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老梦见娘家 和我的父亲母亲电影

我和我的父亲母亲_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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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讲述的是一个出生在八十年代农村复杂家族里的女孩的成长故事。从父辈到自己,从出生到婚后。
农村的封建、丑陋的嘴脸、世态的炎凉、思想的分歧,如何的父母亲,如何的儿女,如何的摆脱那肩上的沉重的包袱。而此时的你是否心有所感伤。
我们都是在环境和时间里成长,不一样的环境造就我们不一样的人生。而这所有的一切无论如何都倾注的是父母对儿女的那颗心。
长大了,开始慢慢的离开了父母亲,此时的你是在学校里上课?还是在公司里上班?或者是已为人之妻/夫?静静的坐在电脑前,泡一杯咖啡,回忆着生活过的日子,你经常的事吗?
陈红唱,找点空闲,找点时间,常回家看看。
我不敢说我的文笔好,因为我的文化水平不高,读的书不多,我只是在用平淡的口气讲述着一个故事,也是否能让你有所感触,我无从知道。
写字其实是件很痛苦的事情,时间则是关键。我没有太多空闲的时间,更没有太多的时间来检查文章的漏洞、缺陷等错误。因为我的目的很简单,我找不到什么可以拿来奉献给我最深爱的人,而文字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则是最好成绩的表达方式。
谨以此文献给我最深爱的父亲母亲,还有我的家人。也献给天下所有的父母亲及儿女们┅┅
父亲出生在五十年代,父亲有四个兄弟,父亲排行老三。
父亲读的书对于现在来说,不多,初中只上过一年。爷爷在那时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在父亲的那个时代里,父亲能毫无经济负担的去上初中,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
可是父亲从小不喜欢读书,好动、好玩,特别是对于一些新鲜的东西特感好奇。现在,父亲偶尔谈起读书年代,仍然会为自己小时候的顽皮而后悔。
年少无知,这是很多人会犯的错误。
父亲会很多东西,做木材、维修水电、搞建筑,还有很多很多的小事,而且还炒了一手好菜。这是我最高兴的地方,却也成了我们家最悲哀的地方。因为后来,父亲回家做生意后,村里面经常喜事丧事,都会过来请父亲帮忙。虽然大家同村左邻右舍,互相帮助这是应该的,可是这却经常引来了父亲和母亲的吵架。
我说父亲会那么多的东西,我想是有关于他的名字,也是因为他名字的缘故,所以我家才会一直经济中等。这是我小时一贯的想法。
我一直很不明白爷爷为什么要给父亲取这个名字――连基。我们的家族姓是许。有许多的基础,这就是我解释父亲的名字的含义。
大伯伯许培基,二伯伯许金枝,叔叔许连升。这些名字是爷爷和奶奶当初费很我心思取的,而这却也成了以后别人嘲笑我的地方,让我一度自卑。
父亲一到学校上课时,就开始逃课。爷爷刚开始是劝说,后来是毒打。有一次,父亲又旷课了,老师找爷爷告帐。望子成龙,一直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有出息的爷爷气得拿着很粗的木棍,追着他满村跑,父亲吓得躲到厕所里一整天不敢出来。爷爷后来实在是没办法,四个儿子,还有两个女儿,已经够他操心的了。那时父亲已在镇上读初一,镇中学离我们家很远,要走路两个多小时,父亲只有一个星期才回家一次。爷爷只好随他而去,于是父亲开始到外面流浪。
父亲走过很多地方,做过了很多苦活,擦皮鞋、卖药膏、搬行李,还有很多很多的我现在已经记不起来他到底做过了多少。只是心里一直很羡慕他,到过桂林,去过杭州┅┅很多很多的现在的旅游圣地。直到后来,停驻在湖南长沙。
那个时候父亲的年龄也到了,爷爷开始给他找对象。父亲和母亲是通过相亲的。母亲是娘家的老大,下面有四个妹妹和两个弟弟。母亲家是在很偏僻的地方,比我们家还偏僻。我们家是处在一个四面环山的地方,距离邻村很远,要绕很长且很弯的一条路才可以到。山路十八弯,是我们村那条路最明显的体现。
那个时候到母亲的家要走过好几座山,一天的时间才能到达,现在路通了,做一个多小时的车就可以到。
我心里一直很疑惑,母亲家和父亲家是隔山隔水,媒家怎么这么会找。后来听母亲说,我才知道,其实这也是缘份吧。母亲家那时很穷,做为老大的母亲从小就跟着外公跑这跑那,经常上山捡柴到镇上卖。没有念过一个字,甚至连走进学校一步都没有。
为了到镇上卖一次柴,母亲每天四点多就要起床,跟着外公随便喝了一口开水饿着肚子,然后挑着柴去赶集。媒家是镇上的老顾客,见了母亲非常勤快。刚好和爷爷是老相识,就好心撮合。
在农村里,大部份都是到了结婚年龄就开始找对象。因为大人们急着想抱孙子。其实也是因为农村的不良风俗,过了这个年龄,村里议论纷纷,说嫁不出去了,找不到老婆了。
父亲和母亲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了,本来两人都不同意,也以为没戏了。可是外公和爷爷一直很看好孩子,执意要促他们结合。一段姻缘就这样促成了。我想如果当时两位老人没有这么固执,或许他们两人各自的婚姻会有童话般的幸福。这样我们也就不会来到这里,也就不会有了现在的述说。
这就是命运吧,我想。
结婚后,父亲依然是到外面打工,母亲留在家里做农活,其实也是守家。农村里,大部份都是男主人在外打工,女主人留在家里。如果男主人有本事赚大钱,就接女主人出外。那个时候的父亲能有能耐抚养这个家,母亲留着,已经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了。
后来,姐姐出生了,姐姐的出生打破了母亲的希望。重男轻女,在农村特严重。母亲只好再次拾起失望的心,期盼着第二胎是男孩的到来。
两年后,母亲又怀孕了,母亲满怀欣喜。程咬金却突然半路杀出来了,开始抓计划生育。母亲在被逼的情况下走进了医院――打胎,是个男孩。奶奶还有邻居们怕母亲伤心,骗她说是个女孩。纸是包不住火的,母亲在这静心了两天后,得知了真相,伤心欲绝,希望有个儿子的欲望是越来越强烈。
又过了两年,母亲又怀孕了,这回母亲努力躲过计划生育,终于生下了孩子,是个男孩,我哥哥。母亲和父亲都很高兴,只是两个人的那颗心却一发不可收拾,希望再有几个男孩。
农村的观念,多生男孩以后有孝顺,女孩是为别人养的。母亲再次怀孕了,这次终究再逃不过政府,再次走进医院打胎――又是个男孩。可是母亲和父亲一直不肯罢休,在哥哥出生的四年后,终于又生下了我,女孩,父亲和母亲只好死心,专心的抚养这些孩子。
