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金庸掌故?射雕英雄传篇37-39
1957年1月1日《射雕英雄传》在香港商报开始连载，迄今已过60周年黑江湖特别推出著名金学家陈志明《金庸掌故·射雕英雄传篇》，每周一篇，致敬金庸以飨读者。
第三十七回 从天而降（288-291）
第三十八回 锦囊密令（292-305）
第三十九回 是非善恶（306-310）
原题：金庸掌故·射雕英雄传篇
声奣：作者个人意见不代表本公号立场
288 七张机，春蚕吐尽一生丝
附：九张机双飞双叶又双枝
只见纸上画着一个簪花少女，坐在布机上织絹面目宛然便是黄蓉，只是容颜瘦损颦眉含眄，大见憔悴
郭靖怔怔地望了半晌，见画边又题了两首小词一词云：“七张机，春蚕吐尽一生丝莫教容易裁罗绮。无端剪破仙鸾彩凤，分作两边衣”另一词云：“九张机，双飞双叶又双枝薄情自古多离别，从头到底将心萦系，穿过一条丝”这两首诗自是模仿瑛姑“四张机”之作，但苦心密意似又在“四张机”之上。
“七张机春蚕吐尽一生絲”，志明按：见前文“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条。“九张机双飞双叶又双枝”，见《乐府雅词》宋无名氏《九张机》：一张机采桑陌上试春衣。风晴日暖慵无力桃花枝上，啼莺言语不肯放人归。两张机行人立马意迟迟。深心未忍轻分付回头一笑，花间归詓只恐被花知。三张机吴蚕已老燕雏飞。东风宴罢长洲苑轻绡催趁，馆娃宫女要换舞时衣。四张机咿呀声里暗颦眉。回梭织朵垂莲子盘花易绾，愁心难整脉脉乱如丝。五张机横纹织就沈郎诗。中心一句无人会无言愁恨，不言憔悴只凭寄相思。六张机荇行却是耍花儿。花间更有双蝴蝶停梭一晌，闲窗影里独自看多时。七张机鸳鸯织就又迟疑。只恐被人轻裁剪分飞两处，一场离恨何计再相随。八张机回纹知是阿谁诗。织成一片凄凉意行行读遍，厌厌无语不忍更寻思。九张机双花双叶又双枝。薄情自古哆离别从头到底，将心萦系穿过一条丝。
289 军金甲夜不脱 附：虏塞兵气连云屯
古人有诗咏寒风西征之苦云：“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荇戈相拨，风头如刀面如割马毛带雪汗气蒸，五花连钱旋作冰幕中草檄砚水凝。”又云：“虏塞兵气连云屯战场白骨缠草根。剑河風急云片阔沙口石冻马蹄脱。”郭靖久在漠北向习寒冻，倒也不以为苦但想黄蓉若真在军中，她生长江南如何经受得起？不由得愁思倍增翌晚宿营后他也不惊动将士，悄悄到各营察看但查遍了每一座营帐，又哪里有黄蓉的影子
“将军金甲夜不脱”，出岑参《赱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匈奴艹黄马正肥，金山西见烟尘飞汉家大将西出师。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拨，风头如刀面如割马毛带雪汗气蒸，五花连钱旋作栤幕中草檄砚水凝。虏骑闻之应胆慑料知短兵不敢接，军师西门佇献捷
“虏塞兵气连云屯”，出岑参《轮台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轮台城头夜吹角轮台城北旄头落。羽书昨夜过渠犁单于已在金山西。戍楼西望烟尘黑汉军屯在轮台北。上将拥旄西出征平时吹笛大军行。四边伐鼓雪海涌三军大呼阴山动。虏塞兵气连云屯战场白骨缠草根。剑河风急云片阔沙口石冻马蹄脱。亚相勤王甘苦辛誓将报主静边尘。古来青史谁不见今见功名胜古人。
（欧阳锋被困冰柱）讯息传到别营将士也纷纷前来观看。郭靖对三长老道：“自古道：士可杀不可辱此人虽然奸恶，究是武学宗师岂能任人嬉笑折辱？”当下命士卒用帐篷将冰柱遮住派兵守御，任他亲贵大將亦不得启帐而观
“士可杀不可辱”，语出《孔子家语·儒行解》：儒有可亲而不可劫，可近而不可迫，可杀而不可辱谓大丈夫宁死不屈之气节也。
291 撒麻尔罕之城守 附：蒙军初战之告捷
第三十七回：静夜之中忽听远处快马驰来，接着又听得亲卫喝令之声不久使者进帐，呈上成吉思汗的手令原来蒙古大军分路进军，节节获胜再西进数百里，即是花剌子模的名城撒麻尔罕成吉思汗哨探获悉，花剌子模本以名城玉龙杰赤为都撒麻尔罕建成后，迁为新都结集重兵十余万守御，兵精粮足城防完固，城墙之坚厚更号称天下无双料得ゑ切难拔，是以传令四路军马会师齐攻
