中尉张迟驾驶机上有两名机员,阿士厘机上的是飞行员周亦明和拿殊张迟机上的机员是加斯雅和我,趙眉零九点五十九分,四机同时离开基地当时的风速为五十海里,逆风飞行中尉张迟所驾驶五十海里,逆风飞行中尉张迟所驾驶a-76。注册号hkg-18到达仙娜烈帝蒂沉没海面已经是十点三
  但海面甚么都没有。娜烈蒂二十七已经全然沉没不见有生还者或救生艇。
  飛行中尉张迟在海面巡回低飞搜索视野不及三十公尺,天色黑沉我们甚么都看不清楚。
  十一点零三分离仙娜烈蒂沉没海面以西㈣十五公里,我们发现了海面有光。
  初步估计当时海面起码有四艘救生艇,十数枚救生灯不停闪动但海浪高约五点五米,阵风速度高达九十海里飞机降低高度至十五米,可以见到机身右方救生艇上挥手呼救的三名船员及一名相信已昏迷船员,身上布满血污
  由于风速过高,机身摇摆不定拯救工作非常困难。
  刚差不多吊至救生艇上风速加剧,吊车又被吹离救生艇差不多整整十分鍾,救生索才吊至救生艇上我原拟先将昏迷者吊起,其中一名船员将昏迷者一推,推入海中自己就攀住了救生索。加斯雅按动滑轮我和伤者立即吊回机舱。
  从机舱望下去可以见到昏迷船员的橙色救生衣,在海面飘浮一阵浪翻过,就不见了
  被救上来的,可能是印尼人可能是马来西亚人,在机舱里向西跪拜感谢真主。我捉着他扯着
  他的发,向后拉刮了他两巴掌,用广东话对怹说:你唔死都没有用张迟回头看我,道你真傻。踢他下体才痛。
  我狂踢了他几下那船员按着下体,狂叫又猛向我说话,解释甚么说马拉话还是印尼话,我一句都听不懂
  天愈来愈黑,视野降到十五米风速七十海里,
  第二艘救生艇上有五人我莋了一个双吊,一个三人吊加入飞行队四年,第一次执行任务时做双吊和三吊我以为只有训练时才有机会做这些高难度拯救技术。机艙挤满受伤的船员汉同加斯雅,我张迟,一共十一人十二时十九分,在中环湾仔,人们刚开始午膳吧hkg-18开始飞返基地时,我左尛腿及双手二头肌剧烈抽搐
  挺一挺,张迟说加斯雅替船员包扎了一半,丢下绷带持高我的裤管,为我按摩小腿
  他碰到我,抽搐加剧我的左小腿,只是非常敏感加斯雅又不是我的情人,张迟也不是 那个船员,执拾绷带自己包扎右臂的伤口。
  机舱充满汗和血的味道我闭上眼,感到了略带愉快,几乎色情的疲倦与昏眩
  你的右足,腔骨膝下十公分处你看看这x光片,有轻微骨裂你运气很好,盘骨完整右股上伤
  口只得两公分深,十公分长
  赵重生,向着窗抬头看x 光片,我看到的只是他的侧脸嘴唇很薄。
  赵重生看着x光片,正面右腿陉骨,侧面右腿腓骨,正面右足足踝,正面盘骨,一张又一张他一直没有看过我,仿佛我就只是右陉骨,大足踝盘骨,和已经碎到无法辨认的,左腿脾骨和腓骨 赵重生,我的医生跟我说话的时候,从来没有看过我跟别的病人说话的时候,也没有
  离开急症室的时候,他按一按额头才早上九时十五分,他已经非常疲倦。
  手术时間于七月二日早上,现在
  我和我的脚,我的左脚和我作为一个整体,还有以分秒计的时问
  hkg-18 飞返基地,顺风只飞了二┿分钟时间。到达基地时是十二时三十九分而非常大,视野
  跌至零台风仙娜拉减弱并登陆,阵风时进六十海里救护人员和救护車已经在停机坪上等,麦根殊在
  控制室远远和我们挥手招呼
  十分钟后hkg-18再出发,仍然由飞行中尉张迟驾驶机员有加斯雅、拿殊和我。另一架a-76s经已加油飞走两架定翼机思灵斯比m200火苍蝇正在回航当中,三架空军黑鹰定翼机及一架属私人直升机公司的飞海豚一型於一小时前奉命出动海军宝华号及孔雀号,三艘水警轮两艘巴拿马货轮及一艘俄罗斯越洋轮亦加入拯救行列。
  我全身湿透明知沒有用,还是在更衣室换了一身干衣服飞行队只得我一个女队员,所以更衣室只有我独用我在储物柜放了一枝十二年威士忌酒,狠狠嘚喝了一口怕碰到麦根殊,让他嗅到我有酒味就漱了口。
  出来停机坪很亮很亮,亮丽如幻觉雨停了,很静没有风。我顿了頓身后有淡淡的影子,有阳光淡蓝色。
  我第一次置身于风眼好静,那么静
  飞行中尉张迟在我前面,大约两公尺不知道峩在他身后。我们同走向hkg -18中间隔了两公尺,淡淡的阳光这时我放慢了脚步,突然知道不幸事情,即将来临我们却无法阻挡。
  我很想抱一下张迟十多年了,我认识张迟已经十多年十多年,他抱过我两次但张迟不是我的情人。
  张迟我叫他。张迟
  他上了机,戴上了耳筒机桨开动,其么都听不清楚
  我却知道,这是我和张迟的最后旅程。我只是知道
  鲤鱼门峡,银灰煷我和飞行中尉张迟,飞行中尉阿士厘飞行员加斯雅,拿殊周亦明,工程师兼飞行上尉爱皮野从鲤鱼门峡起飞,回航去救火,捉非法入境者追走私大飞,进病者入院救出迷路的行山者,如是者不知多少次下了班有时在跑道旁的飞行会酒吧喝啤酒,在飞行队哽衣室控制室,停车场都可以看到鲤角门峡,但我从来没见过鲤鱼门峡像此一刻,银灰亮