那个时候,四个兄弟都住在一个古老的房子里,每人一间房间,兄弟各自一家人都挤在一房间里睡觉,其实生活也是苦得很。
大人们白天都出去做事,孩子读书的读书,没读书的奶奶带养,到了吃饭的时候,每个大人轮流一次回来做饭。过年了,父亲兄弟们都回来,大家一起在一张桌子吃饭,一个大家庭,好像幸福得很。
表面上大家都相处得很好,其实暗里乱七八糟。大伯母有读过一点书,心计很多,算是精明的女人,说难点些,其实是个很坏的女人。二伯母用我们农村的话来说,没有多少头脑,是属于死死吃饭死死干活的。婶婶念的书最多,心地很好,不会受旁边的影响,则是出于泥而不染。
大伯母经常对这对那抱怨,不是奶奶就是爷爷,特别是我母亲。那个时候,叔叔一家人在外,就只剩我们家的孩子最小,奶奶比较照顾我们家,大伯母心里不舒服,天天破口大骂。我父亲终于忍不住,自己积累一些钱拿出来建房子。我们家就先搬出了那古老的房子。然后陆陆续续,大伯伯和叔叔一同建了房子也搬出来了。房子就只剩下二伯伯和爷爷还有奶奶了。这就是农村里所说的分家。
父亲和母亲都以为战争就这样结束了,却愈来愈厉害。我们自己住进了房子,奶奶依然是有空就过来照顾我们。大伯母就指使二伯母在我家门口破口大骂,天天如此。母亲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忍受。可是大伯母不罢休,开始在村里挑拨母亲和邻居们的关系。母亲的人际关系一向是不错的,可是率直的母亲怎么抵得过大伯母,跟着邻居们就渐渐的疏远了,再也没有以前的好。村里的人都惧怕大伯母。只是婶婶的好让母亲感到很欣慰。
那个时候,奶奶得了重病了,大伯母一直不肯大花钱给她看病,说只是小事而已。她算是老大,在大伯伯里是女权至上。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的拖了过去,当父亲四兄弟们准备把奶奶送到医院,奶奶已终熬不住去世了,那个时候的我刚满一岁。
也许是因为奶奶在世时和我家的关系较亲密。直到现在,我的记忆里始终有一个画面。母亲抱着我站在家门口的那公路上,看着那丧队朝着村口一直走下去。
奶奶去世了之后,古老的房子里就只剩下爷爷和二伯伯了。兄弟们看了二伯伯住在这破旧的房子不忍心,各自努力的拿出一些钱揍给二伯伯建房子。这一次,大伯母和大伯伯夫妻之间的矛盾闹得更僵。但是如果不是因为大伯母,我奶奶也不会这么早的离开了我们,她连享受一点福份都还来不及。
终于二伯伯的房子建起来,在我们家的对面。可是解决了一个问题,又有一个问题犯愁了,爷爷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古老而破旧的房子里吧。兄弟们想来想去,最后商量好唯一的办法就是――爷爷搬出来跟着大家一起住,轮流四个兄弟负责伙食,一年交几百钱给爷爷做为生活费。可是住在谁家的房子里呢?
大伯母有四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叔叔有一个女儿和两个儿子。最小的儿子是在我母亲生下我五年后又生下我妹妹,比我妹妹晚一个月的。我出世之后,母亲就到医院结扎了。陪我母亲去医院的阿姨一直说我母亲还会再生。她说她看了护士们的结扎手术没弄好。两三年后,我母亲没有肚子大的现象,阿姨一直很奇怪,也只好放弃这个说法。可是突然五年后,我母亲又生了我妹妹。结果是,我和我妹妹都被政府罚了钱。现在母亲偶而谈起,都会开玩笑的说,你们两个还是用钱买来的。
大伯母一直坚持不同意让爷爷住在她家,这没关系,大家可以理解,她和叔叔家一起住,孩子也多,是挺挤的。可是大伯母却还在后面捣鬼,纵使爷爷住在我家。那时候,家比较宽阔的应该算是二伯伯,虽然我们家的孩子不多,二伯伯有三个儿子和三个女儿,可是我们家的房子只建了一半,只有三间房间其中有一小间是厨房。
仗自然是我们输了,爷爷搬出那房子住进了我家,可是大伯母还不肯停歇,到底我们得罪了她什么?那个时候,爷爷眼睛已经瞎了,什么都看不见。可是爷爷的听觉很厉害,虽然他看不见这些孩子,只要我们说出一两话,他就知道是谁了。
爷爷的二女儿,也就是我的二姑姑,夫家很有钱,自己在家里办厂,生意很红。二姑姑每次过来,都会带好多好吃的东西过来,这也是我们最高兴二姑姑过来了,每个月都是盼星星盼月亮。二姑姑还会另外给爷爷带一些吃的东西,而且每次都会给爷爷几百块钱,爷爷每次都会偷偷的把东西分给我们家这几个孩子。大伯母经常过来爷爷的房间里检查,然后开始骗二伯母的孩子堂哥堂弟堂姐堂妹骂我们。致使我家孩子和二伯伯家的孩子关系一直很僵。除了堂哥许世杰。
堂哥在二伯伯家排行老三,男孩子算下来排第一,也是唯一跟我们关系好的一个。他和哥哥的关系很好,比哥哥大一岁,因为家里穷的关系,他到很晚的时候才和哥哥一起上学,哥哥也是比较晚才读书的,九岁的时候。堂哥从来不会冷眼相对我们。
后来堂哥和哥哥初中毕业后,大家就各奔东西。也许是在那样被人冷漠的环境下,所以我总是依稀会记得堂哥的好,虽然到了后来他变成了我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他依然是我心中那个在阳光底下笑得特灿烂的堂哥。
从小,母亲就经常对我们讲起这些事情,大人的世界。每次看着母亲那忧伤的脸,特别是母亲一次次忏悔奶奶很苦命的时候,我心里特别难受。我告诉自己,总有一天我要出人头地,我要让村里人的看看我们。于是我开始越来越叛逆,在他们大人的眼里。虽然我很懂事,对他们来说我是懂事得奇怪,我不以为然,只要我自己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这就已经足够了。
我母亲说如果以后找个工作能一千块钱很多,我说不多,母亲嘲笑我说,我野心很大。我没有告诉她,其实我野心不大,我只是想让她以后可以过上幸福安闲的日子。
其实我们这些孩子中,姐姐应该是最苦的,直到后来结婚后的那段日子,还伴随着一个苦字。
姐姐读的书不多,小学毕业。姐姐读书的时候不像其他孩子可以安心的读书,她每天早上四五点就得起床帮母亲做事,煮饭、喂牲口。到了丰收的时候,姐姐每天早上固定要四点多就起床,然后和母亲到田地上割稻子、摘花生。然后再急急忙忙回家煮稀饭,养鸡鸭猪,然后再急急忙忙的提稀饭去给母亲吃,再到学校。
中午下完课了,又急急忙忙的回来煮饭给我们弟弟妹妹吃,然后提着饭菜到田地上和母亲一起吃,帮忙,再回来,再去上学。那个时候,妹妹还没出生。姐姐每次出去的时候,都把我和哥哥锁在房间里,怕我们乱跑。后来,妹妹出生了,就由我和哥哥照顾。
姐姐的小学生活就是这样一天天过的。父亲每年过年回来是她最高兴的时候,父亲会买好多东西,有吃的,有穿的,还会给我们压岁钱。父亲回来即使只是给我们每人一块钱,我们都会高兴得几个晚上不用睡觉。
