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童年游戏
山花美.野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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蘑菇、草药遍山藏
&&&&&&&&&&&&&春节、端午、中秋节
&&&&&节日更难忘
&&&&&六岁时，就到了为家里分担家务的年龄，听故事的优待就留给小弟了，开始跟着姐姐们，或背着特制的小竹篓上山捡柴割草，或去放牛。记得，父亲为我专门做了个小篓子和小耙子，我高高兴地跟着姐姐们一起上山扒柴，山上的灌木很多，地上的树叶，松树须也不少，姐姐用耙子在灌木丛中，松树底下，很容易地就把松树须和树叶收取起来，而我根本做不到。忙了半天，什么也捞不着，手脚却被树枝挂破了皮。我就坐在地哭。姐姐过来哄着我：“小弟不哭，我扒了很多柴，没人看守，你就帮我看家吧！于是，姐姐在山上选一块小坪地，把扒来的柴堆在那里，叫我守着。等她们扒够了柴，就先把我的小篓子装满。不过装得太满我背不起，太少了我又不高兴。就用几根小树枝支起来，中间空着，上面堆个大圆弧，让我高高兴兴地回家，得到妈的一番夸奖，心里不知有多高兴。看了几次家，我又不安份，就独自到山上去采花，山上有很多花，我最喜欢的是杜鹃花，这种花开起来漫山遍野，所以以叫映山红。连枝带花采回家，插在瓶子里，加些水可以养一个星期不谢。黄桅子花，白色的瓣，黄色的花蕊，浓郁的香味更令人神往。把花蕊去掉，留下花瓣，用开水一泡可以当菜吃。金银花，特别香，采回家晒干，热天泡凉茶喝，清热解毒。
秋天的果实更有吸引力。毛栗子、尖栗子、苦槠等，品种很多。就在屋后的山坡上就有几棵苦槠树，每年可摘几斗苦槠子，它可以生吃熟吃，还可以磨豆腐吃。那高高的梧桐树上长着很多小耳朵，每个耳朵里有两棵黄豆大的果实，生吃生脆的，熟吃喷香的。
在闷热的雨季，下雨后太阳一出来，山上就会有各种各样的蘑菇，乡里叫菌子。菌子的味道鲜，营养价值高，是上等的好食品。菌子的种类很多，有松树菌、刷把菌、唢呐菌、石灰菌、洋伞菌等。它们一般都在一些固定的地方生长，山里的孩子熟悉，准能找到。
在那山坡上，田边土坎上还长着很多药材。我就认识很多。有的可做凉茶，如淡竹叶、野菊花、金银花、矮地茶等，热天可代替茶叶，喝了清凉解毒。有的去风火，如九里光、过墙风，荞麦风。淋巴结核可以用石黄椒放几个鸡蛋用水熬，再把水和鸡蛋一起吃了，病准好。冬天手上和脸上的皮肤冻伤了，到山上采些见风椒叶子用开水泡了再用手搓，那叶子上的油脂又滑又润，比现在的护肤脂、润肤露还管用。还有七叶一枝花、大青叶、田基黄等都有各种不同的药理功能。
在我家出冲到沙坪大塅之间有一段几十米长一米多宽的小溪，说是溪，还不如说沟。那是人们为了不让田里的肥料流失，在靠山的一边留下一溜做沟，使山上的水不流到水田里，水田里多余的水直接流到沟里。时间长了，沟越来越深，而且被水冲出很多水坑。这些就变成了小鱼小虾的家园，也是小孩子们的乐园。只要几天不下雨，沟里就没有多少流动的水，把水坑里的水戽干。小鱼小虾就成了俘虏。有时还有不少泥鳅、黄鳝。在沟边的小石缝里还藏着小脚鱼、螃蟹和小乌龟。小脚鱼最机灵，身子扁而圆，所以乡里人又叫它团鱼。它的肚皮淡红色，嘴巴尖尖的。