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大罪124玛格丽特怎么了

波德莱尔诗选(郭宏安、钱春绮译)
以下郭宏安译
水手们常常是为了开心取乐,
捉住信天翁,这些海上的飞禽,
它们懒懒地追寻陪伴着旅客,
而船是在苦涩的深渊上滑进。
一当水手们将其放在甲板上,
这些青天之王,既笨拙又羞惭,
就可怜地垂下了雪白的翅膀,
仿佛两只桨拖在它们的身边。
这有翼的旅行者多么地靡萎!
往日何其健美,而今丑陋可笑!
有的水手用烟斗戏弄它的嘴,
有的又跛着脚学这残废的鸟!
诗人啊就好像这位云中之君,
出没于暴风雨,敢把弓手笑看;
一旦落地,就被嘘声围得紧紧,
长羽大翼,反而使它步履艰难。
高 翔 远 举
飞过池塘,飞过峡谷,飞过高山,&
飞过森林,飞过云霞,飞过大海,&
飞到太阳之外,飞到九霄之外,&
越过了群星灿烂的天宇边缘,&
我的精神,你活动轻灵矫健,&
仿佛弄潮儿在浪里荡魄销魂,&
你在深邃浩瀚中快乐地耕耘,&
怀著无法言说的雄健的快感.&
远远地飞离那致病的腐恶,&
到高空中去把你净化涤荡,&
就像啜饮纯洁神圣的酒浆&
啜饮弥漫澄宇的光明的火.&
在厌倦和巨大的忧伤的后面,&
它们充塞著雾霭沉沉的生存,&
幸福的是那个羽翼坚强的人,&
他能够飞向明亮安详的田园;&
他的思想就像那百灵鸟一般,&
在清晨自由自在地冲向苍穹,&
--翱翔在生活之上,轻易地听懂&
花儿以及无声的万物的语言.
我的摇篮背靠者书橱,
在这幽暗的巴别塔里,韵文故事,科学,小说,
古罗马的灰烬,古希腊的尘土,
杂然而陈,应有尽有。我的个子只和对开本差不多。
我每每听见两个声音。一个又阴险又纠缠不休:
“世界就是一块香喷喷,甜津津的蛋糕;
我会让你有像吃蛋糕一样的胃口,
到时候你的快乐就会没完没了!”
另一个接着响起:“来吧!啊!请到梦中来徜徉,
清越过可能的范围,请越过已知世界的边界!”
前一个声音像沙滩上的风一样歌唱,
犹如不知从哪来的幽灵
发出动听却又令人惊恐的啼哭声,
于是我回答后者说:“好吧!悦耳的声音!”
哎!从此就产生了我的伤痕,开始了我的厄运。
从无边无际的生活舞台的背景
后面,从最黑暗的深渊底部,
我分明发现奇奇怪怪的世界,
我这出了神的洞察力害得我受尽痛苦,
我竟拖着蛇走路,蛇偏咬住我的鞋。
从那时起,犹如那些预言家,
我一往情深的爱上沙漠与大海,
我在悲哀中哑然失笑,我在欢乐中黯然泪笑,
我从最辛酸的苦酒中品出甜美的滋味来;
我往往把事实当成谎言,
又因举目望天而坠入陷阱。
但这声音却安慰我说:“清留住你的梦幻;
聪明人可没有疯子这么美妙的梦境!”
生 病 的 缪 斯
唉!我可怜的“缪斯”,今朝你怎么啦?
你凹陷的双眼充满夜晚的梦幻,
我瞧出你的脸色轮流呈现
狂热与恐怖,冷酷与沉默。
是否墨绿色女魔和粉红色精灵
向你倾泻他们瓮中的恐惧与情欲?
是否梦魇以暴虐固执的拳头,
逼你沉溺于传说的沼泽深处?
我祈愿健康的香气时时散溢在
你胸中的坚强思想,
愿你基督徒的血脉流着旋律的波浪。
宛若古代音节那样有节拍的响声,
那时是由诗歌之父“太阳神”,
同收获之主伟大的“牧神”轮流统治
自由的人,你将永把大海爱恋!&
海是你的镜子,你在波涛无尽,&
奔涌无限之中静观你的灵魂,&
你的精神是同样痛苦的深渊,&
你喜欢沉浸在你的形象之中;&
你用眼用手臂拥抱它,你的心&
面对这粗野,狂放不羁的呻吟,&
有时倒可以派遣自己的骚动.&
你们两个都是阴郁而又谨慎:&
人啊,无人探过你的深渊之底;&
海啊,无人知道你深藏的财富,&
你们把秘密保守得如此小心!&
然而,不知过了多少个世纪,&
你们不怜悯,不悔恨,斗狠争强,&
你们那样地喜欢残杀和死亡,&
啊,永远的斗士,啊,无情的兄弟!
世人啊,我很美,像石头的梦一样,
我这使人人相继碰伤的胸心,
生来是要给诗人激发一种爱情,
就像物质一样永恒而闷声不响。
我像神秘的人面狮,君临碧霄,
我把雪的心跟天鹅之白相结合,
我对移动线条的运动感到厌恶,①
我从来不哭泣,也从来不发笑。
诗人们看到我这堂堂的姿态,
仿佛借自最高傲的纪念雕像,
他们也会刻苦钻研,消磨时光,
因为,为了迷惑柔顺的钟情者,
我有使万象显得更美的明镜,
我的眼睛,永远放光的大眼睛!
绝对不是那种见之流氓世纪
变质的产品、装饰图案中的美人,
穿高帮鞋的脚、拿响板的手指,
能够满足像我这一种人的心。
我把医院美女,那些粥粥群雌,
留给伽瓦尔尼,萎黄病的诗家,
因为我不能在苍白的蔷薇花里
找到符合我的鲜红的理想的花。
我这深渊似的深心所渴慕的人,
是麦克白夫人,大胆犯 罪的灵魂,
在狂风季节盛开的埃斯库罗斯之梦,
或是你。伟大的夜,米开朗基罗之女,
你把你那适合巨人之嘴的双 乳
用一种奇怪的姿势安静地抚弄。
异域的芳香
一个闷热的秋夜,我合上双眼,
呼吸着你滚烫的胸脯的芳香,
我看见幸福的海岸伸向远方,
单调的阳光照得它神迷目眩;
一座慵懒的岛,大自然奉献出
奇特的树木,美味可口的果品,
身材修长和四肢强健的男人,
还有目光坦白得惊人的女子。
被你的芳香引向迷人的地方,
我看见一个港,满是风帆桅樯,
都还颠簸在大海的波浪之中,
同时那绿色的罗望子的芬芳——
在空中浮动又充塞我的鼻孔,
在我的心中和入水手的歌唱。
哦,浓密的头发直滚到脖子上!
哦,发卷,哦,充满慵懒的香气!
销魂!为了今晚使阴暗的卧房
让沉睡在头发中的回忆往上,
我把它像手帕般在空中摇曳。
懒洋洋的亚洲,火辣辣的非洲,
一个世界,遥远,消失,几乎死亡,
这芳香的森林在你深处居留!
像别人的精神在音乐上飘游,
爱人!我的精神在香气中荡漾。
我将去那边,树和人精力旺盛,
都在赤日炎炎中长久地痴迷;
粗大的发辫,请做载我的浪峰!
乌木色的海,你容纳眩目的梦,
那里有风帆、桨手、桅樯和彩旗;
喧闹的港口,在那里我的灵魂
大口地痛饮芳香、色彩和音响;
船只在黄金和闪光绸中行进,
张开它们巨大的手臂来亲吻
那颤动着炎热的晴空的荣光。
我要将我那酷爱陶醉的脑袋,
埋进这海套着海的黑色大洋,
我微妙的精神,有船摇的抚爱,
将再度找到你,哦丰饶的倦怠!
香气袭人之闲散的无尽摇荡!
蓝色的头发,黑夜张起的穹庐
你为我让天空变得浑圆深广,
在你那头发的岸边绒毛细细,
我狂热地陶醉于混合的香气,
它们发自椰子油、柏油和麝香。
长久!永远!你的头发又密又稠,
我的手把红蓝宝石、珍珠播种,
为了让你永不拒绝我的欲求!
你可是令我神游的一块绿洲?
让我大口地吮吸回忆之酒的瓶?
起 舞 的 蛇
懒散的宝贝,我多爱瞧
你苗条身材,
如同一幅颤悠悠的布料,
皮肤在泛彩!
你具有刺激人、芬芳
浓密的长发,
象香喷喷的激荡海洋
蓝,棕色浪花,
好似随着晨风妁轻飚
苏醒的航船,
我沉思的心灵要驶向
遥远的彼岸。
你的眼睛丝毫不显示
温柔或悲切,
这是一对冰冷的首饰,
混合金和铁。
看到你走路东摆西侧,
洒脱的美人,
可以说一条起舞的蛇
在棒端缠身。
你那懒洋洋、不堪重负,
孩子般的头,
带着幼象那种软乎乎,
不停地晃悠,
你的身子俯下和躺倒,
象灵敏的船,
左摇右晃,斜对着浪涛,
将桅桁前探。
仿佛融化的轰鸣冰川
使河水涌浪,
当你的口水竟然涨满,
齐牙齿边上,
我象喝到波希米亚酒。
液态的苍天,
严厉得意,将星星来丢,
洒满我心田。
爱人,想想我们曾经见过的东西,
在凉夏的美丽的早晨:
在小路拐弯处,一具丑恶的腐尸
在铺石子的床上横陈,
两腿翘得很高,像个**的女子,
冒着热腾腾的毒气,
显出随随便便、恬不知耻的样子,
敞开充满恶臭的肚皮。
太阳照射着这具腐败的尸身,
好像要把它烧得熟烂,
要把自然结合在一起的养分
百倍归还伟大的自然。
天空对着这壮丽的尸体凝望,
好像一朵开放的花苞,
臭气是那样强烈,你在草地之上
好像被熏得快要昏倒。
苍蝇嗡嗡地聚在腐败的肚子上,
黑压压的一大群蛆虫
从肚子里钻出来,沿着臭皮囊,
像粘稠的脓一样流动。
这些像潮水般汹涌起伏的蛆子
哗啦哗啦地乱撞乱爬,
好像这个被微风吹得膨胀的身体
还在度着繁殖的生涯。
这个世界奏出一种奇怪的音乐,①
像水在流,像风在鸣响,
又像簸谷者作出有节奏的动作,
用他的簸箕簸谷一样。
形象已经消失,只留下梦影依稀,②
就像对着遗忘的画布,
一位画家单单凭着他的记忆,
慢慢描绘出一幅草图。③
躲在岩石后面、露出愤怒的眼光
望着我们的焦急的狗,
它在等待机会,要从尸骸的身上
再攫取一块剩下的肉。
——可是将来,你也要像这臭货一样,
像这令人恐怖的腐 尸,
我的眼睛的明星,我的心性的太阳,
你、我的激情,我的天使!