我一直对咖啡有种特殊的感情,我想也是来自于父亲。父亲每年回来都忘不了带的一样东西,就是咖啡,一瓶咖啡足够让我们这些孩子喝上一年。那个时候不懂咖啡什么好不好喝,不像现在,喝这咖啡觉得苦涩,喝那咖啡也说不好。那几年喝的咖啡是我这一生中喝过最好喝的咖啡,只是现在再也找不到了。
姐姐小学毕业后,那段时间父亲和母亲处在艰难的矛盾中,该不该让她去上初中?那个时候我们家算还可以,有足够的经济可以提供姐姐继续读书。在经过几天的彻夜难眠后,父亲决定让姐姐继续读书,母亲不同意,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干吗,早晚要嫁人。其实我想,如果姐姐那个时候可以安心的读书,也绝对是块读书的料。
最后,父亲尊重了母亲的意见,姐姐没有说什么话,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任凭大人安排。于是,姐姐开始随着父亲到了湖南长沙,帮助父亲,其实也只是帮父亲做饭、洗衣
服,处理一些杂事。
母亲那时不理智的决定却也成了母亲自己后来的心病――一直很后悔自己当时没有让姐姐读书,所以母亲的心里一直对姐姐有着很深的内疚罪恶感。人的一生中都是会做错很多事情的。
那个时候姐姐十五岁,我七岁。
也许是因为自己开始真正懂事,会有一些记忆的时候,姐姐不在身边。我和姐姐之间的代沟很深。她是属于传统形的农村女孩,喜欢和朋友们说些八卦的事情,包括对事情的看法。特别是婚姻,深受农村封建根深很厉害。
我和姐姐很少聊过天,应该说几乎没有,最多的只是平时的“姐,吃饭啦”“姐,我先睡觉了”“姐,我要出去一下”┅┅很平常的一些日常用语。童年的记忆想不起来有哪一次和姐姐聊过什么话。
和姐姐最大的反趋,更是她的衣服。姐姐很喜欢买衣服,一年四季买的衣服数不胜数。我则看了她的衣服两个字――反感。现在我想起来,却也是努力的想不出她曾经那些衣服里有哪一件我看好的。
姐姐给我最有印象的是,姐姐相亲的那天,她抹了很厚的口红,擦了很多的粉尘,穿了一件深红色的外套。那个时候,我突然才发现原来我和姐姐之间的代沟是如此之深,甚至对她产生了厌恶。
亦是因为这样的如此,我和姐姐在以后我的婚事上才会出现翻天的茅盾。
姐姐到湖南那年,哥哥刚好十一岁,读小学二年级。哥哥也到学校读书了,家里只剩下我还有妹妹和爷爷。我每天家里的任务就是接姐姐以前做的活儿还有照顾妹妹,除了到田地上给母亲帮忙。
那个时候,妹妹还不到两岁,什么都不懂,爷爷眼睛又看不见。我孤零零的无聊,只好找出姐姐还有哥哥读过的书来学。这也是让我在无形中产生了对文字感兴趣还有喜欢看课外书的缘故。
家里的四个孩子中只有一个男孩,哥哥。理所当然,父亲和母亲则会对哥哥比较偏心。哥哥应该说我们这些孩子中最幸福的,包括以后和结婚后的生活。哥哥每天什么活都不用做,只要听父亲和母亲的话安心认真的读书就可以了
孩子中,我和哥哥在一起生活的日子比较多。那时,母亲忙于农活,父亲则常年在外经商。大人们都无暇照顾我、关心我,自然而然的,我对哥哥产生了很强的依赖感。
哥哥在我的脑海一直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他没有同龄孩子的调皮,比别人多少多了一些细腻。哥哥的性格很温和,从来不会发脾气,更谈不上暴躁了,与父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逐渐的哥哥成了我的偶像,我的崇拜者。旁边的人每天除了追星还是追星,而我却对这一点兴趣都没有。每次我都很喜欢和别人谈起哥哥,我觉得那是一种骄傲,我为我有这样的哥哥而自豪。这却也是引来了兄妹俩之间代沟的根源。后来我才明白,其实那是一种恋哥情结。
我曾对我母亲开玩笑的的说过一句话,我说,我哥的名字真的是和他的性格很相像,完全没有一点男孩子的风范。
其实我说的话没错,哥哥上初中后,得了一个外号,用闽南话翻译成普通话,很难听――女孩。第一次知道哥哥的这事,我笑得整个人躺在床上打滚,哥哥好悲哀。
哥哥的名字许艳评,其实他原先不叫这两个字。哥哥的名字是叔叔好不容易取的。叔叔在我们家一直是很敬重的人,是父亲四兄弟中读的书最多的。叔叔是个处事稳重而且较理性的人,表情看起来总是很严肃,也确实很严肃。所以家族里的孩子都惧怕叔叔,包括我在内。
父亲和母亲对哥哥的期望特别大。望子成龙,这是很多父母亲共有的思想。所以,父亲和母亲就把这重任交给了叔叔。孩子的名字对父母亲来说有着重大的意义。
叔叔辛苦好几个晚上,费了很多心思,最后决定以“燕鹏”为我哥的名字,意思是希望我哥能像大雁高飞,鹏程万里。而却在后来登记户口簿的时候,被工作人员失误,改写了他现在的名字。
我一直很怀疑这些人到底是做什么的,连一个名字都给人家写错了。
刚开始,父亲和母亲很生气,找了负责人员数百次,要求更换名字。在那个年代里,换一个名字比登天还难,要万贯钱权。父亲和母亲即使卖了所有家当,也还是跟这攀不上,也只好放弃。
大家都这样叫着哥哥,也就慢慢的习惯了,父亲和母亲的那心病也才慢慢消失。
父亲的名字,现实的生活;哥哥的名字,现实的性格。让我始终相信每个人的名字跟自己本身的命运是相似的。本身我就是个相信宿命的人。
我从小的时候就聪明伶俐,这是母亲跟我说的。
我开始学会走路后,就懂得自己一个人洗澡、穿衣服,不用母亲费心。晚上我困了,会自己一个人跑去睡觉,关好房门。白天我也会努力的帮忙做事,最经常做的事情就是扫地、擦洗屋子、整理房间。做饭的时候,搬不动,我都会跑到邻居家请人过来帮忙。
我对我母亲说,我说难怪我现在这么勤快,再乱的房间我都可以收拾整理得干净整齐得一塌糊涂,原来是我从小就这么勤快。而且我现在炒得一手好菜,原来不仅是来自于父亲的遗传,更是从小就锻炼出来的。
母亲每次都很高兴,我从小就这么懂事。
可是那年在姐姐随着父亲到外帮忙的一天,在我那次的摔伤后,母亲再也不敢让我送饭到农田上给她,即使再累,母亲都会回来家里吃饭再去干活。
那天早上,我煮了饭让哥哥吃完去上学后,我就准备好饭菜往农田走去。走在狭窄的田坎上,远远的就看到母亲正在烈日的暴晒下拿着锄刀,挥着汗水,辛苦的干活。我就大声的喊了声“妈――”,结果脚踩不小心,我连人带饭菜掉到了有差不多两米高的下面另一田地。母亲吓得赶快扔掉手里的锄头跑过来,把我抱起来,问我说,疼不疼。我摇摇头说,不疼。其实那个时候我的手骨断了,根本没有了知觉。
母亲赶快把我抱回家,才发现我的手骨已经断了,要赶快找医生接骨。村里的医生们都不敢就诊,因为小孩子的骨嫩,万一不小心留下后患。母亲赶快背起我,那个时候村里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自行车,母亲不会骑,只好朝着村口一步一步的走出去,找隔壁村的医生。
邻近的几个村的医生们也都不敢就诊,说必须到市医院。原本满怀希望的母亲顿时皱纹爬上了额头,家里虽然不缺钱,可是上一次医院这个那个算起来也需要很多钱,父亲又不在家,邻居家的都很穷困怎么借,哪里来的足够钞票?