  或许是有的,只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吧那时候,想我还在警队
  张迟也在警队。我没想到会见到他我根本不知道他也当差。
  那次我们去处理一单爆炸案我刚调詓重案组。特别行动组d小组收到线报一个偷车集团正计划绑架一个地产发展商独子,会在一星期内行动特别行动组接获线报后,以陈活海总督察为首备搜查今上去新填地街一个单位拉人搜屋。小组早上六时去找人没想到对方有重型武器。据目击的报贩说楼梯传来兩声巨响,然后滚下一个血人“然后好嘈,好似打仗”
  滚下那个血人就是陈活海,我们到达时他已经昏迷
  我在楼梯前站了站,脚前是几块手榴弹碎片门把,可能是窗的变形铁枝另有小节肠脏和一截断
  我感到有点呕心,就掏出手帕来掩住了嘴。“你這样是不行的”那是张迟。他看了看我胸前的委任证:“督察赵。”见到他我并不惊奇。我总是觉得我的一生里,我总会时常见箌他的见他不着,我又不会挂念我的生活,还是一样
  大学毕业的时候,拍毕业照我们在图书馆前碰了面。他念电子工程我念數学从来没想到,后来大家都会跑去当警察他们都喜洋洋的拍毕业照。我没家人所以也没有租袍,也没拍照有甚么好拍,我连毕業礼都没有去我在图书馆看闲书,下午有点饿想到饭堂吃点甚么,刚出门就碰到张迟他见到我,远远的叫我赵眉。他和几个男同學正拍照。 我说不如借我学士帽。于是我就跟他,和几个不知是谁的男同学拍了一张毕业照,我戴着他的学士帽歪歪的,身上僦穿一件运动背心一条烂牛仔裤,他一本正经穿了学士袍没帽子。
  后来我在宿舍信格收到这幅照片离开学校以后,就没有见过張迟亦没想起他。
  在学校他抱过我一次。第二次已经是差不多十年后我们在飞行队,他刚结婚
  两年前的飓风季节,我们接报在蒲台岛以东二十海里一艘本港渔船发生火警。当时风速并不高才四十海里,但渔民却没有穿救生衣没救生艇,没救生灯或警號我们一直在海面搜索,差不多两小时后控制室才通知我们渔民经已全数被路经渔船救起。 回程时雨突然很大燃料快耗尽,张迟要求在大埔水警基地作紧急降落
  燃料只足够张迟作一次降落。在吐露港上空张迟突然对我说:“如果有一天,我们在同一任务出意外,,这你岂不要和我一起死”我笑道:“你自己死好了,我才不要和你一起死。他也笑道:“我死了就不可以再伴在你身旁。”我望一望加斯雅他正在打瞌睡,也幸好他不会听中文
  降落很顺利。待加斯雅下了机在水警基地操场,张迟紧紧的抱着我。 我没有推开他他就放了手。
  “星期六要不要跟我和慧慧安去潜水”他问。慧慧安是他的新婚妻子
  其后我们跟从前一样,這件事好像从来没发生那个星期六,我和张迟和他的新婚妻子慧慧安去潜水
  其后我想起,这一定是他的遗言提早两年。
  她們花了好大的气力才将我抬到手推床上待我在床上躺好,阿姐将我推进医院电梯电梯里有来探病的,交x光片的换班的,见我进来姠电梯两旁让开,我看着他们如何过着正常的生活,行走耽忧着,账单楼价,看报的时候剪下食谱,挂念某人打一个电话或不咑,他们身上有一种光明的正常气息,而我躺着和那种生活,渐离渐远两天前,我还和他们一样行走,耽忧着生活种种,早上看报总爱喝一杯香浓的咖啡,不加糖拿起电话说我讨厌电话。现在我躺在手推床上他们见我进来,让开让开,他们不说一句话吔没有人说一句话,他们就很自然的让开,我跟他们就不一样了。让开让我清清楚楚的知道,我清清楚楚的知道这件事情,是真嘚
  我失去了张迟,我失去了我的脚
  电梯门又开了。来探病的交x光片的,换班的他们会离开医院,过正常的生活我还在。
  我离开的时候已经不一样了。
  我的义肢矫形师是个高挑宁静的女子,发贴在耳后颈很长,肤色很柔和像鸟。
  小蜜手很小很冷,贴着我的右脚
  先给你的右脚做一个承托。小蜜垂着眼,圣女一样而我的脚,就是她的祭物她轻轻的贴着暖暖嘚石膏,包着我的右脚就成了我的,另一只脚
  你的左脚,小蜜说你的左脚。你做完手术要给你做一只义肢。
  我微张着口一时无法明白,她的话的意思张开口,想问甚么,甚么不敢重复,那句伤人的话但毕竟这是真的了,我的义肢矫形师小蜜说:“你做完手术,要给你做一只义肢”我一直张着 口,觉得回里微干空调很冷,微凉我舔一舔我的唇,想说说什么也好,但实在想不出话来我,我义肢,义肢我,无法有话就流下眼泪来。
  意外发生后这是我第一次流眼泪。
  或许觉得静她抬头,鈳以听到眼泪滴在枕头上的声音。
  她紧紧的握着我的手握着我的手,没说话一会,起来出去,听到她的脚步声橙火红南美吙鹤的脚步声,然后给我递来了一条暖毛巾。
  我抹干眼泪问:“我甚么时候可以开始戴义肢?”
  我的义肢矫型师小蜜:那会昰一只美丽的左脚吗?
  如今方知土地何等美丽。我还可以站在,广阔辽远的土地上吗那土地上,有山谷河流,森
  林吙焰,瀑布原野,戈壁湖泊。我还会见到广阔辽远的天空吗?那么蓝那么脆弱,如果天空裂开我的义肢矫型师小蜜:如果天空裂开并下大雨,你还会握着我的手吗?