是的!优美之女王,你也难以避免,
在领过临终圣事之后,
当你前去那野草繁花之下长眠,
在白骨之间归于腐朽。
那时,我的美人,请你告诉它们,
那些吻你吃你的蛆子,
旧爱虽已分解,可是,我已保存
爱的形姿和爱的神髓!
来,猫咪,来到我热恋的心,
收起你脚上的利爪,
让我沉溺于你那双糅合
金属和玛瑙的美丽眸子。
当我的手指悠闲地抚摸
你的头和有弹性的背,
当我的手愉悦地陶醉于
触抚你荷电的躯体,
就瞧见我的精神女人。她的眼神
像你,可爱的动物,
深邃而冷漠,锐截似鱼叉,
一种微妙气质,一股危险幽香,
浮荡在她褐色躯体四周。
黄 昏 的 和 谐
那时候到了,花儿在枝头颤震,
每一朵都似香炉散发着芬芳;
声音和香气都在晚风中飘荡;
忧郁的圆舞曲,懒洋洋的眩晕!
每一朵都似香炉散发着芬芳;
小提琴幽幽咽咽如受伤的心;
忧郁的圆舞曲,懒洋洋的眩晕!
天空又悲又美,像大祭台一样。
小提琴幽幽咽咽如受伤的心;
温柔的心,憎恶广而黑的死亡!
天空又悲又美,像大祭台一样。
太阳在自己的凝血之中下沉。
温柔的心,憎恶广而黑的死亡!
收纳着光辉往昔的一切遗痕!
太阳在自己的凝血之中下沉。
想起你就仿佛看见圣体发光!
       一
我们就要沉入冰冷的黑暗中;
夏日苦短,永别了,强烈的光亮!
我已经听见了忧郁的撞击声,
树枝噼啪落在院中的小路上。
整个冬天将回到我心中:愤慨、
怨恨、战栗、恐怖、重而苦的劳动,
我的心只会是红而冷的一块,
就像太阳落在北极的地狱中。
我瑟瑟地听木柴一块块落下,
搭绞架的回声也不这样沉闷,
我的精神好似堡垒终于倒坍,
受了沉重不倦的撞角的击震。
这单调的声音使我晃晃悠悠,
似某处有人把棺材勿匆地钉,
为谁?——昨天还是夏,今日已成秋!
这神秘的声音响起,仿佛启程。
我爱您那双长眼碧绿的光辉,
温柔的美人,我今天事事堪伤,
您的爱,您的炉火和您的客厅
我看都不及海上辉煌的太阳。
然而,爱我吧.亲亲!母亲一般,
哪怕他不报恩,哪怕他很凶恶,
情人或姐妹,给我壮丽的秋天
或西下的太阳那短暂的温和。
为时不长!坟正等待;它多贪婪!
啊!让我把额头放在你的膝上,
心怀惋惜品味自而热的夏天
和那晚秋的柔和而金黄的光!
秋之十四行诗
你那明如水晶的眼睛向我询问:&
“我对你有什么价值,奇怪的朋友?”&
——快乐吧,不要作声!除了太古野兽
那样的单纯,我这恼怒一切的心,&
不愿对你透露它的可怕地的隐衷&
和那用火焰写成的阴暗的奇闻,&
摇着我的摇篮催我长眠的女人。&
我憎恶热情,我的精神使我苦痛!&
我们安然相爱吧,小爱神丘比特
暗藏在哨所里,张着运命的弓矢。&
我知道他那古代武库里的武器:&
罪恶、恐怖和疯狂!——哦,苍白的雏菊,&
你我不都像秋季太阳已是迟暮?&
哦,如此洁白而冷冷的玛格丽特!
你的秀目已有倦意,
可怜的人!请别张开,
长久保持这种倦姿,
其中乐趣你感意外。
院中喷泉响声潺潺,
日日夜夜不肯沉默,
轻轻保持我在今晚
迷醉于爱情的快乐。
水柱朝上喷,
千朵盛开,
福柏①喜万分,
揉入五彩,
似泪雨纷纷,
洒落下来。
你的心灵也是如此,
欢乐电光燃成通红,
迅疾而勇猛地飞起,
朝向那迷人的长空。
随后化作哀愁慵倦,
气息奄奄,纷纷倾注,
沿着看不见的坡面,
一直落到我心深处。
水柱朝上喷,
千朵盛开,
福柏喜万分,
揉入五彩,
似泪雨纷纷,
洒落下来。
夜晚使你多么俊俏,
俯向你胸前去倾听
水池中永恒的牢骚
对我来说何等温馨!
美好的夜,响泉,月亮,
周围簌簌响的树林,
你们那纯洁的惆怅,
就是我爱情的明镜。
水柱朝上喷,
千朵盛开,
福柏喜万分,
揉入五彩,
似泪雨纷纷,
洒落下来。
快 乐 的 死 者
在爬满蜗牛的沃土上,
我要亲自挖一个深坑,
容我悠闲地舒展老骨头,
且长眠于遗忘中,一如浪里白鲨
我憎恨遗嘱,也憎恨坟茔;
与其向世人乞讨眼泪活着,
我宁可邀请乌鸦
吮干每一处肮脏的躯壳。
蛆虫啊!无耳无眼的黑色伴侣,
瞧!自由快乐的死者走向你们,
享乐的哲学家,腐败的子孙,
无需愧疚地穿行我的残骸,
并告诉我,死者中,这具
已亡的无魂老朽是否仍有痛苦!
子 夜 的 反 思
钟声打破了子夜的沉默,
带有嘲弄意味地促使
我们反躬自问:这逝去的日子
究竟给我们带来什么收获?
——今天这倒霉的日子真令人忧虑:
又是十三号,又是星期五,
我们虽然记得清清楚楚,
却依然像异端分之那样打发过去。
我们竟亵渎耶稣,亵渎
最无可争辩的神祗!
仿佛某个畸形的克罗伊斯
餐桌旁的食客,
为了取悦于野蛮的人,
为了向魔鬼们神气十足的奴仆
献媚,我们竟侮辱
我们所热爱的人们,奉承我们所厌恶的人们;
我们竟使被人无故鄙视的弱者伤心,
我们竟沦为奴颜婢膝的刽子手;
我们竟向极度的愚昧、向公牛
脑袋般的愚蠢致敬;
我们竟亲吻呆若木鸡的蠢物
并表示无限崇拜,
我们竟为腐败
所发出的微光祝福。
最后,为了把眩晕
淹没在狂热中,我们竟至于
仿佛因诗才而骄傲、以表现日趋
没落的事物所引起的兴奋
为荣的神父
未渴而饮,未饥而食!……
——快把灯吹灭吧,别再迟疑,
让我们躲入黑暗深处!
静   思①
乖些,我的痛苦,你要更加安稳.
你曾巴望黄昏;瞧吧,它已来到:
一种灰暗的气氛笼罩住全城,
有人得到宁静,有人添上烦恼。
当那一大群卑贱的芸芸众生,
被欢乐、这无情的刽子手鞭打,
前往奴隶的欢会中搜集悔恨,
我的痛苦,伸出手来;跟我来吧,
离开他们,瞧那些过去的年代,
穿着古装,凭靠着天空的阳台,
从水底映出微笑的留恋之心,
在桥洞下面睡着垂死的太阳,
亲爱的,你听良宵缓步的足音,
像一幅长长的殓布拖向东方。
献给美的颂歌
你来自幽深的天空,还是地狱,
美啊?你的目光既可怕又神圣,
一古脑地倾泻着罪恶和善举,
因此人们可把你和酒相比并。
你的眼睛包含着落日和黎明;
你像雷雨的黄昏把芳香播散;
你的吻是春药,你的嘴是药瓶,
能使英雄怯懦,又使儿童勇敢。
你出自黑色深渊,或降自星辰?
命运受惑,像狗追随在你裙下;
你随意地播种着灾祸和欢欣,
你统治一切,却没有任何报答。
美,你在死人身上走,还要嘲弄;
你的首饰中有魅力的是恐怖,
凶杀在你最珍爱的小饰物中,
在你骄傲的肚皮上淫靡起舞。
蜉蝣花了眼,朝你这蜡烛飞去,
嘶地一声烧着,还说:火炬有福!
情郎俯在美人身上气喘吁吁,
好像垂死的人抚爱他的坟墓。
这有何妨,你来自天上或地狱?
啊美!你这怪物,巨大、纯朴、骇人!
只要你的眼、你的笑、你的双足
打开我爱而不识的无限之门!
这有何妨,你来自上帝或魔王?
天使或海妖?——目光温柔的仙女,
你是节奏、香气、光明,至尊女皇!——
只要减少世界丑恶、光阴重负!