眼下孩子这样该怎么办?刚好旁边的一位好心的阿姨知道在离这很远的一个村子里,有个专门治疗骨折、骨断相关的老医生,据说医术高明。好心的阿姨就告诉了母亲。已临近中午了,母亲又背着我急急忙忙的走回家,交待好哥哥自己照顾好,把家里的一切安排妥当,然后再次背起我往好心的阿姨说的那村庄的方向一步一步的艰难行走。
到了老医生的诊所,已是傍晚,暮色四合。当时母亲已是筋疲力尽了,连续走了很长的坎坷且树木茂密的山路。好心的老医生家人看我们可怜,盛了稀饭给我们吃,然后给我就诊。
就诊完了后,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在回来还没走到三分之二的路上,突然下起了滂沱大雨,我们身上连随便一样可以遮雨的东西都没有。母亲就停下来找了片香蕉叶盖在我背上,然后继续往回家的路赶。
这次的就诊还是多多少少没有完全好,每逢天气转变厉害或者下雨天我的手臂都会很酸。但是我不怪我的母亲,因为她已经把她力所能及所能做的全部付出了。
妹妹比我小五岁,所以从小我除了帮助母亲,还有一个艰巨而义不容辞的任务――照顾妹妹。
有一朋友问过我说,许,这二十几年来到现在为止,你有没有觉得对不起的人。我笑了笑没有回答,其实只是不想往自己的伤口上撒盐。
我童年的留下的记忆不是很多,关于妹妹的。脑海里隐隐约约只有几个画面,我总是努力的不让自己去想它,因为那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我不想这样折磨自己。
那是我已经读小学了的时候,有次母亲到农田里干活,走的时候母亲说要照顾好妹妹。我向母亲点了点头,告诉母亲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妹妹的。然后母亲就放心的走了。妹妹躲在床上睡觉,我自己一个人做着无聊,就拿着书拿着笔在门口那里放了张桌子学习。过了一会儿,邻居的女儿过来找我玩,说到她们家里。我很高兴,就答应了,我竟然忘记了房间里的妹妹。然后我就把门关上跟着邻居的女儿过去了。玩到很晚的时候才回来。回来的时候,母亲正站在家门口生气的对着我看,她说,你跑到哪里去了,我不是告诉你要照顾好妹妹。她一个人哭了一个下午。这个时候我才猛然想起妹妹,当时心里很难过,直到现在每次想起,我都很难受。
另一个记忆是,我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妹妹刚好上幼儿园。理所当然,我们都是一起去上学,一起放学。一天,同学们过来接我一起去上学。我和同学们走在前面,其中一位同学拿了一颗糖给我,我说了声谢谢,然后接过来,撕开就放进嘴里。我嚼了两下,才记得后面的妹妹,但是我已经没办法,刚才那是最后一粒。我心里顿时感到好内疚,而我也只好假装没有这回事,继续往学校走。
这两件事情给我造成的阴影很大,对妹妹我始终有一种内疚感。也许是因为内心总是觉得亏欠了妹妹很多。所以到了后来参加了工作以后,我总是尽量的满足妹妹,只是希望自己的内心可以得到一丝安慰,这却让我总觉得永远偿还不清。
妹妹从小就很调皮,是孩子头,而却又似乎胆子很小。其实确实是胆子很小,从来不敢一个人呆在家里。而且惧怕生疏的人,却也连自己伯伯或者叔叔的家都不敢去。
妹妹经常惹母亲生气,母亲生气的时候,就拿绳子把她绑在石杆上,然后手上拿着到山上砍的柴打她。妹妹每次都哭得很厉害,手被打得一青一横的,而依旧还是经常惹事。
父亲和母亲从来没有打过我们这些孩子,除了妹妹。每次站在旁边看着妹妹那泪流满面的脸,听着妹妹那哭泣的哀声,我的心里仿佛被人用刀一刀一刀的在割。那个时候我总是想,母亲怎么这么狠,毕竟她是她的女儿。而作为姐姐的我却无能为力,我的劝说完全是无济于事。直到后来,我终于再也忍不住,跑到前面替妹妹松绑,结果是我替妹妹挨打。
妹妹其实算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在她同龄的孩子中。她是孩子中最小的,虽然说母亲只有一个儿子,可是也可以说母亲是最疼妹妹的,毕竟妹妹出生得较晚,当时家里的生活已渐渐改善了。即使说母亲经常这样挨打妹妹。
我知道母亲打妹妹的时候,她的心也跟着在哭泣。但是她没办法,孩子调皮,说话又不听。
妹妹是孩子中最缠母亲的一个,到去上初中之前一直都跟母亲睡。从小只要有什么好吃的她都会很霸道的说我也要。我说她现在长得比我还高,脸色比我们其他孩子都好,就是因为她小时候贪吃。
我不知道自己的童年该不该说是苦涩的,那是有笑有泪的生活。
很多人谈起自己的童年,是很幸福快乐的。而我对于童年,总有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也许是本身我就是属于多愁善感的人,总是很容易伤感。有时候我在想,我又不是经历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我为何要这么折磨自己,把自己搞得这么难过。
后来,全国开始控制人口增长。政府又开始抓计划生育了,整个小村子被搞得乌烟瘴气,到处人心惶惶。整个村子有三分之二的家庭都超生,到处躲藏,茂密的山上则是最好的隐敝处。母亲每天躲在树林里,我们每天躲在婶婶家里,不敢出来。
