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儿响叮当》——by 菲言菲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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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慕想明白的门道，铃铛儿也想明白了。他们都在等，等唐老爷子下定决心，是把他们当外人呢，还是当自己人。
　　唐老爷子看到铃铛儿也在场，有点犹豫。
　　四川唐门、南宫、上官、慕容并列为武林四大世家，世家之间也多有姻亲关系，但是世家家族庞大，人太多，嘴也太杂，即使是姻亲，也有许多事情是不可说的，有一个人知道，恐怕就都知道了。
　　席慕淡淡地说：“我已知唐老爷子来意，也请老爷子不必担心她的保密功夫。这丫头是我的左膀右臂，经常能帮我出些鬼点子。”
　　铃铛儿听他这么说，自然是很高兴的。对于秘密，她的好奇心当然很想知道，不过她也做好了不能知道的准备，席慕这样说，无疑就是要把她留下了，说明席慕对她的信任，和她对席慕的信任之间是平衡的。这让她感觉到被认可和被尊重。
　　其实席慕并不是铃铛儿想的这样，他只是想，将两人之间的关系拉到亲密无间，没有一点间隙，这样才是并肩同行的人。对于妻子的定义，他所要求的并不只是一个心上爱人的角色，更是一个伴侣，一个伙伴，一个朋友。他也想通过这样做，在潜移默化中让铃铛儿感觉到，他们两人已经是不可分割，相互依赖的。
　　也正是因为他一直这样做，铃铛儿在他面前，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心智、思想都要与他共进的同龄人。她可以撒娇，可以孩子气，但是他不允许她用孩子的身份和外壳去逃避任何可能发生的事。这样，不管将来两人如何，铃铛儿都不能以“当时我年纪小不懂事”而作为理由和借口。
　　席慕这样认真算计，不可谓不用心良苦。而他这些心思，铃铛儿再精明也是想不到的，席慕比她想象的更了解她。
　　唐老爷子面色这么沉重，到底想说什么？迟疑这么久了，到底要不要说？
　　“你们知道唐门跻身于武林四大世家，几百年不倒，靠的是什么吗？”
　　铃铛儿微笑道：“当然是天下第一的毒和天下第一的暗器。”
　　“那你们知不知道，怎么才能成为天下第一？”
　　巨大的努力所练就的过人本领，时机，运气，还有勇敢。
　　唐老爷子似乎不需要他们的答案，目光深远，又说：“你们又知不知道，保持天下第一的地位，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机灵的铃铛儿沉默，她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说话，什么时候应该沉默。
　　成为天下第一需要的因素很多，但是保持天下第一的地位，归结起来只有三个字，或者两个字：血、泪。血与泪。唐门几百年的历史背后，一定也是由无数血泪堆积起来的。铃铛儿想起他们南宫家，就沉默了。
　　这个时候她非常理解，唐老爷子的犹豫、迟疑，和他决定说出一些话所需要的勇气和力量。
　　但是席慕却没有沉默，他脸上是最平淡的表情，以最平淡的语气说：
　　“要一直保持天下第一的位置不动摇，自然要付出的是巨大的血和泪的代价。”
　　唐老爷子哈哈大笑道：“好，好！年轻人，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人敢这样对我说话，也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说这句话，我的儿子也不敢！很好，你说得对！自然要付出的是巨大的血和泪的代价！曾经有一位武林前辈说过，你们都可以梦想成为天下第一，但是你们都要先做好成为天下第一的准备，以及成为天下第一后要付出的代价！”
　　席慕微微一笑，他想起一个人，那个人在他幼年的时候就经常问他：慕儿，你想不想成为天下第一？
　　当他回答说想的时候，那个人就会问他：你做好成为天下第一的准备了吗？你明白成为天下第一要付出的代价了吗？你知道成为天下第一后你要面对的是什么吗？
　　看到他懵懂的表情，那个人会摸着他的头说，等你想清楚这三个问题，你再做我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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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那个人，席慕又浮现出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目光仍是淡淡的说：“每个人都会梦想做天下第一，把它作为一生的追寻和动力。也有很多人能忍受成为天下第一之前的痛苦和压力，因为修成正果会带来巨大的荣耀。但是许多人不明白，成为天下第一并不难，难的是去承受成为天下第一后所付出的巨大代价，得到一个好东西的时候，人往往想的是，怎么把它永远拽在手里，让它永远是自己的，他人不可染指。”
　　唐老爷子叹道：“有的人是花了一辈子的时间才想明白。有的人是花了一辈子都没想明白，给子孙后代留下无尽苦恼。你这么年轻已经想明白，实在是大福也。”
　　席慕微微一笑，握着铃铛儿柔嫩的小手轻轻揉着，说：“所以我是小邪神，不是什么天下第一。”铃，你是否明白？
　　铃铛儿抬头，笑眯眯地看了看他。
　　唐老爷子呢喃道：“不错，永远不要去争那天下第一。”
　　前辈应该是鼓励后辈去努力的，但他却说，永远不要去争天下第一。可见天下第一已经让他感到多么不可忍受。
　　“你们也许不知道，我大哥是三年前才故去的，但我却是十年前就当了家。”
　　长子继承家业，这本是世家不成文的规矩，铃铛儿的父亲南宫晏也是因为大伯南宫衡离家从军，才取代兄长的继承权。同样的，唐老爷子的大哥，也出现了不能当家的缘由。
　　“我大哥在床上昏睡了七年没有知觉。重庆的天气你们也感觉到了，雾多潮湿，夏天更是热得死人，到唐家堡来好了一些，因为我们种了许多奇珍。但七年里，大嫂每日都坚持给大哥翻身，擦拭，大哥的身子仍然免不了长褥疮，那东西一长就难好，我大嫂就跟着一起煎熬。三年前大哥突然醒过来，只有些微的意识，见到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我杀了他。”
　　任何一个英雄都不能忍受成为一个废人、亲人的负累。
　　席慕和铃铛儿都没有问，最后你杀了他吗？
　　唐老爷子也没有说。
　　“你们知不知道，天下最奇异的毒，基本都是出在西南一带。四川、云、贵，这里是西戎聚居之地，各种奇异的民族都有。西南之地的环境，你们或许也有耳闻，奇珍异宝甚多，各种奇异的花草树木，对炼毒习医者而言，就是人间天堂所在。西南夷人与汉人不同，没有那么多恪守的礼法，也没有汉人这么复杂的思想，毒对他们而言，毒人和毒只小兽是没什么区别的，而他们更擅长去研制各种奇异的毒药。”
　　“毒不是个好东西。四川唐门虽有几百年历史，但一直少与外界接触，恪守不入世的家训，正是因为毒可祸害人间，甚至祸害天下。你们进唐家堡时经过各种奇阵和机关，不是因为我们怕人寻仇，而是怕人上门索毒。”
　　索毒当然是为了害人。
　　“你们是否觉得奇怪，既然我劝你们不做天下第一，为何唐门的毒始终是天下第一？毒门之人，也有自己的世界，和自己的规矩。这个世界里，也有说一不二的王。我们唐门的家训第一条，若成为毒王，必约束毒门所有弟子不得将各种奇毒流出人间成为祸害。几百年来，唐门成为毒门中的第一，对西南各地用毒制毒之人的要求就是，要他们永居故地，永不将他们研制的各种奇毒流出。”
　　铃铛儿没有问，为什么毒既害人，还要研制毒药。人的思想是不可约束，也永远没有止境的。
　　她也没有问，毒王的约束力是否有用。每个世界都有每个世界的规则，在长江上他们都见识过了。
　　她更没有问，唐门是如何一直保持毒王的地位。
　　刚才已经说了，付出的是血与泪的代价。
　　她现在知道了，唐门为什么愿意付出血与泪的代价，也要继续成为这个“天下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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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对唐老爷子肃然起敬。纷乱的江湖，需要许多人付出许多代价去维持一个秩序。
　　铃铛儿的眼里，盛满了崇敬和感激。席慕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一切，只是淡淡地微笑。
　　“每年都会有许多用毒之人找上唐门来比毒。在西南，唐门最大的对手，是苗毒里的毒王，我们唐门和她的誓约，是十年比毒一次。比毒的方法，是在比毒之日将毒下到对方之人身上。”
　　铃铛儿不可抑制地“啊”了一声。将毒下到人身上！不能解去的话如何是好？
　　“十年前我大哥中了苗毒王的毒，昏睡七年，不过苗毒王的大弟子，也死我大哥所用之毒下。所以唐门险胜。按照以往的规矩，离比毒之日还有二个多月。文书是八月十七中的毒，七十天，正好是十一月初五。约定的比毒之日，就是十一月初五。”