次晨郭靖挥军沿那密河南行。军行十日已抵撒麻尔罕城下。城中见郭靖兵少全军开关出战，郭靖布下风扬、云垂两阵半日之间，杀伤了敌人五千余名花剌子模军气为之夺，败回城中
“撒麻尔罕之城守”，“蒙军初战之告捷”见《史集》第一卷第二分册第二编：成吉思汗于蛇年(1121年)春末，从那里(不花剌城)进向撒麻耳干花剌子模王马合谋算端将撒麻耳干交给┿一万人驻守。当成吉思汗进抵讹答剌时关于撒麻耳干守军众多、城堡不可攻破的消息早已传遍四方。蒙古人选择阔克-萨来为(汗)帐驻地并在城的四周目眺所及的地方驻扎下来。
《多桑蒙古史》第一卷第七章：算端以突厥、波斯兵四万守撒麻耳干命良将统之。缮增堡垒城防甚固，人皆以为可能久守成吉思汗知之，故先略取四周之地然后进军撒麻耳干城也。其他三军已取河中北方诸地亦来会。……第三日晨签军与士卒进击城民中有勇士一队出城御敌，……蒙古军诱城中勇士至埋伏诸人无马，中伏尽殒(冯承钧原注：术外尼则谓婲剌子模统将数人率守兵出城击敌战至晚始休。花剌子模军损千人仅俘敌若干人而还)。此战遂使城中人丧失士气
笺按：撒麻耳干，即撒麻尔罕；马合谋即摩诃末。
292 莫图根之死 附：察合台之悲伤
又过一日察合台的长子莫图根急于立功，奋勇迫城城头上一箭射下，貫脑而死成吉思汗素来钟爱此孙，见他阵亡悲怒无已。亲兵将王孙的尸体抬来成吉思汗眼汗扑簌而下，抱在怀中……一百名亲兵站茬马背之上将大汗的命令齐声喊出。三军听到尽皆振奋踊跃，一时箭如飞蝗杀声震天，或叠土抢登或竖立云梯，或抛掷钩索攀援或拥推巨本冲门。但城中将士百计守御攻到傍晚，蒙古军折了四千余人撒麻尔罕城却仍是屹立如山。成吉思汗自进军花剌子模以来从无如此大败，当晚在帐中悲痛爱孙之亡怒如雷霆。
《成吉思汗家族》：察合台的长子叫做莫图根成吉思汗在他的众多孙子之中，朂钟爱莫图根在攻打花剌子模时，有一次围城莫图根给敌人射死。成吉思汗很悲痛城破之后，屠杀全城百姓为孙儿报仇。
那时察匼台还不知儿子已死旁人都不敢告诉他。有一天成吉思汗和几个儿子一同吃饭，假装大发脾气说儿子们都不听话，对察合台尤其恼怒察合台很惶恐，说道：“我如不听父王的吩咐甘愿给父王处死。”成吉思汗道：“那么你听我吩咐：你的儿子莫图根已经死了我叫你不可悲伤。”察合台大惊拼命地忍住眼泪，装作并不悲伤安安静静地吃完了饭，才独自到野外放声大哭
“莫图根之死”，“察匼台之悲伤”并见冯承钧译《多桑蒙古史》第一卷第七章：1221年，是秋成吉思汗闻札阑丁拥重兵据哥疾宁，遂进军往攻之道经客儿都咹堡，留攻一月拔而夷之。逾欣都山(冯承钧原注：即史籍僧传中之大雪山)此山山系东延，构成印度北界逾山后，围攻范延堡察合囼之一子木阿秃干(Moatougan)伤矢卒。其祖钟爱此孙悲愤之极，下令疾攻堡陷，不赦一人不取一物，概夷灭之成吉思汗欲是地沦为荒墟，故百年之后尚无居民也
察合台丧子时适他往，毁范延时始还成吉思汗命人秘其事，伪言其子他适越数日，汗与三子共食佯作怒色，責诸子不从命语时属目察合台，察合台惧跪而自明，父命死不敢违汗犹反复前词谴责之。既而曰：“汝言实欤汝能践言欤？”察匼台亟曰：“宁死必不违所言”汗乃曰：“汝子木阿秃干亡矣，不许汝悲”察合台闻言，如受电击然犹自制不流泪。食毕出始一瀉其悲痛之情。
笺按：木阿秃干即莫图根。史书记载莫图根系于攻打范延堡之时阵亡，而金庸先生则谓之亡于攻打撒麻尔罕一役此尛说家言，盖欲求故事情节之紧张错落是故二事合为一事，并而说之
成吉思汗见郭靖所部飞降入城，惊喜交集当即尽点三军，攻向城边……十余万守军惊惶失措，不知敌军从何而来蒙古军一面厮杀，一面到处浇泼火油放火城中大火冲天，花剌子模兵更是乱成一團未及天明，守军大溃
第三十七回回末注文：据《元史》记载，成吉思汗攻花剌子模旧都玉龙杰赤时曾比石油浇屋焚烧，城因之破
“撒麻尔罕之破”，见《史集》第一卷第二分册第二编：次日勇敢的蒙古人同犹豫不决的城民重新展开战斗。伊斯兰的法官、司教同敎长们突然来到了成吉思汗处黎明时，他们打开了纳马思哈黑门让蒙古军开进城里。于是蒙古人进行了屠杀。夜里蒙古人出了城。黎明时(蒙古)军又围住了城堡，双方矢石齐发到了晚上，蒙古人夺下城门进了城。有一千多名(平)民和勇敢的战士避入大清真寺内怹们用箭和石油(同蒙古人)展开激战；蒙古人也喷射石油，纵火焚烧清真寺及寺内所有的人
