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淮河山山沟中的石堆是什么时候什么人修筑的?

回复: 148 | 浏览: 17373
| 字体: tT
阅读权限40&主题61&UID8532196&帖子2526&积分2195&
91UID282122 &精华0&帖子2526&财富139548 &积分2195 &在线时间3620小时&注册时间&最后登录&
老爷子自信满满,说自己在采石场干了二十年,这点眼力当然有,那石头人脖子地方的断茬,一看就是被人用强力凿开的痕迹,绝对错不了。
  这个结论让我愈发的想不通了,为什么那些山脚下牧道旁的石人,周遭人来人往的尚能保存的十分完好,而眼前这石人藏在人迹罕至的深山里,反倒会被如此野蛮的凿下脑袋?
  王老爷子一个劲儿催我离开,我应了一声,下意识迈动脚步,脑子里却全是疑问:是谁,在什么时候间凿下了这些石人的脑袋?又带到了哪里?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这些问题的答案,我自然无从知晓,现在唯一比较肯定的就是,这里的石人肯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否则当年那些人也不会只敲走他的脑袋,而不敲别人的。
  湖边天黑雾大,王老爷子看我心不在焉的,叫我拿着手电认真照路,否则看不清方向一脚踩到水里就恶心了。
  听他提到方向,我的心突然一动。那些石人虽然没了头,但从身上的图案仍能分辩出正面背面,这很自然的就让人产生一些联想,急忙转身折了回去。
  太阳早已落山,天空云遮雾罩的也看不见星星,在山里转了这么多天,人早没了方向感。好在我一直带着大哥给的六二式四用指北针,从怀里摸出来打开,转动方位玻璃框归零之后,对照石人的正面一看,眼睛不由得睁大了,他竟是面朝南方的。
  我更加迷茫的抓了抓头发,心想如果要找出这些石人的特别之处,这应该算是一点。可接下来又有了新的疑问:山下的石人都是面朝东,我知道那是因为游牧民族崇拜太阳,以东为大,而眼前这石人脸向南,这是什么意思?又该怎么解释?
继续留在石人边也没什么意义,我满脑子疑惑,一路上思来想去,依旧什么头绪也没有。跟着王老爷子糊糊涂涂走回扎营的地方,离了好远就闻到了肉香。武建超在内蒙当兵时就学会了抓旱獭的手段,这次果然说到做到,逮了一大两小三只,炖了满满一大盆儿,还烧了一锅茶等我们。
  大哥和赵胜利他们跟我俩几乎是踩着前后脚回来,四个人都是又饿又累,闻见肉味儿眼都绿了,一见面什么交流都没顾上,都先是蹲下来闷头一通狂吃。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吃旱獭肉,感觉味道跟兔子差不多,但因为旱獭脂肪厚,武建超又炖得时间长,汤水耗干了只剩下油,肉吃着像被炸过一样,很有嚼头儿,也香得很。
  不过单吃肉肯定不够,每人又拿了面饼掰开,蘸着盆底的油水往嘴里塞,饭盆儿都差点被抢翻。武建超做饭时就吃过了,这时笑吟吟的站在一边,惬意的瞧着我们争来抢去,笑着骂说简直是“群猪拱食”。
阅读权限40&主题61&UID8532196&帖子2526&积分2195&
91UID282122 &精华0&帖子2526&财富139548 &积分2195 &在线时间3620小时&注册时间&最后登录&
眼前的情景,让人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因为直到这时我才真正看清——这个石人,竟然没有头。
日头已经坠到了山后,天越来越黑。我在原地愣了两秒钟,又飞快的跑了过去,喘息未定的拧开手电筒,上下扫动,细细打量石人。
  那石人比我在山下见过的高大许多。而且石块形状规则,应该是经过了比较精心的修整。相对平滑的石面上是古朴粗犷的刻纹,从下到上的手脚四肢、兵器衣饰各部分都很清晰完整,唯独双肩以上的位置空空如也,硬生生缺了一个头,显得十分诡异。
  事情有些蹊跷,我又在周围找了一圈,地上除了茂密的牧草,什么都没有,看来这些石人的头也不是风化掉落的。
  冷雾逼近,我被冻得打了个哆嗦,身上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石人太高大,我看不到他们肩膀上面的状况,只能用手电照着,踮着脚一步步后退了去瞧。可退着退着,一个声音突然从我背后传了过来:“你干什么呢?”
  周围本来静得可以,我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前边,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声,脖根儿上的肉一个哆嗦,转身去看,原来是甘肃老爷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他说我一去好久不回,担心出了什么事,就跟了过来。
  我拿袖子擦擦被他吓出来的冷汗,说来了正好,问他知不知道这没脑袋的石人是怎么回事?老爷子一心想早点回去,草草扫了一眼就说自己也不清楚。
  我拉着他不让走,说只看一眼,接着趴在地上,让他站上来仔细看看那上头到底是什么状况。
  老爷子有些不情愿,颤巍巍的踩在我肩膀上,嘴里嘟囔说没事瞎操什么闲心,金客子(淘金客)吃饭睡觉挖金子才是要紧。
  我没理他,扶着石人站起身,把他架了上去。他趴在石人上研究了一会儿就秃噜了下来,喘着粗气对我说道:“这石头人的脑袋,是让凿下来的。”
“凿下来的?”我听了一愣,问他是不是看清楚了,怎么就能肯定是凿下来的?
阅读权限40&主题61&UID8532196&帖子2526&积分2195&
91UID282122 &精华0&帖子2526&财富139548 &积分2195 &在线时间3620小时&注册时间&最后登录&
“座山”指的是上游的产金山(存在岩金矿)。一般来说“座山”山体高大,而且多有“马牙石(石英)”脉。有座山的河谷,形成砂金矿的可能性就很大。
  “关山门 ” 又叫“关门嘴子”,是指钳形山,而“迎门山”则指的是河谷转弯处河流的迎面山,又叫“不露嘴”或者“不露口”。在“关门山”的上方,或“迎门山”前方,都是砂金出露的好地段。
  “不露风”则是说产砂金的地段,两侧的山比较高,“风”好似刮不出去一样。“不露骨”指河床底板部分的岩石不出露,表明河谷处于堆积阶,是砂金成矿的有利标志……
  这些都是淘金客们几百年来总结出来的土经验,前些日子老爷子和我大哥一起探路时,发现我大哥也知道,想必是地矿部门把这些民间规律整理总结后,写到了勘探员的课程里。
  当然,口诀成立是有前提的,并不是在你家门口随便找座山,看着觉得像就行的。你得肯定当地确实产黄金,拿新疆来说,阿尔泰山、天山、昆仑山、阿尔金山的腹地和山前一带都是产金区,此外河北的虎山、东北的黑河一带也很多砂金,这些口诀就大概管用。
经老爷子点拨,我对周围的地形也留起了意。湖面被两边的高山夹在中间,弯弯曲曲的像条长带子,初看上去感觉不像湖,倒像条十分宽广的大河。同时湖面积很大,我只知道走了很久,依旧看不到湖水泻下形成瀑布的地方。
  我俩沿着湖岸边说边走,不时的停下取土淘沙,却一直没什么收获。我觉得现实和口诀似乎有些出入,又忍不住问,说自己怎么既没看见‘三山’,也没看出‘四不露’?
  没想到老爷子咳嗽几声,竟然摇摇头说自己也拿不准。因为阿尔泰山的砂金大多是出在山沟里,湖边有金子的倒真不怎么常见,至少他没见过。
  我张大嘴“啊?”了一声,说这算啥事?那咱们不是抓瞎了么?