　　席慕和铃铛儿都大吃一惊，这么说，蔓毒是苗毒王为十年一度的比毒日准备的？
　　铃铛儿说：“唐老爷子刚才不是说，比毒之日才下毒到对方身上吗？这次怎么提前了这么二个多月？莫非——”她的眼中顿时充满了骇异。
　　唐老爷子点头道：“苗毒王是要文书在比毒当日就死。”
　　好狠！好绝！好毒！
　　掐着时间要你死，可不可怕？人最不怕的是死的时候知道自己要死了，两眼一合就是。怕的是明知道那天要死，却无能为力。
　　唐文书若在比毒日当天就死了，唐门就等于败了，连比都不必再比。苗毒王正是算准了这一点。
　　“可苗毒王和夜郎族人有什么关系？如果是夜郎族人后裔，他早就有这个毒了，不用等到现在才拿出来用，会不会是猜想错了？”
　　铃铛儿看了席慕一眼，问出心底疑惑。
　　唐老爷子摇头道：“时间上如此巧合，我不得不做这样的猜想。所以听到席小侠说，是夜郎国的毒，我们都感到意外。苗毒王那个老虔婆，怎么找到夜郎国的毒来？我们唐门和夜郎族人，没有任何瓜葛，只能怀疑到她身上。”
　　原来苗毒王是她，不是他。
　　席慕问道：“唐老爷子要我如何相帮？”
　　唐老爷子绝不会无缘无故和他们说这么多话，还有这么多秘密。
　　唐老爷子望着他，和善而诚恳地说：“我想请席小侠仔细回想一下令师的对蔓毒的评述，尤其是夜郎族人后裔在西南更具体的位置。”
　　席慕抬眼，道：“唐老爷子是要去寻解毒之人？”
　　唐老爷子点头道：“正是，无论有多大机会，都要试一试，苗毒王能找到毒，我们也拼一下运气，找解毒之人。”
　　铃铛儿不解问道：“为什么不直接去找苗毒王要解药？老虔婆不肯给，抢未必就抢不到。”
　　不知不觉间，她对苗毒王已经充满了厌恶，跟着唐老爷子一样叫起老虔婆来。
　　唐老爷子摇头坚定地说：“老夫若下跪相求，老虔婆也许会有一念之仁给我儿一条活路，但唐门却输了。”
　　唐门输了，天下第一毒王就不再属于四川唐门。铃铛儿和席慕都想到了后果的严重。
　　席慕正色问道：“唐老爷子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
　　唐老爷子点头说：“我们有办法让文书多活一日，挺过十一月初五。只要老虔婆的人死了，我们还是赢。她的人十一月初五必须死。”
　　唐文书呢？没有解药，也必死无疑。
　　原来唐门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寻人是碰运气，碰不到运气，最后只能放弃。
　　而唐文书死不死，比起必须维护的天下第一毒门至尊，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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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万条腿
　　席慕和唐老爷子、唐家几个儿子，一起去了书房，研究夜郎族人后裔的居地去了。
　　铃铛儿感到心情有点不好，独自回到自己房中。
　　她只觉得心中百味杂陈。
　　从小家中兄弟姐妹都是由父亲南宫晏亲自教导的。南宫晏认为，妻室多有妇人之仁，不宜教育孩子。而南宫晏要求孩子必须学习的功课中，必读的有《史记》。
　　在教习司马迁的《史记》时，南宫晏强调孩子必读的一篇是《抱任安书》，必须牢记的一句话是：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这句话，在司马迁身上得到了最好的诠释。司马迁受宫刑屈辱，并能将这屈辱和生死于脑后，才成就了《史记》，《史记》之重，重于泰山。
　　铃铛儿就是在这样的教导中长大，南宫晏对所有孩子都是一样的，你们可以选择自己要走的路，要过的生活，但你们必须谨记，你们选择的路的尽头，生命终结时，回想自己的一生，是不是没有意义的轻于鸿毛。
　　南宫晏并没有要求孩子们死得都重于泰山，或要他们成为英雄豪杰，他只是提醒这些儿女，不要过没有意义的人生。
　　江湖和朝廷本是不相融的，南宫晏却支持自己的四子南宫子赓入伍从军，这是南宫子赓对自己人生的选择。
　　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铃铛儿，深知人对自己的人生要如何把握，如何对自己负起责任。她也是这样努力去认识的。但是当她听唐老爷子那样平静地说出最后的打算时，她却不能平静地当作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唐文书是铃铛儿三姐夫的大哥，也是唐果儿的父亲，而唐果儿是铃铛儿新交的朋友。
　　唐文书生或死，离铃铛儿这样近，近得无法忽视。
　　铃铛儿断不可能坦然地接受，并且说，死有重与泰山，唐大哥死得有意义，然后就将他的生死看淡。虽然她知道，这样的生命具有让人无比崇敬的意义。
　　铃铛儿第一次处在这种复杂的矛盾之中。
　　如果是你的亲人，你会不会因为知道他死得重于泰山就放手让他去死？
　　正在矛盾之时，门被人敲响了。
　　铃铛儿拉开门，看到双目红肿，此时仍在淌泪的唐果儿，这么晚了，唐果儿来做什么？
　　唐果儿飞快地将门掩上，铃铛儿正要问，手却被她紧紧抓住，含泪的双目带着乞求，却无比坚定地问：
　　“铃铛儿，你会帮我对不对？今天你们说过，一定会帮我逃家的，还算不算数？”
　　铃铛儿诧异问道：“这个时候，你还要出去？”
　　唐果儿坚定地点头说：“我一定要出去，我要去找苗毒王那个死老太婆，我要救我爹！”
　　铃铛儿蹭地站了起来，象看怪物一样看她：“你怎么可能——”
　　唐果儿知道她想说什么，但却摇头道：“我知道我武功不算好，但是那是我爹，我不要看着他死。我爷爷找过你们，你一定知道我爷爷他们的打算了对不对？他们要去找夜狼族人，西南这么大，怎么找得到会解毒的那个？我爷爷他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是那是我爹爹，最爱我的爹爹啊，我怎么能看着爹爹躺在那里等死，却什么都不做？换了是你，你能吗？”
　　当然不能。
　　铃铛儿微笑道：“我不能帮你出去。我不会奇门阵法，也不会机关蹊跷。”
　　唐果儿立即恨恨地望她：“那你们还骗我说要帮我，你知不知道，我们一回来，爷爷和叔叔他们就把阵法和机关重新布置了？外人进不来，我也出不去了。你你，骗了我还好意思笑。我真是太恨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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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铃铛儿却笑眯眯地说：“我不会，可别人会呀——”
　　唐果儿眼睛又亮了起来：“你是说小邪神？爷爷和叔叔他们都说他很厉害。”
　　铃铛儿笑嘻嘻点头道：“应该难不倒他，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唐果儿兴奋地抓着她的手乱摇一通道：“只要你们能帮我出去，一万件事我也答应！你快说什么事？”
　　铃铛儿笑嘻嘻说：“我要你带上我一起去找苗毒王。”
　　唐果儿眼睛放出光来，欢呼道：“好啊好啊，你和我一起我最高兴！”
　　可立即又马上蔫了下来摇头道：“不行不行，这是我们唐门的事，我一个人出去就够不好的了，被爷爷发现肯定打断我的腿！你才这么点小，又是三婶婶的小妹妹，三婶婶说你们南宫家把你当不得了的宝贝。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有一万条腿都不够爷爷敲的，不行不行，想都别想！”
　　铃铛儿毫不在意地笑眯眯说：“你不带我去，我就不帮你，你可要想好。”
　　唐果儿跺脚恨声说：“哎呀你，你这个小丫头，怎么不知道怕死。”
　　铃铛儿笑嘻嘻坐在那里，摆出长辈的样子说：“请叫我婶姨或者小姑姑——”
　　唐果儿气得不行，扑过去扭住她撒泼道：“你你你，我都这么悲伤了你还欺负我。”
　　铃铛儿嘻嘻笑着又跑又躲，唐果儿的武功比起她来还是差了那么一丁点，实在抓不到她，一急，又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哇哇大哭起来。铃铛儿立即傻眼……
　　正不知道该怎么劝，又有人敲门了，是席慕。
　　席慕一见屋里怎么又坐了个水人，象避瘟神一样贴门而站，摇摇头指着那水人问铃铛儿：“她怎么回事，你把她闹哭了？”
　　铃铛儿滩了滩手道：“女人的眼泪就是麻烦，我没事敢惹？”
　　她倒是忘了自己长大也是女人。
　　席慕好笑地说：“不是你，那这又是唱的哪出？夜猫儿可不在。”
　　唐果儿一见是席慕来了，甩着眼泪鼻涕就扑过来将他抓住，把席慕悔得，真不该进门，还贴门而站，连闪都没地儿可闪。
　　唐果儿抓着席慕的手一阵乱晃，嘴里不停地说：“小邪神大哥，席大哥，席大侠，求求你帮我出唐家堡吧——铃铛儿这么坏丫头，一点义气都不讲，还捉弄我，求求你了，你发发善心吧——”
　　席慕被晃得脑袋昏昏的，投向铃铛儿的目光分明写着：还说不是你！
　　铃铛儿大呼：“冤枉得很，我哪有捉弄她，你看看她的鼻涕——我敢吗我，人家不过是说要和她一起去找苗毒王——”
　　席慕一听脑袋也不昏了，眯起眼睛语调透露着危险，道：“你要和她去找苗毒王？我怎么没听说？”
