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才是真的好,请问一百多年历史,直径50Cm,保存完好的石磨价值多少?

我的宝贝(完结)_分节阅读_3 - 书包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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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只有那一回,起过坏心眼,想拚命去引诱这个人,嫁给他,等他死了,这些
东西可以全是我的。后来想想,这个人精明厉害,做朋友最是和气,万一给他知道
我的企图,可能先被毒死。
  总而言之,我们维持著一种良好的古董关系,每次进城去,只要这位印度朋友
又多了什么宝贝,两个人一定一起欣赏、谈论大半天。
  去年夏天,我回到岛上去卖房子,卖好了房子,自然想念著这位朋友,去店里
看他时,彼此已有三年没见面了。
  我们亲切的拥抱了好一会儿,也不等话家常,这位朋友拿出身上的钥匙去开柜
台后面一个锁住的保险箱,同时笑著说∶“有一样东西,等著你来,已经很久了。
  当他,把这副血色的象牙手镯交在我的手里时,我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而面
上不动声色。摸触著它时,一种润滑又深厚的感觉传过手指,麻到心里去。
  “银绊扣是新的,象牙是副老的,对不对?”我问。
  那个店主笑著说∶“好眼力。你买下吧。”
  我注视著那副对我手腕来说仍是太大了的手镯,将它套上去又滑出来,放在手
中把玩,舍不得离去。
  “值多少?”其实问得很笨。这种东西,是无价的,说圻一文不值,它就一文
不值。如果要我转卖,又根本没有可能。
  “象牙的血色怎么上去的?”我问。
  “陪葬的嘛!印度死人不是完全烧掉的,早年也有土葬,那是尸体里的血,长
年积下来,被象牙吸进去了。”
  “骗鬼!”我笑了起来。
  “你们中国的玉手环不是也要带上那一抹红,才值钱,总说是陪葬的。”
  那里管它陪不陪葬呢,只要心里喜欢,就好。
  那天,我们没有讨价还价,写了一张支票给这位朋友,他看了往抽屉里一丢,
双方握了一次重重的手━━成交了。
  最近在台湾给一个女友看这副精品,朋友说,那是象牙的根部,所以变成血色
  这倒使我想起另一桩事情来,当我拨牙的时候,牙根上,就不是血色的。这又
能证明了象牙的什么呢?
  如果说,朋友的来去,全靠缘分,那么今生最没有一丝强求意味的朋友,就算
蔡志忠了。
  当蔡志忠还在做大醉侠的时代,我们曾经因为一场机缘,在电话里讲过一次话
。那次是他打电话找人,我代接了,对方叫我也一同去吃晚饭,说,是他本人蔡志
  是好几年前的往事了。那天没有时间吩,对于这位漫画作家,就此缘悭一面。
虽然彼此拥有一些共同的朋友,可是并没有刻意想过去认识。总认为∶该来的朋友
,时间到了自然而来,该去的朋友,勉强得如果吃力,不如算了。
  抱著这种无为而治的心情吩对待人际关系,发觉,那是再好不过。不执著于任
何人事,反倒放心。
  就这样过了好几年。每在国内时,翻到蔡志忠的漫画,就去看看,想━━某年
某月某一天,曾经跟这位作者通过话━━心里很快乐。
  去年吧,蔡志忠的漫画书━━《自然的箫声━━
子说》悄悄的跑到我的书架
上来。在封面里,蔡志忠画了一张漫画,又写了∶“请三毛,多多多多多多……指
  发现他用这种漫画形式表达我心挚爱的哲人,先是一喜。
  再看见这么谦虚又极有趣的“多多多多多多……指教”,心里感动。
  打了电话去谢蔡志忠,那是第二次跟他讲话,最后异口同声的说∶“我们绝对
不刻意约定时间灾点见面,一定不约,只看缘分。”
  就此真的没有约过。
  约的就是━━不约。
  没过了几天,我回家,母亲奔出来迎接,像孩子一般喊著∶“快来看,蔡志忠
请人送来一个好古怪的坛子,还附带送来了一大把长长的树枝,妈妈是看不懂,不
过你一定喜欢的。”
  我往餐厅跑去,桌上放的,正是一只深喜的老
,不是普通的那种。我绕著它
看了个够,惊叹一声∶“哦━━窖变━━。”
  妈妈说∶“这只坛子扭来扭去的,一定不是平凡的东西,你说呢?”
  我对妈妈一笑,说∶“从此以后,当心小偷!”说完冲去打电话给蔡志忠,说
不出有多感谢。他那边,淡淡的,只说∶“喜欢就好。”
  当我们全家人都欣赏过了这只带给我巨大快乐的
时,还是没有见过送
  当插灸
里的那一丛银杏已经开始发芽了的时候,都没有再打电话去骚扰过这
位忙碌的画家。那时候,他的《列子说》也开始在《皇冠》连载了。
  我当当心心的守住双方的约定━━随缘。
  一天,有事跑到“皇冠艺文中心”去。由四楼下来时,想到画廊就在三楼,顺
路下去看看在做什么展出。当我跨进画廊时,那个能干的黄慈美经理背著入口坐著
,她正跟一个头发长长的青年很专心的说话。
  当我看了一眼那个青年时,发觉,眼前的人正是不约而遇的蔡志忠,而他,也
突然看见我的出现,两个人哗一下同时跳了起来,我尖叫一声他的名字,用手向他
一指,好似正要出招,而人还跳在半空中。
  就在同时,立即听见另一声惨叫,那个背著我而坐的黄慈美,意外受吓,人先
往后倒去,紧接著再扑向桌前,捂住胸口,眼看就要吓昏过去。
  我无法向黄慈美解释这一切的来龙去脉,她并不知道蔡志忠和我,讲好了是只
碰,不约的。这一回,老天叫我们不约而遇,我那个尖叫,出于自然,而且非常漫
  蔡志忠和我的见面,加上黄慈美的居中大惊,使我笑痛了全身。漫画大师的出
场,笔墨无以形容,只有漫画能够画出那份效果。
  前几天,为著蔡志忠的画和我的儿童诗配合展出,去了一次他的工作室。在那
品味和格调都跟我个人家居布置十分接近的房子里,悄悄的观察了一下━━发觉蔡
志忠将他最好的一只
,送给了我。
  这一来,对于他的慷慨,反而使我因之又感激又愧疚。
  这位朋友,当是我的好榜样。
  虽然这么说,这只美
,还是当成性命一样宝爱著,无论怎么说,都不会学蔡
志忠,将它送给任何人。
  蔡志忠,多谢多谢多谢。多谢、多谢。
  当我小睡醒来的时候,发觉这辆小货车正行走在河床的乱石堆里。我坐起来看
窗坍,只见干干的河床前,绕著一条泥巴路。”
  同去的朋友见我在后座撑起来,就说∶“对不起,路这么颠,把你颠醒了。”
我问说∶“我们在哪里?”他说灸苗栗。
  那一路,是由嘉义上来的,当天回台北。
  我问这位朋友∶“你的车子如果发不动了怎么办?”那时天色近晚,微雨,微
寒,而我们的车,正在涉过一片水塘又一片水塘。
  “那个窑场,真的值得去看吗?”说时我已累了。朋友很有把握的说∶“去了
就晓得。”
  我们终于爬出了低地河床,进入一片如诗如画的乡间里去,那雨水,把一切给
蒙上了轻纱。我完全醒了,贪心鬼似的把这景色给看到心里去,并不必举照相机。
这儿是苗栗的乡间,只不过距离台北那么一点点路,就连大地和空气,都是不同。
沿途中,朋友下车,去搬一只向农家买下的风鼓━━用来打稻米的老农具。车子怎
么样也挤不下。我们淋著雨,一试再试,都没有可能,在这种情形下,我的累,又
发散了出来,对于那个要去的窑,也失去了盼望。
  等到车子往山坡上开去,远远的乡间被我们丢在背后,一条平滑的柏油路转著
山腰把我们往上升,那时,一片片朴素的灰瓦房这才落入眼前。大门处,写著一个
好大的牌子。
  入山的时候,一边的路肩,交给了花坛和红砖,一路上去,只见那人工的朴质
,一种可喜的野趣,又带著一丝人文背景,自成一个山
。窑,就到了。
  窑,造在山坡上,厂户宽敞极了,四周全是架子。两面大木窗,将乡间景色,
居高临下的给占了下来,那些人,生活灸画里━━做陶。
  高高的厂房里,那份清静,好似不在人间。一个老师傅坐著,正用泥巴做好大
的花瓶,一个女孩子,在另一边站著,她做小件的,在一个大台面上。
  见到我们的去,年轻女孩把泥巴一推,含笑迎上来。她,画里的女子,长长头
发,朴素的一条恤杉,一条长裤,脂粉不施,眉目间,清纯得有如一片春天里寂静
  那个雨中的黄昏,就是闲静两字可得。
  我们看了一下四周,好似苗栗一带的民俗品都被这一家人收了来。大大的花坛
,成排的石臼,看似漫不经心的散放在空地上,细心人轻轻观察,也可知道主人的
那份典雅之心。
  大窗下,可以坐人,那个叫做美华的女子,安详的提来一壶水,开始泡老人茶
  是什么样的人,躲在这儿做神仙呢?