以下钱春绮译
1、信天翁﹡
常常,为了消遣,航船上的海员
捕捉些信天翁,这种巨大的海禽,
它们,这些懒洋洋的航海旅伴,
跟在飘过苦海的航船后面飞行。
海员刚把它们放在甲板上面,
这些笨拙而羞怯的碧空之王,
就把又大又白的翅膀,多么可怜,
像双桨一样垂在它们的身旁。
这插翅的旅客,多么怯濡呆滞!
本来那样美丽,却显得丑陋滑稽!
一个海员用烟斗戏弄它的大嘴,
另一个跷着脚,模仿会飞的跛子!
云霄里的王者,诗人也跟你相同①,
你出没于暴风雨中,嘲笑弓手,
一被放逐到地上,陷于嘲骂声中,
巨人似的翅膀反倒妨碍行走。
﹡本诗最初发表于一八五九年四月十日的《法国评论》,后收入《恶之花》,第二版(初版未收此诗)。本诗原来只有三节,缺第三节,后根据阿塞利诺的建议补写。诗中所述乃是一八四一年航海前往毛里求斯岛时的海上所见。
①不为世人理解的诗人的孤独感乃是浪漫派和巴那斯派诗人爱用的主题。
2、感 &应﹡
自然是一座神殿,那里有活的柱子①
不时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语音;
行人经过该处,穿过象征的森林,
森林露出亲切的眼光对人注视。
仿佛远远传来一些悠长的回音,
互相混成幽昧而深邃的统一体,
像黑夜又像光明一样茫无边际,
芳香、色彩、音响全在互相感应。
有些芳香新鲜得像儿童肌肤一样,②
柔和得像双簧管,③绿油油像牧场,④
——另外一些,腐朽、丰富、得意扬扬,
具有一种无限物的扩展力量,
仿佛琥珀、麝香、安息香和乳香,
在歌唱着精神和感官的热狂。
本诗直接发表于初版《恶之花》,约作于一八四五年左右,亦说作于一八五五年左右。“感应”的概念表达了波德莱尔的美学思想,是象征主义的重要理论基础。波氏常重复论述这一主题,参看《浪漫派艺术:瓦格纳和汤豪塞》、《一八五五年博览会》。在《一八四六年的沙龙》中波氏曾引用
E.T.A.霍夫曼《克莱斯列里阿那》中的一节:“我发现色、声、香之间有某种类似性的和某种秘密的结合……”有些评论家从第一节中找到跟爱伦&坡的几行诗有共鸣之处,如坡的《Al
Aaraaf》中有这两行:
All nature speaks,ande'en ideal things
Flap shadowy sounds from visionary Wings.
①将自然比作神殿,是法国文学中常见的比喻。
②嗅觉与触觉通感。
③嗅觉与听觉遁感。
④嗅聋与视觉通感。
3、大 &敌﹡
我的青春只是黑暗的暴风雨,
到处看到斜射过辉煌的阳光,
雷和雨造成如此破坏的惨况,
园中剩下的红果已寥寥可数。
如今我已接触到思想的秋天,
我应该拿起我的锄锹和耙子,
重新翻耕被大水淹过的土地,
大水造成的深坑简直像墓园。
谁知道我所梦想的新的花枝,
在被冲洗得像沙滩的土壤里,
能否找到活命的神秘的营养?
—啊,痛苦!啊,痛苦!时间侵蚀生命,
隐匿的大敌在蚕食我们的心,
用我们失去的鲜血把它养壮!
﹡本诗最初发表于一九五五年六月一日的《两世界评沦》。诗中所述隐匿的大敌有各种解释,如无聊、悔恨、时间、死亡、恶魔。从第十二行“时间侵蚀生命”观之,似以“时间”解释比较适合,《航海》第七节也把时间称为大敌。
4、人与海﹡
自由的人,你会常将大海怀恋!
海是你的镜子:你向波涛滚滚、
汪洋无限中凝视着你的灵魂
你的精神同样是痛苦的深渊
你爱沉浸在自己的影子里面;
你用眼睛和手臂抱它,而你的心,
听这架鹜不驯的悲叹的涛音
有时借此将自己的烦嚣排遣。
你们俩都很阴沉而小心翼翼:
人啊,有谁探过你内心的深奥,
海啊,有谁知道你潜在的富浇,
你们是那样谨守你们的秘密!
而在同时,不知已有多少世纪,
你们不知悔改,互相斗狠争强,①
你们竟如此喜爱残杀和死亡,
哦,永远的斗士,哦,仇深的兄弟!②
﹡本诗最初发表于《巴黎评论》一八五二年十月号。当时题名《自由人与海》。
①人想征服海,海想吞没人。
②时而相通相爱,时而互相残杀,显示了感情的二重性。
5、首 &饰﹡
爱人赤身裸体,她知道我的心,
只留下一些丁丁当当的首饰,
豪华的饰物赋予她得意的神情,
像摩尔人女奴欢庆快乐的节日。
当首饰抖动着发出尖声嘲笑,
这个金属和宝石的灿烂世界,
使我欣喜若狂,我强烈地爱好
这种由声和光混合成的宝贝。
她随后就肉体横陈,让我抚爱,
从沙发高处露出舒适的微笑,
见我如此情深意绵,就像大海
升向悬崖那样,向她步步升高。
她像一只驯服的老虎盯着我,
茫茫然像梦想似的搔首弄姿,
那种天真淳朴跟淫荡的结合
给她的变形添.上了新的魅力
她的手臂和小腿,她的大腿和腰
像香油一样润滑,像天鹅一样苗条,
在我明朗的慧眼之前晃晃摇摇;
她的肚子和乳房,我的一串葡萄,
向我逼来,比堕落天使更加温存,
要来扰乱我灵魂的休憩状态,
要让我这安静而孤独的灵魂
从她坐一着的水晶岩上坠落下来。
我好像看到一幅新绘的画图,
安提俄珀①的腰装着少年的上身,
这样,就使她的骨盆显得突出。
黄褐色的脸上搽满鲜艳的脂粉。
—灯火终于死心塌地趋于熄灭,
只剩下壁炉的火照亮这间卧室,
每次当它发出冒着火焰的叹息,
就把她琥珀色的皮肤染成血色。
﹡本诗直接发表于初版《恶之花》。为被法院判决删削的六首禁诗之一。诗人描写的爱人指让娜&迪瓦尔。迪瓦尔黑白混血出生,波德莱尔称之为黑维纳斯,是诗人肉体之爱的代表。
①安提俄珀,希腊神话中底比斯王的女儿。宙斯趁她睡熟时化身为羊人将她奸污,后来生下安菲翁。意大利画家科瑞乔约杰作《安提俄珀或安提俄珀的睡眠》藏于卢浮宫博物馆。参看戈蒂埃诗集《珐琅和雕玉》中的《云》。
6、异国的清香﹡
当我闭上双眼,在暖秋的晚上,
闻着你那温暖的乳房的香气,
我就看到有幸福的海岸浮起,
那儿闪耀着单调的太阳光芒,
悠闲的海岛,获得自然的恩赏,
长满奇异的树木,美味的果实;
妇女的眼睛天真得令人惊异,
男子们身体瘦长而精力很旺。
你的香气领我到迷人的地方,
见一座海港,布满船帆和帆樯,
还露出受海波颠簸后的余慵,
而那绿油油的罗望子的清香,
在大气中荡漾,塞满我的鼻孔,
在我心中混进水手们的歌唱。
﹡本诗为让娜&迪瓦尔而作。诗中混有对毛里求斯岛和多罗泰《参看《给一个马拉巴尔姑娘》)的回忆。散文诗《巴黎的忧郁》第十七篇《头发中的半球》亦有类似的描写。
7、头 &发﹡
哦,垂到脖子上的浓密的头发!
哦,环形的卷发!哦,慵懒的清香!
狂喜啊!我要像挥动手帕一样
将头发摇荡,为了在今晚让沉睡在
发中的回忆充满这阴暗的卧房!
无精打采的亚洲,炎热的非洲,
遥遥远隔而几乎消逝的万邦,
都活在你的深处,芬芳的丛林!
像别人的精神飘在乐曲之上,
爱人啊,我的精神在你的发香上荡漾。
我要去到那充满生气的树木和人
都在炎热之下长久昏厥的地方;
结实的发辫啊,请做载我的海浪!
乌木色的海,在你的内部藏有
风帆、桨手、旌旗、桅杆的美梦之乡:
一个暄嚣的海港,可以让我的灵魂
大量地酣饮芳香、色彩和音响;
那儿有驶过金光波纹的肮船
伸开巨大的臂膀,要拥袍那
永远漂着暑气的晴天的荣光。
我要把我爱陶醉的头钻进这座
包容另一海洋的黑发的大海;
我微妙的精神,受到摇动的抚爱,
将能再找到你,丰烧的慵懒啊,
找到香甜的悠闲给我的无限安慰!
蓝色的头发,由黑暗撑着的营帐,
你赐我无限的、圆形天空的蔚蓝;
在你一绺绺头发密布绒毛的岸边,
我要热烈陶醉,陶醉在由麝香、
椰子油、柏油混合的香气里面。
长久!永久!在你浓密的长发里,
我要亲手撒布红蓝宝石和珍珠,
让你能够常常听从我的心愿!
你不是我梦中的绿洲?不是我悠然
从其中饮我回忆之酒的葫芦?
﹡本诗最初发表于一八五九年五月二十日}的《法国评论》。本诗歌咏让娜&迪瓦尔的头发。参看散文诗集《巴黎的忧郁》中的《头发中的半球》。
8、跳舞的蛇﹡
墉懒的爱人,我爱看你
美丽的身上,
仿佛一幅飘动的料子,
皮肤在发光!