　　话外音是，你居然胆子这么大，不打报告就私自决定？
　　铃铛儿有点理亏，但是转眼又想，我理亏什么呀，我要干什么还要向他打报告，我是谁呀，我是铃铛儿，又不是——
　　“又不是什么？”
　　铃铛儿吓了一跳，那张俊美的脸就近在眼前，都要贴到自己脸上了，脸上已经写着，有胆你继续说说看——
　　铃铛儿两只手一起把自己的嘴巴捂住，暗暗叫苦，怎么就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呢，完了完了，这个人很爱记仇的。不过，不过我为什么这么害怕呢？
　　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想啊，咱俩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这江湖嘛，肯定是要同行的，你也是爱玩的，肯定也会和我一起去对不对？知音啊，这就是知音！知己，恩，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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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慕似笑非笑地对着她的大眼，好笑地看着她表情不断变幻，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江湖同行？知己？她的小嘴还真会说啊。
　　铃铛儿恬着张脸硬撑出笑眯眯的样子，看吧看吧，不怕你看——
　　席慕眼底闪过一丝戏谑，看够了才站直身子，对铃铛儿点点头说：“你说得很对，我会和你一起去。”
　　铃铛儿狂喜，保镖跟着，龙潭虎穴也敢闯上一闯啦，生命有保障啊！
　　唐果儿嘴巴张得大大的，能塞进去一只鸭蛋，这个变化也太快了吧？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席慕，颤巍巍地问：“席，席大哥，你除了小邪神这个身份，没别的来头了吧？”
　　铃铛儿笑眯眯地凑过去，以都听得到的声音低声说：“我告诉你个大秘密，人称活财神的山西席大，就是他爹，独子！独子！”
　　唐果儿被她坏心地两个“独子”骇得不行，一个南宫家的宝贝已经够了，再搭上个活财神的独子，她有两万条腿都不够爷爷敲啊！
　　咚咚咚又有人敲门，门还没开窗户就翻了只猫儿进来，再打开门，门前站里对活宝。
　　那对活宝七手八脚地把门堵上，和翻窗子进来的猫儿站在一起，异口同声说道：“我们也要去——”
　　唐果儿彻底傻了，额滴神呀……
　　呜呜呜，一、二、三、四、五，五个人……
　　妈呦，要不得，郎个办哦，要五万条腿哇……
　　快马加鞭
　　一匹马一天能跑多少里？
　　如果是踢云乌骓，一天最多能跑上350里。
　　普通的马，在西南这样的路上，一天能跑上200里已经很不错了。
　　铃铛儿他们跟着唐果儿一行六人，正是以这样的速度向龙里前进。
　　苗毒王的老巢，在贵州龙里。从重庆到龙里，超过二千多里路程，他们只有70天的时间往返。
　　想到昏迷在床的唐文书，还有他身上一直不断蔓延生长的蔓毒，他们几乎一路都不敢停歇。若不是马的承受能力有限，他们只会跑得更快，更紧。
　　西南一片，有朝廷设的茶马榷场。西南的马和这里的茶叶一样有名，在有互市的地方，他们不但以最快的马速前进，更是不断地换马，以保证马匹最良好的状态和速度。
　　往死里赶了八天才到了遵义地界。饶是子可子蒙这样北方长大，马上功夫了得、精力有充沛的少年都顶不住了，更惶论铃铛儿和唐果儿两个女孩子家。从第三天开始每天就得相互给对方的大腿上药，大腿内侧夹着软鞍子，马匹快速跑动时，剧烈的摩擦，再加上出汗，不止发红破皮起泡，还会被汗渍得生疼。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改成铃铛儿与席慕一骑，唐果儿和夜猫儿一骑。
　　这一夜，又要露宿野外了。
　　夏天野外露宿倒是凉快，但蚊虫也多，还好有唐门的秘药，才解了蚊虫这个最大的难题。
　　野外吃也是一大难，只要是活的，除了老鼠，他们都吃得七七八八了，这次逃家的人多，六个人各自一个包袱，带齐了各种材料，连调味盐也带上了，不然吃什么都咽不下。
　　席慕的江湖经验和夜猫儿的求生本领在野外彻底发挥了作用，吃住行都是他们俩分工包办了。其他四个人只有打下手的份，不添乱就是好的。铃铛儿已经学会给飞禽拔毛，见到血淋淋的内脏也吐不出来了。吐了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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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胞胎兄弟和夜猫儿正在长身体的时候，食量大得厉害，铃铛儿和唐果儿两个趁着黑就着小河水洗了澡回来时，三个大胃鬼还在吃着。虽然他们每个人都没有叫苦，可是在休息的时候却看得出倦态，连烤飞禽吃的时候，比如现在，也是有气无力地拿着小刀，片一片下来吃，再慢吞吞地烤下面的肉，慢吞吞地刷点盐，慢吞吞地又片下一片来吃。
　　唐果儿那火一样的性子，最见不得这样了，虽然她也挺累的，但是受不了的事情再累的时候也还是受不了。
　　她瞪了这几个慢吞吞的人一眼，自己一屁股坐下来，抢过夜猫儿手里的刀，又抢过他另一只手拿着的串着野鸡的木棍，就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一边烤一边往鸡身上捅刀子，嘴里数落起来：
　　“你们中原的男人真没出息，软绵绵慢吞吞的。”
　　铃铛儿一听噗嗤笑了出来，夜猫儿连连摆手道：“我不是中原男人。”
　　双胞兄弟也都摆手否认：“我们是保定的，不算中原。”
　　三双眼睛齐刷刷望向席慕，铃铛儿乐不可支，笑得一身铃铛也跟着叮当乱响。这么多个人，也就席慕算是中原人。
　　猫儿调侃道：“果儿，你确定你知道中原是指哪里吗？”
　　唐果儿逃了家，席慕要求她隐了本性，大家都喊她果儿。
　　她撅嘴道：“在我看来，你们北边那些都是中原人。”
　　大家都哑然失笑。
　　猫儿坐在她旁边，看她理所当然又倔强的样子，想起她说打架就动手，说哭就倾盆大雨，毫不扭捏做作的直爽性子，突然觉得这个重庆妹子也挺可爱的。又闻到她近在咫尺的少女发香，不由地滋生了一种别样的情绪。
　　这时唐果儿正好割了一大块肉，用小刀挑着递过来，极认真的表情，猫儿小心翼翼地接过，竟然不敢碰到她的手，脸却不自觉地红了。唐果儿一看他这瑟缩的样子，又不满起来，瘪着嘴说：
　　“你爽快点不行，拿块肉又不是挑千斤大石。”
　　一句话把猫儿堵得有苦说不出。
　　铃铛儿一直目不转睛看着这两个人，偎在席慕身边偷笑，还不停向席慕打眼色。
　　席慕特别受不了这个丫头，看别人什么都看得明明白白的，轮到她自己却钝得可以。
　　心里叹里口气，惦记着她的不适，将她拉进怀里低问：“还疼不疼，刚才洗澡没让水泡了伤口吧？”
　　铃铛儿的脸瞬间红了起来，好象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女孩一样，骑马磨坏的伤处在大腿内侧，连日触碰都有疼痛的感觉，上药后才得以缓解一段时间。席慕这么一问，她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只是红着脸点头。
　　席慕好笑地发现，这个钝得可以的丫头意识到自己是女儿家了，会害羞了，继续刺激道：“点什么头，害羞还是逞强，老老实实说。别要我这个大夫给你检查。”
　　铃铛儿更害羞了，头已经低到胸前。不过她反应也是快的，一想，唐果儿也能料理外伤，我干嘛怕你啊，立即又抬起头来哼道：
　　“没事就是没事了，有事我会和果儿说。”
　　席慕还没看够她的小女儿娇态，大叹这个丫头太不容易上当了。又说：“唐果儿这么本事，那你明天和她一起骑马。”
　　铃铛儿一想起伤处还没好透彻又要去骑马，脸就苦得皱成一团，可怜兮兮地说：“你就不会心软点护着我。”
　　席慕一看就觉得更好笑了，道：“我还不护着你，不护着你问你做什么？问你还不乐意说，不是说好了吗？好了就骑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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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铃铛儿知道不放低姿态，这根烂木头是不好说话的，只好就范了。乖乖地窝进他怀里软软地说：“好是好了一些——”抬头见他似笑非笑的眼里含了一抹怜惜，脸又红了红：“有的地方结枷快掉了，有的地方结得还不够硬，刚才洗澡没敢让水碰着，只是擦了擦……”
　　席慕满意地看着她软绵绵的娇憨，心想，果然还是有办法治你的。心情十分愉悦，又问：“药上好了？”
　　铃铛儿想起席慕捣的药膏里特地加了薄荷叶，唐果儿都说好，高兴地点头说：“上上了，天这么热，抹了凉丝丝的还能消暑。”然后娇憨地笑眯眯的，人也彻底放松下来，猫一样窝着不动。
　　席慕极喜欢她这个样子，有别于小孩子的神情举动，已经在她身上不知不觉地流露出来，她自己却还没有觉察。但席慕却乐见她悄然无声的长大。宠溺地抚了抚她的湿发，低声温柔地说：“累了就眯眼睡。”