政府的人来了就是魔鬼来了,那是会吃人的魔鬼。我们每天过得提心掉胆,没有一刻安宁。只要他们一来,我们就马上躲到床底下不敢吭声,心里很害怕他们会查到婶婶家里。到了吃饭的时候,婶婶就提着饭菜拿到山上给母亲吃。晚上的时候,我们三个孩子和母亲一起挤在婶婶的家里伴着恶梦入睡。
这样的生活过了十来天,政府后来生气了,拿着很长的竹杆敲我家的房子。我们家的房顶是用瓦砖做的,被敲破了很多洞。偷偷藏在人群中窥看的我们泪水直流,那是我们的房子,他们怎么那么过份。我第一次懂得什么叫心疼,那种感受仿佛几个人拿着针狠狠在我的身上到处乱刺――直至心脏。
这样一直下去是不行的。隔天,母亲没有躲藏,我们一起出来面对。政府人员凶狠狠的致问母亲,妹妹吓得哭得很大声。哥哥把我和妹妹揽在怀里,眼睛瞪大的对着他们,没有一丝畏惧感。我心里很害怕,等下会怎么样?母亲是不是会像其他人那样被他们抓走?如果被抓走了,那我们这些孩子怎么办?我越想越害怕,时间一刻一刻的过,比蜗牛行走还慢。
结果,我被罚款500元,妹妹被罚款800元。而我已经被吓得麻木了。他们拿好钱走后,母亲看着我的样子一动不动,目光呆滞,抓着我拼命的摇动,哥哥和妹妹在旁边使命的呼唤。终于我反应过来,趴在母亲的怀里痛哭,哥哥和妹妹也一齐抱着抱着母亲,我们拼命的哭,那是一场可怕的恶梦。
1300元对于现在来说不多,可对于当时来说,那是多么大的一个数目。我憎恨这些政府,我讨厌他们,我恨他们。后来的一件事情,让我更加痛恨他们,我的性格在那时突然转变,那是大人们所说的叛逆。
那个时候,母亲的肚子又有了一个孩子。那是奇迹里的奇迹,我们满怀欣喜的等待着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的到来。母亲终于产下了孩子了,是个男孩。全家都很高兴,这个新生命的到来。幸福总是在那一瞬间。第二天,来了一辆车,车里来了好多人,他们冲进了母亲的房间里,任凭母亲那是歇斯底里的哭泣,不容分说的抱起婴儿,然后开车扬长而去。
现在的我依然无法想象,在我那个年代里,已是八十年代,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事情。那辆车是专门程载婴儿的,他们把婴儿抓走,然后给婴儿打针,让他们慢慢的死去。这些可怜的婴儿,还来不及享受到父母亲的关怀就已经到了天的另一边。而我的父亲,他连自己的儿子都还没见到,就要忍受着丧子的痛苦;我的姐姐,她连自己的弟弟都还没见到,也要忍受着丧弟的痛苦。那是一种痛,一种歇斯底里的痛,一种痛得让你自己无法形容的痛。只知内心痛苦,不知如何诉说。
在这次的战争中,我和母亲却付出了更大的代价,那是谁都无法偿还的。
那天早上,母亲带着我们到婶婶家躲藏。母亲和婶婶在房间里说话,我和哥哥还有妹妹在大厅里和婶婶的大儿子我堂弟玩耍。累了,我就蹲在大厅的边缘边。突然我后面被人一推,整个人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向前扑摔。婶婶家的房子跟我们家的一样,大厅下面是一小平方的露天地,露天地和大厅的高度距离差不多有一米。
不幸的是,在我向前扑摔的那位置刚好放着一个大缸,我整个人撞倒了缸上,缸破了,我的脸被割到了。哥哥和妹妹吓得大声的呼叫母亲,母亲和婶婶听到了哭声,赶快出来,看见了正在痛哭而且血流的我。母亲赶快把我抱起来,放在椅子上,心跟着她女儿的哭声抽搐。叔叔刚好回来,知道了堂弟做的,拿着木棍一直追打堂弟。可是即使把堂弟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又怎么样?事情已经发生了。
我的脸上从今比人家多了一块不光彩的地方,一条三厘米长的伤疤。这是治疗后最好的效果了。本来我是该很痛恨堂弟的,而我对他却没有一丝的恨意。也许是因为婶婶家和我家自开始就有一种言不可喻的关系吧,婶婶的每一句话总是能很自然的给我们带来亲切感。那种感觉是无法形容的,时时想起内心总会得到安慰。
这成了历史的见证,那是一个不伦不义的时代。如果没有政府人员的恶劣抓捕,而我也不会付出了这血流的代价。那是一个怎样的痛?痛得自己无法呼吸。
我们的屋顶被政府人员敲破了很多洞,天气晴朗没有多大影响。可是如果碰到下雨天了,那屋顶就像破草棚,“滴、滴、滴”的直漏水。那天晚上,突然下起了大雨,房间的地板都被水滴得湿湿的。母亲没办法,这晚上怎么睡觉?只好向人家借了梯子,找了十几块瓦砖,爬上屋顶修理。雨越下越大,突然母亲脚踩不小心,整个人向下翻滚,摔掉到了地上。那一层楼高的距离,身子本来就稀弱的母亲顿时摔在地上不能呻吟,哥哥赶快喊来邻居们,妹妹被吓得一直哭,我看着躲在地上雨水直打的母亲竟不知所措,傻了。
邻居们都急冲冲的过来,几个人把母亲扶进房间放在床上,赶快倒了糖水(开水内放白糖)喂给母亲喝。刚好在家的二伯伯急急忙忙到村尾请来了医生。感谢老天的是母亲只是被摔疼了,没有大碍,休息几天就好了。
虽然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可母亲已四十来岁,哪里承受得住这样的折磨。从此,母亲只要逢下雨天或者天气变化,全身骨酸,躲在床上那是一动不能动。
我不知道在这次的战争中,还有多少的家庭多少的人付出他们惨重的代价。虽然这是政府人员的义务,国家限制人口增长,但他们的形为是不是太过份了。他们是人,我们也是人,难道这一切一定都要以如此残忍的手段来解决。
世态炎凉、钱权腐蚀,就是这样的体现吗?