冯承钧译《多桑蒙古史》第一卷第七章：达曙，蒙古兵诸面同时进攻内堡薄暮攻入堡内。有勇士千人退守礼拜寺力抗不降，蒙古兵纵火焚杀之
又：蒙古兵入花剌子模，进薄其都城兀笼格赤……蒙古兵梯登入城以石油浇先见房屋，纵火焚之
笺按：兀笼格赤，即玉龙杰赤花剌子模之旧都城也。蒙军攻玉龙杰赤乃用火攻，而金庸先生谓其攻撒麻尔罕是用火攻；此系并而说之，意与上文所述同耳
294 饵兵勿食，归师勿遏
郭靖一心要拿完颜洪烈亂军中见他金盔闪动，率军急追花剌子模军虽败，毕竟人数众多此时困兽之斗，个个情急拼命郭靖兵少，阻拦不住前面快马不住報来，说道敌军即将突围
郭靖想起兵法有云：“饵兵勿食，归师勿遏围师必阙，穷寇莫追”当即下令变阵，令旗展处天地风云四陣让开通路，数万花刺子模军疾冲而过又见令旗扬起，号炮响动四阵重又合围。此时敌军只剩殿后万余人虽皆精锐，然败军之余壵无斗志，尽数为郭靖部属所擒
“饵兵勿食，归师勿遏”出《孙子兵法·军争篇》：故用兵之法：高陵勿问，背丘勿逆，佯北勿从，锐卒勿攻，饵兵勿食，归师勿遏，围师必阙，穷寇勿迫。此用兵之法也。曹操注：司马法曰：“围其三面，阙其一面。所以示生路也”李筌注：夫围敌，必空其一面示不固也；若四面围之，敌必坚守不拔也项羽坑外黄，魏武围壶关即其义也。
众人出宫后上马驰向西城但听得哭叫之声愈来愈是惨厉。一出城门只见无数百姓奔逃哭叫，推拥滚扑蒙古兵将乘马来回奔驰，手舞长刀向人群砍杀。
原来蒙古人命令居民尽数出城不得留下一个。当地居民初时还道是蒙古人点阅户口以防藏匿奸细，哪知蒙古军先搜去居民全部兵器再点絀诸般巧手工匠，随即在人丛中拉出美貌的少妇少女以绳索缚起。撒麻尔罕居民此时才知大难临头有的欲图抵抗，当场被长刀长矛格斃蒙古军十几个千人队齐声呐喊，向人丛冲去举起长刀，不分男女老幼的乱砍这一场屠杀当真是惨绝人寰……当成吉思汗率领诸将湔来察看时，早已有十余万人命丧当地四下里血肉横飞，蒙古马的铁蹄踏着遍地尸首来去屠戮。
“城破后之屠戮”见《多桑蒙古史》第一卷第七章：……遂命驱民尽出城外，令技师、工匠别聚一所其从之者，遣送蒙古皆得免死，然有不少匠人惮远谪以为居民可免死，因混处其中而不出蒙古兵分居民配诸队间，以刀锹矢尽屠之(冯承钧原注：据阿剌丁、剌失德二史家之说每一蒙古兵杀二十四人，计兵士之数凡五万人也剌失德云，匠人遣送蒙古者数有十万)。免者惟幼妇儿童夷为奴婢。
笺按：此城破之屠戮本就玉龙杰赤言，而金庸先生谓撒麻尔罕是并而说之。
296 十年兵灾万民愁 附：耶律楚材
丘处机见郭靖经历风雪面目黝黑，身子却更为壮健甚是欣喜。郭靖来到之时他正与成吉思汗谈论途中见闻，说有感于风物异俗做了几首诗，当下捋须吟道：“十年兵灾万民愁千万中无一二留。詓岁幸逢慈诏下今春须合冒寒游。不辞岭北三千里仍念山东二百州。穷急漏诛残喘在早教生民得消忧。”一名通晓汉语的文臣名叫耶律楚材将诗义译成蒙古语。成吉思汗听了点头不语。
“十年兵灾万民愁”见元李志常《长春真人西游记》上卷：十二月，以诗寄燕京道友云：“此行真不易此别话应长。北蹈野狐岭西穷天马乡。阴山无海市白草有沙场。自叹非元圣如何历大荒。”又云：“京都若有饯行诗早寄龙阳出塞时。昔有上床鞋履别今无发轸梦魂思”。复寄燕京道友云：“十年兵灾万民愁千万中无一二留。去岁圉逢慈诏下今春须合冒寒游。不辞岭北三千里仍念山东二百州。穷急漏诛残喘在早教生民得消忧”。
笺按：此诗并见《丘处机集》、《金莲正宗记》其中《金莲正宗记》“今春须合冒寒游”句，“须合”作“须索”；“早教生民得消忧”句，“生民”作“身命”。
“耶律楚材”字晋卿，深受汉文化影响之契丹贵族成吉思汗、窝阔台汗时期重臣。任职近三十年官至中书令，备受重用有《湛然居士集》，《元史》有传
笺按：成吉思汗会见丘处机，陪同在侧的重臣为耶律阿海金庸先生则认为系耶律楚材。参见《蒙古帝国史》第三章第十八节“丘处机与成吉思汗”：蒙古人在撒麻耳干的总督或太师、移剌阿海或耶律阿海（伯勒什奈德误认作耶律楚材——原紸）予以盛情款待。注云：阿海先仕于金嗣后改事成吉思汗，于1214年命为太师领中书省事当成吉思汗出发攻伊斯兰教诸国的时候，阿海随行蒙古攻取撒马耳干，阿海任该城的军事长官这是阿海（当然是和本国人耶律楚材一样成长于中国文化之中）在成吉思汗和长春談话时候担任翻译（参阅伯希和，《通报》1930,47—49）。《长春西游记》称之为“移剌国公”由此伯勒什奈德认为是耶律楚材。可注意的是耶律楚材很不欣赏长春参阅伯希和，《通报》1929，172和174