　　铃铛儿轻轻地点头，一边听着他沉沉有力的心跳，一边听哥哥们和唐果儿几个说话。
　　“对了，那苗毒王老虔婆也没个名儿？”
　　唐果儿想了想说：“好象叫沃金，也是苗人的姓名读的汉音。”
　　子可大叫：“早点说啊，二个字比六个字简单多了。一路跑得这么辛苦，能省的力气绝对要省。”
　　唐果儿感到有点内疚，低头说道：“都是我不好，连累你们也跟着来……”
　　夜猫儿眼一瞪：“什么话，哪有连累这一说，是我们要跟着来的，子可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对吧子可？”
　　子可知道自己说话大咧咧触动了她的内疚，连忙摆手道：“当然，别说咱们是亲戚，年龄差不多，也是朋友啊，朋友有难，哪有不出头相帮的道理。你们姑娘家就是想得太多，一句话能想出十个弯来。这可不象你重庆妹子的风格啊。”
　　子蒙继续吃鱼，嘴巴塞得满满的，点头如捣蒜。
　　唐果儿立即又高兴起来，丹凤眼里冒着欢喜的光彩。
　　铃铛儿在席慕怀里偷看，轻轻低笑。席慕不满地紧了紧双臂，意思是休息不要太不老实，铃铛儿赶紧吐了吐舌头，又闭上眼睛。
　　猫儿想起，再过几天就进贵州地界了，夷人会越来越多，汉人会越来越少，到时言语不通会不会有麻烦，立即问了出来。
　　几个人也想起这个大难题，都不由忧愁起来。
　　铃铛儿也睁开眼睛。席慕看了皱了皱眉，不过看她得不到答案就不准备好好睡觉的意思，只好作罢。
　　六个人里他是老大，大家都看他拿主意。他也不理睬这几双巴望的眼睛，只是淡淡说：“朝廷在永乐十一年就设了布政史司，大点的地方应该还是能找到懂汉话的人。只要能明确一直走对方向，其他应该没太大影响。”
　　又想了想道：“西戎人血性，但也淳朴，我们路上若遇到，注意行止，避免引起误会和麻烦，这倒是必须的。果儿，你确定这个苗毒王沃金在龙里？”
　　唐果儿忙不迭地点头，十分肯定道：“就象他们知道唐门一样，我们身为毒门里的人，当然也知道对手大致所在。爷爷和爹都提到过，沃金的窝在龙里，不过除此之外，就没有更详细的消息了。”
　　说着情绪又低落下去，对自己所知甚少感到沮丧。
　　铃铛儿开口道：“咱们六个人可有六个脑袋，还怕到时找不到吗？按照咱们现在的脚程，到了龙里也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用，既然敢来，就想不了那么多愁苦的事，走到那里再算，没事担忧那么多，不是和自己过不去么？”
　　席慕微笑着低头看她那乐观的样子，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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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乐观在目前的情形下确实有用，调节气氛……
　　双胞胎也是乐天派的，都说，不怕找不着，就怕老毒婆的窝不够看。
　　猫儿也给了唐果儿一个鼓励的眼神，唐果儿的情绪又被鼓动得恢复起来，想到自己窝床昏迷的爹，顿时又觉得充满了力气。
　　席慕这才招呼他们：“既然这么会想，就早点休息，多休息一会就多一分体力和精神。”看着铃铛儿的眼神已经带了责备。
　　铃铛儿做个鬼脸，老实往地上铺着的毡子躺下去，由着他盖了件衣裳，沉沉睡去。
　　百般算计
　　“草原！是草原！席老大，铃铛儿，你们看，是草原！”
　　子可爽朗的大喊声充满了感染力，让几人在见到草原的欣喜中更多添一分震撼。
　　子可和子蒙已经迫不及待地跃下马往草原上滚去，马儿没收住势自己继续往前跑着。
　　双胞兄弟四脚八叉地躺在草上，望着蓝蓝的天，嘴里都喃喃地说：
　　草原啊，这里有草原。
　　与夜猫儿共骑的唐果儿也按捺不住，对铃铛儿喊道：“我们也下去滚一圈吧？！”
　　铃铛儿兴奋地直点头，席慕才将环住她身子的双臂松开，任她自己溜下马去。一大一小两个姑娘撒腿在草上跑了起来。
　　无边绿翠凭羊牧，一马飞歌醉碧宵。
　　他们连续跑了十八天，十八天没有间断地赶路啊，看到这片望不到边际的大草原，所有的紧张都松弛下来，终于可以放肆地喘口气了，这就是龙里，龙里大草原！初秋的龙里草原！
　　“我以为川黔一带，不是山，就是密林迷瘴呢，没想到贵州会有这么大的草原。”
　　“哈哈，你说对了，我还以为大草原只有在塞外才有呢——”
　　“你们中原人就是孤陋寡闻，我们四川也有大草原！回头带你们去见识见识。”唐果儿玩了一会，和铃铛儿扯下草杆编起草环来玩，不忘讽刺一下这些“中原人”。
　　“我们不是中原人！”
　　“哼，就是！”
　　“好男不和女斗！”
　　“明明上辨不过吧——”
　　“喂，果儿丫头，别忘了你的辈分，叫婶舅！”
　　唐果儿霍地坐起身来，一团草环就往子蒙扔过去，冲铃铛儿怒目道：“你们就会拿辈分压我。”
　　铃铛儿咯咯大笑道：“你瞪我干嘛，又不是我惹了你，再说了，我六哥哥和七哥哥可比你大，你不好不服气吧？”
　　“哼！”看了看微笑不语的席慕和猫儿，唐果儿大叹：“还是席老大和猫儿厚道。你们几个真是太坏了，就仗着有个姐姐。”
　　铃铛儿哈哈一笑，指着席慕说：“你说猫儿厚道还过得去，你说他厚道？对小邪神三个字真是个侮辱，对吧烂木头，哈哈。”
　　席慕对这样的嘲笑完全没听进去，自顾自地坐下，长腿大大地伸展开来，满意地又张着双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回头看见铃铛儿鬼鬼祟祟地将一个草杆做的环扣扣到他的发束上，一个人在那里边欣赏边贼笑。这个丫头！
　　子可和子蒙频频点头表示同意，这一路他们对席慕是越来越看清楚了，别看他总是气定神闲，似笑非笑刀枪不入的样子，实际上人可阴了，心思比谁都多。
　　听了一对哥哥的评价，铃铛儿又是哈哈大笑，直说“是极是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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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果儿看着席慕的眼睛里带了感激和一点崇拜，说道：“要不是席老大，我也出不了我们唐家堡，一路上也多亏了他呢。”
　　铃铛儿奇怪地看看似笑非笑的席慕，又看看崇拜得不行的唐果儿，眼光扫来扫去，最后又噗嗤一声笑出来说：
　　“不是吧，果儿，你真以为是这烂木头有本事，才带我们出的唐家堡？！”
　　唐果儿两眼冒光道：“当然啊，我们家那些机关和阵势，三天一小变，五天一大改的，外人闯不进来，自己人也要有口令才能出得去，十大部都是我几个叔公和叔叔控制的，少一个口令都不行呐，只能靠识破机关和破阵才可以。席老大真厉害，不到一个时辰就带我们冲出来了。”
　　席慕听到这样的赞扬，睨向铃铛儿的目光里多了一抹炫耀：看看，这就是识人的。
　　铃铛儿不理他，只顾着惊讶去了，小小矮矮的身子站起来望着唐果儿好笑地说：“你被这个烂木头平时的故弄玄虚骗啦，我们能出唐家堡，分明是你爷爷有意放我们出来的啊，你没反应过来？”
　　不只是唐果儿有点呆呆的了，三个少年都坐了起来，那一个时辰闯得那么辛苦，还是有意放他们出来的？
　　“我爷爷怎么可能会放我们出来？他要知道我不光自己逃家，还和你们一起，不打断我的腿才怪呢。”
　　猫儿一想起闯出来时那一路的惊险就心有余悸，说：“怎么会是有意放我们出来，要是想放我们出来就不会让我们九死一生的。”
　　铃铛儿目瞪口呆地望着这四个呆子，又望望似笑非笑的席慕，觉得有点戏剧：
　　“我以为你们都看穿了呢，原来除了我和烂木头，你们四个都不知道啊，都被唐老爷子那只老狐狸骗啦！那看来老狐狸还真厉害，把你们卖了还给他数银子。”
　　唐果儿不高兴了，怎么说我爷爷是老狐狸呢？虽然爷爷确实挺象那么一回事的，可也不能这么直接嘛。嘴巴就撅了起来。
　　铃铛儿哈哈大笑道：“你们想想，那天咱们六个闯出来，才用了一个时辰啊，要是六个人都象烂木头这么好的功夫那还好说，有些机关虽然被识破了，但也是要靠真功夫才避得开的，哪能这么容易就过了？还有那些阵势，才变幻了几次嘛。要是唐家堡一直都以这个水平来保护，早几百年就被人破啦！哥哥们反应迟钝也就算了，你这个果儿也太不象唐门大小姐了呀。”
　　四人面面相觑，唐果儿仔细回想，好象出来确实有点容易哦。连忙问道：
　　“那爷爷为什么会放我出来？他老说我到处闯祸，不象水儿妹妹那样象个姑娘家。”
　　铃铛儿给了席慕一个同情的眼神，笑嘻嘻说：“你爷爷不是想放你出来，是想放他出来，你爷爷就是算计他呢。”说着手指向席慕，席慕不置可否地微笑。
　　四个呆呆的都望向席慕：“算计席老大？”
　　铃铛儿点头道：“可不就是算计他么，难道算计你们？算计你们有什么好处？你们几个武功还过得去，但是离一流高手还是有那么一丁点距离。”拿手指比了比什么叫“一丁点”，又说：“至于机智嘛，就更不用说了——”
　　言下之意就是说他们不够聪明。
　　双胞胎兄弟有点闷闷的看着这个小妹妹，说的是实话没错，但也不要这么消遣对比嘛。
　　唐果儿疑惑道：“我爷爷算计席老大做什么啊？”