我的一生开始带着伤疤延续,这是条怎样的疤痕,它在我的脸上烙印,它时刻敲击着我的心灵――那童年的阴影。
那是一段带血的生活,伤痕累累。
那天吃饭的时候,看着正在夹菜给我的母亲,我突然心底涌起一股忧伤,心里头莫名的对母亲产生怜悯,觉得我的母亲好可怜。在那瞬间,有一个念头闪过我的脑海,我要保护母亲,不让母亲受到任何伤害的。
也许是因为脑海里无形之中产生了这个念头,环境的所迫加上自己受书的腐蚀太厉害,生活太理想化。我似乎看到我的前面到处都是阳光。我告诉自己,我一定要有出息,要有骨气。我要努力的读书,要为母亲争光,要让她以后过上安闲的生活。
因为本身有着这样的潜意识,所以我开始上学就很认真,每次都全班三名以上。我不甘落弱。我总很积极的参加班级举行的所有活动。母亲也很高兴。
可所有的一切在父亲回来全部变了。
大伯到了后来和父亲两兄弟一起努力打拼事业。在我读四年级的时候,父亲回来了。我们家的房子原本只建了一半,孩子这么多远远不够,父亲就回来把房子的另一半给建完。房子建完了,本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大伯母又挑起战争了,每天臭骂我们,说我父亲是偷偷捞油水,我家才会有钱建房子。母亲很生气,就和父亲商量回来家里自己做生意。
在那十几年里,我一直以为原来事情只是这么的简单,只到后来十几年来我才知道其实另有隐情。
父亲是第一个在村里办厂的人,却没有因此收到老天爷的恩赐。原本经济水平中等的我们在那一年里一落千丈。
父亲在湖南长沙是搞铸造沙芯的。回到家乡后,他和刚从外地回来的叔叔一起投资继续老本行。如果不是那一次,我一直以为叔叔家很有钱。因为在那个时候,能全家人到外地是件很光荣的事情,而叔叔则是因为在外实在生活不下去才回来。
厂变成了,那个时候我突然有种很光耀的感觉,我的父亲好伟大的。我开始以父亲为荣,更加努力的学习。虽然每天回家还要帮忙,但我却一点都不觉得累。
钱一点一点投进了,却没有一点回收的效果。货被人要走了,钱却只付了一点。完全不够再生产。大人们开始犯愁,想尽了办法,却始终没有回光返照的希望。直到最后,办不到半年的厂就关门倒闭了。所有的工具机械全部堆积着。这是一笔多大的损失。
有谁体会过家道猛落的感受。世事无常,生活经常很容易被改变。可是又有谁体会过那巨大的落差带来的心灵无比震憾的刺激。
习惯了荣誉生活的父亲,开始每天借酒消愁。引来的更大的暴发是母亲和父亲每天的吵架。而他的女儿,曾经在我心中引以自豪的父亲,让我突然再也抬不起头来。所有人都在对着我们嘲笑,我看到了大伯母那得意的笑,那是一张魔鬼的脸。我恨不能把她撕裂。
我开始封闭自己,每天下完课,自收拾好课本,背起书包,然后自己一个逃离同学急冲冲的回家。我害怕面对人群。而父母亲每天的吵架更让我不能自己,那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场面,而他们还是我的父母亲吗?那曾经相爱的他们吗?
我看着我可怜的妹妹,被夹在中间抖擞。我好想对他们说,爸妈,你们别吵了好不好?你们也看看你们的孩子。我知道这在妹妹幼小的心灵留下了很大的伤疤。我每天晚上躲在床上向老天祈祷,我希望老天可以待好妹妹,我不想把这一切的痛也给了妹妹,我宁愿自己一个人来承受这一切的伤与痛。
已经被刺得遍体膦伤的人,是不会再在乎粉身碎骨的。
这次生意失败中,我们倒赔了几十年全家人辛辛苦苦省下的所有的积蓄,全部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那是我们所有的家当,我们这些孩子读书的资本。那些向我们购买产品的客户也都无法向他们收回属于我们的钱,他们更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生活贫困。包括叔叔家也因材料款欠我们数万。
这是怎样的生活,我内心恐惧,贫穷会使人疯狂。
从我四年级到五年级,这是一个巨大的跨越。富贵到贫穷、从金字塔顶端摔到金字塔低层的巨大落差,重重的像钝器锤击在我身上。
哥哥在离这最近的中学读初二年级,从家里坐自行车到学校最少需要半个小时。哥哥寄宿在学校里,只有到了星期六、日才星期回家,一个星期回家一次。家里的事情他并不清楚。他只是知道表面的东西――生意无法继续,关门。我们尽量的隐藏,向他保密这一切,不影响他的学习。他是我们家的希望,唯一的。我无法想象如果他知道了这一切,知道现在家里的穷困,知道了父亲天天借酒消愁,知道了父亲和母亲每天吵架而且是日距日增。哥哥他会是怎样的痛苦,我害怕。
对于一个曾经生活在憧憬环境中的孩子,他是否能接受环境恶劣的变化,面对暴风雨的到来。谁都不知道,这是没有人能知道得了的,或许他将奋发图强,或许他会开始堕落,或许他会选择死亡。而死亡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那种失去亲人的痛苦我感受得到。痛,刺着心脏,却无法欲言。而我们所能做的是覆盖这一切。
姐姐到二姑家打工了,那是她苦涩的生活。每天站着工作十五、六个小时,麻痹。有时候因赶货,而熬夜通宵。而姐姐从未哭过,从小的生活让姐姐锻炼了坚强的意志,吃苦耐劳是姐姐最大的优点。她也从来没有埋怨,更谈不上憎恨父母亲给她的生活。姐姐一直默默的付出、奉献她所能做的一切。她笑,那是她坚强、开心的笑。
我很怀念父亲刚回来的那段日子,那是我这一辈子最美好的时光。没有泪,只有笑。没有苦,只有甜。我们一家人过得开开心心。父亲是伟大的,母亲是伟大的。他们恩爱,他们有我们这些可爱的孩子。我们全家人都很相爱。
吵架是个怎样的概念?无法解释,没有答案,是否定的。它会消失,它会猛烈。
后来,父亲和母亲之间的战争愈来愈厉害,我每天过得心惊胆跳,随时担心暴风雨的到来。他们已经由刚开始的言语争吵到了猛摔东西了。家里已经穷困了,这些东西贵的、便宜的,而此时对我们来说一点一滴都是那样的宝贵。
我努力的把这些易碎的东西藏起来,害怕被摔坏。看着每天到外面喝得醉熏熏、回家发酒疯的父亲,我的心被撕裂,流血,一点一滴。而母亲总忍不住自己,开始唠叨。我清楚母亲现在的心情,可是她为什么不能再忍一忍?为什么不为我们这些孩子想想?为什么不努力帮父亲扶站起来?多么艰苦的生活都熬过来,这一切算得了什么,难道这样就可以解决问题了吗?天塌下来,我们都可以顶得过去。鸟飞得再高也有落地的时候,关键是能否再次努力飞高。这世间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贫穷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的心。