  美华说,这个地方是她姐姐和姐夫的,说著说著,我们又去看了山区里的三合
院。一个陈列室,全是木箱、木板地、木桌,这些东西的上面,放著一组一组的陶
  当美华关上陈列室时,看见了红红的两副对联∶“也堪斩马谈方略,还是作陶
看野花。”
  我呆望著雨中的屋子和这两句话,心里升出一丝感伤?那种,对自己的无力感
。那种,放不下一切的红尘之恋。那种,觉得自己不清爽的俗气,全部涌上心头。
美华打开左厢的门给我看,里面是一间空房,她说∶“你可以来,住在这里写作。
  我想反问美华∶人,一旦住到这种仙境里来时,难道还把写作也带上来吗?
  那时,微雨打著池塘,池塘里,是莲花。
  没敢停留太久,只想快快离去,生怕多留下去,那份常常存在的退隐之心又起
。而我的父母,唯一舍不下的人,拿他们怎么办?
  这种地方,如果躲在千里之外,也算了,如果确实知道,就在苗栗,有这么几
个人,住在一个他们自造的仙境里━━而我却不能,这份怅,才叫一种真怅。
  窑,静得可以听见风过林梢,静得一片茶叶都不浮起,静得人和泥巴结合成一
体,静得不想说束何话。
  美华戴上手套,拿了一个槌子,说要开窑给我们看,那是个烧木柴的窑,不是
电窑。我说不必了,生怕火候不够,早开了不好。美华一面打去封口处的砖,一面
说∶“烧了七天七夜了,正是打开的时候。”
  看见她站得高高的,熟练的一槌一槌把红砖打散。看著、看著,我第一次对自
己说∶“我羡慕她,我羡慕她,但愿这一刻,就变成她。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比
她更美了。”
  一生承担自己的命运,绝不随便羡慕任何人,也不想做任何人,只有这一次,
梦,落在一个做陶的女子身上去。那份对于泥土的爱啊,将人亲得那么干干净净。
天色暗了,我的归程向北。
  美华问我要什么,没有挑那些烧过的陶,走到架上,捧下一个待烧的白坛子━
━就要这份纯白了。
  “那你当心捧住哦!这不过还是泥巴,没烧过,一碰就破了。”美华说。
  我将这一个线条雅美极了的泥巴坛子用双手轻轻捧住,放在膝盖上。
  回程时,出了小车祸。当!后面的车撞上来的时候,我整个身子往后仰去,而
手的恣势不变━━抱著我的泥巴。
  照片上这一个看上去好似素烧的坛子,是在那片桃源仙境里得来的。
  那座窑,叫做“华陶窑”。
  什么时候,才能够丢开一切的一切,去做一个做陶看野花的人呢?如果真有那
么一天,大概才算快乐和自由的开始吧。
  我不知道。
  在这小小的台湾,一千八百万人口挤著过日子。看起来吓人━━那么多。可是
在这一千八百万人中,只找到两个人,能够跟我长谈《红楼梦》这本书━━又那么
少。那种谈法,是没日没夜痴谈下去的。
  其中的一个知音,住在台中。这一个,一年可能见面两、三次。另一个是位方
才二十多岁的好小子━━空军,驻防在花莲。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只靠电话和通
  其实对于“知音”两字,定义上给它下得太严格了。谈得来,而不谈《红楼梦
》的,就不算。
  总认为,社会上民间团体那么多,集合在一起的人,总有一个宗旨,而为什么
我们这些爱红楼的人,却彼此碰也碰不到,也没有什么会呢?我的理想是∶把“皇
冠艺文中心”给租借下来,每星期五,只要有空,就去晃一下。而那批红楼迷,也
知道每星期五晚上,只要有空,在“艺文中心”就可以碰到其他的红楼迷,大家见
面,开讲、争论、分析、研究,甚而打架,那会有多么好玩。
  这只是个想法而已,不会实现的。
  话说刮在台中的那个朋友,他的人缘好极了,看书也多,做人非常平实,处事
自有一套,而且是个中文系毕业的人。
  以上几点,并不构成知音的条件━━如果没有发现他是个红迷的话。
  我们这场友谊,开始在一个饭局上,直到数年之后,发觉只要单独面对他,那
十数小时的谈话可以就钉住《红楼梦》讲下去,这才恍然大悟,来者是个这方好汉
,不能错过。
  本来,对于《红楼梦》这一场缠了我终生的梦,在心灵上是相当寂寞的,因为
无人可谈。后来,得了个知音,我的红楼,讲著讲著,理出了很多新发现,越讲越
扎实,越说越明白,好似等待了多年的曹氚之灵,化做己身,长江大河也似的涌现
  我那可怜的朋友━━知音,有时候饭都不给他吃,茶水也是凉的,他也不抱怨
,总算很仁慈,给我昏天黑地的讲个够,还笑著点头。
  对于《红楼梦》有关的书籍,我的不够,知音的收藏就多了很多。我个人的看
法还是盯住原本《红楼梦》,不敢翻阅太多其他人写的心得,怕自己受影响。不过
有时候忍不住,还是拿来看。
  许多次,我去外地旅行,看见有关红楼的书籍,总会买回来,交给知音收藏。
有一次,得了一副扑克牌,那个图画,居然是“金陵十二金钗”。这一喜,非同小
可,细细观看画片上面小姐们的衣服、头饰、恣态、面容、背景,还有取的是书中
哪一场景……。
  等到朋友从台中到台北来时,我拿出那副纸牌,一定要送给他。同时,还找到
两套《红楼梦》的漫画本,那是在新加坡。
  为了那些漫画本,我将具象的《红楼梦》“室内设计”看了个饱。那副纸牌,
只有一副,朋友不肯收,要我存著。我想∶他的收藏比我整齐,应该成全他。
  两个人推来让去,结果朋友把牌一摊,分做两叠,说∶一人一半。
  这我不答应,要就完整的,不然不要。
  最后,这副纸牌━━金陵十二金钗,去了台中。我的心中,大喜。
  后来,朋友去了金门一趟。金门没有关于《红楼梦》的东西,不比香港、日本
、新加坡。