　　铃铛儿嘻嘻一笑说：“算计他带我们到这里来啊，去找沃金老太婆啊。不然还有什么值得算计的？”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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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我就说你爷爷是老狐狸吧。你想想，我们南宫家和你们唐门是姻亲，有事情相互帮忙是应该的。你们家的秘密，告诉我这个南宫家的人勉强也还说得过去。可是你爷爷第一个去找的，却是烂木头。烂木头和你们唐门有什么关系呀，用得着和他说那么明白吗？”
　　席慕看她摇头晃脑振振有辞的样子，觉得有好笑又可爱，立即将她拉过来坐下靠在自己的大腿上。
　　唐果儿却摇头说：“我爷爷说要去找席老大问清楚夜郎族人的位置啊。开始我二叔还说，不需要向席老大说得太清楚呢，但是爷爷说，有求于人就要坦诚相告，说明原委。”
　　铃铛儿咯咯笑道：“坦诚相告确实是真的，不过，你爷爷可比你的叔叔厉害多了，他知道要坦诚相告才能打动烂木头，让烂木头产生帮唐门的心思。不然他大可挑些不重要的事讲，或者就说，爱子心切，这理由就足够了，烂木头也会细细帮着分析夜郎族人的位置啊。”
　　“而且，你别忘了，你爹是你爹，也是你爷爷的儿子，你爷爷又怎么可能真想得那么开，看着你爹爹必死无疑呢？寻夜郎族人解毒，希望太渺茫了，怎么比得上直接找下毒的人来得直接方便？可是唐门却不方便出面找沃金老太婆求情，即使是求了，唐门也得认输将毒王的位置拱手相让，这不等于将唐门几百年基业毁了吗？”
　　看他们四个呆呆的边听边点头，又还是糊里糊涂的样子，铃铛儿叹了口气说：
　　“唐门自己不方便做的事，由外人来做就正好了，道理上都说得过去。最合适的外人是谁呀？不是我，也不是六哥哥和七哥哥，更不是猫儿，当然就是有小邪神之称的烂木头了。”
　　斜眼看了看席慕，又长长叹了口气道：“木头真是可怜的辛苦命啊。唐老爷子一听他对蔓毒有这些了解，还说起他师父如何如何，就知道烂木头只怕是有几分本事的，就打上了他的主意咯。”
　　“于是唐老爷子就来找烂木头，看见我也不在意，反倒还挺高兴的，因为知道我和果儿是好兄弟嘛。我又是小孩子，听了唐门的隐秘和不得已的苦衷，一定会觉得敬佩，也一定会支持果儿出来找沃金。唐老爷子是谁呀，对自己孙女的脾气怎么会不了解呢？当然就知道果儿一定会按捺不住要冲出唐家堡。但是果儿也肯定知道，靠她一个人是行不通的，自然就要找帮手，这个帮手就是我咯。”
　　铃铛儿笑眯眯地冲席慕说：“起来我也是帮凶，呵呵呵呵。”
　　唐果儿才知道自己的爷爷心思里转了那么多道弯，做那么多事就是为了让她去求铃铛儿他们帮忙，顿时有点尴尬，又有点难过。
　　夜猫儿见她耷拉着脑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样子，觉得有点看不下去，忙解围道：“那唐老爷子直接找席老大说清楚，请席老大帮忙不就行了？何必费那么大周章？席老大有心帮忙才会带我们大家一起出来，唐老爷子开头的话又怎么会拒绝？所以你说的还是有点说不过去。”
　　铃铛儿楞了楞，朝席慕看去，意思是，我说出来好吗？
　　席慕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铃铛儿又歪着头想了想，他们都比我大，更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还是应该让他们了解吧。
　　夜猫儿见她发呆，以为自己说对了，冲唐果儿笑了笑，又拍拍她的肩膀表示鼓励和支持。唐果儿见状也开心地笑了。
　　可双胞胎兄弟对自己这个小妹妹的了解，不是一日两天的，和她一起成长十几年了，知道她这么说一定不是虚言，只是静静地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铃铛儿呵呵一笑，道：“烂木头虽然十五岁入江湖就得了小邪神这么个名号，但是比起唐老爷子来说，就是晚辈了。以四川唐门的威名和唐老爷子的分量，他怎么会主动对一个后生晚辈说出，请你襄助跑一趟这种话呢？威严是不可动摇的，尤其是屹立几百年不倒、天下第一的的四川唐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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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认真地望着唐果儿说：“果儿，我说了要和你做朋友，就是一辈子的朋友，所以你要知道，我对你说的任何话，都不会有恶意。我如此说，也并没有对你爷爷不敬的意思，你能明白吗，能相信我吗？”
　　唐果儿见她双目里充满了真诚，不由地点了点头。
　　铃铛儿才放心地微笑道：“份位尊卑有别，许多时候不能变的东西就是不能变的。就好比我在家会和老爹没大没小地开玩笑，出了门在外人面前就不能乱来。虽然这样看起来比较虚伪迂腐，但实际上谁都逃不了这个框框。秩序不可乱。当然除了这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沃金能成为唐门的对手，一定很不简单，我们来贵州，会遇到多少麻烦不知道，但和沃金那个老太婆对上，绝对不会那么容易有好果子吃，甚至可能丢掉小命——”
　　四个人一听又是一惊，说得太对了。但也说得太无情。
　　铃铛儿却不以为意地笑笑说：“唐老爷子也不是心狠的人，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危险，自然也不好开口叫我们去冒险了。于情于理都不太好开口的情况下，唐老爷子不好直接说请烂木头帮忙，只好用了更高明的方法。”
　　“他只是说出了唐门几百年毒王的秘密，表明他对烂木头的信任，帮忙的事***惶幔慈梦颐歉优宸，而且还会想，不帮忙真的说不过去——而我们这些晚辈，又个个是热血少年……还有不怕死的，爱玩闹的……”
　　一个一个点过去，几个人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夜猫儿见唐果儿更失落了，又想到一点，说道：“既然如此，我们都已经决定要帮忙，为什么出门还对我们多有阻挠呢？”
　　铃铛儿哈哈笑道：“这还不好明白么？唱戏就要唱全套，不阻挠我们一下，怎么显得出实在不想让我们冒险的意思？不止要阻挠，还要来真的，所以我们遇上的机关才那么厉害嘛。当然唐老爷子也是不想我们疑心……”
　　唐果儿脸白刷刷地，想起自己当时闹着要大家帮忙带她出唐家堡的那股子鼓噪劲，更加歉疚，呐呐道：“对不起，我没想到我爷爷是借着我算计你们，算计席大哥……”
　　看着唐果儿万分歉疚，连正视大家目光都没有勇气的样子，夜猫儿觉得有点心疼，不满地看了看铃铛儿，嘴里说：
　　“这个本来就不是你想的，你何必道歉，是我们愿意的。”
　　铃铛儿见猫儿责怪自己，却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很严肃地说：
　　“果儿，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让你生了内疚之心，我只是想知道，你爷爷也是出于爱子之心，才会用这样的法子。你应该知道，你们家也不是无情的。”
　　唐果儿想起自己对爷爷他们的埋怨，想起自己对家中长辈的误会，眼圈顿时红了起来，她还一直怨恨，认为爷爷叔叔他们，为了唐门的荣耀，甘愿让自己的爹爹等死，没想到爷爷却为了爹爹，费尽了心思。
　　铃铛儿笑道：“天下就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
　　席慕也抚着她的头发微笑说：“所以唐老爷子因为爱唐大先生才算计我，我并不怪他。因为爱而做的事，本来就没有对错之分。”
　　铃铛儿咯咯大笑道：“所以我们这次来，虽然是冒险，但是一定要认真看好自己的小命，免得家里担心。当然，还要想到法子救唐大哥，这样才不让唐老爷子那只老狐狸白费了这许多功夫算计我们！”
　　双胞胎也异口同声道：“对对对，哥哥我还想痛快玩上一场呢，可不能歃羽而归。”
　　唐果儿双眼顿时亮晶晶的，欢喜地笑了出来。
　　夜猫儿握住她的手，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席慕拉起铃铛儿，将她放到马上，说：“咱们赶紧动身，今晚就在苗人的大寨里寻一处过夜！”
　　说完也跃到马背上，策马扬鞭向前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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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活宝也咋呼着上马跟去。
　　唐果儿背对着夜猫儿，低声说：“谢谢你。”
　　猫儿嘻嘻一笑，大喊：“驾——”
　　夜之锦
　　六匹高头大马突然出现，把寨前嬉戏的苗家孩童惊得楞在原地，只是呆呆地看着这六个汉人。
　　终于其中一个五、六岁模样的苗家男娃娃叽里呱啦地大声以庙语喊了起来，张扬着小手转身向寨子里奔去。
　　其他孩童见状，大一点的也都同样呼喊着奔进寨子，只余下几个年纪看来还很小、胆子却似乎很大的娃娃，依然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这几个外来人。
　　席慕示意他们快下马，生怕他们的到来吓着了这些孩子。