当你抓住它时，它会迅速伸长脖子把头反过来咬住你的手，使你不自觉地把手松开，它立马松口，掉在地上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脚鱼长大就很难抓到它了，一般都生活在水塘里和深水潭里。四五月间它们会浮在水面上晒太阳。只有晚上才爬到稻田里觅食。有一次我和父亲一大早到田里除草，就抓到一只因贪吃而没有来得及返回水塘的大脚鱼，足有一斤多重。父亲叫我送回家，我用手抓不住，父亲就把我的上衣脱下来把脚鱼包住，光着身子跑回家。乌龟和脚鱼不一样，见了人从来不跑，只把头和脚缩到壳里，凭那硬壳的保护任你摆布。所以只要看到它准能抓到。俗话说荞麦田里捉乌龟十拿九稳就是这个道理。在扮禾时我们去捡禾穗，这时更大的收获是能抓到那些没有来得及躲起来的大乌龟。
流沙河是一条装满流沙的河。河床比水田要高出几米。只要几天不下雨就会断流。留下许多大小不一的深潭。在那里你可以痛痛快快的洗冷水澡。那里的水戽不干，摸捉虾也不是小孩子们能办到的事。河堤上对小孩倒是很有吸引力。堤上有很多树，树上有知了，小鸟和蝴蝶，偶尔还有长长的兰花蛇。它们绕在树上向你吐舌头，吓得你毛骨悚然。不过它们并不咬人，也没有毒。它们吃青蛙、老鼠和小鸟。它们抓青蛙的本领很高，瞄准青蛙向前猛的伸头，青蛙自然会跳起来逃跑，结果正好被蛇咬住后腿。小孩子同情青蛙，用小石头去砸蛇，可大人们说你救了青蛙，它会感谢你，送你一脸青蛙背上的花斑。这明明是大人们怕小孩子打蛇惹来麻烦而编造的谎话，可大部分孩子都相信，不会去帮助青蛙。
几十年过去了，当我每次回家时，都要到后山和水沟散步，想见见那些老朋友，但往往是大失所望，那些小鱼小虾没有了，机灵的小脚鱼和呆板的小乌龟全消失了，它们大概只有在人们准备的饲养池里生长了。
小时候，我的性格很孤僻，除了姐姐和弟弟，很少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因为二姐是淹死的，我又是生了四个姐姐才得的儿子，农村多少有些重男轻女，所以父母看得很重。七岁还是旱鸭子，胆子很小。大概是父母认为长此下去长大了没出息。那年端午节，母亲主动叫我和岚哥、舜哥去洗冷水澡。
端午节对小孩子来说是快乐的节日，俗话说“人休端午，牛休谷雨。”这一天可以不做事，只管玩。能去洗冷水澡就更有意义了。前一天，我就为小黄牛多备了一篓子青草，等着端午节的到来。岚哥大名叫王常岚，就是永原伯的儿子，舜哥就是王常舜，是正叔的儿子。他们都比我大。因为年龄差别，很少一起玩，他们有游泳和爬树的本领，我特别崇拜他们，算是我的偶像。黄泥塘三四个人深的水，几十米长，他们可以从中间游过去。我家门前四个人才能围抱的大枫树，他们可以爬上去把树上的鸟窝捅下来，真是棒极了。
端午那天，他们叫我去洗冷水澡，地点选在沙坪湾塘，那是个碟子塘，水很浅，很安全。不像黄泥塘，那叫擂钵塘，又陡又深很危险。不是为了我，他们决不会到那种浅水塘里去洗冷水澡的。开始他们在塘中间游泳，我却是名符其实的洗冷水澡，和在盆子里洗澡差不多，站在很浅的地方拍拍水，看着他们游。后来他们把我抬起来横放在水里，托着下巴，但我怎么也游不好，他们刚一松手，整个人就往下沉，害怕得很。他们教给我一个绝招：用手捏住鼻子，不吸气，把头全闷在水里，憋不住了再站起来。说也奇怪，你越怕下沉，身子就越下沉，你把身子全沉到水底，反而会浮起来。我反复练习多次，就可以松开捏鼻子的手，让身子自由浮在水中。后来就可以用手向前划，脚步向后蹬了。第一次下水居然可以把头闷在水中游几下了。从那以后，父母就修改了禁令，一个人不准游泳，必须有岚哥、舜哥陪着，才准游泳。我们也就成了好朋友。