  在我的红楼知己由金门返回台湾来时,他送了我照片中这两副“□模”,算是
民俗艺品的部材吧。将这两副模子,放在客厅方几上,它们跟我的家,那么相称,
不愧是知音的礼物。
  请看这两个模子,一面雕著龟甲纹样,象征吉祥。反面没能拍出来,雕著桃形
,也象征吉瑞。中间写个“寿”字,取龟长寿之意。
  所有龟□俗称“红□”,这种将糯米磨成□浆,染成红色的民间食物,可以用
于各种喜事,如结婚、谢神、上寿。在台湾民俗中,也用红□供拜。如果媳妇生了
男孩,到祖先坟上扫墓时,也以红□祭拜,那就叫做“印墓□”了。
  照片中另一条长长的“□模”,刻的是动物和花草,据说这是早年做喜饼的模
子,是女家分赠给亲友的一种“订婚通知”。
  这两方礼物,来自一场《红楼梦》的结缘。我倒是又在想,这种食品━━糯米
做的,黛玉妹妹绝对不能吃,吃了万一哭泣,是要胃痛的。倒是史湘云大妹子,吃
它一个无妨。
  他们就把这么好看的银器,堆在地上卖。我说的是━━玻利维亚的印地安人。
说到旅行,其实最不喜欢看的就是风景━━那种连一个小房子都不存在的风景。总
觉得那就等于在看月份牌。说起月份牌,早年那种印著美女的,反而比纯风景更耐
  总而言之,我旅行,最喜欢在里面混来混去的地方,就是乱七八糟的赶集。
  玻利维亚的首都拉巴斯,海拔四千公尺,比起台湾的玉山顶来,还高过好多。
而人群,总也不怕那个“高山症”,满街挤来挤去,一半全是游客。对于肯来这种
地方的游客━━包括我自己,都是欣赏的。这叫做选地方,测品味。
  好,这些银器大把大把的堆在地上卖。我抵不过这份引诱,人就蹲下去了。
  也因为这批东西慢慢没人做了,取代的正是台湾出口的塑料品。翻来翻去,不
容易找到照片中餐具柄上同样花纹的,也就是说,成不了一套。
  当时,背包已经满得溢出来了,而自己也知道,今生不可能用一副银的刀叉去
吃饭,可是看到这些耐人寻味的好手工,还是舍不得就此掉头而去。光看那一支支
叉子,它们的尖齿切面那么粗犷,就喜欢。
  在拉巴斯好多天,每天东张西望,手里捉著的,不是一把小匙,就是一把刀?
然后,每个小摊子前又蹲下了我,翻呀!要翻出那把柄一样的花纹来。
  那次的中南美之旅,到了玻利维亚,算是投降,把那颗飘泊的心,交给了这些
  照片中的那一堆银器,不知反复走了多少回旧街,方才成了一大把。回想到,
在那寒冷又舒适的高原上,老是捉了一把刀叉走路,唯恐买来的配不成一套,那份
痴心,真是莫名其妙。
  也因为这份看不透,觉得人生很好玩。
  万一看得透透的,这也不要,那也不喜,生活中不能产生花样,做人的无悲无
喜境界虽然很高,却并不在我的俗人生涯里,起码,在当时━━一九八二年。
  这套银器结果跟回了台湾,一次也没有用过,顺手把它们一插插进了一只阔口
瓶子里去。
  每年总有那么一两次,我把它们倒出来,用擦银粉略略擦一下?不给它太黑,
也不能太亮。玩著这安静的游戏,即使在无人的深夜里,眼前呈现出来的,就是那
片拉巴斯的旧域区,那些红红绿绿的印地安人,在我的客厅里,摆满了摊子,喧哗
的市声也传入耳来。
  回忆的效果,贵在于它的那份魔幻和华丽。起码,中南美洲的梦,是这么来来
去去的。不,我不敢再回到那儿去,只为了保存这份回忆中的自我创造。
  今年的四月一日,朋友说,租了辆小货车要由台北南下到嘉义乡间吩收购民俗
古董。我听了心里怦怦乱跳。
  看看记事簿,上面排得密密麻麻的活动,那些活动,等于一道一道绳子,将人
五花大绑,动弹不得。有趣的是,这种没事忙的瞎抓,偏偏叫做“活动”。用来把
人绑住的事情,那来的好日子“活”,又那来的方圆给人“动”呢?
  也许是被逼得太紧了,反抗之心便生。打了几个电话,把那些待做的事改到下
半年,不管电话那边怎么抢天呼地,我反正得到了自由。这一来,三整天没有事做
━━哈哈。赶快跑到朋友处去,说想跟著下嘉义。我的朋友一听,很惊讶我的放假
,同时热烈表示欢迎。我急著赶回去理些衣物,同时喊道∶“收购老东西时我跟著
你,一定不会抢。”
  去了嘉义,看著了的好东西,乡下人家都不肯卖。就算风吹雨打的给丢在外面
,我们一停车,说要买,乡下阿婆就紧张了,口里说∶“不卖,不卖。”有一个老
阿公更有意思,他把一些坛子、石臼当成宝贝,全部足在床底下,怕人去偷。每当
我们请他开价,他就狮子大开口,乱喊一通,那个价格,使人笑弯了腰。这种旅行
,最有意思的并不在于搜得什么东西,只要跟这些老阿妈、老阿公谈谈话,就可以
高兴好久好久。
  不过短短三天的旅行,到了第三天要回台北了,还是什么也没买到。倒是庙宇
,看了十家。
  出于好奇心,嘉义的朋友们说,不如就到嘉义市区的民俗店里去看看,也许能
够找到一些好东西。我欣然同意。
  我们一大群人,塞了满满三辆汽车,外加小孩子,那个声势就很浩大。其实,
去的全是嘉义的朋友,台北去的只有三个。
  当我们━━这十几个大人小孩,一冲冲进那家民俗古董店时,守店的一个老板
娘根本管不住我们。这十数人,在她也算住家也算店面的小平房里四处乱穿,手里
东抓西放,弄得老板娘团团转。我看她好紧张。
  她完全管不住我们,又不好吹哨子叫人给立正,这个平静的小店,疯了。
  我先是往厨房外天井的地方钻,那儿堆放了近百个大大小小的
。等我发现这
一个角落时,嘉义的那群朋友也哄进来了。
  朋友看中几只
,说要拿回去插花。既然要插花,就得试试看这些
。老板娘一直说∶“不漏、不漏。”我们那里肯相信,拿起她的一支水杓,就近把
她接得满满一缸的清水给拿来灌坛子。那边在灌水我就往前走了。
  才进前面,就听见老板娘在喊∶“这是我们家吃饭的桌子,你们不要搬呀!”