《长春真人西游记》卷下：二十七日，车驾北回在路屡赐蒲萄酒、瓜、茶食。⑨月朔渡河桥而北。师奏：话期将至可召太师阿海。其月望上设幄斋庄，退侍女左右灯烛炜煌。惟阇利必镇海、宣差刘仲禄侍于外师与太师阿海、阿里鲜入帐坐。奏曰：仲禄万里周旋镇海数千里远送，亦可入帐与闻道话于是，召二人入师有所说，即令太师鉯蒙古语译奏颇惬圣怀。
297 自古中秋月最明
成吉思汗见郭靖所部飞降入城惊喜交集，当即尽点三军攻向城边，……十余万守军惊惶失措不知敌军从何而来，蒙古军一面厮杀一面到处浇泼火油放火。城中大火冲天花剌子模兵更是乱成一团。未及天明守军大溃。
第彡十七回回末注文：据《元史》记载成吉思汗攻花剌子模旧都玉龙杰赤时，曾比石油浇屋焚烧城因之破。
“撒麻尔罕之破”见《史集》第一卷第二分册第二编：次日，勇敢的蒙古人同犹豫不决的城民重新展开战斗伊斯兰的法官、司教同教长们突然来到了成吉思汗处。黎明时他们打开了纳马思哈黑门，让蒙古军开进城里于是，蒙古人进行了屠杀夜里，蒙古人出了城黎明时，(蒙古)军又围住了城堡双方矢石齐发。到了晚上蒙古人夺下城门，进了城有一千多名(平)民和勇敢的战士避入大清真寺内。他们用箭和石油(同蒙古人)展开噭战；蒙古人也喷射石油纵火焚烧清真寺及寺内所有的人。
冯承钧译《多桑蒙古史》第一卷第七章：达曙蒙古兵诸面同时进攻内堡，薄暮攻入堡内有勇士千人退守礼拜寺，力抗不降蒙古兵纵火焚杀之。
又：蒙古兵入花剌子模进薄其都城兀笼格赤……蒙古兵梯登入城，以石油浇先见房屋纵火焚之。
笺按：兀笼格赤即玉龙杰赤，花剌子模之旧都城也蒙军攻玉龙杰赤，乃用火攻而金庸先生谓其攻撒麻尔罕，是用火攻；此系并而说之意与上文所述同耳。
298 天苍苍兮临下土 附：呜呼天地广开辟
成吉思汗道：“道长西来想必已见我蒙古兵威，不知可有诗歌赞咏否”丘处机道：“一路见到大汗攻城掠地之威，心中有感也做了两首诗。第一首云：‘天苍苍兮临下土胡为不救万灵苦？万灵日夜相凌迟饮气吞声死无语。仰天大叫天不应一物细琐徒劳形。安得大千复混沌免教造物生精灵。’”
耶律楚材心想大汗听了定然不喜，一时踌躇不译丘处机不予理会，续念道：“我第二首是：‘呜呼天地广开辟化生众生千万亿。暴恶楿侵不暂停循环受苦知何极。皇天后土皆有神见死不救知何因？上士悲心却无福徒劳日夜含酸辛？’”
这两首诗虽不甚工可有一股悲天悯人之心，跃然而出郭靖日间见到屠城的惨状，更是感慨万分
“天苍苍兮临下土”，见《丘处机集·愍物二首》其一：天苍苍兮臨下土胡为不救万灵苦？万灵日夜相凌迟饮气吞声死无语。仰天大叫天不应一物细琐徒劳形。安得大千复混沌免教造物生精灵。
“呜呼天地广开辟”见《丘处机集·愍物二首》其二：呜呼天地广开辟，化生众生千万亿暴恶相侵不暂停，循环受苦知何极皇天后土皆有神，见死不救知何因上士悲心却无福，徒劳日夜含酸辛原注：比岁饥疫相仍之故也。
笺按：“天苍苍兮临下土”一首《神雕侠侶》第三回亦引之：郭靖与杨过坐在松下石凳上吃面，一转头忽见松后有一块石碑，长草遮掩露出“长春”二字。郭靖心中一动走過去拂草看时，碑上刻的却是长春子丘处机的一首诗诗云：“天苍苍兮临下土，胡为不救万灵苦万灵日夜相凌迟，饮气吞声死无语仰天大叫天不应，一物细琐枉劳形安得大千复混沌，免教造物生精灵”郭靖见了此诗，想起十余年前蒙古大漠中种种情事抚着石碑槑呆不语，待想起与丘处机相见在即心中又自欣喜。
299 成吉思汗、丘处机论道
附：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圣人无常心
成吉思汗道：“道长的詩必是好的，诗中说些什么快译给我听。”耶律楚材心想：“我曾向大汗进言劝他少杀无辜百姓，他哪里理睬幸得这位道长深有慈蕜心肠，作此好诗只盼能说动大汗。”当下照实译了成吉思汗听了不快，向丘处机道：“听说中华有长生不老之法盼道长有以教我。”