你那发出强烈香气的
满头浓发上
海,馥郁,动荡,激起蓝色、
棕色的波浪。
仿佛受到晨风的吹荡
醒来的小船,
我的梦魂正准备驶往
遥远的天边。
你的眼睛一点不表示
温存和爱情,
那是一对冰冷的首饰,
混合铁和金。
看到你有节奏地行走,
放纵的女郎,
就像受棒头指挥的蛇
在跳舞一样,
你那懒得支撑不住的
孩子般的头,
像一匹幼象软绵绵地
摇晃个不休,
看你倒下来,玉体横陈,
像灵巧的船
摇来摆去,把它的桅析
倒向水波间。
仿佛轰隆融化的冰川
涨起了大水,
当你两排牙齿的岸边
洋溢着口水,
我像喝到苦而醉人的
波希米①美酒、
给我心里撒满繁星的
流体的宇宙!
﹡本诗直接发表于初版《恶之花》,为歌咏让娜&迪瓦尔之作。
①波希米,通译波希米亚,在今捷克境内。
9、腐 &尸﹡
爱人,想想我们曾经见过的东西,
在凉夏的美丽的早晨:
在小路拐弯处,一具丑恶的腐尸
在铺石子的床上横陈,
两腿翘得很高,像个淫荡的女子,
冒着热腾腾的毒气,
显出随随便便、恬不知耻的样子,
敞开充满恶臭的肚皮。
太阳照射着这具腐败的尸身,
好像要把它烧得熟烂,
要把自然结合在一起的养分
百倍归还伟大的自然。
天空对着这壮丽的尸体凝望,
好像一朵开放的花苞,
臭气是那样强烈,你在草地之上
好像被熏得快要昏倒。
苍蝇嗡嗡地聚在腐败的肚子上,
黑压压的一大群蛆虫
从肚子里钻出来,沿着臭皮囊,
像粘稠的脓一样流动。
这些像潮水般汹涌起伏的蛆子
哗啦哗啦地乱撞乱爬,
好像这个被微风吹得膨胀的身体
还在度着繁殖的生涯。
这个世界奏出一种奇怪的音乐,①
像水在流,像风在鸣响,
又像簸谷者作出有节奏的动作,
用他的簸箕簸谷一样。
形象已经消失,只留下梦影依稀,②
就像对着遗忘的画布,
一位画家单单凭着他的记忆,
慢慢描绘出一幅草图。③
躲在岩石后面、露出愤怒的眼光
望着我们的焦急的狗,
它在等待机会,要从尸骸的身上
再攫取一块剩下的肉。
——可是将来,你也要像这臭货一样,
像这令人恐怖的腐尸,
我的眼睛的明星,我的心性的太阳,
你、我的激情,我的天使!
是的!优美之女王,你也难以避免,
在领过临终圣事④之后,
当你前去那野草繁花之下长眠,
在白骨之间归于腐朽。
那时,我的美人,请你告诉它们,
那些吻你吃你的蛆子,
旧爱虽已分解,可是,我已保存
爱的形姿和爱的神髓!⑤
﹡据普拉隆所述,此诗约作于一八四三年以前。直接发表于初版《恶之花》。诗中的爱人指让娜&迪瓦尔。本诗对路旁的尸体作写实的描绘,诗人并常在酒店和画室中朗诵,因而使他以“尸体文学的诗人”而闻名于世。原题,我国文献中多译作“死牲口”或“死兽”,此处应为一“女尸”。
①指苍蝇嗡嗡地飞,蛆虫窸窸窣窣地钻动。
②以上所述均为过去所见,现在回想起来,只留下梦影而已。
③波德莱尔曾批评当时的风景画家不重视凭记忆作画,见《现代生活的画家》中《记忆的艺术》。
④临终圣事,天主教徒临终前须领临终圣事,其中包括告解、圣体和终傅三件。
⑤肉体虽已消灭,爱的形姿和神髓依旧保存在诗中,显示精神主义的、理想主义的倾向。葛赛尔记录的《罗丹艺术论》中曾引用本诗的最后三节,并作如下的说明:“当波德莱尔描写一具又脏又臭、到处是蛆、已经溃烂的女尸时,竟对着这可怕的形象,设想这就是他拜倒的情人,这种骇人的对照构成绝妙的诗篇,一面是希望永远不死的美人,另一面是正在等待这个关人的残酷命运。”(参看人民美术出版社沈琪的译本)。
来,美丽的猫,靠拢我多情的心胸:
缩起你那锐利的脚爪,
让我沉浸在你那双美丽的眼中,
那儿混有金银和玛瑙。
当我的手指从容不迫地爱抚
你的头和你弹性的背,
当我的手触着你那带电的娇躯、
感到快乐而怡然陶醉,
我恍惚看到我的娇妻。她的眼光
像你的一样,我的爱兽,
又深又冷地刺人,仿佛一柄标枪,
从她的脚直到她的头,
有一种微妙的气氛、危险的清香
绕着褐色的肉体荡漾。
﹡本诗直接发表于初版《恶之花》,约作于一八五二年。《恶之花》集中有三首咏猫诗。本诗咏猫兼咏让娜&迪瓦尔。
11、阳 &台﹡
我的回忆之母,情人中的情人,
你赢得我的全部喜悦!全部敬意!
请你回想那些抚爱的优美温存,
那炉边的快慰,那些黄昏的魅力,
我的回忆之母,情人中的情人!
被熊熊的炭火照亮的那些黄昏,
罩着蔷薇色雾气的阳台的傍晚,
你的乳房多温暖!你的心多温存!
我们常常作些永难磨灭的交谈,
被熊熊的炭火照亮的那些黄昏。
在暖和的傍晚,夕阳多么美丽!
宇宙多么深奥!爱心多么坚强!
最敬爱的女王,当我俯身向你,
我好像闻到你的血液的芳香。
在暖和的傍晚,夕阳多么美丽!
黑夜拉上像墙壁一样的厚幕,
我的眼睛在暗中窥探你的双瞳,
我酣饮你的气息,哦,甘美,哦,毒素
你的双足在我亲切的掌中入梦。
黑夜拉上像墙壁一样的厚幕。
我訛灶术把那幸福的良辰唤回,
埋头在你的膝上,重温我的过去。
因为,何处可寻到你的慵懒之美,
除了你的芳心和你可爱的娇躯?
我訛灶术把那幸福的良辰唤回。
那些无穷的亲吻,那些盟誓、芬芳,
可会从那不可测的深渊里复生,
就像从海底深处出浴后的太阳,①
恢复它的青春,又向空中上升?
——哦,无穷的亲吻!哦,盟誓!哦,芬芳!
本诗直接发表于初版《恶之花》,为歌咏女性诗篇中最美的一首。每节第五行与第一行重复。为诗人最擅长的一种格式、诗中的女性为让娜&迪瓦尔。诗人跟她一时失和而分居,故作此诗缅怀旧情,同时也结合现在,表达了对将来的希冀。
①歌德叙事歌《渔夫》:“你不看到太阳月亮都爱浸入海里?它们出浴后的面庞不是倍加美丽?”
12、“今宵你要说什么,可怜的孤独的魂” *
今宵你要说什么,可怜的孤独的魂,
你要说什么,我的心,受过伤的心,
对那位最美、最善良、最亲爱的人,
她神圣的眼光又使你焕发青春?
—我们要来自豪地歌唱她的赞诗,
她那威严中的优美真无与伦比,
她灵妙的肌肤发出天使的香气,
她的眼睛给我们裹上光明的外衣。
不管是在夜间或是在孤独之中,
不管是在街头或是在人群之中,
她的倩影总像凌空飘舞的火炬。
它有时对我说:“我很美,我命令你,
为了我的缘故,你要一心去爱美;
我是守护天使、诗歌女神和圣母!”
*一八五四年二月十六日写不具名信给萨巴蒂埃夫人时附寄此诗。最初发表于一八五五年一月十五日的《巴黎评论》,作为巴尔巴拉小说《红桥谋杀案》中的引用诗(未具作者姓名)。
13、黄昏的谐调﹡
是时侯了,花儿在枝干上发颤
每朵都在吐香,像个香炉一样,
音响和清香在暮霭之中荡漾,
忧郁的圆舞曲和倦人的晕眩!
每朵都在吐香,像个香炉一样;
小提琴像一颗伤痛的心呜咽;
忧郁的圆舞曲和倦人的晕眩!
天空又愁又美,像大祭台一样①。
小提琴像一颗伤痛的心呜咽,
一颗柔心,憎恨太虚黑暗茫茫!
夭空又愁又美,像大祭台一徉,
太阳沉入自己的凝血。
一颗柔心,憎恨太虚黑暗茫茫,
搜集光辉的往日的一切怀恋!
太阳沉入自己的凝血……
你在我心中像一尊“圣体发光”②!
﹡本诗为写给萨巴蒂埃夫人的诗,但未寄出。最初发表于一八五七年四月二十日的《法国评论》。原诗每节第二行和第四行都在次节的第一行和第三行中重复,全诗只押两个韵。这种美丽的格式原是一种马来诗体,称连环诗。法国浪漫派诗人发现这种诗体而加以模仿。如勒孔持.德&李勒的诗《悲伤的诗》共有八节,三十二行,最后一行与第一节第一行重复,但不限两个韵。
①像个香炉……像个大祭台,这两个比喻令人想到维尼的诗《牧人之家》第一章第五节的第四行和第七行的同样用法。
②圣体发光,一种圣器,又译圣体触、圣体光子以及圣体显供台。把萨巴蒂埃夫人比作“圣体发光”,显示诗人对夫入虔诚的崇拜之情。
14、邀 &游﹡
好孩子,小妹,
想想多甘美,
到那里跟你住在一起!
在那个像你
一样的国土①里,
悠然相爱,相爱到老死!