  老爷子倒没表现出担心,笑笑说没啥好怕的,野鸭子肚里的金花儿总不是假的吧?肯定会有金子。而且他很服气我大哥的本事,勘探员到底有系统专业的地质知识,眼光比土方法高明,比如前边提到的什么“冰川砂金矿”,他就从来没听过。
  因为没掌握好时间,走着走着,天色就不知不觉暗下了下来,湖面上也起了雾,因为海拔比较高,气温下降很快,我们都不由得裹紧了衣服。广阔的草甸在脚下眼神,身边是高山大水,茫茫天地分外的空旷孤寂,更让人添了一份寒意。
  老爷子本就在强撑,这时再也吃不消了,提议回去。我正要答应,却突然望见前方的一片高地上,竟孤零零伫立着一个巨大的黑色长形石块,虽然隔着雾,影影绰绰的有些瞧不清楚,但那种诡秘的感觉,还是让我一眼就认出了是什么东西。
  石人已经不稀奇了,但如此深的山里也有石人,还是让人颇有几分意外。我让老爷子先在原地歇着,自己快步走过去想瞧个究竟,闷着头往前小跑了一截,再抬眼一瞅,却又吃惊的停下了脚步。
阅读权限40&主题61&UID8532196&帖子2526&积分2195&
91UID282122 &精华0&帖子2526&财富139548 &积分2195 &在线时间3620小时&注册时间&最后登录&
兔子上树?我顿时张大了嘴,有些发傻。武建超回头骂了赵胜利一句:“狗日的,你们家兔子那么长的尾巴?”
那动物不但会上树,还有一条长尾巴,显然不是兔子。只不过速度太快,我们都没怎么看清。赵胜利也有点犯迷,揉了揉眼说:“咋,咋会看错咧?”
  王老爷子眯着眼睛,看着那动物跑远的方向,咳嗽说好像是只羊猞猁。大哥收起了枪,也说应该是羊猞猁,看样子森林要到头了,可能前边就是牧民所说的大草甸。
  我不解,问羊猞猁是什么东西?武建超告诉我,其实是一种长毛大野猫,乍一看的确像兔子,学名叫兔狲。只不过他以前在内蒙见的羊猞猁都是黄色的,没想到新疆的泛白,第一眼真没认出来。
  赵胜利嘟囔了一句,说这名儿起得不好,怎么叫“兔孙”?听着跟河南话里骂人的一样。
  老爷子咽了口唾沫,说你懂啥?“兔狲”这名字,是古代祭祀用的肥兔子,那是吉祥的东西。
  兔狲大多生活在草原、戈壁上,森林生里活的不多,所以大哥猜快要到大草甸了。而事实也正是如此,我们又走了不到一天,穿过草地和森林的相间交错地带,草甸终于呈现在了眼前。
  我们横穿草甸,草甸后更远的地方,则是一个阴沉沉的大湖。受它水汽滋润,草甸中各种植物生长的非常茂盛,碧草如毡,闻起来有股清甜味道。
  我看着丰美的草场,暗道可惜,这种地方其实很适合养牛一类的大牲畜,但路太远也太难走了,恐怕很难为人所利用。
  大哥一直记录着我们来时的路线,这时拿出罗盘仪比划了两下,在本子的草图上添了几笔,嘴里嘟囔了一句,说怎么是这地方?
  除了茂盛的植物,草甸里还有许多块隆起的大小石头。这些东西勾起了大哥兴趣。他招呼我们走近去看,说那都是冰碛石,是古冰川退缩的痕迹。附近有砂金矿也可能是冰积型,金子颗粒的差异会比较大。说完就找了一处草皮铲开,取了些下边的黑色底土,试着淘洗。
  大哥在那儿忙活,边上的武建超却另有发现,他指指脚边的一片比羊屎蛋儿大一圈的黑色小粪团,又指指石堆间的几个比水桶小点的地洞口,笑着说洞里头藏得有旱獭,晚上他请大伙儿吃旱獭肉。
大哥没能从草甸底下找到金花儿,不过一时也不急。当天我们在草甸子上扎了营,武建超支起了土帐篷,准备埋锅造饭,而我们剩下四个人则兵分两边,沿湖探路。
  找金苗是个技术活儿,必须得一个有经验的搭配一个没经验的。我这回跟王老爷子一起。老爷子眯着昏花老眼,端详着周围的地形,嘴里念叨的全是些“三山,四不露”之类的口诀。
  这些东西大哥也教过,不过当时说的仓促,只是填鸭式的让我先背熟,没什么具体讲解。我抓着机会问老爷子,这些口诀都是什么意思?
  老爷子已经打算干完这一趟就回家养老了,不担心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指点着周围的山势,一条条的跟我解释。
  三山就是指“座山”、“关门山”、“迎门山”三种山形,而“四不露”则是说 “沟前不露口”、“沟后不露堵”、“沟中不露风”和“全沟不露骨”四种出金的条件,要和“三山”配合在一起看。
阅读权限40&主题61&UID8532196&帖子2526&积分2195&
91UID282122 &精华0&帖子2526&财富139548 &积分2195 &在线时间3620小时&注册时间&最后登录&
有一次我忘了自己还背着东西,通过一道拐弯时,一转身不小心把背上的包撞在了岩壁上,顿时失去了重心,被沉重的大包带着直往山涧的方向歪。
  前后的人怕我一着急把他们也拉下去,竟没一个敢上来扶我,还各自躲开了些。而我当时根本控制不住身体,几个踉跄,半只脚都踩在悬崖边上时才找回平衡,勉强再次站稳。
  惊魂未定的瞧着身侧的万丈深渊,我浑身顿时冷汗浸湿,心口咚咚跳,只觉得两眼发花,双腿发软,蹲在原地缓了好几分钟,才爬起来继续往前走。想到自己差点交代在这儿,肚子里又忍不住要骂,他妈的“大跃进”干事就是不靠谱,要不是为了挖金子,这种路平时谁敢走?牧民转次场恐怕得摔死一半的羊,怪不得都不愿意来。
跨过一条塌了半边的木桥后不久,就再也看不到人工修筑道路的痕迹了。我们沿着野兽踩出的小径,一头扎进了茂密的原始森林。
  身边除了新疆落叶松,还有大片大片的白桦和云杉,树木遮天,阳光在树叶斑驳的缝隙中游离,林下蚁丘(蚂蚁营造的巢穴)散布,大者一人高,小者齐腰高,有一种灰色的歪脖鸟儿会跳到蚁丘上,用长舌头舔食蚂蚁。大哥地质干久了,见多识广,告诉我那种鸟叫蚁鴷,和啄木鸟是亲戚。
  在林海中行进,并不比走在陡峭岩壁山路上轻松,脚底下是一层厚厚的黑褐色枯枝落叶腐殖质,冰雪融化之后吸足了水,又稀又烂,脚一踩“嗤嗤”冒黑汁儿。
  不过森林里也有好东西,有次休息的时候,大哥找了棵很粗的白桦树,在离地半米高的树干上钻了个小眼儿,插进去一支草管子,里边十分神奇的流出了淡黄色的透明液体。桦树汁是天然饮料,我们每人喝了一些,甜甜的还有股清香,十分解渴。
  大哥见我们喝完了,就把那小眼儿重新塞住,还说这东西现在只是尝个新鲜,不过关键的时候能救命。苏联卫国战争的时候,很多红军战士没粮食吃,就是靠喝桦树汁坚持打仗。
  只是走了这么多天,我们的那匹老马早就累到了极限,掉膘掉的不成样子,走一步陷一步,只是苦苦支撑。武建超拽着缰绳,不要命的往前拉,嘴里还骂不绝口,说本以为多走两天就能转到瀑布上边了,谁知道会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儿,也不知王老爷子先前领的什么歪路?