　　进了贵州一路上向南方向走来，他们已经走过不少苗家大大小小的寨子，也经历过许多类似的场面。
　　铃铛儿年纪和个子都是最小的，看起来就是小孩子模样，和孩童交流最方便，虽然不会苗语，但笑眯眯的可爱表情是最好的法宝。一路上都是她做敲门砖，扣开一座座苗家寨子的大门。
　　此时她又故技重施，笑嘻嘻地抱住一个正在流鼻涕的男娃娃，一点也不怕脏地掏出手绢轻轻给他擦干净鼻涕，又变戏法似地摸出一只草编的小蚂蚱在男娃娃面前晃了晃，男娃娃原本还好奇的小脸蛋立即扯开大大的笑容，叽里呱啦地喊了一通，脏脏的小胖手就向蚂蚱抓来，铃铛儿逗了他一会，见他嘴巴越撅越高眼泪都要冒出来了，才将蚂蚱塞进他的胖手中。
　　男娃娃一拿到蚂蚱，嘴巴也不翘了，泪花花还拉不及收回去，就得意地向周围几个娃娃叽里咕噜说了一堆，看神情是在炫耀。其他几个娃娃眼里都透露着羡慕，巴巴地向铃铛儿望来，一双双小手已经抱住了铃铛儿的腿。
　　草蚂蚱是铃铛儿进了草原后身上的必备的玩具，原本是那天草原上休息时起兴编的，但是后来进了苗寨，发现这实在是笼络孩子的好东西，每天都要编上一些带在身上。唐果儿依样化葫芦地做了许多，这会看铃铛儿这招百试百灵，也笑嘻嘻地将刚才编的蚂蚱青蛙掏了出来。
　　那些小娃娃一见，立即转移目标舍了铃铛儿笑哈哈地向唐果儿扑去，唐果儿立即成为被崇拜的焦点。
　　铃铛儿见状咯咯笑道：“这些小家伙真现实。”
　　席慕几个见她这样说才是真的发笑，她比这些娃娃高不了半个身子，不也是个小家伙？
　　刚才那些叽里呱啦大叫着奔回寨子的孩童，又叽里呱啦地带了一群老老少少奔了出来，为首的是一对十五、六岁的姐妹花，穿着红艳艳的苗家衣裙，身上挂着许多银饰，比其他人华丽许多。远远就环佩叮当地领着许多人行过来。
　　铃铛儿一见，回头看了看席慕他们几个，低声说：“是花苗呢。”
　　这一路过来，他们已经知道苗族分支太多，只好勉强通过服饰穿戴来分辨。
　　那对少女姐妹花在族人的簇拥下走来，一个丰满一些，一个活泼较为活泼，睁着大眼绕着他们几个外来客走了一圈，上上下下前后左右将他们六人仔细打量一番，看到双胞胎兄弟子可和子蒙时，都不约而同“咦”了一声。
　　席慕几人浑身放松，都面带微笑，自然地任由她们打量。
　　一路过来的经验告诉他们，语言不通的情况下，自己越放松自然，越让淳朴的苗人感到友善，从而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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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苗人老老少少，也都在好奇地打量他们，有些显然是那些娃娃的家长父母，见那些娃娃都欢天喜地地举着手里的草编玩具，唧唧咕咕一番诉说，也许已经明白孩子手上玩具是这几个外来汉人送的，看着他们的目光也友好起来，还偶有一个连个类似于“好人”、“谢谢”的词语蹦出来。
　　席慕他们耳朵尖得很，一听都大为惊喜，也许这个寨子里有人懂汉话！那么他们找沃金的老巢也许就有希望了！
　　从他们走进龙里草原那天开始，他们已经走过好几个苗寨，试图从这些苗人的口中探听出一些关于苗毒王的消息，但是都因为言语上无法沟通，不得其门而入，苗人只是友善微笑地相待，却对他们想知道的信息完全不了解，也许了解，却也根本不知道他们说什么。
　　眼看着从重庆赶来，距离唐文书中毒的一个月时间就快要过去，实在不能不叫人着急。
　　那对花苗少女打量完毕，站到他们六人面前。他们六人保持热情的微笑，静待对方发问。
　　略丰满的那位少女开口问道：“你们是汉人？从哪里来？”
　　席慕他们一听，虽然不是特别标准的发音，却是汉话，汉话！除了席慕比较稳重只是面露些微激动以外，其他五个小的已经立即跳起大声欢呼，无比热情地团团围住这对少女，激动地喊：
　　“我们是汉人！你们会说汉话，真是太好了，太好了！简直是我们的救星！”
　　他们实在没想到，这个寨子看起来比前面那些大寨小多了，不但有人会说汉话词语，还有人会说完整的汉话！
　　那对少女和其他苗人被他们这么热情激动的手舞足蹈加大喊一闹，反而有点楞住了，听不太懂汉话的又叽里咕噜地问了几句，那个面容活泼的少女立即以苗语回答了几句，一群苗人都热情地大笑起来。
　　席慕示意他们几个一起礼貌地向一干苗人行礼，对方笑得更热情了，纷纷还礼，又纷纷摆手唧咕，似乎是在说不要拘束的样子
　　铃铛儿扬起那张骗死人不偿命的可爱小脸，向这对少女说：“姐姐，我叫铃铛儿。我们是从北面四川的重庆府来的。进了草原已经快十天了，在前面几个寨子都住过，我们不是坏人，你可以向前面几个寨子去打听打听。”
　　看那个活泼的少女似乎更容易亲近一些，又冲她送上一个大大美美的笑容说：
　　“我们一路来都得到好多好人照顾，让我们在苗家大寨里过夜留宿，可是没有人会说这么多汉话，把我们都愁死了，如今见到两个姐姐会说汉话，实在是太让人激动了，所以有点控制不住的高兴，请姐姐不要见怪啊。”
　　神态可拘，乖巧讨喜的样子，个子又小，活脱脱的一个乖娃娃。
　　活泼的少女看了看这个乖娃娃，心里欢喜，冲那个较丰满的少女说了几句苗语。
　　丰满少女似乎比较稳重谨慎，和活泼少女交换了个眼神，又细细打量他们一下，复问道：
　　“你们来龙里做什么？”
　　铃铛儿看看席慕，意思是问他要不要说出实情。席慕点点头，铃铛儿就将唐果儿拉到身边指着她说：
　　“这是我的好朋友果儿，她的爹爹生病了，听大夫说贵州龙里这里可能找得到医治的药，我们就陪她一起来了。不过前面几天，我们都没有遇到能将汉话说得这么好的姐姐，所以还没有打听到药的所在。”
　　说完又摆出笑眯眯无比真诚的样子，接受两个花苗少女的目光检验。
　　两个少女认真地看看铃铛儿他们几个，见他们都是真诚友善地微笑，才点了点头，似乎是接受铃铛儿的说辞。
　　然后活泼少女用苗语冲那些苗人叽里呱啦喊了一气，老老少少都欢呼起来。看向铃铛儿他们的目光都充满了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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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铃铛儿他们正感到不解，丰满一点的那个少女对他们说道：
　　“我们族长现在不在寨里，不过寨里的族人都很欢迎你们，你们可以在我们夜锦寨住下。”
　　六人匆匆相视而笑，铃铛儿立即一左一右拉住两个少女的手，热情得问道：
　　“两个姐姐叫什么名字啊？”
　　比较活泼的那个少女抢先道：“我叫银玉，我姐姐叫金玉。”
　　一边说着一边在族人的热情欢呼中带着铃铛儿他们往寨里走去。那些苗人簇拥在他们这些外来汉人身边，热情洋溢，那些小娃娃更是大胆地拉起他们的手，或拽起他们的衣襟裤脚来。
　　几个人相互交换眼色，都被这样的淳朴热情深深打动。谁说西戎血性野蛮啊？
　　“金、银、玉，真好听的名儿！金玉姐姐，银玉姐姐，你们这个寨子叫夜锦寨吗？”
　　银玉咯咯笑着说：“是啊，以前这里叫马口寨，你们看到前面那个山头了？象马的嘴巴。不过后来我们的文先生为我们取了这个名字，叫夜锦寨，说我们的寨子象夜晚锦缎闪光一样美。”
　　铃铛儿和唐果儿相视而笑，说：“那快点天黑吧，让我们看看夜晚的锦缎有多美！”
　　金玉也接话说道：“很快就天黑啦，族人都去烤粑粑了，晚上要招待你们吃。我们这里的粑粑和其他寨子味道可是不同呢，也是文先生教我们做的，晚上你们就会吃到啦。”
　　几个谗虫一听到有与众不同的美味粑粑可吃，都不约而同地欢呼起来，直说有口福。
　　银玉又以苗语向族人复述了他们的话，引起一阵哄笑。
　　才走进寨子没几步，刚才铃铛儿给擦过鼻涕的那个男娃娃吧嗒吧嗒扑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腿，转头对金玉银玉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铃铛儿被抱得有点呆楞，还没反应过来，周围的苗人已经哄堂大笑。
　　正在不明所以之间，银玉说：“这个孩子叫宝戈，他说要你去他家住，还不许其他人和他抢，哈哈。”
　　“宝戈？”铃铛儿高兴地拉住男娃娃喊了一声，宝戈咧嘴笑了起来。
　　铃铛儿欢喜地对银玉说：好啊，我就去宝戈家里住，他爹娘愿意吗？还有，我们这么多人，要一起还是分开？“
　　金玉和银玉都哈哈大笑起来，金玉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头说：“我们夜锦寨很小，只有70多户人，没有这么大的吊楼子能让你们住一起……可能你们要分别住在三、四户人家里呢。”又看了看席慕他们几个，目光里充满了歉意。
　　子可他们连忙摆手纷纷说：“没关系，无妨，怎么住都可以，麻烦你们的族人，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我们。”
　　为了照顾他们起居方便，再三征求他们六人的意见，金玉银玉姐妹还是想近办法将他们六人安排在相互之间比较靠近的四户人家里，铃铛儿和唐果儿两个姑娘都住进了宝戈的家，双胞胎兄弟和夜猫儿三个少年非要挤在一起住进宝戈家前面的一户，席慕就住在斜对门。
　　但是正餐会到金玉姐妹家里去吃。
　　这个安排正中下怀，铃铛儿等人就想早点向金玉银玉姐妹俩打听苗毒王沃金的老巢在哪里呢。