阴沉的天上,
湿润的太阳,
对我的心有无限魅力,
多神秘,像你
不忠的眸子
透过泪水闪射出光辉。
那儿,只有美和秩序,
只有豪华、宁静、乐趣。②
在我们屋里,
我要去布置
被岁月磨得光亮的家具;
奇花和异卉
吐放出香味,
混着龙涎香朦胧的馥郁,
富丽的藻井,
深深的明镜,
东方风味的豪华绚煌,
都要对人心
秘密吐衷情,
说出甘美的本国语言。
那儿,只有美和秩序,
只有豪华、宁静、乐趣。
瞧那运河边
沉睡的航船,
心里都想去飘流海外,
为了满足你
区区的心意,
它们从天涯海角驶来。
—落日的斜晖,
给运河、田野、
和整个城市抹上了金黄
紫蓝的色彩,
整个的世界
进入温暖的光辉的睡乡。
那儿,只有美和秩序,
只有豪华、宁静、乐趣。
﹡本诗为歌咏玛丽&迪布朗的诗篇。最初发表于一八五五年六月一日的《两世界评论》。
①国土,指荷兰,但不一定指现实的荷兰,而是指诗人梦想中的理想乐土。此处将自然与情人同一化。
②此处的叠句叙述理想的美的性质,对女性与自然双方均通用。但不仅指外形的要素,亦包括内在的要素。
15、秋之歌﹡
我们就要陷入寒冷的黑暗,
再会,短促夏季的强烈之光!
我已经听到凄然着地的枯枝
簌簌地落在院中的石子路上。
我心中将恢复一切严冬:愤慨、
怨恨、战栗、恐惧、重劳役的繁忙,
我的心将变成红通通的冰块,
就像落进北极地狱中的太阳。
我倾听落地的薪枝,全身发抖,
搭刑架之声也没有如此凄凉。
我的心灵像一座崩塌的城楼,
禁不住撞锤①那样不停地猛撞。
在单调的着地声中,我像听见,
某处有人慌忙忙钉棺材之声……
为谁?—昨天是夏季,眼前是秋天!
这神秘的声音像出殡的钟声。
我爱你的淡绿目光,温柔的美女,
可是今天我却逃脱不了忧伤,
你的爱情,你的香闺,你的壁沪,
都不及照耀在大海上的太阳。
然而,爱我吧,好人!像慈母一样,
哪怕她的儿子不肖而且忘恩;
爱人啊,妹啊,给我一点像夕阳、
或是像秋光艳丽的片刻温存。
时间不长!坟墓等着;它真贪婪!
啊,请让我把头枕在你的膝上,
一面惋惜那炎炎的白夏,一面
欣赏晚秋的柔和的黄色的光!
﹡本诗最初发丧于一八五九年十一月三十日的《现代评论》,题名献给M.D。
(玛丽&迪布朗)。当时没有分章。《恶之花》再版时收入集中。本诗堪称波德莱尔爱情诗的绝唱。
①撞锤,古时撞破城门、城墙的兵器,为一大杵,前端为铁制,形如羊头,故亦译羊头撞锤。又有悬于木架上者,称撞墙车。
16、秋之十四行诗﹡
你那明如水晶的眼睛向我询问:
“我对你有什么价值,奇怪的朋友?”
——快乐吧,不要作声!除了太古野兽
那样的单纯,我这恼怒一切的心,
不愿对你透露它的可怕地的隐衷
和那用火焰写成的阴暗的奇闻,
摇着我的摇篮催我长眠的女人。
我憎恶热情,我的精神使我苦痛!
我们安然相爱吧,小爱神丘比特①
暗藏在哨所里,张着运命的弓矢。
我知道他那古代武库里的武器:
罪恶、恐怖和疯狂!—哦,苍白的雏菊!②
你我不都像秋季太阳已是迟暮?
哦,如此洁白而冷冷的玛格丽特!
﹡最初发表于一八五九年十一月三十日的《现代评论》。《恶之花》再版时收入集中。克雷佩认为,这是歌咏玛丽&迪布朗的诗篇。一八五四年她曾在快乐剧场扮演过《阿登森林的野猪》中的玛尔格,故在诗中称她为玛格丽特。在波德莱尔眼中,当时她已失去青春,不再像一八四七年演金发美女时那样年轻了。
①小爱神丘比特,罗马神话中的爱神,手持弓箭,中其金箭者就会产生爱情。
②雏菊,原文为marguerite,音译即玛格丽特。
17、音 &乐﹡
音乐有时俘获住我,像大海一般!
向着我苍白的星,
在多雾的苍弯下,茫茫灏气里面,
我登上小舟航行;
我鼓起象征帆一样的我的肺部,
挺起了我的前胸,
我攀越过那被黑暗的夜幕罩住、
层峦起伏的波峰。
我感到一只受难船的一切痛苦
在我的心里震颤;
顺风、暴风以及它们发生的抽搐,
在茫茫深渊上面
摇我入睡。时而又风平浪静,变成
我的绝望的大镜!
﹡本诗直接发丧于初版《恶之花》。再版时作了很大的改动。在《美丽的船》一诗中将爱人比作小船,而在本诗中则将小船比为诗人自己,将大海比为音乐。
18、破 &钟﹡
又酸辛,又可爱,是在冬天夜里,
在僻啪冒烟的炉火旁边倾听,
随着排钟在雾中齐鸣的声音,
慢慢地升起那些遥远的回忆。
那声音洪亮的大钟最为幸运,
它尽管老迈,依旧灵活而健康,
忠实地发出无限虔诚的音响,
像一个在营帐下守夜的老兵。
而我,灵魂已破裂,在无聊之时,
它想用歌声冲破夜间的寒气,
可是它的声音常常趋于微弱,
仿佛被遗弃的伤兵,气喘吁吁,
躺在大堆尸体之下,血泊之旁,
拚命挣扎,却动弹不得而死亡。
﹡本诗为《冥府,诗篇之一,一八五一年四月九日发表在《议会通讯》时,题名为《优郁》。一八五五年六月一日发表在《两世界评论》时,题名为《钟》。在初版《恶之花》中发表时,始改为《破钟》。一八五一年波德莱尔年甫三十,可是在忧愁的重压之下,已感到他的生涯进入多雾的寒冬季节,他的嗓音已像破钟一样嘶哑徽弱,发不出嘹亮动听的声音了。
19、忧 &郁﹡
雨月①,整个城市使它感到气恼,
它从瓮中把大量阴暗的寒冷
洒向附近墓地的苍白的亡魂,
把一片死气罩住多雾的市郊。
我的猫在方砖地上寻找垫草,
不停地摇着它那生疮的瘦身,
老诗人的魂在落水管里升沉,
像怕冷的幽灵似的发出哀号。
大钟在悲鸣,冒着烟气的柴薪,
用假声伴奏伤风的钟摆之声,
这时,在一个患浮肿的老妇人
死后留下的发臭的扑克牌里,
红心侍从②和黑桃皇后在一起
闷闷地交谈他俩过去的爱情。
﹡本诗最初发表于一八五一年四日丸日的《议会通讯》,为《冥府》诗篇之一。诗人在阴雨连绵的冬季,感到忧郁哀伤。本诗各节的叙述,显示了诗人极丰富的想象力,奇诡幽冷,异想.天开,出人意外。
①雨月,一七九三年制定的法兰西共和历的第五月,相当于公历一月二十、二十二日至二月十九、二十一日。这一时期巴黎全市都笼罩在雨、雾、阴暗、寒冷之中。
②红心侍从,指扑克牌里的J。
20、忧 &郁﹡
当天空象盖子般沉重而低垂,
压在久已厌倦的呻吟的心上,
当它把整个地平线全部包围,
泻下比夜更惨的黑暗的昼光;
当大地变成一座潮湿的牢房,
在那里,“希望”就象是一只蝙蝠,
用怯懦的翅膀不断拍打牢房,
又向霉烂的天花板一头撞去;
当雨水洒下绵绵无尽的细丝,
仿佛一座牢狱的铁栅栏,
当一群悄无声息的讨厌的蟢子
来到我们的头脑的深处结网,
这时,那些大钟突然暴跳如雷,
向长空发出一阵阵恐怖的咆哮,
如同那些无家可归的游魂野鬼,
那样顽固执拗,开始放声哀号。
—一队长长的柩车队伍,没有鼓乐伴送,
在我的灵魂里缓缓前进;“希望”
失败而哭泣,残酷暴虐的“苦痛”
把黑旗插在我低垂的脑壳上。
﹡本诗前三节叙述诗人探陷在忧郁之中,仿佛置身牢狱。第四节及第五节叙述痛苦的爆炸,诗人沉栩于殡葬和死亡的幻觉。
21、时 &钟﹡
时钟!恐怖的、无情的、不祥的神,
它的指针威胁我们,说道,“别遗忘!
战栗的痛苦,就像射中靶子一样,
很快就要射穿你充满恐怖的心;
“轻烟似的快乐将在天边消隐,
就像一个气的精灵①退入后台,
任何时节,人人能获得的欢快,
时时刻刻都要被一片片吞尽。
“一小时三千六百次,每一秒都在轻轻
向你低语:别遗忘!—‘现在’急忙发出
昆虫似的声音对你说:我是‘过去’,
我用污秽的吸吻吸去了你的生命!
“请记住!别遗忘!浪费者!要记牢! ②
(我的金嗓子会说任何一种语言。)
好嬉游的凡人,每分钟都是母岩③,
没有提出黄金,不可放手丢掉!
“别遗忘,时间乃是贪婪的赌徒,
不用作弊而赢,每次总是这样。
白昼在缩短;黑夜在延长,别遗忘!