  老爷子这会儿没什么心思跟他吵,只是抓着马尾巴亦步亦趋的往前,胸口拉风箱,都快把肺子咳出来了。我搀了他一把说:“老爷子,您扶会儿我得了,别揪马尾巴了,这马屁股都快让您薅秃了。”
  正说着,不远的灌木丛里忽然一阵嘈杂响动,枝叶乱摆,一团灰白的影子蹿了出来,正从我们眼前跃过。赵胜利指着大叫了一声:“兔,兔子!”大哥和武建超急忙抽枪瞄准。
  林子里野兽不少,我们沿途时常会打一些野味加菜,12号猎枪用霰弹的话,三十米之内,着弹面有一个脸盆大小,打山鸡野兔之类命中率很高。可这次大哥却“呯”的一枪打空了,那兔子灵活异常,避过了猎枪还不算,在灌丛中几个起落之后,竟然“嗖”的一下跳到了树上,转眼没了影。
阅读权限40&主题61&UID8532196&帖子2526&积分2195&
91UID282122 &精华0&帖子2526&财富139548 &积分2195 &在线时间3620小时&注册时间&最后登录&
大哥又问那条牧道该怎么走,牧民却只是摇头,说他没去过,只知道个大概方向。大哥叹了口气,揉了揉脸,对我们说没办法,只有带着辎重自己摸过去了,要征求大家的意见。
  赵胜利有些不放心的提了一句,说刚瀑布上边的人是咋回事?我们就这么过去,会不会有啥问题?
  武建超挖金心切,马上满不在乎的说道:“要找老金场的是你,现在说有问题的还是你,怎么转向转得这么快?不上去挖金子,怎么买你的拖拉机?有人怕个屁,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上去了不就全清楚了。”
  赵胜利的谨慎也有限,被武建超两句话就揭了过去。黄金当前,谁也没再有什么异议,都说这一趟算是来对了,光看着鸭肚子里的金砂大小就知道,那瀑布上头就算不是传说的姊妹海老金场,也肯定有一条极富的金脉。
  只能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谁也没想到就在要绝望的时候,最后靠我一时多心,竟然从野鸭肚子里找到了金苗。这种事其实也经常发在家禽身上,此时回忆起来,古今中外似乎有很多鸡鸭生金蛋的故事,不知道其灵感是不是来自于此。
  我们一路闲扯,心情轻松的往外走,目标一定,大家的心也都安稳了下来,之前的什么矛盾争论也都不再提了,只想着怎么能找路绕道上去,大干一场。
  回到牧民家的毡房时天都黑了。时间宝贵,我们打算天一亮就动身,考虑到带的粮食已经消耗了不少,就用鸭肚子里剥出来的金砂向牧民买了些熏马肠、风干牛羊肉之类的作为补充,又给了食宿费,休整了一晚后,满怀**的再度出发。
我们按着牧民指出的方向,一路向西,颇费了一番周折才找到了那条废弃已久的牧道。主要是因为进入一道达坂的沟口看起来像条流水沟,而我们犯了经验主义错误,觉得按常理牧道不可能从那地方插进去,以致很长时间都走岔了,耽误了整整两天的时间。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山路的艰险和距离,还是超出了我们的预计。阿尔泰山是断块山,地势成阶梯型发展,我们一路走过去,海拔急速提升,人工开凿的狭窄牧道在山崖上盘旋上下,时而通向山梁,时而深入谷底。
  一个接一个的达坂,不仅是考验你的力气,更多的还是在锤炼你的勇气。那条路因为长年没人维护,沿线多有塌方落石,很不好走,翻山越岭让人体力消耗很大,心情紧张。
  然而最可怕的是,有几处牧道甚至只是在垂直的峭壁上挖出了条半米多宽,一人来高的石沟,异常的狭窄陡峻,有的地方甚至还有尚未融化的残雪,冰凉湿滑,走一步都让人心惊肉跳。
阅读权限40&主题61&UID8532196&帖子2526&积分2195&
91UID282122 &精华0&帖子2526&财富139548 &积分2195 &在线时间3620小时&注册时间&最后登录&
一半是担心,一半是好奇,我叫他们稍等,拿小棍儿挑着,又把那野鸭子来回瞧了瞧,依旧没看出什么端倪,于是掏出随身带的沙木萨克折刀,破开了那野鸭的肚子。
  学过医的都知道,医学中有个很直接但是很有效的思想,那就是——如果外表看不出毛病,就解剖了检查。
  那野鸭子估计死的时间不长,切开之后还没什么怪味道。我用刀尖把内脏扒拉出来,发现腹腔内似乎有很严重的粘连症状,把脏器一个个挑到眼前观察,又觉得鸭胃(鸭胗)后边的砂囊似乎沉得过分,疑惑之下切开来一看,一团黄灿灿的小颗粒当时就洒了出来,竟然是金砂。
我有些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确认自己的确没看错,这才回过了味儿,兴奋的把大哥他们招呼过来,指着那一团还带着鸭屎的金砂,激动的都快说不出话了。
  武建超捏了一撮金砂,又抬头望了望瀑布,乐着说道:“好家伙,敢情上头还真有金子。”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大哥高兴的抱着我一阵猛摇,把金砂抓起来,放在手里细细观察,分析金子的颗粒大小和圆磨程度,判断瀑布上砂金矿的情形。
  最激动地是王老爷子,只见他山羊胡子一翘一翘的:“老汉儿我说得没错吧?这儿真的有大金场啊,姊妹海金场,我叔怎么会骗我?”说着捏了一粒大个儿金砂,在水里涮了涮,放进嘴里就咬,一边咬还一边说:“十足真金啊,十足真金。”
  看着我们四个的兴奋劲,只有赵胜利不明所以,小声的问道:“你你、你们高兴啥?为啥大大、大黑鹅肚里有金子?”