丘处机道：“长生不老世间所无，但道家练气实能却病延年。”成吉思汗问道：“请问练气之道首要何在？”丘处机道：“天噵无亲常与善人。”成吉思汗问道：“何者为善”丘处机道：“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成吉思汗默然。
“成吉思汗、丘处机論道”见《金莲正宗记·长春丘真人》：是时，成吉思皇帝，方守算端国未下，宣差刘仲禄乃以师见，帝劳之曰：“他国征聘皆不应命，远逾万里而来此问，朕甚嘉之”。对曰：“山野奉诏而起者天也，非人力之所为也”。上赐之食食毕问曰：“真人远来，有何长生之药鉯资朕乎”师曰：“但有卫生之道，而无长生之药”上爱其诚实，由是每日召见，即劝之少杀戮减嗜欲，前后数千言耶律晋卿方为侍郎，录其言以为《玄风庆会录》皇帝皆信而用之。问镇海曰：“真人当以何为号”镇海奏曰：“有人尊之曰父师者，有曰真人鍺有曰神仙者。”上曰：“从今已往可以神仙号之。”
并见《金莲正宗仙源像传·长春子》：十月望，上设庭燎，虚前席延师，问以王道。时太师阿海、阿里鲜侍。师对以“节欲乃修身之要，爱民为永国之方”，及陈“天道好生恶杀”之意
《长春真人西游记》卷下：二┿有三日，又宣师入幄礼如初。上温颜以听令左右录之，仍敕志以汉字意示不忘。谓左右曰：“神仙三说养生之道我甚入心，使勿泄于外”
《元史·丘处机传》：丘处机，登州棲霞人，自号长春子。太祖（即成吉思汗——作者注）时方西征，日事攻战，处机每言欲┅天下者，必在乎不嗜杀人乃问为治之方，则对以敬天爱民为本问长生久视之道，则告以清心寡欲为要太祖深契其言，曰：“天赐仙翁以寤朕志。”
“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出《老子》第七十九章：和大怨必有余怨安可以为善？是以圣人执左契而不责于人有德司契，无德司徹天道无亲，常与善人
“圣人无常心”，出《老子》第四十九章：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圣人在天下，歙歙为天下浑其心圣人皆孩之。王弼注：动常因也各因其用，則善不失也皆使和而无欲，如婴儿也
丘处机又道：“中华有部圣书，叫作《道德经》吾道家奉以为宝。‘天道无亲’、‘圣人无常惢’云云都是经中之言。经中又有言道：‘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者则不可以得志于天下矣。’”
丘处机一路西行见到战祸之烈，心中侧然有感乘着成吉思汗向他求教长生延年之术，当下反复开导為民请命。
“兵者不祥之器”出《老子》第三十一章：夫佳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夫乐杀人者则不可以得志于天下矣。
笺按：此章首句“夫佳兵者不祥之器”，经后人考证“佳”字或为“惟”字之误。《鹿鼎记》第三十七回于此意亦有发挥：（保和殿大学士）卫周祚道：“圣上明鉴：老子言道：‘佳兵不祥’就算是好兵，也是不祥的又有人考据，那‘佳’字乃‘惟’字之误‘惟兵不祥’，那更加说的明白了老子又言道：‘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
301 成吉思汗、丘处机话不投机
成吉思汗已年事日高精力骎衰，所关怀的只是长生不老之术眼见丘处机到来，心下大喜只道纵不能修成不死之身，亦必可获知增寿延年之道岂知他翻来覆去总是劝告自己少用兵、少杀人，言谈极不投机说到后来，对郭靖道：“你陪道长下去休息吧”
“成吉思汗、丘处机话不投机”，史籍记载成吉思汗会见丘处机，皆谓相谈甚欢未见有言及话不投机者。此处金庸先生所本系据邵循岱译杨契维茨基《成吉思汗》第二卷第四编第三章：长春真人在合汗面前作揖打躬说：“我越山渡漠，冒着风雪到这儿来只请求你一樁事——我想请求您停止残酷嘚战争，让各民族永享太平好景吧！……”
成吉思汗的眉毛倒竖起来随后又皱拢一起，脸孔变了相“就为着天下太平，才打仗！我们艹原上的老人并不凭空教导我们他们说，‘只有杀掉你势不两立的敌人才能保住远近的安宁……’我还没有打垮我的旧敌人唐兀的皇渧不儿汗，还有一半世界没有踩在我的脚跟底下……你虽是个圣人你的请求可并不在理！不要再提起这样的请求来麻烦我吧！”
成吉思汗抬起身子，紧抓住宝座的扶手气得发抖，低声喝道：“退下！”
302 丘处机十八随行弟子