深渊总是焦渴;漏壶④空空无余。
“时钟快响了,那时,神圣的‘偶然’,
庄严的‘美德’、你的还是处女的妻子,
甚至‘悔恨’(哦!最后的归宿!),都要劝你:
死吧,老迈的儒夫!时间已经太晚! ”⑤
﹡本诗最初发表于一八六0年十月十五日的《艺术家》,写作时间约在发表前数年。《恶之花》再版时收入集中。时间时而显得太快,时而显得太慢,乃是波德莱尔和一般浪漫派诗人常用的题材。在第十首诗《大故》中,诗人曾把时间看作侵蚀生命的大敌。在波德莱尔看来,时间常常意味着死亡的临近,而人生的旅程,它最后目的地就是死亡。
①气的精灵,空气中的女妖,轻盈我忽的美人。
②“请记住”原文为英语Remember,“别遗忘”为法语Souviens-toi要记牢,为拉丁文Esto
③母岩(gangues),又译脉石,凡矿物或矿藏所由以产出之岩石,称日母岩。
④漏壶,古代所用的计时器,用水计时。
⑤为理解本诗,也可参考波氏的散文诗《巴黎的忧郁》第五首《二重的房间》的最后几节。
22、风 &景﹡
为了纯洁地作我的牧歌,我想
躺在天空之旁,像占星家一样,
而且靠近钟楼,让我醉梦沉沉,
听微风送来庄严的赞美钟声。
两手托着下巴,从我的顶楼上
眺望歌唱着的、喋喋不休的工场;
眺望烟囱和钟楼,都市的桅杆,
和那使人梦想永恒的大罗天。
透过雾霭观看:蓝天生出星斗,
窗上映着明灯,那煤烟的气流
升向弯苍,月亮把苍白的妖光
一泻千里,真个令人感到欢畅。
我将观看春夏秋的时节变更,
当冬季带着单调的白雪来临,
我将要关好百叶窗,拉好门帘,
在黑夜中兴建我妖精的宫殿。
那时,我将梦见青色的地平线、
花园、在白石池中啜泣的喷泉、
亲吻、早晚不停地唱歌的小鸟
和牧歌中最天真的一切情调。
骚乱①徒然对窗玻璃大声怒吼,
我不会从写字台上抬我的头;
因为,我将在这种快乐中陶醉:
凭我的意志之力把阳春唤回,
从我的心房里拉出红日一轮,
用思想之火制造温暖的气氛。
﹡本诗最初发表于一八五七年十一月十五日的《现在》,题名《巴黎风景》,约作于一八五二年以后,当时波德莱尔对民主运动已失去兴趣,所以关在自已的房里回想他的青春时代,一边写他的牧歌。
①骚乱,指一八四八年的革命,那时已再也不能打乱诗人的梦想了。
23、七个老头子﹡
献给维克多&雨果
熙熙攘攘的都市,充满梦影的都市,
幽灵在大白天里拉行人的衣袖!
到处都有宛如树液一样的神秘,
在强力巨人的细小脉管里涌流。
某日早晨,当那些浸在雾中的住房
在阴郁的街道上仿佛大大地长高,
就像水位增涨的河川两岸一样,
当那黄色的浊雾把空间全部笼罩,
变成一幅像演员的灵魂似的布景,
我像演主角一样,让自己神经紧张,
跟我的已经疲惫的灵魂进行争论,
在被载重车震得摇动的郊区仿徨,
突然来了个老人,他那黄色的破衣,
颜色就像快要下雨的阴沉的天,
若不是眼中闪着恶相,他的样子,
真要使人布施多如雨点的金钱。
他的瞳人就像是浸在胆汁①里面,
他的敏锐的眼光宛如凛凛的寒霜,
他的长毛胡子,硬得像一把短剑,
根根突出,就像犹大②的胡子一样。
他的腰背不驼,却像折断了一样,
他的脊梁和腿,完全形成个直角,
因此,那根矫正他的姿势的手杖
使他步履蹄姗,又使他的外表
像个跛行的走兽,三条腿的犹太人。
他像陷在雪和泥浆里,一瘸一拐,
他对世界不光是冷淡,却像仇恨,
仿佛用他的破鞋践踏无数死者。
另一个跟在他身后:同样的胡子、眼睛、
背脊、手杖、破衣,像来自同一地狱,
百岁的双胞胎,两个奇异的幽灵,
同一步调,向着茫茫的目标走去。
我被卷进什么卑鄙的阴谋之中?
是什么恶意的命运如此将我羞辱?
因为,我竟数到了七次,③每一分钟
不祥的老人逐渐增多他们的数目!
对我的不安心情进行嘲笑的人,
对我的战战兢兢未有同感之士,
试想一想,这七个面目可僧的怪人,
尽管那样衰老,却有不灭的风姿!
我如果再看到第八个冷酷无情、
冷嘲、宿命的化身,讨厌的不死鸟④,
集父子于一体,岂不要叫我送命?
—我于是离开地狱的一群,掉头逃跑。
我被激怒得像一个眼花的醉汉,
逃回家中,关紧大门,中心惶惶,
像生病,像冻僵,精神发烧而混乱,
被那种神秘和荒诞不经完全击伤!⑤
我的理性想掌稳了舵,只是徒然,
戏弄的狂风使它的努力劳而无功,
我的灵魂,像没有桅杆的旧驳船,
在无边无际的苦海上颠簸摆动。
﹡本诗和《小老太婆》一同发表于一八五九年九月十五日《现代评论》,并将该杂志寄赠雨果。雨果在十月六日致附函中写道:“你写《七个老头子》和《小老太婆》这种感人的诗篇干什么呢?你把这些诗篇献给我,不胜感谢。你在进步,你在前进。你给艺术的天空带来说不出的朋森可怕的光线。你创造出新的战栗。”
①胆汁,转义愤怒、怨恨、故意。
②犹大,十二使徒之一,出卖耶稣,后自溢而死。
③七为最高之数,又是神秘的数字。有人认为七个老头子象征天主教中的七罪宗(七大罪)。
④不死鸟,埃及神话中阿拉伯沙漠的长生鸟,亦译火凤凰,相传此鸟每五百年自行焚死,然后由灰中再生,故下文言集父子于一体。不死鸟象征不可思议变化着的不灭的生灵。
⑤七个老头子的出现,未必真有其事,大抵是出于诗人的幻觉,故造成诗人的恐怖和精神混乱。雷诺(Gale
Rerald)将‘恶之花,跟《神曲》比较,认为这首在法国文学中无与伦比的幻想诗,就像《神曲&地狱篇》的序诗中出现狮子和豹一样,乃是在大都市中心,在诗人足下展开的波德莱尔的地狱篇的序曲。
24、小老太婆﹡
献给维克多&雨果
在古老都城的弯弯曲曲的皱褶里,
在一切、连恐怖都变为魅力之处,①
我受制于我那改变不了的脾气,
窥何那些衰老、奇妙、可爱的人物。
这些老朽的怪物,从前也是埃波宁②、
拉伊斯③一样的女性!让我们爱这些
弯腰曲背的怪物!她们都还有灵魂。
她们穿着破旧的裙子,寒冷的布衣,
低头前行,忍受无情的北风的鞭打,
轰隆的马车震得她们战栗惊慌,
在她们的腋窝下面挟紧着绣花、
绣字的小提包,像挟着圣物一样;
她们行色匆匆,全像木头人一样;
像负伤的野兽,拖着沉重的步子,
又像无情恶魔吊着的可怜的铃档,
不愿跳而跳跃一下!她们虽然是
老迈龙钟,却有锐利如锥的眼睛,
像水洼里的储水在夜间光华闪闪;
她们拥有小姑娘的神圣的眼睛,④
看见发光的东西就露出惊奇的笑脸。
—你可曾注意到许多老妪的寿材
却跟童棺保持同样小小的尺寸?
聪明的死神赋予这种类似的棺材
一种相当奇异饶有情趣的象征,
而当我看见一个衰弱的幽灵
穿过巴黎的熙熙攘攘的画面,
我总像觉得这个脆弱的生命
在静悄悄地走向着新的摇篮;⑤
只要看到这些不调和的四肢,
我就不禁要作几何学的思考,
木工为了能装得进这些躯体,
需要多少次改变棺形的大小。
—这些眼睛是无穷的泪水之井,
是闪着冷却的金属之光的坩埚……
这些神秘的眼睛对于受严峻的厄运
哺育的人们具有无法抵制的诱惑! ⑥
从前的弗拉斯卡一蒂⑦的害相思的贞女⑧,
唉,只有已故的提词员才知道她
名字的、塔利亚的女祭司⑨;过去
藏身在蒂沃利⑩花丛中的轻挑的名花,
全都使我陶醉!可是,在这几个
脆弱的女人之中,有人用痛苦作蜜糖,
向赋予她们羽翼的牺牲精神这样说:
“强力的天马啊,请把我带往天上!”
一个为了祖国尝尽一切困苦①,
一个为了丈夫背负烦恼的重荷,
一个为孩子成为被刺穿胸膛的圣母②,
她们流下的眼泪可以积成江河。
啊,我曾几次跟在小老太婆的身后!
其中的一位,有一次,当西下的夕阳
用它流血的创伤把天空染红的时候,
她沉思地,独自离开,坐在长凳上,.
听那有时涌进公园里来的军乐队
为我们举行丰富的铜管乐器演奏,
在振奋人的金色傍晚,这种音乐会
把某些英勇精神注入市民的心头。
这个老太婆,还挺着背,端庄而骄矜,
她贪婪地欣赏那生动、勇壮的军乐,
一只眼有时张开,仿佛老鹰的眼睛;
大理石似的额头好像该饰以月桂!
你们就这样泰然自若,毫无怨语,
穿过热闹的都市的混沌前行,
你们,心脏流血的母亲、妓女、圣女,
曾让芳名留在万人口上的女人。
你们曾是优美的化身,光荣的化身,
如今谁认识你们!一个无礼的醉汉
在走过时用淫词秽语侮辱你们;
卑劣的顽童乱跳着跟在你们后面。
你们渐愧还活着,你们干瘪的身影,
找战兢兢,弯腰曲背,沿墙根溜达;
没有一个人招呼你们,奇异的宿命!
只在等死的、你们这些人类的残渣!
可是我,远远地亲切地盯着你们,
惶惑的眼睛望着你们满珊的脚步,
简直像你们的父亲,哦,奇怪得很,
我不让你们知道,体会秘密的乐趣:
我看到你们开出青春的热情的花朵,
我看到你们或明或暗的、消逝的韶光,
我的复杂的心品味你们的一切罪恶!