  我说你小子怎么还不明白,家里养过鸡鸭没有?鸟常会吃些沙土石子帮助消化,总知道吧?瀑布那边的土壤里含金子,这野鸭子吃沙土时连带金砂一起吞进肚子。你看它脏器粘连,估计是因为金子太沉排不出来,天长日久在砂囊里越积越多,压迫内脏,造成胃下垂慢性内出血,或者直接坏死穿孔,这野鸭子说不定就是被金子活活坠死的。
  武建超凑上来说:“狗日的,听说古代人有吞金自杀的,没想到鸭子也会。这死法儿真他妈富贵,想想都胃疼。”
  大哥这时也是心情大好,挺少有的同我们闲聊说:“吞金自杀倒不一定是吞黄金,古代人把很多金属都叫‘金’,很可能是吞水银之类的重金属,汞有剧毒,吃了就会死人。”
  我说不会吧,《红楼梦》里不是还写尤二姐吞金自杀么,那是实实在在吃了块生金啊。
  大哥却是一笑,说“尽信书不如无书”,小说里写的看看也就算了,怎么能全当真?其实还另外有种说法,认为吞金是吞金箔,金子延展性很好,一片金箔就足以挡住气管,让人窒息而死。
  玩笑开罢,大哥又问那牧民有没有什么路能通到瀑布上边,操着半生不熟的哈语,和他连说带比划“哇哇啦啦”说了好大一会儿,才勉强搞懂了对方的意思。
  按照那牧民的话,瀑布上其实是一座湖,湖边有大草甸,算是块水草丰美的高山夏牧场。解放前有条小路,后来毁了,“大跃进”的时候,县里为了开发牧业资源,又动用大量人力物力重新打通了一条牧道通上去,但因为地势艰险,进山线路太漫长,转一次场得不偿失,所以没过几年大家就不愿再过去了。
阅读权限40&主题61&UID8532196&帖子2526&积分2195&
91UID282122 &精华0&帖子2526&财富139548 &积分2195 &在线时间3620小时&注册时间&最后登录&
几个人意见不合,争了几句就吵了起来。眼看又要干上了,我赶紧站到中间打圆场,说到底是走是留,不是靠吵架吵出来的,大家都消停点儿,好好想办法。
  武建超考虑的很现实,如果一直找不到老金场,把时间全耽误在路上,东西吃完之后我们只能空手出山,到时说不定身上连回家路费都不够了。
  但老爷子也有道理,如果留在这儿淘金,山里夏天太短,干不了几天就得走人,实在是没什么赚头,淘了不如不淘。
  事情左右为难,还真是不好抉择。这时最有发言权的大哥终于开了口:“你们就没想过到瀑布上边看看?水里的金子可都是瀑布带下来的。”
  大伙儿一齐看向瀑布,那两边都是好几层楼高的陡峭山崖,石缝里零零星星横长着几棵小树,我说除非是猴子,不然不可能上得去。
  大哥却说,正面上不去,我们可以从侧面找路绕上去。
  我问有路吗?要万一上边什么都没有怎么办?
  “没有就没有,大不了白跑一趟。”大哥回答的干脆,可说完又补上了一句:“不过,我觉得上边肯定有。”
   我不知道大哥何以这么确定,也许他是从地质地貌上看出了什么端倪。再看武建超他们三个,一时都没说话,显然是在心里权衡着大哥的话,计较利弊。
  而就是这时,赵胜利突然惊叫了一声,手指着瀑布,口吃的说:“上上上,上头有个人!”
他这一喊,我们立即齐刷刷仰头去看,可瀑布上方除了白白的水雾,就是一道小小的彩虹,其余什么都没有。武建超不耐烦的骂道,grd整天咋咋呼呼,哪有人?
  赵胜利见我们不信,极力的解释:“真咧,真咧有,有个人咧黑脑袋从上边探出来,俺一喊,他又缩回去咧。”
  王老爷子在边上附和说的确有,他刚也看到了,就在瀑布的边上。
  我心说怪事,难道有什么人在瀑布上边**我们?可左望右望,脖子都仰酸了,也没再见着一个人影。正要放弃的时候,忽然眼角一瞥,一团灰色的物体从瀑布上顺水掉了下来。
  自从上一次的事情之后,我对水里冒出来的东西总有种特别的敏感。那物体体积不大,落下的速度很快,被巨大的水流带进潭底后,又浮了上来,随着波浪漂到了水边。我两步走近一看,发现那是一只死掉的水鸟。
  怎么说我也学了快四年的兽医,好奇之下,找了根树枝把那死鸟夹了上来。来回翻检一番,发现死鸟儿个头不小,样子有点像鹅,浑身灰褐色掺有白点,翅膀上还有红色的斑块,具体名字叫不上来,不过应该是个雁形目的野鸭之类。
  大哥他们已经准备回去了,叫我跟上。我起身正要走,却又马上意识到了蹊跷,这野鸭子浑身一点伤没有,难道是病死的?我不禁犯起了敏感,想到大哥还打算绕到瀑布上边去看看,要是那里正流行什么人畜共患的传染病,到时我们就麻烦了。
阅读权限40&主题61&UID8532196&帖子2526&积分2195&
91UID282122 &精华0&帖子2526&财富139548 &积分2195 &在线时间3620小时&注册时间&最后登录&
却没想到他根本没理我,而是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山壁,把耳朵贴在上边,一脸紧张的对我们说:“快听,有声音。”
   大伙纳闷,学着他的样子趴上去听,一听之下,发现果然有若隐若现“隆隆”的轰鸣声,正从石壁里传出来。
  那轰鸣声很轻,可此时在我们耳中却无异于一个惊雷。只因为这声音太熟悉了,我们前些天才刚刚听过,是山洪。
我喉咙发紧,立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虽说声音在固体中传播速度比在空气里快,可既然已经能听见水声了,距离就不会太远。山沟不算宽,两边都是很陡峭的岩石,周遭细树三两棵,躲无处躲,爬不好爬,大水冲过来人铁定要完。
  “跑哇!”平时最蔫的赵胜利带头大叫一声,拔腿就往山沟外跑,王老爷子尽管咳得厉害,也是转身就逃。而我看着有俩人跑了,虽然明知十有八九跑不出去,却也跟着想跑。
  可我刚没迈开两步,就被大哥硬拉住了,只听他说:“瞎激动什么?你再仔细听听。”
  我被拽回去重新听声音,这才发现了问题。那“隆隆”声虽然听起来像山洪,但却十分持续且均匀,显然是停在一处,并没有那种大浪逼来时由远而近的压迫感。
  即便如此,还是不能放心,我又问:“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哥望了眼牧民,转头很无奈对我的说:“人家刚说了,前头有道瀑布。你们可真给我长脸啦!”
  瀑布?我抓抓头,讪讪的说怪不得。赵胜利和老爷子跑出了一段,可能发现没出什么事,又被牧民骑着马追了回来。他俩自觉丢人了,脸上有点挂不住,指着武建超直骂,怪他谎报军情。
  武建超却是一脸冤枉相,一摊手说:“这能怨我吗?我自己都没跑。”
  大哥说砂金有可能堆积在落水的部位,就打算去看看瀑布。我们再转过一个弯,听到了不小的水声,向前走了不远,眼前出现了一道落差几十米高的瀑布。两侧的高山夹着流水,犹如一条白龙从断崖上倒挂下来,跌落进下边的水潭,银花飞溅,四周空气都湿漉漉的,水雾弥漫。
  山沟在这儿就算到了头,闭合的环境里十分聚音,瀑布声如雷鸣,震耳欲聋。大哥在跌水潭周边取土试淘,最后又摇了摇头,扯着嗓子跟我们说,这里的金砂含量是要大一些,但也就是跟喀喇尔古伦河谷的品味差不多,只干一个月,恐怕还是不够本儿。
连续的失望打击,都让人有点麻木了。我有气无力的问大哥,那现在怎么办?
  大哥叉着腰,皱眉看着滚滚瀑布,像是在想什么事情,没答我的话。倒是武建超先说道,现在看来想找老金场,恐怕不行了,要说这里出金也不算少,干脆留这儿干个把儿月算了,至少不会空手回去。
  王老爷却摇摇头,说这儿跟前山比出金不算少,可放在后山,那就是贫得不能再贫的矿,要淘金还是要找到老金场才成。他身体不行了,想拼了老命赚这最后一票,往后就回家养老了。
  赵胜利平时跟武建超不对付,而且还老惦记着买拖拉机,这时也结结巴巴的给老爷子帮腔,说要找老金场赚大钱才行。
阅读权限40&主题61&UID8532196&帖子2526&积分2195&
91UID282122 &精华0&帖子2526&财富139548 &积分2195 &在线时间3620小时&注册时间&最后登录&
倒是那家牧民的男主人看我们吵得热闹,反而凑了过来,对着大哥憨憨一笑,问道:“阿里太?阿里太!”