什么人管她,把那张饭桌给搬到大门口阳光下去看个究竟去了。
  这么乱七八糟的,只听得一片漫天叫价,就地还钱,那个老板娘惨叫∶“不行
,不行!”
  趁著这片乱,我的手,静悄悄的提住了照片中这只“鼓椅”。也不敢叫,怕同
去的台北朋友看中了要抢。
  鼓椅那片红砖烧制的色彩太美,中间一抹更红自自然然掠过,形式拙中带朴,
是个宝贝。
  那时候,大家都去看木雕了。
  收集民俗不是我专一的兴趣,家中不够大,只有收些极爱的,并不敢贪心。虽
然那么说,其实已经收了一些东西了。
  就在大家闹得差不多,而东西也买下了好一批时,那个老板娘又叫了一声,很
惨的那种。原来,跟去的小孩子太乖了,他们把每一只坛子都给注满了水,要看看
这接近一百个
里,哪几只不漏。老板娘好费心接的一个大水缸,全空了。
  嘉义之行,最有趣的就是听见那个老板娘的好几次叫声。
  我想,她那天接了一笔好生意,最后把吃饭桌也给卖掉了。
  这种土凳,是用粘土烧成,不敷釉,表面呈暗红色。为何叫它鼓椅呢?原因在
于,它是仿照大陆鼓椅的造式,其状如圆鼓,中空,两边肚沿有两个孔,是便于搬
动时用的。
  这种低矮的土凳,一般放在厨房的灶前,炊事时,可以坐下,把薪柴往灶里送
  又看参考书━━《台湾早期民艺》━━刘文三作。里面也提起,这种鼓椅俗称
“墩”,音与韧近,寓意为忍韧,也就是说,凡是遇上挫折或不如意时,以忍为先
。民俗上,新媳妇拜灶神时,也一并把“墩”列为对象,以求和谐白首。
  上面的含意,都是《台湾早期民艺》这本书里告诉我的。民俗店里那个老板娘
不太知道这鼓椅的用途,我倒想,下次去时,送她一本这种好书呢。
  请看这只大盘子多么华丽,请再去看看那一纹一圈手工的细腻。这张照片,拍
得清清楚楚,值得一看再看。欣赏价值是高的。
  是一位好朋友,听说我有了新家,亲自搬来“割爱”于我的。它,来自埃及。
盘子到了我这朴素的小房子时,旧主人生恐它太华丽,配不出味道来。其实这盘子
一点也不霸气。为了尊重这只被手提回台湾而不敢托运的大盘子,我移开了一些东
西,将它独立放在两面木窗前,旁边放上一只大土
里不放鲜花,给插了一大
把白树枝,风味,就衬出来了。
  每一次来家里的客人,都喜欢这只盘子。其实,我的客人不多,可以说很少。
就只有两三回,唱歌唱得那么动听的潘越云和齐豫来过。当潘越云看见这个盘子时
,她发呆了似的看了又看,说,“三毛,你不要这东西时,可不可以卖给我?”当
时,她说得很认真。
  我笑著对她说∶“阿潘,你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像不像埃及女王?我看你前
世是个埃及人叀酰 毙吹秸饫铮?窒氲脚嗽皆频娜菅眨?较朐骄醯盟?赡苁且桓霭?
及美人,我说的,是她的前生。
  这个盘子友谊的纪念性太高,不然,如果把它卖给阿潘,可能得个好价钱。也
说不定,阿潘的前世家中,就有那么一个令她看了就发呆的盘子。即使如此,也是
无论如何不卖的。
  让我把这支“象牙银柄”裁信刀的故事讲给你听吧。
  一百多年以前,在西班牙东部偏中间的地方,住著一位名叫Jeronimo
Lafuente的民俗学家。这个民俗学家,其实也是一位开业的律师,只因他
不勤于法律,反而醉心艺术,因此他的业务并不是很好,可是对于民俗,他的著作
一本接一本的出。
  过了很多年,这位原先家境就极好的富人,平平常常的老了,死了。死在他居
住的城市里。那个城,至今还在西班牙,叫做Teruel。
  这位,我们叫他民俗学家的Lafuente先生,死后留下了整幢满满的图
书、名画、古董家具和艺术民俗品,同时,也留下了两个女儿。
  那两个女儿,虽然婚嫁了,却因为父亲的房子很大,都住在家中,没有搬出去
。其中的一个女儿,又生下了另一个女儿,也就是Lafuente先生的外孙女
  那时候,西班牙内战开始了,Teruel这个城市,先被共和军所占领,接
著佛朗哥的部队开始飞到城内来丢炸弹。那是一九三六年到一九三九年之间的事。
就为了城内会丢炸弹,城里住著的人开始往乡下逃难。走的时候,只能提一个小箱
子,什么贵重的东西都不敢带━━万一带了,那么被杀被抢的可能性就更高了。
  当战事过去了时,Lafuente先生的两个女儿和外孙女回到了她们生长
的城市,而她们发觉,那所大房子,已经被炸成一片废墟了。
  那个女儿,站在全毁的地基上,不知怎么是好,也在同时,那个做外孙女的,
弯下身去,在一片碎瓦的下面,捡起了照片中这一支裁信刀。
  就这一把裁信刀━━Lafuente先生用了一辈子的一把小刀,成了家庭
中唯一的纪念。
  时光缓缓的流去,故事中那个外孙女也结了婚。她得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有一天,一九六八年,这个外孙女的儿子也长大了,他二十七岁。
  二十七岁那一年,这个西班牙人离开了他的国土,要到捷克去,因为那儿的戏
剧发展得极好。而这个人,学的是戏剧。
  临走时,这个男子想到他的祖先,他,顺手把这支裁信刀给放在口装里,带去
  这一走,二十年没有再回归过故土。
  那把裁信刀,就这么跟了他二十年。
  去年冬天,这把象牙小刀,被这位失乡的人,轻轻放进我的手里,同时,也告
诉了我上面的故事。
  这一阵天气转热,在家中时,我将长发一卷,用这支裁信刀往头发里一插,它
,成了一支中国人用的“簪”。
  这个故事并没有讲完。当有一天,我的灵魂骑在纸背上━━仅仅我的灵魂━━
走过生满判人掌、锦葵,和金银花的幽径,穿过荆棘的花丛升向天上去时,我将不
再需要这支簪。
  那时候,接下来得到这件东西的人,不要忘记了,再把故事写下去哦。
  找遍了《台湾早期民艺》这本书里的每一张图片,这种据说形来磨糯米浆的大
碗,里面并没有介绍。
  这只大碗的里面,划著细细的纹路,碗口滚了一圈深色,怎么看它也看不厌。
台湾的民俗品,在陶器方面,总比现在烧出来的要拙朴得多。就算拿艺术水准来说
,比起欧洲来,也不失色。奇怪的倒是现在,为什么出不了那么拙的作品来呢?