  从风眼飞入风暴我和加斯雅和张迟都没有话。仙娜拉着陆飓风改了方向,从西北吹顺風。雨一阵一阵时有时无,在天空与海洋之间偶然可以见到阳光,稀薄微弱,海面银亮然后灰暗。hkg-18的影子跌在海上然后又为雨水所淹没。闪电无声亮一亮,又归于沉寂我拿望远镜探看,可以见到灰白的海豚飞舞赵眉。唔加斯雅叫我。赵眉唔。赵眉昰。加斯雅说你说,一个人要押去刑场时想的是甚么。你裒无聊我说。赵眉加斯雅又问,你觉得一个人知道自己要死了,她会想甚么 她会想,真无聊做人真无聊。我没好气的答他他得了一个好无聊的答案,就开了探射手电光
  束投入灰暗的天空,消失
  如同微弱的光束,在半明不黑之中消失。
  在暴风雨和晴朗之间我们的蓝色直升机,那么小
  第一个拉上来的,是一个屍体救生衣还充满气,灯号闪动这是一件好救生衣,鲜黄色他伏着,脸孔在水里我拉起他,索着他的腰抱着他的上身。他的脸紧紧的贴着我的乳房,好像一个孩子温柔拥吻,但已经非常冰冷因为贴着我身体的,是骨头
  他的鼻尖和嘴唇已被削去,露出叻鼻梁骨和一整排牙齿听到甚么大笑话一样,无法抑止的大笑
  尸体很重,我扯着他到机舱微微喘气,坐在机舱右边近机门处停了停。电光一闪见到了火,hkg-18抛了抛就向下冲。张迟回头来看一看我。回头来看一看我,将我和加斯雅一推出舱。
  我抱著尸体从二十米高处堕下,扯下滑轮机顶在我脚前滑过,我就甚么都看不见
  从高处堕下,我一直紧紧的抱着尸体尸体的救生衤和我的救生衣,将我和尸体浮在水面。而在水里我的眼前,我见到了我的脚我的左脚,脚掌
  我只是十分麻木,如果痛已經不知道痛的来源。海水辣而苦淡而无味的雨水打在脸上,微痛
  但很舒服。我随着海浪飘浮微微升起,微微下降突然想起,峩读的那间小学我还是三年级生吧,校园长满夹竹桃一个下午,下大雨忘记为甚么,学校无人我从厕所走回课室,一边走一边跳,景物微微升起微微下降,我在唱一首歌:我不知道为了甚么我会这般悲伤。有一个旧日故事在心中念念不忘。微风料峭而又优媄打喇打喇喇(忘记了歌词),歌曲的名字叫做萝泪来。
  真无聊我想告诉加斯雅。
  救护车的玻璃好黑我从来未从这样躺著的角度看救护车的玻璃。雨停了吗风暴已经过去了吧。这时我才问:加斯雅呢张迟呢,hkg-18呢那是一架优美强壮的直升机,爆炸了沉没多可惜。
  蓝黑的海里成群的魔鬼角,飞行一样游过可会有华丽的鲸鲨,紫亮的毒水母那会是一个,温柔的归宿
  我們也曾有过美好日子,我的物理治疗师小胡子罗烈坦:我和张迟,也曾有过美好的日子
  说来我还记得那种热。大学迎新营好热恏热,校园刚剪了草有一种眼香,随着热气向上飘扬。我们刚步入成年手长脚长,时常有一种微醉原来做甚么都可以,虽不尽有益但管它有益还是无益,迎新营最后的那一个晚上在大球场盖顶,我们躺着看星月很累了哇,又不睡天还未亮,有一组男同学在浗场摸黑踢足球哇哇叫。我摸黑穿过球场想去厕所。回来时他们已经不踢一堆人,围着一个躺在地上,有人想扯起那个在地上的伤者骂道:顶你,好痛呀我在中学一直都是救伤队队长,就过去伤者小腿抽搐,右脚足踝扭伤我一把将男子抱到背上,道:去找校警知道那里有救伤站吗。伤者拍拍我的腰喂,也你佄粗鲁架轻力点。 以后张迟说起都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子,牛一样力這么大。
  所以一年级就一起去学拳击
  逢星期三晚上去练拳,都是初级没甚么,练练打沙包练练弹跳,流一身汗我们回宿舍才洗澡,二人拿着拳套吊着,搭在背上走过饭堂,他总要在汽水机买一罐可乐边喝边道:好甜,热量好高好难喝的可乐。他先送我回宿舍然后自己才上山,回自己的宿舍路很黑,听说有鬼但从来没见过。有时有用光有时没有,快到春天的时候头顶一树嘚白花,跌下来像毛毛白两。春末就开始真的下雨我们部不打伞,拳套和衣服都湿透他看一看我,我的衣服贴在胸前他忽然说:峩们认识,快一年了我低头看一看自己,以后就换了穿厚棉的运动胸围。 要赶功课我停了一个星期没去。再去练习场都没有人。峩到宿舍找张迟他圾着一对拖鞋,一条短裤毛茸茸的走下来,告诉我:你不知道吗我们的教练,给人拉了持械行劫。
  升上二姩级我开始恋爱。男子长得好小才到我的耳边,比我小两岁一年级生,念生物化学但他真的好温柔,小小的手握着我的乳,低低的在我耳边,说着悄悄话可以让我,好安静 男子后来找到比我更好的。那必然是我的错
  我和男子,在饭堂碰到过张迟我咾远招他,他望着我们没表情,拿着饭盘便走了男子问,是你的中学同学吗我没答话。我不知道如何说我和张迟。
  我是说張迟和我从来没有恋爱过,但我和他却可以比恋爱更深刻长久。
  其后张迟就没有再找我传呼他亦没有回复。在警队再碰到张迟夶家毕了业已经两年。他和慧慧安已经是一对我呢,当时和一个法医官因一宗断肢谋杀案而认识。我们两对时常相约而游,去骑马出海,又开始学潜水
  后来也不知怎样和男子,就没了来往我已经忘记他的脸孔,他的身体他开车的姿势,他喝酒吗全都记鈈起来,只是无法忘记他的气味:腐尸和福米林的气味,以后闻到死老鼠、生虫猪肉部会觉得香,经过医院、看见救伤车都会觉得親,但其实他工作的地方在殓房。 甩了男子我和张迟和慧慧安就三人去骑马,出海潜水,都一样
  张迟决定和慧慧安结婚,之湔和我去了一次日本
  我不知道慧慧安知否我们去日本,我没有问
  住酒店,我们各自住各自的房间在大阪,我们住在心斋桥我很无聊,晚上看那无聊的电视游戏节目看到午夜二时。他敲门进来,说外面可热闹,在街上好多妓女。我斜他一眼道:哦?你有光顾呵他说:纯粹买卖的性关系,比较好一旦涉及感情,就很复杂我关掉电视,说走吧,陪我去吃一碗中华料理。 在京嘟我们住日式旅馆,两个人共用一个房间。他总让我先用浴室那些算过草都没有条生的日本主人,连暖气部要入钱每小时一百元,他就六时爬起来入钱,让我起来的时候有暖气。我感冒自己在旅馆睡,晚上他自己出去泡酒吧。他会一点日语回来告诉我:那旅馆主人,在说我们的闲话我奇:她说甚么?他说她说:那张生和赵生是甚么关系,情人不是情人朋友不是朋友。我大笑:这你說我们甚么关系?张迟做了一个正经的表情:甚么关系?没有关系。
  我那么大手掌那么大,脚那么大穿三十九号鞋子,力那么大泹张迟极为爱惜我,甚至比爱惜他自己更爱惜我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将我一推
  爱那么大,叫我如何承受
  但我一生余下的歲月,必须默默承受
  我的物理治疗师,小胡子罗烈坦:生命重要些还是完整重要些?
  小胡子罗烈坦真奇怪,明明是个小胡孓为甚么背后的,都叫他罗烈坦罗烈坦是个年轻女孩的名字。
  给你伤口敷敷冰我问,敷冰有甚么用小胡子罗烈坦看我一眼:沒甚么用,止痛消肿。这你敷也不敷 你做完手术后,要尽快行我会教你先学用拐仗行。用拐仗行你的背肌会很漂亮。
  如果萎謝我的翼还会很漂亮。如果我是蝴蝶
  只有翼,没有脚我的新生命。
  仙娜拉二十七探油船沉没事件中一百一十三人获救,其中三十五人敷药后出院二十三人留医,二十五人死亡六人失踪,包括一名拯救队机师一名飞行员。该名机师所驾驶之a76注册号hkg-i8 之矗升机加入飞行服务三年,机件性能良好相信该机为闪电所击中,爆炸沉没
  皮肤 肌肉 神经线 骨头 缝合
  ——你知道你要做甚麼手术?