我虽然不懂哈语,却也知道“阿里太”好像就是“金子”的意思。武建超和王老爷子也不吵了,几个人一齐转头看向他。
  大哥当时狠狠一拍脑门,说自己简直是昏头了,怎么能因为语言不通,就只知道挤着眼瞎找,反而忘了问问最了解情况的牧民。
  他操着他半生不熟的哈语又和男主人聊了半天,之后面露喜色转头对我们说,这附近确实出金子,牧民有时会淘一些到山下换子弹、电池之类的日用品,只是我们没找到罢了。这牧民大哥答应明天领我们去看地方。
  而接下来的一天,我算是领教了山区牧民对时间和距离的概念。出发前他跟我们说也就十几公里远,一会儿就到。我当时还纳闷,心想离得这么近,前两天我们没怎么会看不到?直到真正走起来,我才发现自己完全想错了,这十几公里,实际上几十公里都不止。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们已经走出了高山牧场的范围,钻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山沟,两边山崖陡峭,沟底全是风化落下的岩石,乱草丛生。一条清澈的小河从高处的山间“哗哗”奔腾直下,偶尔在个别平缓地段安静下来,映照出山峰间纯净的蓝天、悠悠的白云。
  又往深处走了一截,我们看到了牧民所谓淘金的地方,都忍不住笑了。
我第一次知道,淘金还能这么懒省事。
  那牧民把他自制的溜槽直接安在河道一处比较窄的地方,两边用土石堵上,让水流从槽子上通过。装好就不管了,隔上十天半个月才会来看一眼,取走沉积的砂金。
  我们看着那牧民从溜槽里清出积累的金子,数量似乎不算很多。大哥眉头微蹙,在河道前前后后取了些土试淘了一下,微微叹气,得出了个让人万分失望的结论:
  这里有金子,但是品味太差,除非谁能直接运艘淘金船过来,实施大规模机械作业,才能用数量优势抵消金砂含量太低的问题。牧民不靠这个吃饭,搂草打兔子,不在乎出金多少,但如果我们靠土方法淘金,一个月也淘不出几克,根本是赔本的买卖。
  希望再度破灭,这些天的劳累仿佛都一起涌了上来,让我不由得颓然坐倒。武建超靠着山壁只是喝酒,王老爷子捂着嘴,咳嗽的更厉害了,赵胜利也蔫哩吧唧垂着头,总之一个个都是脸色发灰。
  大哥也是难掩失意的神色,可还是在鼓励我们,说既然河里有金子,就还有希望,不如再往前边走走看看,说不定能找到金苗。
  王老爷子却哑着喉咙发话:“不会有啦,一看就是个长不出大花儿的山沟沟。这回是老汉我害了你们,咱没那发财的命啊,真是不该来啊,老了老了,又不安分了……”
  老辈儿淘金客喜欢把金子叫“花儿”,既然连老爷子都这么说,可见这里的金子淘了不如不淘。那接下来该怎么办,打道回府回去?
  正在这时侯,武建超突然“噌”的跳了起来,我一看心说不好,难不成他昨天没打成老爷子,今天要补回来?也跟着站了起来,叫他别乱来。
阅读权限40&主题61&UID8532196&帖子2526&积分2195&
91UID282122 &精华0&帖子2526&财富139548 &积分2195 &在线时间3620小时&注册时间&最后登录&
他刚说时,我还想哪有这么倒霉的人,可不久之后就不得不信了。因为我们从头到尾忙了几个钟头,直到太阳都要下山了,竟然也是“一根金毛都没找到”。
  我的心当时就凉了半截,问那怎么办,会不会是老爷子记错了地方?
  大哥倒不是特别着急,说找金苗又不是在马路上弯腰捡钱,哪有那么轻松的?今天没找着,明天接着找就是了,这儿地方这么大,还有很多地方没走过。
当天晚上,我们找了家牧民毡包借宿。哈萨克牧民经年累月遇不着个生人,看到我们都高兴的很,款待十分热情。
  我们盘腿坐在毡房里,当中是烧干牛粪的炉火,几碗咸咸醇醇的奶茶下肚,热气腾腾羊肉就上桌了。黑红脸膛的哈萨克男主人拿着刀为我们分肉,山里羊肉嫩而不膻,肥而不腻,撒撮细盐就进嘴,吃法简单,却鲜美无比。
  可惜我们几个人里,只有大哥会说简单的哈萨克话,和那一家人聊了会儿,却都是磕磕巴巴词不达意,只能相对傻笑。
  饱睡一觉后,第二天大早,我们兵分几路继续寻找金苗,然而一天下来,依旧是一无所获。表面上还没人说什么,可我明白,大家的心肯定都已经悬了起来。
  第三天如此。
  第四天仍然如此。
  所有人开始焦虑。那是一种失去了目标的恐惧,路上虽然辛苦,但知道我们要去哪儿,干什么。可如今到了地方,却没能发现所谓的老金场,感觉一下扑了空,突然不知道下边该怎么办了。
  我心里开始后悔,只怪先前想的太简单了,现在要真找不到金苗怎么办?想象着种种恶劣后果,更是觉得冒冒失失的进山实在是欠考虑,以至于落到现在进退两难地步。
  遇到这种事,五个人的心情都不会好,气氛不知不觉就绷了起来,直到吃晚饭的时候,终于有人最先憋不住爆发了。
  先是武建超恶声恶气的发了句牢骚,王老爷子觉得他在骂自己,当时就回了一句,结果俩人就你一句我一句呛上了。武建超嗓门大,王老爷子也不弱,官话夹着甘肃土话,直把武建超骂得插不上嘴。
  “老东西,还不是你把我们骗到这儿来?”武建超嘴上说不过,蛮劲儿上来,起身就要揍人。老头儿的身子骨可抗不住他几下,我赶紧把人摁住,又让赵胜利拉着老爷子别凑过来。
  大哥也不劝架,而是另开了个话题,说我们这几天一直在河边湖边转悠,什么都没找到。他在想,这个思路会不会压根就错了,砂金矿其实不光有河流冲积形成的,还有冰积、坡积、洪积很多种类,明天可以试试水边以外的地方,说不定会有发现。
  我却说那也不对啊,从盛世才买了几台淘金机来看,那金场规模应该很大,虽然几十年过去,可我们怎么连一点痕迹都没看到?