  这只大碗,也是在嘉义的那家民俗古董店里得来的。当大家都去忙他们的
,我悄悄买下了这一只。朋友们对我太好,都不上来抢,甚而让来让去的,叫人好
  民俗店的老板娘,最欺负我,因为我不知杀价,而且脸上流露出很想要的样子
  她一直强调,这只碗,可以用在“花道”上,是个插花的好容器。她讲的,总
是功能、功能又功能,到底是个实际的家伙。
  可是我不会拿它去插花的,这么美的内容,没有任何鲜花可以抢去它的风采,
也不应该把它如此沦落。只看它,那平常的往桌上一放,整个室内的气氛就改成朴
朴素素的了。
  那一天,在嘉义的店里,得了一只上几张图片中介绍的“鼓椅”,得了一只这
幅照片中的大碗,买了一只小小的坛子,就收心了。
  临走时,那个被我们吵得昏头转向的老板娘很可爱的说,要跟我合照一张照片
,代价是━━送一只小
,我欣然答应,就把手搭在她的肩上,望著照相机。那时
候,我们站在大门口,门口堆了一地的坛子━━我们买的。
  就在照相时,一队清洁街道的伯伯叔叔们围上来看,一面看一面说∶“这些泡
菜坛子要它来做什么?还花钱买呢。我前两天,一口气把这种破烂丢掉十几个。”
听见他们这么说,我笑著笑著,对著相机,笑出了心底的喜乐来。
  居住在台湾,我的活动范围大致只是台北市的东区。这个东区,又被缩小到一
条路━━南京东路。由这条路,再做一个分割,割到它的四段。由这四役,来个横
切━━一百三十三巷,就是我的家了。
  常常问自己,跑遍世界的一个浪子,可能安然在一条巷子里过活吗?答案是肯
定的,不但可以,而且活得充满了生命力。
  如果有人问我∶一旦你住在国外,只一条街,可能满足一切精神和物质的需求
吗?我想,那不可能,即使在纽约。
  台北市的蓬勃,是世界上任何大都会都比不上的。我们且来看看我家的这条巷
子━━请你从巷口的火锅城开始走进来,你可以买水果、看人做硷酥鸡、看人爆米
花、看人做小蛋糕。你可以经过咖啡馆,读一读《今日快餐》又换了什么花样。
  你可以溜过西药房,告诉老板你喉咙痛。同时,等著拿喉片的时候,跑到隔壁
文具店去翻那些花花绿绿的杂志。如果你好吃,烧烤店内挂著叫你掉口水的东西。
万一你想起香烟快抽光了,那街角的杂货铺有求必应。就算家中玻璃没有打破,玻
璃店前那些挂著寄卖的名画复制品也可以走上去看一看,然后你买下的可能是一只
小小的圆镜子。九十块一只的手表在台湾那么容易买到,如果你的表不灵了,把它
丢掉好了,走进钟表眼镜店再看一只,买下的又可能是一只大挂钟━━如果你跟老
板去卿天。
  下班的主妇一向很从容,巷子右边一排排菜肉摊好似水彩画,不到晚上九点以
后不打烊。你倦了,先买一颗槟榔在嘴里咬咬,再请那中药铺给些“烧酒鸡”的药
材,然后你横走五步,有人可以替你现杀土鸡━━这十分可怕,还问你要不要血水
。如果你不可怕,塑胶袋内提回去的可以是一袋血。
  也许你提了血又恶心,那么下一站摆的是鲜花━━买一大把百合吧。又可能,
明天早晨孩子的牛奶、面包家里没有了,那么顺便再走几步。买好牛奶回来,大声
向修冷气机的青年喊一声∶“我的冷气机好了没有?天快热了,你得赶快呀!”这
时候,你突然发觉你的小孩一个人坐在路边摊上吃刨冰,你凶他一声的同时,这只
手正向美发店内招,叫著∶“吃过晚饭要洗头哦!”当你已经快走到家了,想起你
的侄女生了个小娃娃,这一想,你没有回去,绕去了金子店,讨价还价买下一只小
小的金锁片。这时候,照相馆的老板也在向你打招呼,喊著∶“全家福的放大照已
经洗出来了。很好看。”
  好不容易就要上楼了,修车厂的小徒弟对你笑一笑,你突然跟他讲起要买一辆
二手车。当你跟去看看“恰好”有辆二手车的同时,你比小徒弟走慢了半拍,你不
知不觉站定了脚步,开始对著“水族馆”里的日光灯鱼发呆,搞不清楚这鱼为什么
  然后,你经过宠物店、水电修理、油漆铺、打字行、茶叶
、佛具用品、五金
行、洗衣坊、牛肉面、肉羹摊……回家。
  当你站在家门前时,发觉钥匙给放在公司抽屉里了,而被你凶过的小孩身上根
本没放角钥。那当然不是世界末日,你甚至不必自己跑腿,吩咐小孩下楼去喊锁匠
。不到五分钟,你进门啦!回家真好。
  是的,以上这些这些所见、所闻、所生活的大千世界,全在台北市这短短一条
小街上。就算在这里生活一辈子,每天都是不同━━包括那一只一只被杀的母鸡。
于是,七个月居住在台湾的时间,我都花在这条巷子里,而且忙不过来。巷子的左
右两边,一共排了四、五行,这在我们中国,叫做“□”。现在都不这么写了,现
在写成“弄”。
  不必存心做什么,只要在这些“分巷”━━弄,里面去走走,光是看看别人家
的大门和各色各样的阳台,就可以度过极惊喜的好时光。我又因此更加忙不过来。
也是那么一天,经过六弄的“公寓教堂”,经过一家电器行,想右弯过去,去一家
上海小食店买咸月饼吃的时候,突然发现,什么时候,在这巷子底的转角,开了一
间茶艺馆。
  对于茶,从来不很在意,总是大杯子喝冰茶又放糖的那种人。
  那家茶馆所吸引我的,不是茶,而是他们丢在店外面的民俗品。石磨、石臼、
老坛子、陶器、古桌,那么漫不经心的给放在外面街上━━大大方方,不怕人偷的
那种大器。
  看著看著,玩心浮了出来,想把那只石磨给买下来,眼睛朝左一瞄,又见木架
上另一只老石磨,那么全都买下吧。一只小的给自己,一只大的送朋友。
  那天回去时并没有把石磨给掮回去,倒是提回了一口袋小月饼。茶艺馆内的人
很放心别人打量他们的东西,并不出来审问。没有人来审问,我就也不去审人━━
没问价格。
  在家中晚餐的时候,跟父母讲起我的新发现,说∶社区内又多了一个去处。当
然讲起那只石磨啦。母亲说∶你用它来做什么,那么重的?我说∶我就把它给摆著
,不做什么。
  吃过晚饭,不大放心,又去看了一次。还好,都在。
  这一回,店里跑出来一个下巴尖尖的瘦子,脸上笑笑的,眼光锐、口也甜,见
了我,立刻叫━━陈姐姐。是个精明人,反应好快。
  他是年轻,轻得人都是没长满的样子,很一副来日方长的架势。一双手,修长
  我们买卖东西,双方都爽快,没几句话一讲,就成交了。约好第二天用小货车
去搬。说著说著,老毛病又发了,什么民俗啦、什么老东西啦、什么刺绣啦、什么
木雕啦……全都站在店门口谈了个够。一面讲一面踢踢石磨,那旁观者看来,必定