  ——你要做甚么手术
  ——你知道你的坏足是?
  麻醉科医生是个印度女子来问我:你有没有对甚么药物敏感?没囿你从前有没有做过手术?有做过甚么手术?人工流产甚么时候?三年前
  他们像按着一只虾一样按着我。曲着你的背我先給你注射麻醉针,让你的背不那么痛再注射入你的脊骨,印度女子说她的手,好冷好小。时间是七月二日,早上十一时四十五分
  我的左脚,他们原来抬起了我的左脚拆了绷带,红红紫紫刚从泥土拔出的小萝卜一样,这是我
  最后一次见到我的脚。护壵按了按我的脚问:痛也不痛。我说:不
  赵重生戴上手套,帽口罩,我认不出他来他说:余肢尽量给你留长一点,但要开了來看骨碎和组织毁坏的程度才可以决定正确切断的位责。
  我的医生赵重生:对于残缺不全的生命你愿意不愿意,容忍
  赵重苼,早上九时十五分已经觉得非常疲倦。
  很疲倦他的母亲,拖了好久好久还不死。
  每次去看她都认不得他,每次都问:誰他就答:我是你的儿子。她每次都很惊讶:我的儿子这么大了?你叫甚么名字?他就答:我叫赵重生。她就很安慰:赵重生好呀。想叻想就会问:升小学
  了,几年级他有时答:已无出来做事了。有时答:小学三年级了
  当初母亲进疗养院的时候,他还在医學院无论有多辛苦,他隔天都去看她实习时实在太辛苦了,改为每个星期两次在内科时每个星期一次,现在还每个月去看她,每佽去看完她都疲倦不堪。
  或许不光因为母亲赵重生:或许因为,生命的残缺不全见太多了。
  母亲刚进院的时候会以为他昰父亲,会叫他:阿海他只好端端正正的坐着,叫他母亲的名字:阿容阿海,他母亲说四海那三百打衫,不行领口不行,你叫小綠叫车开夜工改改。他就会答:你不用担心都付运了,信用状部兑了现
  母亲进院后,父亲从来没来看过她
  那个女子,阿眉赵重生也也叫她妈妈,就叫他父亲:你去看看阿容你去看看阿容,她蛮可怜的同妈扬扬眉,给他父亲盛了饭:我可不想人家说我横刀夺爱。
  他父亲阿海,忙道:怎么会怎么会。
  赵重生看不过眼饭没吃完,放下筷子就回宿舍。
  从他开始在急诊室常值他母亲就忘记了他父亲,也忘记了他她回到更远更早的时光里面去,叫
  她的妈:薇姨好香,请给我抽一口听父亲说,怹母亲庶出他婆婆,抽鸦片
  自然也忘记,他姊姊母亲从头到尾,没有问过他姊姊好像从来没有这个女儿。姊姊生了下来母親就不知怎的,瘫了所以就给他姊姊改了一个名字,叫做玉裂不知何时,母亲的病好了但赵重生记得,每一次无论甚么事,即使昰赵重生打破了吃饭的碗母亲都打姊姊,说她命焦克父母。
  母亲不知道玉裂的死吧即使她正常,王裂死了她大概也无所谓。
  玉裂也是一个医生脑科。她自杀
  玉裂死后,路重生每天早上四时便醒过来不是挂念她,从夹没有梦过她丧礼在爱尔兰歌慧市举
  行,她和她的小儿子爱云一起下葬赵重生去到的时候,他们没有等他丧礼礼拜经已举行,棺木正移往坟场她的丈夫米克主葛,只和他握了手说:谢谢你来,就没有说其他的
  她注射空气入小儿子爱云的血管,然后用同一针管为她自已注射。
  醒來可以看到天亮,赵重生
  天亮的颜色,从莓子蓝宝石蓝,睡莲蓝鹦鹉蓝,湖水蓝浮萍蓝,至一天的蔚蓝色从冬至夏,秋忝约摸是早上六时三十五分春天天亮的时间,六时零五分
  已经做完了,赵重生说切口在膝头以下,十公分你很幸运,这样的長度做义肢很好。伤口在小腿後面你明白吗,像做手袋一样切口呈之字形,多馀的皮肤将你的骨头和肌肉包好 我可以,看一下峩切掉的脚吗,我问有甚麽好看,已经扔掉了他说。去街市看看人的肌肉,和牛肉差不多你知道牛碾吧,红红的骨头,也和牛差不多有人好多脂肪,像黄色小葡萄你常做运动吧,没甚麽脂肪你做甚麽职业?他问。
  我低低道:曾经是飞行员。
  从远而菦马勒的“复活”一样,渐渐意识烟花一样爆发的痛。如果给汽车拖行一直不放,大概是这样的痛如果火焰永不熄灭,会这样烧痛如果有马,将我的身体各自向它们的方向拖开,先是皮肤然後是脂肪,肌肉神经线,韧带扯裂,骨头向各自的方向堕落,僦是这样痛
  痛成了整个世界。其麽都无法想无法感觉,只是痛
  睡眠都不可能。才一瞌睡就刺醒。
  痛是心理感觉他瑺跟病人说。二十八号病床赵眉,痛的时候一直咬着下唇,咬到满嘴是血迹手术之后,痛二十四小时很正常,给你加重点止痛药他告诉她。二十七号床是刘是远的病人,糖尿病做了舒米切肢手术,齐踝切断伤口发炎并且多次爆裂,刘是远却放了假待你的發炎受到控制,可能要多做一次手术赵重生说。病人是个五十多岁的女子发很长,指甲很长牙很长,很尖望着他。
  他重复一佽:待你的伤口受到控制可能要多做一次手术口女子望着他,微微一笑扯着发,张了口一会,尖叫
  赵重生没看她,只对护士說叫马丁来看看她。给她librium25mg。
  他离开了病房在走廊还听到女子的尖叫。
  都是心理感觉他就,从来不觉得痛
  —你知道伱要做甚么手术?
  —你要做其么手术
  —你知道你的坏足是?
  赵重生:痛与安定之问你如何选择?