你们的一切美德使我的灵魂发出光芒!
老朽者!我的家族!哦,同种类的头脑!
我每天晚上向你们作庄严的告别!
八十岁的夏娃们,③神的恐怖的利爪
攫住你们,明天你们将会在哪里了?
﹡波德莱尔将前诗和本诗寄给雨果,并在信上(日)写道:“第二首是为了棋仿你而作的(请嘲笑我的大话,我自己也要自嘲),我把你的集子又读了几遗,其中有一种如此宏伟的仁慈跟一种如此感人的亲切混在一起。”波氏此诗,对那些老朽的弯腰曲背的老太婆,充满了爱和同情,俱也混有讽刺和嘲笑。
①波德莱尔描写城市风光的独特的表现手法。
②埃波宁,高卢人萨比奴斯之妻。她丈夫为了反抗罗马暴政,被捕入狱。她跟丈夫一起在地牢中度过九年。夫死后,她痛骂罗马皇帝,于公元七十八年被处死刑。为烈女的典型。
③拉伊斯(Laic),古希腊的绝世美人,名妓。当时希腊妓女.起此名者有数人,故常相混。
④矮小的老太婆,不但个子像小姑娘,眼晴也像小姑娘的眼晴一样。
⑤一八五九年最初发表的原诗中缺少这一节。
⑥诗人的心惯于被女性的眼睛的神秘性所吸引。即使是老太婆的眼睛也具有诱惑力。
⑦弗拉斯卡蒂,罗马附近的城市。此处为巴黎著名的赌场,位于黎塞留大街。一八三七年下令关闭,后被拆毁。
⑧贞女,古代罗马侍奉女灶神的贞女,此处另有所指。
⑨塔利亚,希腊神话司喜剧的文艺女神。她的女祭司指女演员。
⑩蒂沃利,罗马附近的名城。此处为巴黎的一家大众娱乐场、跳舞厅,位于竞利希大街。
①暗指从波兰等国逃到巴黎来的政治避难者。
②圣母马利亚看到自己的儿子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如利剑穿脚。后世画家画“痛苦圣母”像,常画出在她的胸口播着一把剑。
③夏娃,引伸为所有的女人。
25、黄 &昏﹡
罪人的朋友、迷人的黄昏来了,
它像一个同谋犯悄悄地来到;
天空慢慢合上,像巨大的卧房,
不耐烦的人变得像猛兽一样。
啊,黄昏,那些张开手臂、诚诚恳恳
能说“今天劳动了一天”的人们①
盼望的、可爱的黄昏!—黄昏,你能
安慰受剧烈痛苦折磨的灵魂,
安慰头昏脑涨的顽强的学者
和重返卧榻的、驼背的劳动者。
这时,邪恶的魔鬼们在大气中
像实业家一样张开睡眼惺松,
飞来飞去,撞击房檐和百叶窗。
透过被晚风摇动的路灯微光,
卖淫在各条街巷里大显身手,
像蚁冢一样向四面打开出口;
它像企图偷袭的敌方的队伍,
到处都要辟一条隐匿的道路;
它在污浊的城市中心区蠢动,
像从人体上窃取食物的蛆虫。-
到处都听到厨房里的咝咝声、
戏馆的尖叫声、乐队的呜呜声;
在那以赌博为乐的客饭桌旁,
聚满婊子和骗子—她们的同党,
那些无休无止又无情的贼子,
马上又要开始搞他们的惯技,
偷偷撬开人家的大门和银箱,
为了混上几天、给情妇添衣裳。
在这严重时刻,沉思吧,我的魂,
塞住你的耳朵,别听这怒吼声。
此时,病人们的痛苦正在加重!
阴暗的黑夜掐住他们的喉咙;
他们气数尽了,走向公共深渊;
医院里充满他们的呻吟。—今晚,
有几个不能再回到爱人身旁,
到炉边去寻求香喷喷的羹汤。
而且,大多数从来不知道什么
家庭之乐,从未好好地生活过!
﹡本诗据普拉隆所述,本诗于一八四三年底已写成。初版‘恶之花》中本诗为第六十七首,《黎明》为第六十八首。散文诗《巴黎的忧郁》中也有同名的一首(第22首),可合读。一八五五年波氏将这两首诗寄给费尔南.德努瓦耶,他曾要求诗人写些乡野诗刊入《枫丹白露》,并在信中写道:“在像圣器室和天主堂的弯顶一样的弯顶笼罩下的树林深处,我想起我的令人惊奇的城市,在树林顶上荡漾的奇妙的音乐,在我听来,就像是人类哀吟的翻译。,这两首诗的印象主义的色调,显示出波德莱尔的风格,正如福楼拜所说:“像大理石一样坚硬,像英国雾一样具有渗透力。”
①在《一天的结束》(《死亡》第四首)和《午夜的反省》(《增补诗》第七首)两诗中也表达同样的感情。
26、黎 &明﹡
在兵营的院中奏着起床号声,①
早晨的微风吹刮着盏盏路灯。
正是在此时,一阵一阵的恶梦
使棕发青年们在枕头上扭动,
灯火给日光添.上了一块红斑,
仿佛眨动的、充满血丝的红眼,
顶住顽强、沉重的肉体的灵魂,
就像灯火和白日在进行斗争。
一切逝者的战栗弥漫在空中,
像被微风吹拭的流泪的面孔,
男人倦于执笔,女人倦于谈情。
炊烟盘绕着远远近近的屋顶
卖笑的女人闭上发青的眼睑
张开嘴,耽于浑浑噩噩的酣眠;
垂着冷瘪的乳房的女叫化子,
一面吹着余火,一面呵着手指。
正是此时,在寒冷和拮据之中,
产妇们的苦痛格外加深加重;
远处的鸡啼划破长空的迷雾,
仿佛吐血的血泡将啜泣噎住,
一切建筑物在雾海之中消沉,
在养老院深处的垂死的病人
一阵阵打咯,吐出最后的喘气。
精疲力竭的浪子们返回家里。
披着红绿衫的晨曦,战战兢兢,
沿着冷落的塞纳河缓步前进,
阴沉沉的巴黎,擦擦它的睡眼,
拿起它的工具,像勤劳的老汉。
﹡本诗最初发表于一八五二年二月一日的《演剧周报》。初版《恶之花》中位子《黄昏》之后,为第六十八首。再版时列为《巴黎风光》的最后一首。参看《黄昏》诗注。
①据普拉隆记述,本诗作成于一八四三年年底以前。当时诗人跟毋亲私继父一同居住,每天早晨,听到兵营传来号声。
27、情侣的酒﹡
今天的太空多么壮丽!
不用马衔、马缰、踢马刺,
我们以酒为马来骑上,
驰往神圣仙境的弯苍!
钻进清晨的蓝色水晶,
一同追寻遥远的蜃景,
就像两个热昏的天神,
患上热病谵妄①的重症!
驾着旋风灵活的翅膀,
摇摇晃晃,轻轻地摆动,
就在同样的谵妄之中,
小妹,让我们并肩漂荡,
无休无止,也不知疲倦,
逃往我的梦想的乐园!
﹡本诗直接发表于初版《恶之花》。叙述情侣在醉意朦陇之中飘飘欲仙,像要遁入梦想中的乐园,感到无上幸福。这是一首淳朴关丽的十四行诗。
①热病澹妄,热带地方海员所患的一种脑病。患者起一种病态的游泳欲,常发生幻觉,导致投海而死。
28、累斯博斯﹡
拉丁式玩乐以及希腊式享乐之母,
累斯博斯,那儿,悒郁或愉快的亲吻,
像西瓜那样清凉,像太阳一般热呼,
使夜晚和白天都显得那样艳丽可人;
拉丁式玩乐以及希腊式享乐之母,
累斯博斯,那儿,亲吻像瀑布飞腾,
毫无畏惧地注入不见底的深渊,
发出一阵一阵的呜咽和叫喊之声,
奔流得那样狂暴、神秘、汹涌而深远,
累斯博斯,那儿,亲吻像瀑布飞腾!
累斯博斯,那儿,美人们①互相吸引,
那儿,从没有得不到响应的叹气,
星辰像对待帕福斯②一样对你崇敬,
维纳斯完全可以对萨福③心怀妒忌!
累斯博斯,那儿,美人们互相吸引,
累斯博斯,夜晚暖热而倦人的地方,
它使眼睛深陷的少女们对着镜子
恋慕自己的肉体,徒然孤芳自赏!
抚爱自己已达婚龄的成熟的果实,
累斯博斯,夜晚暖热而倦人的地方,
让老柏拉图④皱起他的谨严的眉头;
温柔乡的女王,高贵可爱的乐土,
尽管你有过度的亲吻,你的风流
永远地无穷无尽,你可以得到宽恕。
让老柏拉图皱起他的谨严的眉头。
你可以得到宽恕,尽管有无限痛苦
不停地折磨那些野心家们的心,
他们在天的另一边,离我们很远处,
醉眼朦胧地被你喜悦的微笑吸引!
你可以得到宽恕,尽管有无限痛苦!
哪位神,累斯博斯,竞敢来将你问罪,
对你那忙得苍白的额头进行膺惩,
如果不把你的小河注入海中的泪水
先在他的黄金的天秤上称上一称?
哪位神,累斯博斯,竟敢来将你问罪?
公正和不公正的法律有什么用场?
心地高尚的处女们,多岛海⑤的荣耀
你们的宗教也庄严,像其他宗教一样
爱情对天堂和地狱会同样加以嘲笑!
公正和不公正的法律有什么用场?