我突然发现我担心的东西越来越多了,妹妹成了我生活的最大内容。我时时刻刻想着妹妹,她在班级里有没有受人欺负?父亲和母亲这样会影响她多少?我担心。我甚至想着,如果没有妹妹多好,我就不用替她担心了。我害怕自己承受不了自己的心理压力。妹妹的一切是我的全部。
这段日子是我最痛苦的生活,我恨不能把所有的人一个一个通通给杀死。我无时无刻感觉到了别人看我那异样的眼光,是充满了嘲笑。而此时最痛苦的莫过于亲人的背叛。堂兄妹的嘲笑则更加的刺激着我的心灵、一针一针的扎着我的心脏。
我小时候说话很不标准,有些字说得很不清楚,特别是三个字――猪八戒。大伯母唯一的儿子雄伟堂哥整天嘲笑我,学着我说话的声音,然后对着我哈哈大笑,在众人面前。我每次都低着头赶快离开,我内心自卑,我受不了这样被人欺负,但我不是反抗,而是希望可以找个地缝钻进去。
晚上一个人蜷缩在黑暗里,泪流满面。我是多么的渴望有个人可以来安慰我、抚摸我。即使只是一瞬间,也能带给我最大的感动。那个时候,只要有人帮我一次,即使只是一句话,我恨不能把全世界全部还给他。而这些对于此时来说只是天方夜谭,我找不到可以诉说的人,我只能把所有的一切藏在心里。
我每天晚上向老天爷祈祷,希望我们家可以平平安安,快快乐乐。最起码老天爷待我妹妹好些,不要让她跟我一样的痛苦。她还只是个小孩子。
因为内心压抑太多的东西,所以我经常在黑暗中惊醒过来,全身是汗,衣服湿润润。我把手放在脸上,冰冷。
人一旦落后了,连牲畜都会被欺负。我们旁边有一邻居,女主人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做贼偷东西。以前她从来不敢打我家的主意,甚至连想都不敢想。后来,她竟然连我家养的鸡鸭也来偷。
那天,我放学回来了。经过大伯母家的时候,二堂姐突然叫住了我。我停驻下脚步,说什么事啊。她问了我一句话,她说,如果有人打你妈妈,你会怎么样。我毫不犹豫的说,我就冲上去跟她打。堂姐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什么话。我莫名其妙的看着堂姐,她为什么这么说,我也没有多想,然后和妹妹继续回家。
回到家的时候,只有爷爷在。父亲又不知道到哪里喝酒了,母亲也不在,可能是还在农田里。我把书包放下,然后准备煮饭。大米洗到一半的时候,同学小清跑了进来,两手抓着我,一副气喘息息的样子。我说,你怎么了。
“你┅┅你┅┅你母亲┅┅”小清断断续续的说不出话。
我顿时感到母亲出事了,手上的东西“砰”的一声掉到地上,米溅了一地。我猛抓着她的手,我说,你快点说,我母亲到底怎么了。
“你母亲在桥那边跟人家打架了。”
我没有听她讲完,来不及多想,脑海里全部是母亲的影子。我冲的往桥的方向跑。远远的看到了围着一群人,我冲进人群中。看到了母亲正在跟那个贱女人打架。那个可恶的女人,竟然偷东西偷到我家了,把我家辛辛苦苦的养的鸡鸭偷走了十来只。我全身感到一阵羞辱,所有的血液都在沸腾。然后我做出一件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情。我努力的拉开母亲,然后我伸出脚,朝着那可恶的女人的腹部用力的踢过去,女人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整个人摔倒在地上。我又冲了过去,朝着她的脸使出我全身的力气狠狠的拍了她一巴掌。声音很响脆。所有的人都惊了,时间在这一刻停止,大家心跳的声音都听得见了。
“小小年纪竟然跟她妈一样泼辣。”不知道谁突然冒出了一句话,我顺着声音看过去是大伯母。我心里头的那火越烧越烈,我冲过去抓起她的手用力的咬下去。
“啊――”大伯母惨叫了一声,用力的甩开我。她的手上留了很多血,而我的嘴边沾满了她的血。我说,你们谁敢欺负我妈,你们给我等着。然后我扶起已经被我吓得说不出一句话的母亲,一拐一拐的走回家,刚才踢那女人害得我的脚好痛。那个可恶的女人看着我的样子早已被我吓得脸色苍白。过了半个小时后,可恶的女人把她来我家偷的那些东西全部还了回来,还抖抖擞擞的向我们道歉。从那以后,她每次经过我家都很害怕,特别是看到我。而我也在这一天被村里的人说得沸沸扬扬,特泼辣的女孩。
在那天,我才突然明白,母亲已经悄悄的深深的注进了我的心灵。
而这并没有因此消减大伯母对我们的攻击,她开始唆使邻居们的小孩子,更加恶劣的对待我们。每次无论是去上学还是回家,走在路上,都有很多人骂我们,到处是别人对我们的唾沫。庆幸的是妹妹在学校里人缘也很好,而且她班级同学们都很团结,我也才可以放心的上课,听老师讲导,不用替妹妹担心了。也许是老天看在我虔诚的祈祷上吧,我忠心感谢。
你可以忍受别人的嘲笑,可是忍受不了别人对你特大的侮辱。那是怎样的一种痛,想冲破所有的一切,站在高高的金字塔顶端,折磨所有的人。
那天,我和妹妹放学回家。快到家的时候,有一群孩子在玩耍。看到了我们走过来了,就开始辱骂。我不想惹事,拉紧妹妹的手似他们不见,径直的往回家的方向走。他们见我们不理睬,就越骂越厉害。我的拳头紧紧握紧,心里充满了愤怒,真想冲过去一个一个把他们打死。在我的脚准备跨进家门的时候,他们突然很大声的骂了句,“我操你老妈。”我终于忍不住了,我受不了别人对我母亲的侮辱。我原来一直不明白中国被人称做东亚病夫,国民为何如此愤怒。现在终于感受到了,那是巨大的耻辱。我把书包扔给妹妹,然后叫她进屋关好门。妹妹接过书包,进屋关好门后。我冲了过去,像一只发疯的狮子揪打着这一群人。可是那么多人,我一个女孩子哪里经受得起,结果是我被他们打倒在地,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我的身上,我被他们打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我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他们从来没有看过我哭泣,都吓了一跳,然后往地上拿起自己的东西,胡乱跑了。
他们走了一会儿,我从地上狼狈的站起来,用衣服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我不想等会回家让母亲看到,为我担心。我又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拉拉自己的衣服,没有多大碍。然后回家。