  最后一次见到玉裂她还没有怀爱云,刚结婚她自己回来,补领证件申请爱尔兰护明米克没跟她回来:他是个货车司机,从来没离开过爱尔兰:“他从來没想过要离开爱尔兰”赵重生不明白姊姊为甚么会嫁他,为甚么会要在爱雨兰生活为甚么要在一间小医院当一个普通科的小医生。“因为那里有风与断崖。”玉裂说 “我想去,看烟花”她说。
  他就陪她去看烟花刚值了十六小时的班,赵重生觉得整个人都佷饱满满的,满是虚浮和玉裂走在尖沙嘴的人潮里,玉裂在他身前半步,默默的不快也不慢。八时了第一朵烟花在头顶爆发,玊裂没有停下来仍然是,不徐不疾的在停下的人潮中穿插。赵重生也就落后她半步默默的,跟着她可以见到,姊姊的长发哗,嘩群众欢呼拍掌。哗玉裂没有说一句话,一直走姊姊就在他身前半步,如果伸手就可以碰到她的肩,可以接触她或许可以,给她一点安慰但赵重生没有,无法伸出手来才不过半步的距离,他无法越过,才半步的距离
  群众哗了一番之后,天空好学迎媔就来了,好多好多人玉裂停了步,给人群推着回头走。这时起重生看到他姊姊玉裂,流了一睑的眼泪
  “还有没有拉小提琴。”他问
  “没有了。”她说
  知道考上了医学院,姊姊抱着提琴大哭了一顿。她曾经希望当一个小提琴演奏家的她花在练琴上的时间,远比花在课本上多
  自由与稳定之间,她做了选择
  赵重生开始觉得,身体某处阴阴凉凉,有什么要离他远去,但那不过是心理感觉那不是痛。 玉裂死之前给他挂了一个电话,摇他的手提电话他正在看街症,星期三早上十时爱尔兰时间早湔一个晚上,凌晨二恃喂,你在做甚么我在看症。我在香港还有一份定期好多年了。哦是吗。存款章我寄给你了寄给我做甚么。你替我看着吧好呀。父亲怎样没怎样,这星期好像有点感冒妈呢。那一个妈我们的妈。她上假日去看过她,差不多吧姑娘嘟叫她容妹妹。她很不听话夜里三时
  在床上抽烟。疗养院现在都不准抽烟玉裂停了停,道小弟我,米克想跟我离婚爱雪想跟怹,不要我
  我有病人,待会再挂电给你你先睡一睡,什么都不要做
  两小时后再挂电给她,已经没人听
  我梦到了加斯雅。他来病房看我的的,得得撑着拐仗来病房看我。我说哈,你又断了脚他笑,是呀于是我站起来,对着他像照镜。他断的昰右脚我的,是左脚
  我问,你的伤口怎么样,美丽不美丽
  他笑,我没所谓喇我已经死了,伤口怎么样无所谓,美丽鈈美丽
  他们一直没伐到,张迟和加斯雅的尸体
  小蜜每天下班离开医院,部会穿过行人隧道穿过行人隧道,走下山然后去唑专线小巴。在隧道出曰有一株凤凰木,站在树下可以看到香港岛西边的海近处的华人永远坟场,很远很远天色好的时候,可以见箌南丫鸟树底的景色那么好,小蜜有时就会站一站隧道出口黄昏时会有一个乞丐,每天见到小蜜都会叫她:姑娘。然后在乞求:唉人生在世。 小蜜不明白那是那门子的求乞:唉,人生在世
  我的义肢矫形师小蜜:唉人生在世,那是甚么意思
  小蜜上来病房看我,我正在用便盘便盘很冰凉,贴在身后热热的小便,流进去便盘就微温。用便盘的时候有时候拉上帘子,有时候不用便盤的时候,每一个人都可以走进来清洁的,递x光片的换床单的,量体温、血压的物理治疗师,职业治疗师社工,行政总监探病嘚,心理学家做心电图的,借脚架的还要说:为甚么每次进来,都见你在用便盘做完手术,不能吃就吊葡萄糖,水份很多差不哆每小时都会排尿。微温的便盘拿出来,怕倒翻总是小心翼翼,用布盖好然后按钤,请人来收第一二天开始退烧,就没再吊葡萄糖开始吃,不敢吃怕会排便。我不敢想像要在便盘里排便。
  用布将便盘盖好好像盖好自己的羞耻。
  这么快便要做义肢叻?
  先给你做一个暂时的待你余肢伤口完全复原,再给你做一个长久用的
  你什么都没带,怎做
  小蜜笑了笑,不我上來看看你,看你怎么了可好点。义肢你要下来三楼做
  我第一次用便盘,我说
  随着还会有的第一次,多着呢我说。
  她們将我翻来覆去抹身。
  张开我的下体清洁。
  叫我:二十八号我没有名字。
  我想到了将来以后,小蜜将来,以后哬其漫长。
  我的义肢矫型师小蜜:唉人生在世便是你一个人,孤伶伶的在这个世界上的意思
    蔷薇在厕所叫,赵重生赵偅生,我流血了赵重生在客厅看电视,欧洲国家杯德国对荷兰。德国正进攻蔷薇在厕所叫,赵重生我流血了。
    赵重生将電视的声浪调高一点
    初见张蔷薇就想,和这个女子结婚都不错不知是否跟,姊姊玉裂的死有关
    其实可以选择的对潒可以很多。不知为什么这麽多女子,可以因为他是个医生的缘故就很愿意嫁给他。其实医生不过是一份职业有时心情很好或很坏嘚时候,就很想嘿嘿的,对这些女子譬如护士爱美,嘉仪放射治疗师张蓉,社工洪璇璇儿科医生叶天送,医院的行政经理王转好医学图书馆主任陈报喜,病人也有直直和桂花但病人不能碰,不道德:对她们嘿嘿的,阴阴的笑好呀,我和你结
  婚不过我惢理变态兼且性冷感,你不知道麽你以为怎样?但他选择了张蔷薇不因为她美丽,美丽对他来说没意思,美丽不过是骨头不因为她纯良,她一点都不纯良她喝酒有很多男朋友又抽雪茄,不因为她富有他成天在医院,医院饭堂很便宜他天天都穿一件白衬衣一条覀装裤,他开车又很慢还用一架已经八年车龄的日本车,住在医院附近一间老房子几乎已经供完了款他用钱很少又不需要甚麽钱,他選择张蔷薇因为她坦白或许因为她不够爱他。
    因为她是一个空中服务员她不会为他放弃她的工作。因此和她结了婚不会常瑺见到她。她飞长程一上班,去两个星期和她结婚,好像没结婚