　　夜锦寨的苗人住的吊脚楼子，用竹木搭得非常精致，树皮屋顶还为了美观，垂下那截撕成条条柳柳，平添几分诗意格调。门前墙上都挂满了象征五谷丰登的谷物，宝戈家的窗户甚至还贴着红红的手剪窗花，看得出来，这个寨子里的苗人生活过得并不粗糙，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品位了。
　　可唐果儿却没心思去看这些，这盼着天快点黑，好去金玉银玉家吃晚饭，顺便挖掘情报。
　　铃铛儿却心无旁骛地和宝戈玩成一团，就着门口挂的干包谷叶子禾杆捣鼓出各种可爱的小玩意乐不可支。宝戈的父母和其他苗人一样是实在人，在和他们比画着交流时，铃铛儿惊喜发现他们嘴里冒出来的汉人词汇越来越多，心想这寨子的苗人恐怕都接受过一些汉化教习的，只是时间久了，没有交流的环境就遗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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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让铃铛儿觉得夜锦寨多少带上了一点神秘感。
　　看看唐果儿象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铃铛儿向宝戈比了比手势，指指唐果儿，宝戈转着眼珠想了半天，似乎是明白了这个小姐姐的意思，调转枪头虎头虎脑地扑过去抓住唐果儿喊了一气，做出“你也要和我一起玩的架势”，唐果儿简直无法抵挡。
　　看见铃铛儿鬼鬼地咯咯笑，就知道是她搞了小动作，正要出言，铃铛儿哈哈大笑道：
　　“你不要这么紧张，太阳每天都要下山的。”
　　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去，唐果儿已经巴巴地站在宝戈家门前张望。
　　脚边坐了铃铛儿和宝戈一大一小，现在宝戈已经粘得铃铛儿不行，还学会了喊“您当阿姐”，喊一声铃铛儿就忍不住要亲他一次，这娃娃简直太叫人疼了。
　　铃铛儿已经在门口坐了好一会了，发现席慕似乎不在对门的人家里，不知道上哪里溜达干坏事去了。三个活宝明显也不在，要在的话，憋在没法交谈的苗人家里那么久，实在不是他们能得忍住的。
　　正玩着，听到几声呼唤：
　　“果儿！”
　　“小魔头！”
　　顺着望去，一、二、三、四，怎么四个人走到一起了？正顺着寨里的坡上小路走下来。平时子可他们对席慕都是有点提防着保持距离的样子，怕被算计，难得他们这么整齐地跟着。
　　看着席慕走近前来，似笑非笑的表情实在没有什么变化可探索的，另外三个活宝却一脸兴奋，又神神秘秘的样子，发现了什么特别的吗？
　　铃铛儿不敢问他们三个，一问他们要么就是拿乔，要么就是大声咋呼，什么秘密都不成不了秘密了。于是还是坚持地望着席慕，示意他给个解答。席慕抓起她一只小手，在手心上写写画画一番，铃铛儿皱皱眉头，又眼睛一亮，笑眯眯点头。
　　三个少年也笑嘻嘻地看着她，唐果儿一看，没她的份？不行，赶紧扭住夜猫儿要问——
　　不远处又穿来呼唤声：
　　“铃铛儿妹子，果儿妹子！”
　　“席大哥，宫家哥哥——”
　　那对漂亮却性格外形迥异的少女姐妹花出现在道上，脸上堆满了欢快的笑，好准时，是来接他们去吃饭的。
　　太阳下山了。
　　铃铛儿一边跟在银玉身边走着，一边想席慕写在她手心里的字。
　　一次写的是“汉话”，这个和她的发现应该是一样，那么这里的人真的多少曾经学过汉话咯？是什么人教的人？
　　第二次写的是“武”，是说这里的人会武吗？
　　这个时分，寨里特别热闹，外面农田里劳作的族人都回来了，家家点起了灯，寨子建在坡上，越往里走地势就越向高处蜿蜒。寨子人口少，主要的路只有这蜿蜒上坡的一条，最高处就是金玉和银玉两姐妹的家，灯火也随山坡蜿蜒而上，待走到她们家时，回头俯瞰将整个寨子收入眼底——
　　“真的是夜晚的锦缎啊，你们看！”唐果儿欢呼着用力拽了拽铃铛儿，招呼大家一起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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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下的夜锦寨，象一条黑色隐约起伏的河流，家家户户的灯火如同河里点点渔火，更象一匹闪亮的黑缎子，家家户户屋顶上的树皮罩子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处理过，隐约泛光，而点点灯火就成了这黑锦缎上红色金色的繁花。
　　几人都带着欣喜和艳羡的目光望向金玉银玉，只见她们的脸上都浮现着骄傲得意的神色。
　　两姐妹既得意又神秘地说：“我们夜锦寨漂亮吧？那些吊楼子顶上的树皮都是用我们寨里才会的方法泡过的，夜里会发光！”
　　铃铛儿他们知道追问秘方估计得不到什么结果，只是佩服他们这样美妙的智慧，更为夜锦寨的族人在这么简陋的山里生存，却仍没有舍弃对美好生活艺术的追求而叹服。
　　席慕看了看铃铛儿亮晶晶的眸子，会心微笑。
　　唐果儿搂住银玉说：“你们真是活得太美了，太美了！”
　　没有人问她，什么叫活得太美了。此刻在心里感受到的就是这里的美好。
　　金玉说：“以前赤先生在的时候，就对我们说，我们活着不是吃喝睡觉耕田，还要让自己活得高兴，活得漂亮。你们汉人说的美和漂亮是一样的吧。”
　　子可他们一个劲的点头说：“对，漂亮和美是一样的。”
　　姐妹俩轻快地咯咯笑了起来，拉他们进屋去坐下。
　　铃铛儿他们都发现，金玉和银玉他们的吊脚楼子，比下面那些族人做得更精致，但是竹木的色泽似乎又略微旧了一些，应该是建的时间比较长的缘故。连门口的“每人靠”都色泽沉沉，磨得尤其光亮，显然是在漫长的岁月里被许多人摸过，坐过。
　　在注意看看他们门前的牛角，也是最巨大的。牛角是苗家辟邪之物。
　　格局的布置也非常分明，一目了然，会客和吃饭也是相隔开的。
　　令人意外的正厅墙上挂了几把短刀和许多半尺长的短棍，短棍是一根根悬挂起来的，乌漆漆的颜色也泛着亮光。子可他们几个一看见这些东西就都双眼闪烁着兴奋的神色，似乎看到熟悉的东西。
　　铃铛儿见他们三个冲自己挤眉弄眼的，席慕又是淡淡的笑，心里突然一动，莫非他们刚才就见过类似的东西，并且从而推断出这里的人会武？
　　唐果儿是最藏不住事的，直接就指着那些刀棍问：“这些是干什么用的？打架用的？”
　　铃铛儿心里顿时紧了紧，一看席慕，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席慕心想，一个南宫子可加一个南宫子蒙就够厉害的了，搭了个夜猫儿就是一伙，现在再多个唐果儿也是个卤莽的，这个铃铛儿简直是有心圈了这些人来考验我嘛。这么想的时候，看向子可他们的眼神也不好起来，子可几个被他看得一身都难受如有针扎。
　　唐果儿却浑然不觉地依然有滋有味吃着酸汤，执着地望着金玉和银玉，样子就是等你们给我答案啦，别拖拉哦。
　　姐妹花微微交换了一下眼色，对这个问题有点意外。
　　最后姐姐金玉坦然地点头说：“那是我们族的武器，那些棍子都是我们族人先辈用过的。你们也会武，让你们看出来了。”
　　铃铛儿立即嘻嘻一笑说：“金玉姐姐眼睛真厉害，看出来我们会武。我们要不是看见这些武器，绝对想不到姐姐会打架呢！”
　　金玉见他们六人神色自如镇定，好象松了一口气似地笑了出来，说道：
　　“我们的族人都会一点武功，但是都是防身用的。我和银玉会的多一些，看到你们的时候就知道你们身怀武功了。”
　　铃铛儿笑眯眯地点头，子可他们几个又楞楞的样子，银玉笑嘻嘻地说：“金玉比我厉害，她先看出来的。”
　　金玉用手掰着粑粑，一一分到他们六人碗里，分一块就说一句：“你们这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个子都高大，但是脚步却不沉重。果儿阿妹和这个夜猫走路也很轻。还有你们的眼睛，和普通人不一样，一眼就看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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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个人连连点头。又想到他们把一对双胞胎叫做“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不由觉得苗人简单得可爱。
　　分到铃铛儿面前的时候，金玉和银玉都笑了起来，银玉说：“金玉非说你会武功，我不相信。你一个跑跑跳跳的小孩子，懂什么武功？可是金玉说你们汉人最狡猾。”
　　金玉咯咯大笑，一身银饰抖起来叮当响，说：“那我猜得对不对啊？”
　　铃铛儿捂着嘴乐，就是不说话，其他人都以古怪的表情看着她。
　　笑够了才说：“金玉姐姐，我只是会一点点武功而已，也只有一点点狡猾而已，不多不多。你不如说说他好了。”
　　说着指指席慕。
　　金玉面露为难的样子说：“席大哥会不会武功，我们一点都看不出来……”
　　铃铛儿顿时又笑眯眯地望着席慕，很得意的样子。谁知道金玉话音一转，又说了一句：
　　“就是因为我们都看不出，才觉得席大哥的武功一定很厉害！”
　　铃铛儿正往嘴里灌酸汤，差点就被呛着，面目扭曲着咳了起来，席慕无可奈何地给她顺气，一边责怪道：“平时你笑我的机会很多，不用着急这一次吧？”