认为我们在讲“大家乐”,不然两个人的表情怎么那么乐呢。
  就这样,我走了,走了几步,回过头来,方才看见一串红灯笼在晚风里摇晃,
上面写著“茅庐”。
  那是我初次见到茅庐的主人━━陈信学。第二天,去搬石磨的时候,信学的太
太跑了出来,大家叫她━━小琪。这一对痴心民俗艺品的疯子,跑到我们这个社区
来开茶艺馆,兼卖古董。那个茶馆里呀,连曾祖母的老木床都给放进去了。喝茶的
人可以上床去喝,只是小琪不许客人拉上帘子,也不许人躺,只许人盘腿坐著。
  以上的故事还没有照片出来。只因我还算初去。
  小琪对我的喝茶方法十分惊讶,当她把第一只小杯子冲上茶时,我举起来便要
喝。小琪用手把我的杯子搁下来,把茶水往陶器里一倒,说∶“这第一次不是给你
喝的,这叫闻香杯。”
  我中规中矩的坐在她身旁,很听话的闻了一次茶香。小琪才说∶“现在用另一
个杯子,可以品了。我今天给你喝的茶,叫做━━恨天高。”
  也不敢说什么话,她是茶博士,真正学过茶道的,举手投足之间,一股茶味,
闲闲的。我一直在想茶的名字,问小琪∶谁给取的?小琪笑说是她自己。那家茶艺
馆内许多古怪又好听的茶名,贴在大茶罐上,喜气洋洋的一片升平世界。
  再赴茅庐的意思,就是一再的去,而不只是再去一次。明知茅庐这种地方是个
陷阱,去多了人会变,可是动不动又跑过去了。一来它近,二来它静,三来它总是
叫人心惊。
  那些古玩、民俗品,散放在茅庐里,自成一幅幅风景。宁静闲散的灯光下,对
著这些经过岁月而来的老东西,那份心,总有一丝惊讶━━这些东西以前放在谁家
呢?这两个年轻人开的茶馆,又哪里弄来这么多宝贝呢?
  “宝贝吗?”小琪笑著叹口气,又说∶“压著的全是东西,想靠卖茶给赚回来
,还有得等呢。”说著说著,一只手闲闲的又给泡了一壶茶。
  那种几万块一个的茶壶,就给用来喝平常心的平常茶。小琪心软,茶价订得低
,对于茶叶的品质偏偏要求高,她的心,在这种情形下,才叫平常。
  有时,黄昏里走过去,看见小琪一个人在听音乐,不然在看书,总是问一声∶
“生意好吗?”小琪从不愁眉苦脸,她像极了茶叶,祥和又平淡的笑著。一声∶“
还可以。”就是一切了。
  信学比起他的太太来,就显得锐气重,茶道好似也不管,他只管店里的民艺。
对于一些老东西,爱得紧,也有品味。这种喜好,就如同他那双修长的手━━生来
  我们一见面,就不品茶了。我是说信学和我,两个人吱吱喳喳的光谈梦想。
  “我说,这家店还可以给更多的人知道。你们光等著人来,是不行的。”我讲
,信学讲∶“对呀!”我讲∶“那就得想办法呀!”
  信学讲∶“这么小一家店,总没有人来给做报道吧!”我说∶“我们自己报道
呀!”信学说∶“那支笔好重的。”我说∶“什么笔都是重的,你学著写写看呀!
”信学听我讲得快速,每一个句子后面都跟了呀━━呀━━呀的,显然很愉快。他
追问了一句∶“你有什么主意?”我这才喊起来∶“好啦!回去替你们写一封信,
介绍茅庐给我们的邻居,请他们来这里坐坐,也算提供一个高雅的场地。”
  信学和小琪还没会过意来,我已经推开门跑掉了。笔重、笔重,写稿子笔当然
重死人。可是,给我的芳邻们一封信,下笔愉快,轻轻松松。再说,我总是跟邻居
点头又微笑,从来没有理由写信给他们。这么一想,很快乐━━去吓邻居。
  跑著、跑著,信学追上来喊∶“陈姐姐,不急写的。今晚云门舞集订了一桌茶
。”我倒退著跑,喊回去∶“好━━马上就去写。云门的人有眼光,而且都是好人
。再━━见━━。”
  跑回家才二十分钟,这样一封信就写好了━━亲爱的芳邻∶很高兴能够与您住
在同一个地区,成为和睦亲密的邻居。
  这份关系,在中国人来说,就叫缘分。也许您早就知道,在我们的社区里,“
云门舞集”这个杰出的舞团也设在我们中间,这是我们的光荣。可是也许您还不知
道,就在我们彼此住家的附近,一对年轻的夫妇,基于对茶道、民俗艺品以及中国
文化的热爱,为我们开设了一家小小的茶艺坊。在这家取名为“茅庐”的地方,您
不但可以享受亲切的招待,也同时能在消费不多的情形下,拥有一个安静又典雅的
  当您在家中休息时,可能因为孩子太可爱而没有法子放松疲倦的身心,也可能
因为朋友来访,家中只有一间客厅,而您的家人坚持要在同一个房间观看《庭院深
深》的连续剧,使得您不能和朋友谈天。基于种种台北市民缺少安静空间的理由,
请您不要忘了,在您散步就可抵达的距离,这间能够提升您精神及视觉享受的茶坊
,正在静静的等待您的光临。
  我本身是这家茶坊的常客,它带给我的,是内心的平和,身心的全然休息,更
何况,茶坊的茶,以及陈列的民俗艺品,深值细品。
  能够介绍给您这家高尚又朴实的小茶坊,心中十分欢喜。
  希望把这份快乐与您分享,使我们彼此之间,居住得更加和气与安详。
  谢谢您看完这封长信。
             您的邻居 三毛敬上
  罗哩罗嗦写好了信,自己举起来看了一下,文句中最常出现的字,就是━━我
们、我们又我们。这绝对不是一封广告单,这是我们同胞之间的亲爱精诚。这么一
感动,自己就越来越觉得━━住在自己的土地上,有多好。那么一大群人挤著住,
有多好━━都不打架的。一次能够跟那么多人写信,又有多好。
  我得赶紧去影印。
  当天晚上,影印了三十份拿去给小琪看,小琪念著念著笑起来了,说写得很亲
切。我抓过来再看,才发觉忘了附上茅庐的地址和电话,很脱线的一封信。
  信学看了,又在信下面画上一张地图,说∶“印它个三千张!”
  我以为,三十张纸,信箱里去丢一下就好了,没想到信学雄心比我大了整整一
百倍,他一上来就是几千的,并不怕累。
  就这么有空就往茅庐跑,跑成了一种没有负担的想念。几天不去,一进门,如
果没有客人在,小琪就会大叫一声∶“呀━━陈━━姐━━”信都发出去了。邻居
在街上碰见我,搁下人,说∶“收到你的信啦!”我准回一句∶“那就请去捧场嘛
!大家好邻居。”
  信学和小琪这对夫妇有个不良习惯,初去的客人,当然收茶资,等到去了两、
三次,谈著话,变成了朋友,就开始不好意思收钱。于是茅庐里常常高朋满座,大
家玩接龙游戏似的,一个朋友接一个朋友,反正都是朋友,付钱的人就不存在了,
而茶叶一直少下去。店就这样撑著。
  “你这个样子不行。”我对小琪说。她一直点头,说∶“行的!行的!”