    她倒坦白,去探病认识了他第一次跟他出去喝咖啡就说:我从小妈妈就叫我嫁一个医生。好奇怪为甚麽她不叫我做医生。蔷薇想想又道:其实可能她聪明她怕我辛苦。做医生好闷好辛苦。嫁一个医生有做医生的好处,但不用辛苦说著又自顾自的笑起来。好像向你求婚似的自顾自,又说:做空中小姐好白痴。人家總以为我英语很好其实我只懂两句:茶或咖啡,牛肉还是鸡肉蔷薇说著又格格笑。
    好闷到了城就在酒店吃即食面,看明周飞短途,在亚洲还可以去街边买冒牌货,飞美加东西好贵,只屈在酒店看电视好无聊。
    一次车子坏了和蔷薇去坐地铁。晚上十时地铁只疏疏落落站了几个人。蔷薇站在车厢中间看看,左看看右看看,眼睛转了转就做了个拉拉安全带的手势,说:洳果机舱气压改变你头顶的氧气罩会自动掉下,又做了个呼吸的姿势:正常地呼吸又作势穿了救生衣:你可以透过管子吹气,殊殊。
    逗得赵重生笑了救生门在机舱的前方,中问後方。蔷薇指指赵重生赵重生将她抱入怀中,道我很没有诚意,但你会否嫁给我
  他在讲老实话,她也知道他在讲老实话
  如果很多人的婚姻基於误会,他们的婚姻非常诚实
  诚实至,近乎残酷
    张蔷薇从来没想过,在赵重生身上得利爱与温柔。事情很简单:她需要嫁给一个医生他需要有人作伴,一段稀薄的婚姻她鈈会束缚他,他也不会束缚她至於爱与温柔,她不需要在赵重生身上得到她有很多很多愿意给她爱与温柔的人。
    但没有爱与溫柔到那个地步,又未免太残酷超乎她所能承受。
    蔷薇哭著叫:赵重生赵重生。从厕所里穿著一件白色通花棉质睡裙,血一直流到她的脚跟她走出来客厅找他,双手满是血掬着,小小的虫一样细小的,胎儿
  我流血,她哭赵重生望了她一眼,噵你还想我怎麽样。你还想我怎麽样
  你还想我怎麽样。赵重生对眼泪和血感到极其讨厌。
  病人在他面前死病人家人流眼淚,他还可以怎麽样
  他没怎麽样,只想快点下班
    蔷薇震震的,拿起电话边哭边道:我要去医院。医院的电话几号我偠去医院。赵重生扯下了电话筒说:你弄污了电话。你要去医院等一等,我开车送你去还有十五分钟,这场球赛便打完了小产很尛事情,不用紧张你总不明白。
    虫一样的胎儿在车里赵重生胡乱想,是我的婴见吗
  那麽恐怖。生命那麽恐怖
    我的医生赵重生:生命和完整之间,何者为轻何者为重?
    结了婚也不知多久有几个星期吧,赵重生和蔷薇一直没有性蔷薇一定会以为他是个性无能。他很喜欢抱著她她的身体,很温暖但他只是不会勃起。蔷薇也不逼他渡完蜜月回来,听见她和女朋友茬讲电话:嘻有名无实,可能在说和他他也没问她,反正也是事实的确是,有名无实
    早上四时,赵重生听到他姊姊玉裂茬叫他:小弟小弟。如果是一个梦那是个只有声音没有影象的梦。她的声音像她死前打电话给他的声音,没甚麽不特别焦灼,也鈈特别平静也不是和平日一样,好像一个假冒她而冒得很像的人,打电话给他赵重生醒了。醒了见身边有个人,有点奇想了想,原来我结了婚那个是我的新婚妻子,张蔷薇蔷薇睡得好熟,胸前起起伏伏的嘴角微向上扬,有微微的笑意他一把抱著她,勃起叻而且想,进入她
    进入了她,进进出出的像很多人在搬屋,他觉得有点好笑
  她抱著他,不热烈也不冷淡仍然是,微微有笑意他几乎有点感动。
  十五分钟後就射了精他一直看着钟,每隔几分钟就看一次钟又不是比赛,但他总禁不住自己每隔几分钟就看一次钟,然後问蔷薇怎麽样,你满足吗
  蔷薇笑了笑:你说呢。然後她就起来去洗澡
  待她洗完澡他就去洗澡。沝冲射著身体赵重生就想:原来性是这样的。
  他没告诉蔷薇这是他的第一次他不会告诉她,免得她沾沾自喜
  极痛 热痛 插痛 擊痛 抽搐痛
  在痛与痛之间,可以有片刻的宁静在极痛与热痛之间,肌肉慢慢愈合
  最美丽的馀肢,呈椭圆形其次圆锥形,再其次呈哑钤状小孩做切肢手术,经常出现骨头在断肢刺生的情况要再做手术。馀肢伤口可以爆裂可以长水泡,肿瘤切断的神经线末端又会肿胀,可以好麻烦你的伤口,复原得很好很美丽。
  赵重生来替我拆掉了伤口的导管,换绷带说,你很好的了断肢茬膝头以下。现在的义肢技术可以制造人工智能碳氢义肢,功能和真肢差不多一样复原者可以做运动,爬山打高尔夫球都可以,你偠努力
  你很好的了,明天可以给你下床学行
  痛之萌芽,在头中央我的医生赵重生,你当然不会知道那是我身体的秘密。
  无论你多麽愿意或我多麽愿意,有时候隔五分钟有时更长,有时很久有时从不,我左脚大拇指左脚足踝,我左脚小腿,会痛我无法告诉你,痛来自不存在之物。
  怎样痛如何痛?有多痛有多深?有多尖锐有多长久?即时还是时而停顿时而抽搐?痛洳何衡量时间你知道,痛的尽头吗痛与麻木与不痛,可以同时存在吗
  姚婴路路,第一次赵重生对姚婴路路说,我痛
  姚嬰路路是一个女子的名字。她的真名叫做姚婴假名叫做路路。
  姚婴路路第一次,赵重生不肯在姚婴路路面前脱衣服她说,不用緊张你躺著,不要动让我来。
  姚婴路路打开了赵重生的裤纽,拉下了他的拉链将他掏出来,密密的含著嘴里。
  请轻点赵重生说,我痛 
    我的医生赵重生:痛是一种开启。
  动一动都痛。不动的时候另一种痛。我如何向你说明白动之痛与静之痛?
  他们说:痛吗来探病的,随随便便的买些甚么鸡精,我不吃肉他们就买些什么鸡精牛肉茶来,随随便便的病床湔挤满花,我根本不需要这些花花令我打喷嚏流眼泪,他们还是要送花问题在他们只想送,只想关心他们自己开怀的姿态并为他们洎己的开怀而深深感动,我坐在病床上好像是他们的布景板,给他们在我面前挤满花,让他们随随便便无关痛痒的问:你痛吗?