  正说着,却看到大哥瞪了我一眼,我登时明白,眼下这个情形多说就是添乱,就把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阅读权限40&主题61&UID8532196&帖子2526&积分2195&
91UID282122 &精华0&帖子2526&财富139548 &积分2195 &在线时间3620小时&注册时间&最后登录&
哈熊其实就是棕熊,只不过这边的人都这么称呼,觉得叫哈熊才过瘾够劲儿。新疆没有野生狮子老虎(以前有老虎,灭绝了),哈熊就是山里最大最凶猛的动物,称王称霸,对深入山区的人们来说,也是种极其巨大的威胁。
  大哥给我指了指林间一棵倒掉的大树,说哈熊有时只是为了吃树底根下成窝的蚂蚁,连啃带刨就能挖断树根,有时甚至会发狠直接把树推到,其KB程度可想而知。
  不过好在哈熊天生不喜欢多事,很少主动挑衅。人在林子里走动的时候,最好有意识的弄出点动静,哈熊一般会自觉退让。怕就怕你冷不丁突然冒出来,两边对上脸又惊着了它,这种情况除非你随身带着机关枪,不然完蛋的大多是人。
  就这样在峡谷里走了好几天,我们冲上一个达坂(维语和蒙古语,意思是高高的山口和盘山路),再翻过一个小山包后,视野陡然开阔,眼前出现了一大片地势相对低平的山间牧场。
  周围山峦上的林海把草场虚抱在怀中,壁垒分明,却又浑然一体。小河随着起起伏伏的地势,在草坡间蜿蜒环绕,把一汪汪海子勾连起来。大大小小的海子波光粼粼,配上周围的翠绿山色,恍若散落在碧玉盘上的珍珠。
  除此之外,牧场上还有几顶牧民的毡包好像蘑菇一样点缀其中,一团团云朵似的羊群在河湖周围平缓宽阔的草原上慢慢移动,炊烟飘渺,流水潺潺,更是平添几分浪漫诗意。
  几天里跋山涉水,把王老爷子折腾的不轻。他胸口“呼哧呼哧”拉着风箱,瘫坐在地上端详了一下周围的地形,又掐着指头算了算,竟然说我们到了,这儿应该就是姊妹海,老金场就在附近。
新疆人难得见着海,所以喜欢把湖叫“海子”。眼前几个湖泊交相辉映,连成一片,的确像一群勾肩搭背的兄弟姐妹,叫“姊妹海”倒也形象。大哥让他们几个原地休息,却带着我,拿上他的地质老三样儿和铁锹、淘沙盘,开始找金苗。
  虽说淘了个把月金子,直到这时我这才见识到金子是怎么找的。大哥先用罗盘仪看了看方位,又往河里扔了个小木片,掐着表测了X L速。接着我们沿湖而行,每隔一段距离就停下来,在河道拐弯或者湖边浅滩之类的地方,挖坑铲点土,用淘沙盘淘洗一番。时不时的,还会从水里捞出几块石头,用地质锤和放大镜敲敲看看。
  大哥研究着盘里的砂子,又拿铅笔头儿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像是在计算什么。一边干还一边跟我讲解,说一个地方有没有含金层,和周围的地形地貌、水文气候都有关系,必须综合考虑。
  我们这样沿河验沙,用专业点的术语叫“取土样”,既可以计算砂金含量,还能寻找常与金矿伴生的乌砂,确定金脉范围。敲石头的原理也差不多,一般来说,越是掂着重,敲起来有“钢”声的石头附近,越可能有金子。
  然后又说了好多找金的口诀,什么“顶水背水”,“三山四不露”,“青牛、铁马、毒砂”,“小沟出嘴,大沟有腿,不大不小在肚里”之类的,一套一套全让我记着,搞得人一阵头大。
  扯了一大圈,大哥最后总结了一句,说其实除了这些,找金子还得看运气。运气好的,穿草鞋随便在河边走一圈儿,回家就能在鞋底儿见着金子;运气差的,哪怕你装备齐全经验丰富,就算明知那儿有黄金,却依旧挖地三尺一根金毛都找不到。
阅读权限40&主题61&UID8532196&帖子2526&积分2195&
91UID282122 &精华0&帖子2526&财富139548 &积分2195 &在线时间3620小时&注册时间&最后登录&
本来我们考虑赵胜利做事不大稳妥,而且也没钱了,就不想让他去。可他说自己愿意多干活少拿金子,软磨硬泡的我们让带上他。大哥被缠的实在烦了,就点头答应了,说赖好还能多个背东西的人。
  我笑着问赵胜利为啥那么想去?他脸一红,结巴着说:“俺想买辆拖拉机。”敢情他还惦记着拖拉机呢。
  接下来的几天是采办装备和粮食,都是老一套的东西,不过把木溜槽换成了皮溜槽,这样比较轻便。考虑到深山里可能遇到危险,每人都买了把伊犁产的沙木萨克折刀带在身上,大哥还按着地质队的习惯给我们一人发了个哨子,出事了就吹。
  另外还买了两支12号双管猎枪,枪倒是不错,就是原装子弹太贵,武建超弄了些铅砂、火药和弹壳之类的材料自己做。试子弹时我也开了几枪,感觉后坐力比军训时玩过的56半自动还大,打起来很是带劲儿。
  最后我们找了一匹老马驮给养,每人身上也带了几十斤的东西,趁着清晨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上路了。
  当时的心情,还是颇有几分激动与忐忑的,毕竟前方的目的地,是遥远神秘,但同时又遍地生金的阿尔泰山腹地,这似乎让我又找回了些杰克•伦敦小说中那种冒险者的浪漫豪情。
  但我们却丝毫不知道,之前遇到的那些事,不过是小小的序曲,真正的噩梦,其实才刚刚开始。
甘肃老头儿领路,我们几天里翻山过水,进入了阿山腹地。随着地势抬升,森林的构成逐渐变化,新疆落叶松、云杉之类俊秀挺拔的树越来越多,莽林如海,不时可以看到野生鸟兽穿梭其间,生机勃勃,全然一副原始自然的景色。
  内地有名的景区大多是青山秀水或者奇石怪柏,看起来宛如水墨国画。但阿尔泰山不同,这里山林色彩浓烈,层次分明,再加上蓝天绿水,倒有几分西洋油画的味道,简直已经分不清到底是风景如画,还是画如风景了。直到那时我才意识到,这才是阿尔泰山的真正面容,而之前淘金时的所见,不过是她可怜的脚趾头罢了。
  只是风景虽美,我们赶路的过程却并没有因此变得轻松。身上的东西依旧是那么沉,脚下的路依旧是那么难走。我从来没走过那么远的路,感觉腿都快断了,要不是有之前一个月的重体力劳动做铺垫,恐怕早就要支持不住。
  人都还能硬撑,牲口却不行了。那匹老马因为负重太大,已经累得吐起了白沫。我有些不忍,问要不停下来让牲口歇歇力?
  牵着马的武建超心肠却硬,拽着缰绳说:“歇什么歇?这老家伙不中用了,就是个一次性的东西,到了地方咱们就杀了吃肉,还能顶几天粮食。”
  他这话不假,淘金客每年秋天都是净身出山,什么都不要,只带走金子和钞票。不过看那马的腿都开始打颤了,我真有点怀疑它还能不能坚持下去,说万一死在半路怎么办?
  武建超咧咧嘴:“哪有那么容易死,你心疼牲口,你替他背东西啊。”
  走在前边的甘肃老爷子听见了我俩的对话,回头冲武建超翻了个白眼。我知道武建超又得罪人了,那老爷子因为早年在采石场干活,天长日久得了矽肺,如今走远路吃不消,一个劲儿咳嗽大喘气,该他背的东西也全落到了我们身上。武建超说什么“老东西不中用了”,“替牲口背东西”,在他听起来不是明摆着指桑骂槐么?