  起初几次我坚持要付茶资,被信学和小琪挡掉了,后来不好意思再去,心中又
想念。有时偷偷站在店外看老坛子,小琪发觉了就冲出来捉人。
  其实光是站在茅庐外面看看已经很够了。茶坊窗坍,丢著的民艺品一大堆,任
何一样东西如果搬回我家去,都是衬的,而我并不敢存有这份野心。
  收集民俗品这件事情,就如打麻将,必然上瘾。对待这种无底洞,只能用平常
心去打发,不然一旦沉迷下去,那份乐而忘返,会使人发狂的。
  虽然这么说,当我抱住一只照片上的古老木饭桶时,心里还是高兴得不得了,
信学告诉我,这种饭桶只装捞饭的,所以底部没有细缝,如果是蒸饭桶,就有空洞
好给蒸气穿过。我没有想到功用的问题,只是喜孜孜的把它往家里搬。
  说实在的,茅庐里古老的家具不是个人经济能力所可以浪掷的地方,可是一些
零碎的小件物品并不是买不起,再说信学开出来给我的全是底价,他不赚我的。
  得了饭桶━━我情愿用台语叫它“锅仔饭桶”之后,眼光缠住了一幅麒麟刺绣
,久久舍不得离开它。同时,又看中了墙上两、三块老窗上拆下来的泥金木雕。看
了好久好久,方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你已经有一大堆老坛子了,还要增加做什么?”妈妈不明白的问。我数著稿
费,向母亲说∶“一个人,不吃、不穿、不睡、不结婚、不唱歌、没有汽车、没有
时间、更不出国去玩,而且连口哨都不会吹。请问你,这种人一旦买下几样民俗艺
品,快乐几天,算不算过分?”
  母亲听了分析,擦擦眼睛,说∶“如果这件事能给你快乐,就去买下吧。”
  当我捧著这些宝贝坐在小琪身边又在喝茶时,小琪问我∶“你好像从来都是快
乐的,也不计较任何事。你得教教我。”
  “我吗?”我笑著抚摸著一片木雕,轻轻的说∶“其实这很简单,情,可以动
,例如对待日常生活或说这种艺术品。那个心嘛,永远给它安安静静的放在一个角
落,轻易不去搬动它。就这样━━寂寞的心,人会平静多了。”
  说著说著,外面开始下起微雨来,我抱起买下的一堆东西,住家的方向跑去。
那个晚上,家中墙上又多了几件好东西,它们就是照片上的麒麟和两幅泥金水雕。
茅庐得来的东西,连上面那个锅仔饭桶以及没有照片的石磨,一共五样。
  就这样,在我繁忙的生活中,偶尔空闲个一两个小时左右时,我就走路到茅庐
  那一封写好的信,慢慢的发出去了。
  有一天我经过茅庐,小琪笑得咯咯的弯了腰,说∶“前天晚上来了一大群老先
生,来喝茶,说是看了你的信,一来就找你,没找到,好失望的。”
  “是不是可爱的一群老先生?”我笑著扬扬眉。小琪猛点头,又说∶“好在我
们那天演奏古筝,他们找不到你,听听音乐也很高兴。”
  “就这一桌呀?”我问。小琪说∶“两桌。又一次来了一对夫妇,也是看你信
  “才两桌?我们发了三千封信叀酰浚 蔽宜怠?
  小琪笑著笑著,突然说∶“我快撑不下去了。”我叮住她看,一只手替她拂了
一下头发,对她轻轻的说∶“撑下去呀,生意不是一下子就来的,再试试看,一年
后还没有变好,再做打算吧!”
  小琪和信学都没有超过三十岁,今天这份成绩已经算很好了。那批茶具、古董
,就是一笔财产,而生意不够好,是我们做朋友的一半拖累了他们。
  在这种情形下,又从茅庐搬回来一只绿色彩陶的小麒麟,加上一只照片中也有
的大土坛━━早年腌菜用的。土坛上宽下窄,四个耳朵放在肩上作为装饰,那线条
优美又丰满。
  我当当心心的管理好自己,不敢在收集这些民艺品上放进野心,只把这份兴趣
当成生活中的平常部材。也就是说,不贪心。
  对于收来的一些民俗品,想来想去,看不厌的就是
,看来不是腌
菜的就是发豆芽的,或说做别的用处的。
  可是它们色彩不同、尺寸有异、形状更不一样,加上它们曾经是一种民间形品
,在精神上,透著满满的生活情调,也饱露著最最淳朴的泥土风味,一种“人”的
亲切,就在里面,这“人”,就是早年的普通人,他们穿衣、吃饭、腌硷菜,如同
我们一般。
  于是,在这无底洞也似的古董、民俗品里,我下决心只收一种东西━━
  茅庐的可亲可爱,在于它慢慢成了社区内一个随时可去的地方。繁忙的生活中
,只要有一小时空闲,不必事先约会,不必打扮,一双球鞋能能够走过去坐坐。也
因为如此,认识了在复兴中学教书的国文老师━━陈达镇。
  陈老师收藏的古董多、古书多,人也那么闲云野鹤似的。
  看到他,总想起亮轩。这两人,相似之处很多,包括说话的口气。
  陈老师的古董放在他家里,他,当然又是个邻居。我们这条一百三十三巷,看
来平常,其实卧虎藏龙的,忙不过来。
  从茅庐,我进入了陈老师的家。
  呆看著叫人说不上话来的大批古董和书籍,我有些按捺不住的动心,这很吓人
,怕自己发狂。陈老师淡淡的来一句∶“浅尝即止,随缘就好━━玩嘛!”