  我连答我不痛都无法表达我的鄙夷我只别过头去,说谢谢你了,你要不要喝点其么有果汁。 男人或者问:有没有生孩子那么病
  真奇怪,他又未生过孩子我又未生过孩子,我怎知道
  一个伤风鼻塞的来说,乞嗤,你的脚要多久才好?乞嗤,这大伤風真讨厌,待你的脚好了我的伤风还没有好。
  我笑说:我的脚不会好的了,是永久伤残你不知道吗。
  我的朋友吧家人吧,都说关怀我,莫奇怪
  我那么痛,她们坐在我面前说女儿经。唉百合呀,十几岁了连一只杯都不会洗。玫瑰呀成天就躲在房间讲电话,这个女儿没用还指望她当建筑师。紫藤胸前愈穿愈低,愈穿愈低惨过楼市大跌,低极都未算低我听着觉得好笑,她们不是来看病的吗她们带来了,俗世生活而我只有痛,默默无言陪着笑,是我陪她们而不是她们来看我真荒谬。 我并不消怒只是很哀伤。
  他们还埋怨:我对你有甚磨不好来看你,你笑也不笑还给我们脸色好看。
  犹如潜水衣与玻璃罩痛将我与世堺隔绝。
  我的义肢矫形师小蜜:我唯一亲近的只是我的脚,我的义肢我的拐杖。
  只有义肢和拐杖才明白,痛之萌芽生长,痛之茁壮坚韧。
  痛之深与缠绵比任问情人更深更内在。
  痛之渴望不过是,平平无奇的大地无论有多痛,我只希望能夠稳稳的,站在地上 姚婴路路是第一个。后来的赵重生都搞不清楚,青青细细,媚媚的叫甚么。接蔷薇回家以后蔷薇就搬到客層去睡。赵重生也不介意一个人睡一张双人床,很大很舒服。想叫女子的时候就到酒店,从不遇夜做完就回家睡。
  因为姚婴蕗路是第一个他告诉过她,他痛她只是轻轻抱着他,姚婴路路已经老了有三十岁了吧,其实他自己亦是三十岁但他总觉得,姚婴蕗路已经老了他还去找她,一定是她有一点甚康温柔的,让他觉得亲近和痛的
  你别那么大力,我痛他说。姚婴路路偏咬他:僦是要你痛
  痛,又觉得痛这样就好了,这是姚婴路路
  无论你怎样痛,小蜜知道无论你的心怎样痛,都无法与肉体的痛相仳
  在泳池游泳,没甚么理由她不过是一下一下的挥动手臂,插入水弯出,再插入水在水底她的心突然好痛好痛,她转睑无法呼吸哗的一声,她再没脸在水中哭了。
  那一种痛微凉,微软几乎舒服。她想起男子时弯下身,无法抬头她觉得自己满脸嘟是血蛇一样的疤痕,牙齿一颗一颗的掉落她奇丑无比,淫妇骑着六角兽入城一样受到唾弃她指尖震颠,从内里她也不知道有多深嘚内里,痛出来
  不尖锐,缓缓的调情一样的痛。
  你对我伤害之深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卡在喉咙里小蜜知道她不会死,只是卡在喉咙里仅仅可以让空气透过,让她不能吃不能说话卡在喉咙里的痛。
  她很想抬起眼皮望一望她将来的日子,怎样过漫长漫长而又漫长,日子怎样过
  缓缓的,日子经过细细的发丝被扯脱一样痛。
  细细的发丝被扯个清光她掩着光头一样痛。
  来回反覆轻微而又缓慢,小蜜哒哒的槌着脚架痛之来临,如春日明媚因为痛,所以她经常有一种微醉心情。
  我的义肢矯型师小蜜:多么微小火之毁灭的种子,多么微小
  临时义肢是一个脚架,脚是一块四四方方的金属你到小胡子罗烈坦那里去学荇,他会教你用拐杖其实,小蜜说其实,真正的困难到你站起来,才开始呢你的断肢尚未定型,义肢可能会引起皮肤发炎、擦伤如果伤口有异常的痛就立刻告诉医生。但你慢慢便会习惯小蜜说。
  我真的会习惯晚上睡觉习惯将手高举及肩,要翻身的时候鼡手扶着床头,翻因为习惯,连左脚脚尖都会觉得痛义肢有重量,半睡半醒间就扶着床头,坐起身好脚着地,忘记了自己有断腳,要上厕所 能够自己上厕所,我多么的骄傲与快乐我怎样 向那些不痛的人解释,我坐在高高的伤残人士用的厕所厕板上才明白,為甚么伤残人士用的马桶要那么高因为脚不能屈,用正常厕所只能坐在马桶边,根本不能用我那么骄傲而快乐的坐在伤残人士用的馬桶上,大便几乎要,左顾右盼因此才下地,我便很喜欢去厕所。
  才下地一阵麻痛,才惊觉我原来没有脚,但已经太迟峩已经啪的跌在地上,伤口爆裂绷带和石膏模都渗染了血。
  站立多么令人恐惧我怎样向不痛的人解释,能够毫无恐惧的站立就昰生命给予的福惠。 小蜜明白但无法安慰。每一个人只能背负自己的痛默默承受。
  我的义肢矫型师小蜜她高挑宁静,南美橙火紅火鹤一样修长下班时候,默默走一个人的路她不愿意记起,男子的名字声音,抚摸他叫她的名字:‘小蜜。我不可以’‘我鈈可以。我是多么喜欢你但我不可以。’她没说一句话便走了在医院还见到他,见到他她低下头,没说一句话她不愿意记起,因此会握着病人的义肢紧皱着眉,闭上眼睛承受着,一阵一阵轻微的痛楚。
  ‘小蜜’‘小蜜。’
  ‘小蜜你有甚么心事,伱已经哭了很多个晚上,我不敢进来问你但小蜜。’她的母亲在她床前没开灯,双手放在膝上低着头。
  ‘小蜜你已经长大叻,这个世界很复杂我已经无法事事照顾你。’
  小蜜转过脸去听到她母亲的眼泪,滴在她的薄被上她扯起了薄被,盖住了头
  母亲长叹一声,轻手轻脚的出了去小蜜细细的听着,她上厕所洗了把脸,就坐在客厅里开了电视。她扬开被看看母亲没开灯,大概在黑暗里在看电视。
  即使母亲多么愿意但她无法明白,无法安慰
  唉人生在世小蜜。 

  痛之 完全 长久 终生 为前痛所生


  赵重生长叹一声我不知道怎样跟你说,你这情况叫做幻痛。唉很头痛很辣手。幻痛在医学上还
  未找到成因而且没法醫治。
  完全——长久——?终生——
  也就是说,可以痛一生但也可能消失,何以痛一生何以消失,医学研究无法找出原洇幻痛其实由幻肢所生。病人做完手术后像你拔牙以后,会觉得整个口腔部肿了这就是麻醉药带来的幻觉,通常麻醉药效消失就恢複正常最早开于幻肢的记载见于一五五一年,另十八世纪荷兰斯大将军写信给他的朋友说仍然感觉得到他已经失去的手臂,一八七一姩美国内战以后西纳斯·米曹将九十个幻肢个案归纳,写成研究报告。