因为累斯博斯从世人中间选出了我,
让我歌烦它那些如花的处女的秘密,
在狂笑之中常有暗暗的眼泪混和,
这种悲惨的神秘,我从小就很熟悉,
因为累斯博斯从世人中间选出了我。
以后我就在琉卡第亚⑥岩顶上察看,
就像一个眼光尖锐而准确的哨兵,
日夜监视着那些双桅帆船、小帆船、
或是快艇在碧空远处颤动的形影,
以后我就在琉卡第亚的岩顶上察看,
想知道汪洋的大海是否宽大而仁慈,
在回荡到岩边的波涛的呜咽声中,
可会在某个夜晚,萨福的尊贵的尸体
被送回宽容的累斯博斯,她跳入海中
想知道汪洋的大海是否宽大而仁慈!⑦
男子气概的萨福,多情的闺秀诗人,
她的阴郁的苍白比维纳斯更美艳!
—后者的蓝眼睛不及她乌黑的眼睛,
痛苦在她的眼睛的周围留下了黑圈,
男子气概的萨福,多情的闺秀诗人!,
—比亭亭玉立在世上的维纳斯更美,
她把她那种安详宁静的稀世之珍
和她那金发上射出的青春的光辉
倾泻给那位迷恋爱女的海洋老人;
比亭亭玉立在世上的维纳斯更美!
—在她褒读神明的那天死去的萨福,
她蔑视了人们创立的礼拜和仪式,
她把美丽的肉体献给傲慢的狂徒
充当高贵的牺牲,治她背教的罪孽,
在她裹读神明的那天死去的萨福。
从那时以后,累斯博斯就独自哀伤,
尽管全世界的人都对它表示尊敬,
它每夜总沉醉于从它荒凉的岸旁
一直传向太空的阵阵狂风的凄鸣!
从那时以后,累斯博斯就独自哀伤!
﹡累斯博斯,又译莱斯沃斯。本诗为诗人早期之作。在一八四六年己预告要出一部诗集,题名《累斯博斯的女性》(意为搞同性爱的女人),但未实现。本诗最初发表于一八五0年出版的诗选《爱情诗人》,后收入初版《恶之花》,为被法院判决删削的六首禁诗之一。累斯博斯为爱琴海中的岛名,属希腊,今名米蒂利尼。古希腊女诗人萨福曾住在该岛,她在那里创立一所音乐学校,写情歌和婚歌,与女弟子唱和。
①美人们,原文为弗里内,公元前四世纪古希猎名妓,雕刻家伯拉克西特列斯的情人,她以充当他的阿佛洛狄忒雕像的模特儿而闻名。
②帕福斯,塞浦路斯岛的古都,维纳斯的圣地,以维纳斯神殿闻名。
③萨福(前625一前580),古希腊.女抒情诗人,她曾写诗赞美美貌的少女,被当作女子同性爱的典型。女子同性爱亦称为萨福主义。
④柏拉图(前428一前347),古希腊哲学家。他反对把爱情当成利害关系和情欲的满足,认为爱情是.从人世间美的形体.上窥见了美的本体以后所引起的爱慕,由此而达到永恒的美(理式)。后世把精神恋爱称为柏拉图式的恋爱。他曾把萨福称为“第十位缪斯女神”。
⑤多岛海,爱琴海的别名。
⑥琉卡第亚,爱奥尼亚’海中的岛名,即莱夫卡斯岛。
⑦相传萨福爱上一个美貌的青年船夫法翁,因失恋而在琉卡第亚的岩顶上投海自杀。奥国戏则家格里尔怕采于一八一八年曾以这一传说写成五幕悲剧《萨福》,轰动一时,此剧与歌德的戏剧《伊菲革涅亚》相媲美。
29、两个好姐妹﹡
荒淫和死亡乃是一对可爱的姑娘,
她们慷慨地亲吻,她们无比地壮健,
永保童贞的肚子裹着槛楼的衣裳,
她们永远在操劳,却从不怀胎分娩。
对那喜爱地狱者、贫穷的宫廷贵族、
厌恶家庭生活的命途多舛的诗人,
坟墓和妓院叫他到千金榆的荫处
在一张从无悔恨光临的床上安身。
充满裹读之气的这种卧室和棺材,
仿佛一对好姐妹,轮流地给予我们
无数恐怖的快乐以及可怕的温存。
污手的荒淫,你想在何时将我掩埋?
跟她争妍的死亡,你将在什么时光
把黑柏嫁接到她臭桃金娘的枝上?①
﹡本诗最初发表于初版《恶之花》。约作于一八四二年。叙述倒运的诗人在放荡的生活中等死的心情。荒淫与死亡可理解为淫神与死神。
①桃金娘,维纳斯的神花,爱情的象征。黑柏为死亡的象征。这里用树木的嫁接比喻荒淫过度而招致死亡。
30、情 侣 的 死 亡﹡
我们将有充满清香的床、
像坟墓一样深的长沙发,
在棚架上将为我们开放
另一座洞天的异卉奇花。
两颗心竞相把余热耗尽,
变成了两个巨大的火炬,
两个灵魂合成一对明镜,
双重光在镜中辉映成趣。
蔷薇色、神秘的蓝色之夜,
我们将互射唯一的电光,
像一声充满离愁的叹息;
随后,将有天使排闼入房,①
忠实愉快地使熄灭的火
和灰暗的镜子重新复活。
﹡本诗最初发表于一八五一年四月九日的《议会通讯》,为《冥府》诗篇之一。这首名诗曾由德彪西谱曲。
①这此处令人想到维尼《汪达》第八节中的诗句:“不久……死亡天使将会来把我们载在她的翅膀上,把我们一起带往温暖的碧空。”
31、喷 &泉﹡
你的美目现出了倦意,
可怜的爱人,不要张开,
你感觉到意外的欢喜,
请你保持这样的墉态。
院子里的喷泉的喧嚣,
日日夜夜地毫无休歇,
请你保持住我在今宵
沉浸在爱情中的喜悦。
喷水柱的水花
朵朵盛开,
月姑欣然给它
添上色彩,
仿佛泪雨哗哗
降落下来。
你的灵魂,也就像这样,
发出快乐的电光火焰,
迅疾而又勇猛地飞翔,
升向迷人的广阔云天。
忽而又泻下,气息奄奄,
化作哀愁无力的柔波,
沿着肉眼不见的斜面,
一直落进了我的心窝。
喷水柱的水花
朵朵盛开,
月姑欣然给它
添上色彩,
仿佛泪雨哗哗
降落下来。
你被夜色映得多美艳,
靠在你胸头,静听水声
在水盘里啜泣地长叹,
这样的快乐多么可人!
月亮、鸣泉、至福的良夜
以及周围战栗的树林,
你们那种纯洁的忧郁,
是映照我爱情的明镜。
喷水柱的水花
朵朵盛开,
月姑欣然给它
添上色彩,
仿佛泪雨哗哗
降落下来。
﹡本诗发表于一八六五年七月八日的《小评论》及一八六六年的《现代高蹈派诗坛》,曾由罗利纳谱曲。本诗原为一八五三年以前之作,但在《恶之花》初版及再版中均未收录。
32、静 &思﹡
乖些,我的痛苦,你要更加安稳.
你曾巴望黄昏;瞧吧,它已来到:
一种灰暗的气氛笼罩住全城,
有人得到宁静,有人添上烦恼。
当那一大群卑贱的芸芸众生,
被欢乐、这无情的刽子手鞭打,
前往奴隶的欢会中搜集悔恨,
我的痛苦,伸出手来;跟我来吧,
离开他们,瞧那些过去的年代,
穿着古装,凭靠着天空的阳台,
从水底映出微笑的留恋之心,
在桥洞下面睡着垂死的太阳,
亲爱的,你听良宵缓步的足音,
像一幅长长的殓布拖向东方①。
﹡本诗最初发表于一八六一年十一月一日的《欧洲评论》。诗中叙述诗人陷于极度的孤独之中,随着黄昏的降临,想忘却一天的疲劳,静待黑夜的到来,他侧耳倾听着它的足音。所有的痛苦、快乐、留恋、岁月,都以拟人化的姿态像幻影一样出现,并将在黑夜中消逝。本诗形象化地显示了一日的告终,同时也暗示诗人生涯的行将结束。本诗有维利埃&德&利尔&亚当、亨利&迪帕克及德彪西等谱曲。参看散文诗《巴黎的忧郁》第二十二首《黄昏》。
①法国诗人瓦莱里(Paul
Valtry,)对本诗有如下一段评论:“对于《静思》那首十四行诗(本集中最可爱的诗篇之一),我总感到惊异,算算有五、六句确实有弱点,但本诗的最初几句和最后几句却有着那样大的魔力,竟使中间一段不觉其拙劣,而且容易被当作虚无而不存在.必须有位极伟大的诗人才能产生这类奇迹。”
33、《恶之花》跋 &诗﹡
心里满怀喜悦,我攀登到山上,
从这里可以览眺都市的宏伟,
医院、妓院、炼狱、地狱和劳改场,
一切极恶全像花儿一样盛开。
你知道,撒旦,我的痛苦的主保,
我来并非为了流无益的眼泪;
而是像老色鬼,恋恋不忘旧交,
我要陶醉于这个巨大的娼妓,
她的地狱魔力使我永不衰老。
不管你还躺在早晨的衾被里,
昏昏、沉沉、伤风,或者昂首阔步
在用纯金镶边的黄昏帷幕里,
我喜爱你,哦,污浊的都市!娼妇,
强盗,你们是那样经常地提供
世俗的庸人们所不知的欢愉。
﹡波德莱尔在写给普莱&玛拉西斯的书信C1860年5月)中有如下的一段:“我在搞《恶之花》。不久就把原稿送上。最后的一篇,或者说是跋,歌唱巴黎这个都市,一定会使你吃惊。如果能好好完成(由悦耳的三行诗组成……”由此观之,这首跋诗的草稿是作为《巴黎的忧郁》还是作为《恶之花》再版或三版而作的收场诗,还未能判明。本诗使用跟但丁《神曲》相同的三联韵体诗写成,但缺少最后一行。又,本诗在诗人生前未发表,最初刊于米歇尔&莱维版全集(186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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