  我蓦然一下收了心,笑说∶“其实,我们以物会友也是非常好玩的。例如说,
每星期五,不特别约定必须参加的,每星期五晚上,有空的人,就去茅庐坐一下,
每人茶资一百,然后一次拿一样收藏品去,大家欣赏,也可以交换━━。”
  陈老师笑说∶“这叫做━━献宝。”
  想到这种闲散的约会,如果有上三五人,就能度过一段好时光。不必去挤那乱
七八糟的交通,只要怀里拿个宝贝,慢慢走过去就得了。那份悠然,神仙也不过如
  “叫它献宝会。”我说。笑著笑著,想到陈老师可能拿了一只明朝瓷碗去,而
我拖个大水缸去献宝的样子,自己先就乐不可支。
  茶坊茅庐,被我们做了新的游戏场。
  住在这小小的社区里,可以那么生动又活泼的活著,真是哪里也不想去了。人
生,在这个小小的角落里,玩它个够本。
  也是在茅庐里喝茶的时候,把玩了好几块鸡血石的印章,要价低得以为他们弄
错了。这,只是把玩,我很坚定的是∶只要土坛子。
  写著上面的话,我感觉著一份说不出的安然和幸福。那种居住在一群好邻居里
的喜悦和安全,都是这一群群淳厚的同胞交付给我的礼物,我不愿离开这儿。
  三顾茅庐的故事并没有讲完。三,表示多的意思,我的确去得不少。
  照片中一共六样东西∶锅仔饭桶、刺绣麒麟、两幅泥金木雕、一只彩陶麒麟、
一个大腹土罐子。
  这并不表示我只向茅庐买下了这六样,也不表示茅庐只有这一类的东西,他们
的家具、古玩、茶壶,以及无数样的宝贝,都在等著人去参观,是一个好去处。
  走笔到此,又想到陈达镇老师对茅庐讲的一句话,使我心里快乐。对著那一批
批古玩、民艺品,陈老师笑笑的说∶“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虽说非常明白这句话,可是我还是想放下这支笔,穿上鞋子,晃到茅庐去看一
看,看那一对小石狮子,是被人买走了呢,还是仍旧蹲在那儿━━等我。
  前年吧,新加坡《南洋、星洲联合报》举办了一次文学征文奖。同时,在颁发
“金狮奖”的时候,邀了中国大陆、台湾、香港以及居住在美国的华文作家去开会
。我算敬陪末座,代表了台湾,同去的还有□弦,我们的诗人。
  对于开会,我的兴趣极少,可是去这么一趟,能够见到许多闻名已久的大作家
,这就不同了。我喜欢看名人。
  初抵新加坡时,举办单位做事太细心,不但安排食宿,同时还很周到的交给每
个与会的人一个信封,里面放了两百块新币,在当时,相当于一百美金,算做零用
  这个所谓文学集会,在那几天内认真的开得如火如荼。这的确是一场扎扎实实
的大会。只怪我玩心太重,加上新加坡朋友也多。开会开得不敢缺席,可是我急切
的想抽空跑出去街上玩。
  就在一个不干我事的早晨,散文组部材没有会可开,我放弃了睡眠,催著好友
李向,要他带我去印度店里去买东西。
  那一百块美金,因为忙碌,怎么也花不掉。
  就在急急匆匆赶时间吩土产店的那两小时里,我在一家印度店中发现了这一大
块色彩惊人艳丽的手工挂毡。
  盯住它细看了十分钟,觉得不行━━它太丰富了,细细的观看那一针一线,一
年也看不够。
  我还是盯住它发呆。李向在一旁说∶“就买下了吧!”我没答腔。
  美丽的东西不一定要拥有它。世上最美的东西还是人和建筑,我们能够一幢一
幢房子去买吗?
  “这不是房子。”李向说。
  这不是房子,而且我不止只有那一百美金。可是我还是相当节制的。
  店主人对我说∶“你就买去了吧!店里一共只有两幅,这种挂毡手工太大,不
会生产很多的。”
  我试著杀价,店主说,便宜五块美金。这不算便室,可是我不会再杀,就买下
  放在抽屉里好几年,一直不知道给它用在什么地方才叫合适?于是也不急━━
等它自己要出现时,大自然自有道理。
  过了三年整,我在台湾有了自己的房子,客厅壁上不挂字画,我想起这幅藏了
好久的挂毡,顺手翻出来,用钉子把它钉上,就成了家中气氛最好的一角。
  这幅东西来得自自然然,完全随缘而来,看著它,没有一点吃力的感觉。心里
  有这么一个故事。
  一个寡妇,辛辛苦苦守节,将几个孩子抚养长大。她,当然也因此老了。
  在她晚年的时候,说起往事来,这个寡妇向孩子们展示了一百枚铜钱。说,这
些铜板,每天深夜里被她散撒在房间的床下和地上,而她,趴著,一枚一枚的再把
它们从每一个角落里捡回来。就这样,一个一个长夜啊,消磨在这份忍耐的磨练里
,直到老去。
  以上这个故事,偶尔有朋友来家中时,我都讲给他们听。
  然后,指著那个飞镖盘,以及那一支一支完全被射中在正中心的飞镖,不再说
什么,请他们自己去联想。
  就因为我先讲那一百枚铜钱,再讲这个飞镖,一般人的脸上,总流露出一丝不
忍,接著而来的,就是一份怜悯━━对我的那一个一个长夜。
  他们不敢再问什么,我也不说。
  万一有人问━━从来没有过。万一有人问∶“这就是你度过长夜的方式吗?”
我会老老实实的说∶“完全不是,只不过顺手给挂上去的罢了。”
  那一百枚铜钱和那个寡妇,我一点也不同情矣━━守得那么勉强,不如去改嫁
  那又做什么扯出这个故事又把它和飞镖联在一起去叫别人乱想呢?
  我只是有些恶作剧,想看看朋友们那种不敢不同情的脸色━━他们心里不见得
存著什么同情,也不必要。必要的是,一般人以为必须的一种礼貌反应。这个很有
趣,真真假假的。
  飞镖试人真好玩,而且百试不爽。
                后  记
  《我的宝贝》在《俏》杂志以及《皇冠》杂志上连续刊登了一年多的时间。这
本书的诞生,无非抱持著一贯的心态,那就是∶把生活中的片段记录下来。
  其实,我的宝贝不止书上那么一点点,自从少年时代开始拣破烂以来,手边的
东西总是相当多。随著时间的流逝加上个人环境的变迁,每隔五年左右,总有一些
原因,使我的收藏大量流失。起初,对于宝贝的消失,尚有一些伤感,而今,物换
星移,人海沧桑早已成为习惯,对于失去的种种,都视为一种当然,不会再难过了
  《我的宝贝》在连载期间得到极大的回响。分析这个专栏之所以受欢迎的原因
,可能在于它的图片和故事的同步刊登。
  我很喜欢读友们把这本书当成一本“床边故事。”看一个图片,听一个故事,
然后愉快的安眠。事实上,很多做母亲的,已经把这种方式灸连载时用在孩子入睡
的时刻。我发觉,孩子们也很喜对听故事再看图片。
  也喜欢读友们把这本书当成礼物去送给好朋友,因为送的不止是故事同时也送
了一大堆破铜烂铁般的所谓宝贝。
  这些经由四面八方而来的宝贝,并不是不再流动的,有些,在拍完了照片之后
,就送了人,也有些,不断的被我在种种机缘中得来,却没有来得及收进这本书里
去,很可惜的是,来的都是精品。这只有等待过几年再集合它们,另出一本书了。
藉著一件一件物品,写出了背后的故事,也是另一种保存的方式,这么一来,东西
不再只是它的物质基础,它们,加入了人的悲喜以及生活的轨迹,是一种文物了。
总有一天,我的这些宝贝都将转手或流散,就如它们的来那么自然。如果后世的人
,无意间得到了一两样,又同时发现,这些“古斑斓”曾经被一本书提到过,那份
得来的心情告能不同。
  又如果,每一个人,都把身边的宝贝拍照记录下来,订成一本书,数百年之后
,旧书摊上可能出现几十本《物谱》,会是多么有趣。
  我写这本书的快乐,就在于这份好比一个小学生写一篇篇历史作文一般的趣味
  请你把你的宝贝贴在下面空白的地方同时留下它的故事  
本文字数127382,每页显示50000字 3/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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