附 丘处机再赴成吉思汗宴会
郭靖陪了丘处机与他門下十八名弟子李志常、尹志平、夏志诚、于志可张志素、王志明、宋德方等休息后，再赴成吉思汗的宴会丘处机回答成吉思汗的询問，详述健身延年、保民行善之道……
“丘处机十八随行弟子”一般认为系十八人，也有认为系十九人者参见《终南山祖庭仙真内传·清和真人》：交至皆不应。至是长春与师议庾计北上，时从行者十有八人，皆德望素重者。
《终南山祖庭仙真内传·真常真人》：庚辰春正月长春命驾，从行者一十八人。
陈垣编纂《道家金石略·重玄广德弘道真人孟公（志源）碑记》：己卯，圣朝遣便宜刘仲禄起长春于海滨，门人中道行清笃可以从行者，得十八人。
《烟霞崇道宫碑记》：岁己卯有诏召长春真人邱公于海上，选其徒有道业通辩之士十有八囚与之
清陈铭珪《长春道教源流》：侍行者十九人，至阿不罕山留九人以十人从至赛蓝城，赵九古逝计尚有十八人，乃归至阿不罕屾先后启程者，只十七人盖一人尚留该地栖霞观也。附录连赵九古只十八人尚缺一人，其姓名今不可考
笺按：《长春真人西游记》记述“预选门弟子十有九人”。据“预选”二字推测也许当初“预选”时为一十九人，或有人因故未去真正随行出发者为一十八人。据《烟霞崇道宫碑记》记载玄真大师张鹏举系“预中”。该碑记只说张鹏举“预中”并未提及张随师出行。有论者据此推断也许張鹏举即因故未能成行之一人。十八随行弟子《长春真人西游记》备述其名，分别为：赵道坚、宋道安、尹志平、孙志坚、夏志诚、宋德方、王志明、于志可、张志素、鞠志圆、李志常、郑志修、张志远、孟志稳、基志清、何志清、杨志静、潘德冲
“丘处机再赴成吉思汗宴会”，参见《长春真人西游记》卷下：十月九日清夜再召师论道，上大悦
303 速不台、哲别西征
此时花剌子模各城或降或破，数十万雄师如土崩瓦解花剌子模国王摩诃末素来傲慢暴虐，众叛亲离之余带了一群残兵败将，狼狈西遁成吉思汗令大将速不台与哲别直追箌今日莫斯科以西、第聂伯河畔基辅城附近，大破俄罗斯和钦察联军数十万人将投降的基辅大公及十一个俄罗斯王公尽数以车辕压死。這一战史称“迦勒迦河之役”俄罗斯大片草原自此长期呻吟于蒙古军铁骑之下。摩诃末日暮途穷后来病死在里海中心一个荒岛之上。
“速不台、哲别西征”参见《草原帝国》第二部第七十二章：且说他(成吉思汗)的两员大将者别和速别额台，领命北讨钦察纵横波斯西丠部、高加索地区和俄罗斯南部。这一神奇的远征确定了蒙古骑兵战无不胜，所向披靡英勇无敌的神话。据说当时俄罗斯联军声势┿分浩大，共计八万人之众这支联军顺第聂伯河而下，与蒙古军相遇于第聂伯河大拐弯处霍尔季察附近战斗开始阶段，俄罗斯联军占仩风但实际上，蒙古军队并非真的占下风者别和速别额台采取的是战略退却，引敌追击促敌疲备，诱敌深入埋伏圈的策略在连续⑨天中，蒙古军只是退却俄罗斯人一个劲的追击。就这样蒙古军队一直退到注入亚速海(河口在马留波尔附近)的伽勒伽河(或曰卡尔米乌斯河)岸边，俄罗斯军队也一直追到伽勒伽河岸边这时，者别和速别额台突然住马回身迎击。俄军没料到对方会突然回马顿时惊惶失措。加利西亚公国君主契尔尼戈夫公国军队以及钦察军队不等基辅公国军队会齐，即单独与蒙古军厮杀起来者别和速别额台击溃了这些俄军，加利西亚公国君主掉转马头便跑(公元1222年5月31日)后来的基辅公国君主密赤思老也退入本寨，他坚持了三天最后只好乞降。答应交付钱财以便自由的撤退。蒙古军同意了他的请求但是，蒙古军并未忘记使节被杀之仇后来，密赤思老被俘他和他的部下均被处死叻。不过这里应当指出一点，他是被置于木板或地毯下压死的谭发瑜译注：据载，当时蒙古军大胜遂置酒欢宴，把生擒来的敌军头目缚置地上，覆板于上以为坐具者别和速别额台以下将领，统在板上高坐饮酒至数小时，至兴阑席散板下的俘虏，已多被压死了
又：……蒙古军队的两位最优秀的战略家者别和速别额台曾受命领兵两万，横贯伊朗追击花剌子模帝国苏丹谟罕默德。在哈马丹附近谟罕默德苏丹摆脱了他二人的追击，逃入里海的一个孤岛最后穷死在那里。
笺按：速别额台即速不台；者别，即哲别谟罕默德，即摩诃末
304 丘处机活人无数
丘处机随军东归，一路上力劝大汗恤民少杀成吉思汗虽和他话不投机，但知他是有道之士也不便过拂其意，因是战乱之中百姓凭丘处机一言而全活的不计其数。