回到家里,姐姐刚好今天休息回来,她看着眼睛通红的我问我说,你怎么了。我委曲的指着外面说,刚才那些人骂咱们妈妈。姐姐笑了笑,他们骂就让他们骂,你跟他们计较干吗?那群小孩子。那个时候,我突然间发现站在眼前的姐姐是那么的陌生。她是我们的母亲,被人侮辱,难道姐姐心里不难受吗?我搞不懂。从此,我和姐姐的距离拉得更远,我不理解她。
晚上,父亲回来了,我们正围着桌子在吃饭。喝得烂醉如泥的父亲摇摇晃晃的走到桌子旁,伸出手指着母亲说,“你给我出去。”然后手用力的拍了下桌子,妹妹刚好坐在旁边。被父亲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动作吓得哭了出来。
“你哭什么哭。”父亲凶狠狠的指骂着妹妹。
母亲站了起来,“你说自己的女儿干吗,每天到外面喝得醉熏熏的。”
父亲听了这话,加上酒醉,很生气,“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母亲的脸涨得通红,我知道一场激烈的战争又要开始了。这是他们的家常便饭。在旁边的姐姐看着这一切,明白了。她才知道原来家里是如此的混乱,她的父亲现在每天都是酒、酒、酒,时刻沾酒。而她的母亲虽然每天依旧辛苦的干活,可是回了家看到了父亲这副样子,也总忍不住暴发。
姐姐站了起来,赶快拉开父亲,“爸,你们别吵了,你喝多了,进屋睡觉吧。”
“我哪里喝多了,我没有醉。我今天就是要教训教训这个臭婆娘,每天回家想清静一下,都唠叨个不停。”父亲甩开姐姐。
姐姐被推开在旁边,又赶快拼命的拉住父亲。男人的力气则是力大无比,姐姐哪里是拉得住父亲。战争又要开始了。
“你每天喝成这个样子,还说自己没有喝醉。现在家里都成了这个样子,你每天出去家里什么都不管。回来还要凶你女儿,谁得罪你了。”母亲又来了,她忍不住。
我说,“妈,你别说了好不好?”然后,我赶快把妹妹带走开,害怕她受到伤害。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砰”的一声,父亲把整个桌子的饭菜给掀了起来,饭菜落了一地。眼看着父亲的拳头就要落向母亲。本能的反应,我冲过去站在中间。“啊――”我哀叫了一声,父亲的拳头落到我的身上,我的背好痛。
母亲看着替她挨打的我,一手把我揽在怀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母亲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我的心更痛,虽然已经被刺得遍体膦伤的人,是不会再在乎粉身碎骨的,而再次粉身碎骨的疼痛我不想再要了。妹妹和姐姐扑了过来,我们母女们抱头痛哭。而此时的父亲竟然没有一点感觉,又摇摇晃晃的走回房间,然后倒头就睡。
也不知道哭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到我们已经发不出声音的时候收拾好东西,整理好屋子。然后四个人一起躲在母亲的床上睡着了。好像才过了一会儿,天就亮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姐姐已经一大早就赶回二姑家上班了,母亲也到田地里干活了。我和妹妹吃完了早饭正准备去上学,走到门口的时候,刚从床上起来的睡眼朦胧还一身酒气的父亲突然叫住了我,“阿诺,你妈呢?”
我回过头,看着眼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父亲,胸口突然一阵疼痛。这还是我的父亲吗?那个曾经我引以为荣的父亲?那个曾经喜欢抱起我们用胡须扎我们脸逗我们玩的父亲?那个曾经会在微弱的灯光下教我们写字的父亲?那个曾经会用他的手绘出美丽图画给我们的父亲?那个曾经会买好多东西给我们的父亲┅┅过去的一幕幕幸福的画面在我的脑海里浮现。我的胸口继而是堵塞,鼻子一酸,我知道我要流泪了。泪水在眼睛里打滚,这是一张多么熟悉的脸,我夜思梦想、盼星星盼月亮想看到的脸,而此时是那么的陌生、遥远。我伸手摘下天上那颗离我最近的星星,翻开手,却是一片的粉碎。可我不愿在父亲面前流泪,我感到那是对自己的侮辱。我强忍住泪水,以仇人的眼光看了父亲一眼,不理会他,然后回过头拉起妹妹的手继续走。
“你给我站住。”父亲雷打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我知道他在生气。做为一个父亲被自己的女儿不放在眼里是很大的羞辱。
可我还是没有理会父亲,我甚至连回头看他一眼都没有。我感到讨厌。父亲如今的种种行为我都不能接受。做为父亲的他,一家之主。家庭现在的穷困,我们做儿女的可以理解。我们不会埋怨他给的一切,因为父亲也是无能为力,现实我们都无能为力。如果说命是上帝给的,路是上帝造的。但是最起码我们可以努力。而父亲,经历了多少坎坷、面对了多少暴风雨的他此时在我的面前是那么的渺小,他是那么的懦弱,甚至无能。
“你给我回来,我是你父亲,我问的话你必须得回答。这是尊重。”父亲的话再次在后面响起。
我依然没理会他,和妹妹继续走。突然我整个人身子离开地面,后面被人家拎了起来。我知道是父亲,他现在非常生气。
父亲把我拎回家,然后放在地上,低下头温和的问我说,“我问你的话,你怎么不回答?”
我没有回答,我不动声色的看着父亲,没有丝毫畏惧感,这是一个孩子对父亲的抗惧
“你知不知道,大人问话,小孩要回答,这是对大人的尊重。”父亲看着一声不吭的我继续说。
尊重?我听到这两个字,感觉是多么的可笑。我嘲笑着说,“尊重?什么叫尊重。难道父亲没有理由打母亲的时候,儿女在旁边一声不吭,这也是对父亲的尊重。”
我的话一针一针的刺扎着父亲的心脏。父亲似乎很痛苦的样子,扬起手来。我闭上眼睛,我知道他准备打我。
“阿诺,我是你父亲。”父亲的手放了下来,用一种很无奈的口气对着我说。
我脱口而出,“你不是我父亲,我父亲从来都不会打我们,他舍不得。他总是会给我们讲很多好笑的笑话,逗我们开心。他也从不喝酒,他说喝酒有伤身体,他要保持强壮的身体保护我们┅┅”我越说越起劲,完全没有注意到父亲脸色的变化。
“滚,你给我滚。”父亲突然把我推开,我被摔倒在地上,衣服不小心被旁边的椅子刮破了,这是父亲给我买的衣服,我甚是喜欢,而此时我感到这件衣服是多么的肮脏。我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失去理智的父亲,我的眼泪终于抵挡不住,倾泄而下,很快模糊了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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