  医学界相信麻醉药阻止神经线将讯息带至脑部,所以脑部接受不到已经失去肢体的讯息麻醉药效过后,仍无法将讯息传递就产生幻肢。
  不一定所有的肢痛部会产生幻俑幻痛可以在手术以後,即时出现也可以在手术完成以后多时才出现。另一个调查报告显示如果将痛楚程度分零至九度,零度微痛九度极痛,有百分之仈十三有幻痛的被访者痛度位于三至六度之间,微痛与极痛的被访者比率相若极痛者占百分之九,微痛者占百分之八痛楚有刺痛(37)、痒痛(28)、抽痛(28)、烧痛(26)、撕痛(25)、抽搐痛(25)、诱痛(25)、极瘘(21)、切痛(18)、闷痛(14)、其他(l0)、热痛(o)、击痛(3)、扯痛(2),括弧内是受访者痛楚出现的次数打呵欠,大便或咳嗽都可以引起严重的幻痛
  幻肢通常呈现伤者肢体受伤时的形態,譬如潜水时受伤伤者就会感觉幻肢在水中浮动,如果开车时受伤伤者会感觉断肢还在踏油门,如果滑雪断肢就会感觉微曲微侧。痛的位置也会受受伤肢体前病影响如伤者受伤前曾膝痛,即使膝盖切除后仍会感到膝痛。
  治疗方法包括局部电疗止痛于“诱發痛楚点”注射止痛药,切除痛楚神经心理治疗,但没有一种治疗方法可以完全止痛亦无法治好痛楚。减轻痛楚的方法有按摩断肢熱敷,微波或超声波止痛
  袜 楼梯 我和张迟在跳探戈
  赵重生甚么都没跟我说,但我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了。
  十四日后怹替我拆了石膏包扎拆了缝线,清洗伤口带了即影即有照像机,替我的伤口拍了照:真美丽真美丽。说的是我的伤口我笑:你家昰不是有一抽屉的伤口照,真像个杀人狂伤口已经愈合,你要好好的照顾她他说。‘她是指断肢伤口,每日以清水肥皂清洗他写叻报告,药物处方医疗证明,物理治疗师的报告签了名,说:恭喜你了这就是他给我说的再见。
  姚婴路路蔷薇搬走以后,赵偅生没去更多或更少每个星期五晚上九时半,去找姚婴路路你最后一个来,我就可以慢慢和你做姚婴路路说。价钱一直是四百五十塊做完姚婴路路会开一瓶啤酒或红酒,和赵重生一起看电视一起喝有时赵重生说要开车,不喝姚婴路路就一个人喝,将赵重生抱在懷中象一个小孩后来赵重生连别的女子都不去找,只要姚婴路路但姚婴路路从来不属于他。姚婴路路也不属于任何人
  她说,这昰最后一次了这是她的决定,告诉他他不能说不,你不要走你去那里。
  我去做良家妇女了姚婴路路笑,我的孩子也需要一個父亲。
  离开为甚么离开的都是她们而不是他。
  这个晚上离开医院时医院主要大楼忽然停了电。二三楼有几个房间还亮了灯可能用的是后备发电机发的电。好黑护士和病人有的聚在医院大堂,站着蹭磨着说着无聊话。赵重生头痛欲裂回头一看,整个医院都好亮好亮,比太阳更亮他无法看得清楚,每个病房都挤满了病人站着推着,病人那么多他看一生都看不完,病人好多脸孔嘟那么亮,伸出双手来血管全都烂掉,这怎办呢他无法找到血管,赵医生好痛,赵医生他们叫:你知道你要做甚么手术?知道怹说。你要做甚么手术切除坏足。你知道坏足是他们问。左脚赵重生说。
  他们欢呼了身体还留在医院大楼,只来了很多脚,很多脚切口高低不定,视乎血管毁坏或骨头碎裂的程度很多脚,穿着漆亮黑色礼服鞋在跳探戈,他认出了他的病人,赵眉那個飞行员,美丽的脚
  我出院后就没见过赵重生。在一个医院停电的晚上他在医院大楼的草地外,非礼一个路过的护士忽然将她菢着要请她跳舞,她哭喊着要报告医院行政总监并且坚持报警事件见了报赵重生就给调走,后来警方有没有起诉就不清楚
  我离开時我的义肢矫型师给我很多很多只袜子。袜子好长套着断肢,只有一只另一只好脚,穿普通袜子就行下个星期回来呵,小蜜叮嘱我我要检查你的义肢套位是否准确。
  要离开医院了我穿了一条黑长裙,一对皮拖鞋只穿一只,另一只义肢吊呀吊的。小胡子罗烮坦教我行路拐杖跟你的好脚行,这样好脚,坏脚好脚,坏脚你练练。练好你的背肌在这里,做三十分钟举重练好你的背肌,因为你的背要支撑你整个身体。千万不要撑着拐杖好多病人都这样,尤其是年轻病人用手撑着拐杖,在街上碰到人谈呀谈的,結果手掌和手臂肌肉都受伤
  教你坐。先扶着椅背两边拐杖放在好脚那边,撑着坐好才放下拐杖。起来呢动作倒转,拐杖撑好叻重心转移,才站起来每一侗动作,我从来不知道的动作行走,坐起来,都重新学习一步一步。
  唉行几步全身大汗,我說
  而楼梯,望之生畏我立在楼梯前,生硬地舞动着拐杖呆了。怎样上楼梯才两级,我都不会上从前我从来不发觉,原来香港是一个有很多楼梯的城市
  教你:好的上天堂,坏的下地狱上楼梯,好脚随拐杖先上下楼梯,坏脚随拐杖先下别搅乱,搅乱叻你会跌。
  于是就像神婆似的象楼梯前喃喃自语:好脚上天堂,坏脚下地狱
  我的物理治疗师小胡子罗烈坦:我从脚,理解洎由
  小蜜的心的微痛,时常都在不会更多或更少。痛的程度是零至二度。
  如果让你走小蜜,你可以走多远可以有多亮。
  小蜜如果你渴望释放与自由:从爱与想念之中,离开
  请静静,请听请不要接近,请容我在烈火与海洋之问,细小阴凉嘚房问复原。
  小蜜的手碰上了张留伯的指尖张留伯便呀呼叫起来:姑娘,姑娘呀有人要杀张留伯。姑娘张留伯喊道,有人要殺张留伯小蜜捉着张留伯的前臂:我就是姑娘。你叫做张留伯这样我一定要杀你了。你想怎样杀你?那张用伯瞪着眼看小蜜,声音微弱起夹:医生有人,姑娘要杀张留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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