他们两家条件较好，种的是自家的地，是自给户，解放后叫中农。家里的事情相对少一些，虽然比我大，也只须负责割草、放牛。他们割起草来快得很，每当他们割够了，我还只有一点点，他们就会来帮忙，每个人割两手就把我的小篓子塞满了。我一个人放牛时必须牵着牛跟着走。只要他们在，就把牛绳绕在牛角上，让它自己吃草，所以和他们一起，大部分时间是玩。
我们玩的名目很多，春天在山上挖口小塘，灌满雨水，再放些泥鳅、黄鳝养起来，到了插田时节，就在山上开坵小田，插上秧，早上天气凉就带些稻草到山上烧起篝火，在火里煨红薯吃；夏天就去游泳，爬树掏鸟窝；秋天就到山上采野果子吃，好玩极了。很快我就学会了游泳、爬树，胆子也越来越大了。岚哥家养的是一头大水牛，他经常骑在牛背上，拿着自制的小胡琴悠闲自得地拉。俗话说“黄牛骑断腰，水牛骑健膘。”我的小黄牛不能骑，梦想着有一头小水牛，可父亲说：“水牛贵，吃的又多，我们家买不起也养不起。”舜哥家有一头母牛，隔两年会生一头小牛犊，我家的小黄牛还是它生的呢！有一次他们家的母牛又生小牛了，我跑去告诉父亲：“舜哥家的母牛又生小牛了，我们家的牛什么时候生小牛呢？要是能生一头小水牛就太好了。”弄得在场的人哄堂大笑，而我却莫明其妙。妈妈用食指戳着我的头说：“好，好！黄牯生牸牛，还要是头水牛呢！你就等着吧！小傻瓜。”这也就成了大人们多年的笑柄。
中秋节快到了，那是大孩子们最盼望的。因为这天晚上他们有一项特殊活动。由于以前年纪小，我从来没有参加过。这一年我一定要参加，还差个把月，就求姐姐，求岚哥和舜哥，要他们带我去。他们说，只要你没睡觉就带你去，我高兴极了，盼着这一天快点来。
到了中秋节这一天，我就赖在床上睡了一下午，养够了精神。等到深夜，我们就到外面去搞野餐。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参加这种活动。我们七八个人，都是附近比我大的孩子，有大姐、三姐、岚哥和舜哥等。我们一起选好了地点，分了工，就各自行动。我和姐姐回到家里，拿了很多碗筷、油盐和锅子等器具，回来就在田中间垒灶。灶垒好了，其他人也陆续回来了，他们拿来了柴火及南瓜、东瓜、豆子、花生等能吃的东西。南瓜把子上还流着浆，看得出都是刚从地里摘来的。大家七手八脚，切南瓜、冬瓜，洗红薯，剥豆子，煮花生，忙开了。
“把火烧旺点，多烧点红灰，今天雪伢子第一次来参加，我们准备了好吃的，要煨着吃。”我们就地取材，把田间还没有收回的稻草拿来，把火烧得旺旺的。
中秋节晚上，月亮最圆，照得田野上像白天一样。我们围着火，边唱边跳：“八月十五月儿圆，我在田间吃秋宴，豆子花生由你摘，芋头南瓜香又甜。”
“月亮娘娘莫眼红，天上人间本不同，你来人间走一趟，和我一道打秋风。”
我们想到哪里唱到哪里，唱的都和月亮有关。他们唱起来很顺口，也很好听，但大部分我都忘了。
我们唱够了，玩够了，该熟的也熟了，就开始吃。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吃起来都那么香，那么甜。好像从来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