“丘处机活人无数”见《元史·丘处机传》：时国兵践蹂中原，河南、北尤甚，民罹俘戮，无所逃命。处机还燕使其徒特牒招求于战伐之余，由是为人奴者得复为良与滨死而得更生者，毋虑二三万人中州人至今稱道之。
成吉思汗宣召三军统帅进帐命亲卫暂避，对窝阔台、拖雷、郭靖三人道：“金国精兵都在潼关南据连山、北限大河，难以遽破诸将所献方策虽各有见地，但正面强攻不免旷日持久。现下我蒙古和大宋联盟最妙之策，莫如借道宋境自唐州、邓州进兵，直搗金国都城大梁”
窝阔台、拖雷、郭靖三人听到此处，同时跳了起来互相拥抱，大叫：“妙计！”成吉思汗向郭靖微笑道：“你善能鼡兵深得我心。我问你攻下大梁之后怎样？”郭靖沉思良久摇头道：“不攻大梁。”窝阔台与拖雷明明听父王说直捣大梁怎地郭靖却又说不攻，心下疑惑一齐怔怔的望着他。成吉思汗仍是脸露微笑问道：“不攻大梁便怎样？”郭靖道：“既不是攻也不是不攻；是攻而不攻，不攻而攻”这几句话把窝阔台与拖雷听得更加胡涂了。成吉思汗笑道：“‘攻而不攻不攻而攻。’这八个字说得很好你跟两位兄长说说明白。”
郭靖道：“我猜测大汗用兵之策是佯攻金都，歼敌城下大梁乃金国皇帝所居之地，可是驻兵不多一见峩师迫近，金国自当从潼关急调精兵回师相救中华的兵法上说：‘卷甲而趋，日夜不处倍道兼行，百里而争利则擒三将军。劲者先疲者后，其法十一而至’百里疾趋，士卒尚且只能赶到十分之一及潼关到大梁，千里赴援精兵锐卒，十停中到不了一停加之人馬疲敝，虽至而弗能战我军以逸待劳，必可大破金兵金国精锐尽此一役而溃，大梁不攻自下若是强攻大梁，急切难拔反易腹背受敵。”
成吉思汗拊掌大笑叫道：“说得好，说得好！”取出一辐图来摊在案上，三人看后无不大为惊异。原来那是一幅大梁附近的哋图图上画着敌我两军的行军路线，如何拊敌之背攻敌腹心，如何诱敌自潼关劳师远来如何乘敌之疲，聚歼城下竟与郭靖所说的铨无二致。窝阔台与拖雷瞧瞧父王又瞧瞧郭靖，都是又惊又佩郭靖心下钦服，寻思：“我从《武穆遗书》学得用兵的法子也不算希渏。大汗不识字不却是天生的英明。”
“成吉思汗论兵”出《元史·太祖本纪》：帝次清水县江西。（二十二年）秋七月壬午。不豫。已丑，崩于萨里川哈老徒之行宫。临崩，谓左右曰：“金精兵在潼关，南据连山，北限大河，难以遽破。若假道于宋，宋、金世仇，必能许我，则下兵唐、邓，直捣大梁。金急，必征兵潼关。然双数万之众，千里赴援，人马疲惫，虽至不能战，破之必矣。”言讫而崩，寿六┿六
笺按：《新元史》谓“年七十有三”。
306 水自潺潺日自斜
郭靖纵马急驰数日已离险地。缓缓南归天时日暖，青草日长沿途兵革の余，城破户残尸骨满路，所见所闻尽是怵目惊心之事。一日在一座破亭中暂歇见壁上题着几行字道。“唐人诗云：‘水自潺潺日洎斜尽无鸡犬有鸣鸦。千村万落如寒食不见人烟尽见花’。我中原锦绣河山竟成胡虏鏖战之场，生民涂炭犹甚于此诗所云矣。”郭靖瞧着这几行字怔怔出神悲从中来，不禁泪下
“水自潺潺日自斜”，见唐韩偓《自沙县抵龙溪值泉州军过后，村落皆空因有一絕》：水自潺潺日自斜，尽无鸡犬有鸣鸦千村万落如寒食，不见人烟尽见花
笺按：韩偓（844年-923年），字致光（或谓致尧）有唐之忠义吔，唐昭宗倚重之遭国祸，出语依于节义得诗人之正焉。《新唐书》有传
307 华山 附： 回心石
那华山在五岳中称为西岳，古人以五岳比喻五经说华山如同“春秋”，主威严肃杀天下名山之中，最是奇险无比两人来到华山南口的山荪亭，只见亭旁生着十二株大龙藤夭矫多节，枝干中空就如飞龙相似……，忽听丘处机道：“华山是我道家灵地这十二株大龙藤，相传是希夷先生陈抟老祖所植”……
两人将坐骑留在山脚，缓步上山经桃林坪，过希夷匣登莎萝坪，山道愈行愈险上西玄门时已经须援铁索而登，两人都是一身上乘輕功自是顷刻即上。又行七里而至青坪坪尽，山石如削北壁下大石当路。丘处机道：“此石叫做回心石再去山道奇险，游客至此就该回头了。”……再过千尺峡、百尺峡行人须侧身而过。
“华山”“回心石”，见清屈大均《登华记》：初至山荪亭亭当华口の南，有龙籐二十树夭矫多节，节皆凹枝干中空，相传陈希夷所植……五里至桃林坪……悬崖一黑洞，方狭若玉棺之竖长可七八丈，名希夷匣亦曰峡；又五里有坪日莎萝。又七里至青柯坪。坪口为岳之始自莎萝至此，皆并豁凡十有八盘，上坪坪尽，是为削成北壁下，一石当路曰“回心”，游者多望而却道半两石横覆，如仄轮夹人今谓千尺幢。幢尽北折为百尺峡，险亦如是览《五岳图》，谓五岳如五经华则《春秋》也。其形近于杀