我们继续艰难地前进,顺一条峡谷而上,随着越走越荒僻,大哥也变得小心起来。除了告诫我们走路要集中精神,别开小差之类的话,还折了根树棍儿,对着沿途的树木和灌丛不时的敲敲打打。我本以为他是在赶蛇,问了后才知道不对,这是在跟哈熊打招呼。
阅读权限40&主题61&UID8532196&帖子2526&积分2195&
91UID282122 &精华0&帖子2526&财富139548 &积分2195 &在线时间3620小时&注册时间&最后登录&
还是大哥听出了门道,知道老爷子是不想当着太多人面把事情讲透。于是站起身递上支烟,拉着老爷子的胳膊说:“来来,咱爷俩儿到外边好好商量。”
  俩人足足说了半个钟头才回屋,我问大哥怎么样?他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脸说:“我得想想。”
  大哥这一想,就想了整整一天,话也不讲,只是坐在窗户边看他的日记本。我心里奇怪,可想起火车上因为日记挨骂的事,也不敢凑太近。
  晚上临睡的时候,大哥躺在旁边,像是下定了决心对我说道:“咱去吧,赌这一把。”
  我说:“你问清楚没有,这事儿靠谱么?”
  大哥倒是挺笃定的说,那老爷子确实知道后山一个叫姊妹海(海子,是远离大海的新疆人对湖泊的称呼)的地方,藏着一个老金场,只不过他自己没去过,是他的叔叔,在三几年的时候在矿上当过账房。那儿本来是“民采”,但没开几年就被军阀派兵强占变成了“官采”,兴旺了一阵后就废弃了。
  我惊问:“这种一面之词你都相信?”
  大哥笑着说当然不能全信,不过他以前正好看过一份材料,记载1931年富蕴地震,使阿山一处红金台(极富的金矿)露头,金脉旁之下正好有座高山湖,引水方便,采淘条件得天独厚,出金“大者如豆,小者如粟”。被盛世才“收归官办”后,他的岳父邱宗浚苦心经营,甚至还从苏联引进了几台淘金机,每年收金几万两,获利甚丰。
  两种说法,时间上比较吻合,也都提到了山里的湖泊,说的很可能是一个地方,应该是确有其事。大哥说如果我们去了,虽然按老爷子的回忆只能摸出个大概的方位,但有他这个搞地质的在,找到金苗机会还是很大的。
  我点头,觉得好像是那么回事儿,但马上又冒出个疑问:好好的金矿,为什么会废弃?军阀不要了,老百姓也不去采?老百姓不去采,建国之后咱人民go-vern-ment也不去?万一金子早被淘干净了,我们就算找到了矿场,还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照样什么都捞不着?
大哥却解释道,砂金一般是淘不干净的,除非是作为矿源的岩金断绝了。所以哪怕是被翻过很多遍的熟窝子,只要成矿的条件没变,过上一段时间就会恢复。就像我们之前淘金的河谷,前前后后已经不知被挖了多少年了,但还可以一直出金子。
  当年那个金场被废弃,有几种可能,一是盛世才倒台,人亡政息;二是1940年时阿勒泰曾有过一次矿工暴动,不少矿区被烧毁,那地方可能也受了波及;三是战乱影响,金场地处深山,物资给养全要靠外边运,所以稍有风吹草动,很容易经营不下去。
  至于解放后为什么没开发,这跟当时的历史条件有关系。那时候政治牵头,地矿部门都是先找战略国防最急需的资源。造原子弹之前全国找铀,大炼钢铁时一心找铁找煤,备战备荒那会儿,水晶、云母又成了重点。黄金开采一直是零敲碎打,从来没真正提上过日程。
  直到如今改革开放了,大家都想办法挣钱,这才想起来新疆还有黄金。全疆的金矿拉网调查已经开始了,相信过不了多久,那老金场就会被人翻出来。
  得既然大哥这么有信心,我也没道理不同意,事情就这么定下了。在深山老林里一待一两个月,这种事并不是人人都敢的,跟大家商量之后,最后愿意去的只有五个人,除了大哥和我,还有武建超、王老爷子和赵胜利。大家合伙出本钱,淘出金子平分。
阅读权限40&主题61&UID8532196&帖子2526&积分2195&
91UID282122 &精华0&帖子2526&财富139548 &积分2195 &在线时间3620小时&注册时间&最后登录&
回去的途中,我又见到了那些面朝东的石人,试着摸了摸他们久经风化的刻纹,又看看身边的一片哀鸿,心头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觉得世事难料,不管草原先民把石人立在这里是什么用意,但他们年复一年守在这里,只怕是见多了进山出山的淘金客,那些人有几个是暴富而去,又有多少人是和我们一样狼狈而归?
  回到私募长,我们在牛棚里躺了快半个月,才大概调整了过来。身体虽然恢复过来了,心里却留下了障碍,从那之后,我就有些怕照镜子,镜中的脸总是让我想起那晚的事。苦思冥想许久,仍然找不出任何头绪,似乎只存在一个有还不如没有的解释——我撞邪了,还不止一次。
  突如其来的山洪完全打乱了我们的计划,眼前最现实的问题,就是下边的事该怎么办?
  周围不少金客子被山洪吓到,纷纷打道回府走了。不过我们显然不能这么一走了之,原因很简单,一是本钱小折腾不起,二是觉得不甘心。
  大哥淘金的头几年都是跟着别的金老板干,趟熟了路子,这才自己拉队伍。来新疆前,我们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卖了,再加上大哥的一点积蓄,这才凑足了本钱。本来想大干一番,没想到老天爷不高兴,大水一过,让我们辛辛苦苦二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
  我跟大哥在底下商量,假如就此回去,虽说我们身上还有千把块,足够之后一年生活,但如果明年想再来淘金,那就彻底没了本钱,只能给人家当长工了。那些金老板雇来的工人,我们都见过,他们只算工钱不分金子,工钱低不说,弄不好还会挨工头儿老板的打,日子过得跟旧社会差不多。
  但想要重回喀喇尔古伦河谷,基本上也不用考虑了。大伙儿心里有阴影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发山洪不是闹着玩儿的,那地方没个一两年恐怕恢复不起来了。
  而且尤其重要的是,我和大哥剩下的那点钱,已经不足以支撑十个人几个月的装备和后勤了,这个最难解决,必须另外想办法。
无奈之下,只能发扬民主精神,把十个人聚在一起商量对策。我们透出意思,是大家把钱拿出来放在一起,买些工具粮食,转移阵地重头再来,到时淘出金子按人头平分。
  可就这么一个我自认为很合理的建议,却没有得到一致响应。每人的想法不一样,我们讨论了一晚上,除了一地烟头,什么结果都没有。主要是有几个人不愿意拿钱出来,怕到时再出什么意外,落个血本无归。
  倒是最后甘肃老爷子说了个提议,让人眼前一亮。他有点甘肃口音,我们费了点劲才听懂,意思是现在淘金的大多是在集中在前山一带,其实在更偏远的后山,也有很多大金场。解放前,新疆军阀盛世才曾大办金矿,不少“官采”都在阿尔泰后山。那儿的矿更富,传说沙土出金比人出汗都多,一年能淘出来十几万两,我们哪怕弄点人家采剩下尾砂搞一搞,都能赚到钱。
  有人问既然有这么好的地方,怎么没听说过人去?