吃完了，干脆把锅子拿开，把火烧得大大的，继续围着火堆跳起来。不知谁提议，我们唱起了月亮弯弯：
“月亮弯弯，照在池塘，池塘边上，盖起楼房，三个大姐房中住，三个大姐不一样，大姐针线做得好，二姐琴棋书画样样行，三姐是个懒姑娘，一天到晚不做事情玩不停。”
这下弄得两个排行老三的姐姐哭笑不得，她们追啊！打啊！可她们越追我们就唱得越欢，还指着她们唱“月亮娘娘，把话讲啊，不要学那懒姑娘，要学那大姐和二姐，要做那勤劳好学的好姑娘。”
最后岚哥和舜哥拿出他们准备的拿手好菜。他们把那烧得通红的余灰扒开，从里面拿出许多黄草纸包着的小包，每人发一个。当大家把草纸包打开时，那香气扑鼻而来。
你猜是什么？原来他们忙了一下午，在小溪里捉了很多小脚鱼，把那红肚皮切开，去掉肠子，留下胆汁，再加点盐和胡椒粉，然后用草纸包几层，再用水浸湿，一切都准备好，晚上就只往火里煨了。
脚鱼的香味在口腔里回味，在田野的上空弥漫。我敢肯定，这是我童年吃过的最好吃的菜了。于是我们又唱起了临时编的歌：“月亮爹爹莫嘴馋，人间美味吃不完，你若真想尝一尝，明年中秋就下凡。”
我们玩得天快亮了，才各自回家。
你也许会想：我们从地里摘回这么多好吃的东西，第二天被发现了一定会挨骂吗？绝对不会。因为这是我们乡下的习俗，中秋节是收获的季节，看到丰收的果实，大人们乐，他们要让孩子们也乐一乐。这一天要让孩子们乐够，玩够，野够。这一天谁家地里丢了东西都不会骂，反而会乐。不过要记住，仅此一天，否则就会把你当小偷。
人们说小孩望过年，大人望插田。应该说春节对小孩更有吸引力。但我并不那么喜欢春节。如果有人问我喜欢哪些节日，我会把春节排到第三。其中理由有二：一是春节太冷，没有端午和中秋那样气候宜人；二是老跟在妈妈后面走人家，什么叔叔家、姑妈家、姨妈家、舅舅家……三姑六姨的，只要是亲戚朋友都要走到。每到一家都要当着很多人的面把你夸奖一番：这孩子不错，聪明讲礼貌，这孩子能干……说得你肉麻，也很难为情。哪有端午和中秋那么自由。
春节也有好玩的地方，我想起码也有两点：一是有很多好吃的，每到过年，妈妈都会做很多糯米粑粑，给我们姐弟每人分一些，用小坛子装着。每走一家亲戚都有一些糖果或粑粑作为补充，使你的小坛子不会空着。这可是和姐姐们搞好关系的好时机，因为我的小坛子总会比她们的满些。二是春节有看不完的花灯。我最喜欢的是马灯、龙灯和狮子：马灯内容丰富，有踩着高脚骑着白马的关云长和周仓，有留着白胡子的老梢公和坐着船的漂亮小姐，还有大花脸渔夫和背着大贝壳的贝壳精姑娘；狮子更有趣，玩起来时而站立，时而俯卧，时而在地上打滚，还装做肥猪吃食……每到一家，他们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各玩各的节目，叫你不知道看哪个好。那十多节的龙灯往往和滑稽的狮子、威武的马灯配套，人多气势大，大锣大鼓敲起来十里之外都能听到。锣鼓和鞭炮声再混杂着人们的吆喝声构成一曲交响曲。只要有龙灯和马灯，我们就会跟到天亮。春节玩花灯的时间很长，从正月初一开始一直延至正月十五元宵节。元宵节这天是高潮，玩够了春节也就过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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