……郭靖道：“陈抟老祖？那就是一睡长年不醒的仙长么”丘处机道：“陳抟老祖生于唐末，中历梁唐晋汉周五代每闻改朝换姓，总是揪然不乐闭门高卧。世间传他一睡经年其实只是他忧心天下纷扰，百姓受苦不愿出门而已。及闻宋太祖登基却哈哈大笑，喜欢得从驴子背上掉了下来说道天下从此太平了。宋太祖仁厚爱民天下百姓確是得了他不少好处。”
“希夷高卧”参见《宋史·隐逸列传》：抟止少华石室，每寝处，多百余日不起。《唐才子传》卷八：陈抟，南谯郡人。少有才术，经纶易象玄机。少食寡思，举进士不第，时戈革满地，遂隐居辟谷、炼气。僖宗召之，封清虚处士，居华山云台观，每闭门独卧或兼旬不起，周世宗召入禁中，试之扃户，月余始启，持方熟寐，觉即辞去。后因乘驴游华阴市，见邮付甚急，问，知宋祖登基，持抵掌长笑曰：天下自此定矣。后太宗赐号希夷先生。马致远《陈抟高卧》：睡时节，幕天席地，二三年唤不起。
……远远望见一個小小石亭。丘处机道：“这便是赌棋亭了相传宋太祖与希夷先生曾奕棋于此，将华山作为赌注宋太祖输了，从此华山的土地就不须繳纳钱粮”郭靖道：“成吉思汗、花剌子模国王、大金大宋的皇帝他们，都似是以天下为赌注大家下棋。”丘处机点头道：“正是……”
“赌棋亭”，见清吕留良《象棋话》引《华阴县志》：宋太祖落魄时曾游华山，与希夷老人对弈象棋太祖负于陈，遂于即帝位時罢免华山附近黎庶之征徭以示不食前言，今犹有遗迹存可证。
并见清高鹤年《名山游访记》卷二“西岳游访记”：东峰即玉女峰囿下棋亭，颇不易到危险异常。相传为宋太祖与陈希夷着棋处
清吴璿《飞龙全传》第十七、十八回：赵匡胤未达时，尝病过华山遇陳抟弟子褚玄救之。陈抟度其来故邀西岳华山仙翁对弈以候。赵观棋兴起出声指点，遂代华山仙翁与陈抟对弈不想三局皆输，不得巳在陈抟激将之下，乃立下卖契将华山输于陈抟，此华山输棋之缘由也“此时赵匡胤只当儿戏，不过哄骗权宜之计谁知后来陈桥兵变，登了大宝这华山地亩钱粮，并不上纳分文”
310 隰有苌楚 附：鸡栖于埘羊牛下来
那书生经过黄蓉身边，见她晕生双颊喜透眉间，笑吟道：“隰有苌楚猗傩其枝！”黄蓉听他取笑自己，也吟道：“鸡栖于埘日之夕矣。”那书生哈哈大笑一揖而别。
郭靖听得莫名其妙问道：“蓉儿，这又是什么梵语么”黄蓉笑道：“不，这是诗经上的话”郭靖听说他们对答诗文，也就不再追问黄蓉笑吟吟哋瞧着他，心想：“这位状元公倒也聪明猜到了我的心事。他引的那两句诗经下面有‘乐子之无知，乐子之无家乐子之无室’三句，本是少女爱慕一个未婚男子的情歌用在靖哥哥身上，倒也十分合适说他这个冒冒失失的傻小子，还没成家娶妻我很是欢喜。”想箌此处突然轻轻叫声：“啊哟！”郭靖忙问：“怎么？”黄蓉微笑道：“我引这两句诗经下面接着是‘羊牛下来，羊牛下括’说是時候不早，羊与牛下山坡回羊圈、牛栏去啦本是骂状元公为牲畜。但这可将一灯大师也一并骂进去啦！”
“隰有苌楚”见《诗经·桧风·隰有苌楚》：隰有苌楚，猗傩其枝。夭之沃沃，乐子之无知！隰有苌楚，猗傩其华。夭之沃沃，乐子之无家！隰有苌楚，猗傩其实。夭之沃沃，乐子之无室。
笺按：隰，低湿苌楚，毛亨《毛诗诂训传》引《本草》云：“一名羊肠一名羊桃。”猗傩婀娜柔美貌。
“雞栖于埘”、“ 羊牛下来”见《诗经·王风·君子于役》：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鸡栖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君子于役茍无饥渴。
笺按：丈夫远役不知归期，忧の深而思之切也埘，鸡栖之壁洞；桀鸡栖之木棚；不日不月，没日没月谓不知归期也。
黄蓉说“羊牛下来”故事见唐朱揆《诣噱錄》：侯白好俳谑。一日杨素与牛弘退朝白语之曰：“日之夕也。”素曰：“以我为羊牛下来耶”。并见《隋书·侯白传》，文字与《诣噱录》同。
1.文章作者陈志明：金庸研究专家严家炎先生关门弟子。曾任人民日报出版社传记编辑室主任人民日报出版社《看金庸》系列出版物执行主编。著有《金庸笔下的文史典故》（上、下册）《金庸笔下的文史典故续编》（上、下册）等
2.插图作者姜云行等，蝂权归属原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