　　众人一听都哈哈大笑，铃铛儿小脸憋得通红，愤愤之色。
　　看她好了一点，银玉说：“我们的族长阿姐不在，金玉和我暂时管寨里的事，所以看到你们会武功，起初还有些担心。后来我说，你们武功应该都不错，还很讲礼貌的样子，大概对我们没有恶意，金玉也想了很久，其他族人都说你们不象坏人，我们才决定让你们留下来。”
　　六人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经过了考验的。
　　唐果儿扁了扁嘴，对自己被怀疑有点不高兴，说了一句：“我们当然不是坏人啦。不会武功我们怎么有胆子跑到贵州来找苗毒王？！”
　　姐妹花大吃一惊，喊道：“你们要找苗毒王？！”
　　唐果儿点点头，低落地说：“我爹中的毒，要找到苗毒王才有解药，我爹只有一个多月可活了。”说着，豆大的泪落到酸汤里。
　　金玉和银玉顿时无措起来。
　　夜猫儿自动自觉地安慰起她来。铃铛儿叹了口气，这个唐果儿最近太善感了。
　　席慕立即把握机会问道：“你们听说过苗毒王？是不是沃金？”
　　金玉点点头说：“我们苗语说的是窝金，这一带的寨子都知道窝金，前几年她到各个寨子带走不少人，说是带回她那里过好日子。那些人都没再回来过。幸亏我们族的人从来不离家，不然阿姐一定担心呢。”
　　唐果儿一听她们知道苗毒王的消息，顾不得伤心，一把抓住金玉的手说：“金玉姐姐，你快告诉我苗毒王在哪里，我要救我爹爹。”
　　金玉为难地看了看银玉，最后两人都叹气说：“我们只知道窝金在这一带，但是具体位置不知道。”
　　几个人一听都呆住了，还以为找到懂汉话的人就能有进展，结果又——
　　银玉见他们都很失望的样子，连忙补了一句：“也许我们阿姐会知道！”
　　唐果儿又振奋起来问：“你们阿姐是谁？在哪里？我去找她！”人已经噌地站了起来就待要往外冲。
　　金玉拉住她摇头道：“我们阿姐容格就是我们的族长，不过她已经出去采药十几天了，果儿妹子你别着急，我们阿姐这两天一定会回来的。除了我们坎扎阿哥，阿姐是我们族里最聪明的人。关于龙里的事她知道的事情最多，等她回来一定会有办法帮你们。”
　　唐果儿有些失望，但是又知道希望都在这里了，去别处也许更渺茫，只好又坐下，呐呐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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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们阿姐什么时候回来啊，要是她不回来，我、我……”
　　银玉连忙搂住她自信满满地安慰说：“最迟再过一天，容格阿姐一定会回来，一天之后是不是叫后天？后天就是我们的吃新节，阿姐是族长，一定会回来主持庆贺祭奠的，你放心吧。”
　　铃铛儿也伸手过来安慰，唐果儿才安静下来。
　　席慕见她们都没那么激动了，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们的阿姐是族长，那你们的阿哥呢？刚才金玉姑娘是不是说还有个阿哥叫——”
　　这下轮到金玉和银玉神色暗淡了，银玉十分难过地说：“一年多前坎扎阿哥悄悄地走出了寨，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原来夜锦寨也是有另类的，顿时大家都有点尴尬，铃铛儿他们也不知道怎么表达安慰之意。
　　银玉天性活泼开朗，看到几个客人沉默的样子，反倒一扫郁闷难过，又微笑说：“不过赤先生说过，落叶都是要归根的，我们都相信坎扎阿哥一定会回来！容格阿姐还说我们都要高高兴兴地等坎扎阿哥回家。所以果儿妹子的阿爹也不会有事啊，大家高兴点吃饭吧。”
　　金玉又连连给他们分粑粑，塞酸鱼，气氛顿时又热烈起来。
　　铃铛儿看了看席慕，两人都在想，但愿她们的阿姐回来真的能帮上忙，这几乎就是最后的希望了，只盼不要再生什么波折才好。
　　铃铛儿有点担忧地看看唐果儿，只见她面上虽然笑着，眉宇之间那股淡淡的哀愁却挥之不去。
　　连续两个晚上，唐果儿都在竹床上翻来覆去睡不安稳，连带着铃铛儿也睡不好。
　　她知道唐果儿是越来越忧心，而夜锦寨的族长容格过了一天还没见回来。
　　到了第三天清早迷糊起来，铃铛儿和唐果儿都憔悴极了。子可几个看她们俩象看鬼怪一样。
　　铃铛儿娇气惯了，一张小脸上更是顶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席慕看了一阵心疼，想了想说，晚上再睡不好，就吃点安神药，铃铛儿只是默默地让他牵着，她更担心的是唐果儿在这样的煎熬中心理承受的能力。
　　席慕看看她这个样子，蹲下来拥着她低声说，每个人的经历都是必须亲身去体验的，即使最亲的人也不能替代她。
　　铃铛儿点点头，露出个浅浅的笑，席慕看了又是不舒服，心里盘算一下，若容格今天再不回来，他就凭印象拼一拼吧。
　　这天要过吃新节。是苗人庆祝秋收的重要日子。在这个重要的日子里，头一等紧要做的是祭祖。
　　祭祖必须有族长带领族人来完成。
　　唐果儿照例坚持到寨门去等族长容格。
　　铃铛儿也只好坚持去陪她。一下就是六个人，还没走到坡下，寨前方向就传来了苗语大喊声：“容格！容格！”
　　唐果儿狂喜得连铃铛儿也没看一眼，就甩开她的手冲下坡去，她知道，容格的名就是按照苗语的发音转化过来的，夜锦寨的族长容格回来了，可能知道苗毒王窝金下落的容格回来了！
　　三个少年也跟着往坡下跑去，他们都好奇金玉银玉姐妹嘴里无比聪明的容格族长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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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铃铛儿再也不想动弹，就着道边一屁股坐了下来，见席慕也没动，不由抬头问他：“你怎么不去看看？”
　　席慕蹲在她旁边淡淡笑道：“我去看还得走下去，可她却是一定要走上来的。”
　　铃铛儿嘻嘻一笑，嗔了一眼说：“懒鬼。”
　　席慕睨了她一眼，凉凉地应她：“小懒鬼坐地上了。”
　　铃铛儿没什么力气，索性一脑袋就撞过去把他撞歪坐倒在地，乐不可支地哈哈大笑。席慕看她又恢复笑颜，让她嘲笑个心满意足，才拍了拍衣摆拖着她站起来。夜锦寨的族长容格已经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近了。
　　难怪金玉和银玉这么崇拜她们的阿姐，原来容格是一个这么美，又这么年轻的苗家姑娘。
　　席慕个子高，看得真切。容格虽然穿的是普通的花布苗服，却身材窈窕，面容白皙，在众人的簇拥下频频点头应答族人的话语，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了淡丁和一股莫名的高贵气质。
　　苗人在高原深山里生活，这里太阳毒辣，气候又多变，男子都皮肤黝黑身材结实，苗家姑娘反倒有许多面容皎洁皮肤白皙的美丽姑娘，金玉银玉姐妹已经是挺好看的了，但是她们这个族长姐姐，比她们又好看许多，再稍微走近一些的时候，席慕和铃铛儿都看清了容格的相貌。
　　含情的大眼，粉面桃腮，真是个大美人啊。
　　铃铛儿微微歪头斜望席慕，看见他眼睛眯了起来，就噗嗤一声笑了。席慕侧头来看，她笑嘻嘻地说：
　　“烂木头动心思啦，看见美人都呆了。”
　　一听她这么说席慕突然觉得有点不爽快，真是个没心没肺的。转念一想，我和这个钝钝的丫头置气不是自己折磨自己么，不行。于是干脆连搭理都不搭理她，哼也不哼一声，就又把头侧开。
　　铃铛儿一看，诶，这人，真是一团棉花，打一拳扇一掌还带风呢，这人偏就雷打不动，木头一样无趣得很。以前嫌我是小丫头小孩子不理睬我，不愿意娶我做老婆也是正常的，可眼前这么大一个美人，总该动动心吧。
　　自己一个人就在那里天马行空地乱想起来。
　　席慕余光发现她又一脸古怪地神色变幻，知道准是在编排自己，真的不愿意理睬她了，对渐渐走到面前的容格摆出一个无比得体的微笑来，不偏不倚地站着，非常礼貌，非常平和，非常亲切。
　　子可和子蒙两个神神秘秘地走过来低声说：“哎呀真不得了，容格族长居然是一个十八岁的大美人啊，厉害厉害。”
　　铃铛儿被两个哥哥从自己的天马行空里拉了出来，对“十八岁的大美人”七个字突然觉得有些敏感。又看看席慕，他笑得真得体，真有礼，真叫人讨厌，一看就觉得假。莫名其妙地不阅，重重地哼了一声，两个双胞哥哥看看这一大一小，小魔头果然被席慕传染得更阴阳怪气了，哼一声也叫他们觉得冷飕飕的。
　　席慕听到这一声哼，一抹笑爬进眼底，索性笑得更亲切了。
　　容格一个十八岁的大美人，被一个这么英俊的汉人青年看着，不由得微微脸红起来，但是刚回到寨里，得立即准备开始祭典了，所以她只是回以淡淡的微笑，礼貌地点了点头，就带着一群族人走了过去。
　　铃铛儿一看这阵势，心情顿时愉快了，咯咯笑道：“烂木头，你没有引起容格美人姐姐太多重视啊。”
　　席慕弯下腰来，笑眯眯地贴在她面前，呼吸也喷在她脸上，象是在提醒一样低声说：“小孩子学大人吃醋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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