  王老爷子咳嗽一声,说那都是深山老林,凶险的紧,敢去的人不多。而且道儿太远,吃饭很成问题,粮食什么的必须一次带够,干上一两个月就得赶紧出来。不过因为金子多,在后山干一个月,就能顶前山干半年了。
  我问他自己去过没有?他却摇摇头,说他来新疆淘金时,盛世才已经倒台了,不少“官采”停办,后山的老金场只是听说,去倒是没怎么去过。
  我肚子里嘀咕,什么叫“去倒是没怎么去过”?这不是明显话里有话么。
阅读权限40&主题61&UID8532196&帖子2526&积分2195&
91UID282122 &精华0&帖子2526&财富139548 &积分2195 &在线时间3620小时&注册时间&最后登录&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啼笑皆非的结果。谁会想到小小一个虫子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如果仔细追究,可以说武建超现在生死不明,很大一部分也是被他们害的。
  想到武建超,我心里又是一声叹气,顿时没了兴致,甩手把那跟美女脖子一样的“蝤蛴”丢进了水里。
  大哥却急道:“你别扔啊,还不知道这水什么时候退呢,那虫子能吃。”
真让大哥说对了,大水完全退去,已经是两天以后的事了。卖金子的钱倒是一直在身上没丢,而且包在塑料纸里,人都湿透了钱也没湿,可四周洪水茫茫,空有几百块钱又能到哪里买吃的东西。
  最后饿得很了,还真吃了那种虫子,不过味道没尝出来,都是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直接咽下去,心说蚊子腿再瘦也是肉啊。当时我们就跟啄木鸟一样,这儿敲那儿敲,竟从一棵树上找出了快二十只肉虫,这棵树还是没被蛀倒,可以想象那些被冲毁的树上肯定更多。
  两天里,我不止一次跟大哥提起,说那晚有人跑进地窝子想掐死我,后来被吓跑了,而且那个人长得很像我自己。
  可大哥却坚持说他当时根本没看到什么人,他打开手电是因为发现地窝子里进水了,着急跑出去也不是追人,而是为了看外边的情况。
  最后被缠的不耐烦了,大哥反而问我是不是做噩梦鬼压床,把幻觉当了真。我心说放屁,指着脖子上被掐出的伤给他看,说鬼压床能压出这个来么?除非是我自己掐出来的。
  总之争论来争论去也没结论,大哥又旧调重弹,让我不要再想了,因为很多事根本没法解释,与其想那些不着边际的东西,不如多考虑考虑眼前实际的问题。
  而眼前最大的困难,除了洪水还有什么?
  按照大哥的说法,今年阿尔泰的天气很不正常,比往年热的早,很可能雨季也提前到来,在上游集水区内的几个地方同时暴雨,结果和海拔更高区域的冰雪融水赶在了一起,瞬时形成了洪峰下泄,凶猛成灾。
  老金客们虽然都发觉了天气有异,可没做什么防范准备。结果一夜噩梦,人被逼到了高处,采金区却全淹在了水底。两天后大水退去,整条河谷被洗刷的面目全非,到处是碎石断木,杂草垃圾,还不时能看到被水泡发了的人畜尸体。
  我只记得大哥从树上下来后,第一句话就是:“完了,全完了。”
损失不可不谓之惨重,且不说粮食、工具、地窝子什么的全被冲没了影,就连我们以前扎营的小岛都快找不到了,只因为周围的地形参照物全变了样,那种陌生的感觉,简直跟头一次来一样。
  除了我们树上的三个,其他人也从山坡上走了下来,渐渐聚拢在一起。最让人激动的是,被大浪卷走的武建超,竟然也奇迹一样的回来了。
  不得不说他命真大的可以。据他后来讲,他当时掉进水里被直接冲出好几里,本来已经不省人事死定了,可后来也不知哪路神仙帮忙,再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竟卡在下游的一个崖缝里,除了受了点擦伤,丢了一只鞋之外,基本没什么大碍。他在那儿缩了两天,饿了个半死,水一退就走了回来。
  说起来,武建超前前后后救过我好几次,如果他死了,我心里绝对最不好过。如今看他活蹦乱跳的没事,我真是如释重负,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如此一算,十个人全须全尾一个没少,大家多少都有一份劫后余生的庆幸喜悦。不过唯独有个人情绪不高,那就是赵胜利。只见他蹲在地上,手抱着头好像在低声的哭。我心想他和武建超之间就算再有矛盾,可看人家没死,也不至于哭吧?
  大哥却偷偷的告诉我,赵胜利是因为钱丢了伤心。涨水那天晚上,他跑出来时把钱掉在了地窝子里,后来不顾一切的想折回去拿,又被大哥拦住了。这两天本来还抱有一丝希望,打算等水退了回来找,看样子只怕是没找到。
  我觉得他有点想不开,就走过去拍拍他肩膀,说了几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之类的话安慰,不过好像没起多大作用。
  其实要说损失,大伙儿每个人都有。行李什么的就不说了,关键是前些天攒下的金子还没来及卖出去,让大水一冲全没了,算下来每个人也得几百块。而且那些补给、工具都是大哥和我花了血本买的,现在毛儿都没剩下一个,可以说惨得不能再惨,我们又找谁哭去?
金子一时是淘不下去了,留在河谷里不是办法,几百号淘金客像逃难一样,扶死携伤的往四牧场撤。这一路走的异常艰难,其中的凶险,并不亚于山洪当天。
  路被冲毁就不说了,那几百里地没有交通工具,全靠用脚走。没什么吃的,也没有开水喝,都说大灾之后有大疫,发烧感冒的很多,有些人因为喝了没处理的脏水得了痢疾,几天之内就拉的不**形,身体差的甚至死在了路上。
阅读权限40&主题61&UID8532196&帖子2526&积分2195&
91UID282122 &精华0&帖子2526&财富139548 &积分2195 &在线时间3620小时&注册时间&最后登录&
我就像条被咬住尾巴的鱼一样,全身拼命乱弹腾,却如何也挣不脱。一口气早已到了极限,又是那种窒息的感觉,虽然不想承认,但我觉得自己恐怕真要死在这儿了。
  之后我失去了意识,再醒过来时,人已经在树上,正被抱着腰头朝下的吐水。我剧烈的咳嗽,抹了把挤出来的眼泪,简直哭笑不得,都快算不清这是今晚第几次死里逃生了。心说狗日的老天爷,死都不让痛痛快快死,不带这么折腾我的。
  坐直了才意外的发现,从水里把救我上来的人竟然是我大哥,赵胜利也在,头顶的树杈上还坐着两个不认识的人。他们运气比较好,找了个长的比较结实的树。
  见我清醒了,大哥先问武建超呢?我灰着脸没说话,他叹了口气,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劈头盖脸教训了我一顿说:“你胆儿大得可以啊?这水又急有冷,还想游过来,没抽筋淹死算你命大。要不是最后我认出来是你,看谁愿意下去救你。”
  看看浑身湿淋淋的大哥,再看看树下湍急的流水,我心说不错,如果不是亲兄弟,这时的确不会有人敢冒险下水,可转念一想,又摇头大叫不对,说我刚不是抽筋,是水里有东西拉我。
  我说的郑重,他们听了都跟着一愣,大哥问我是不是太紧张造成的错觉,其实还是脚抽筋的问题。因为他刚下去捞我时,什么都没看见。
  我指着水面很认真的解释说,就是游到那儿的时候被抓住了脚,一个劲把人往下拖,而且被拽的不是一条腿,是两条。这种事没什么好骗人的,再说抽筋和被拽下去的差别,我还是分得清楚。
  大哥的意思还是不大相信,我不想再多解释,拉起裤管露出双腿,用手电一照,脚踝上赫然可见两个黑色的印子,明显是被用力抓握之后留下的淤青,左边的颜色较深,右边的颜色浅些。
  大哥看着我的腿,一时哑然。而与此同时,像是为了证明我的话一般,水面上突然“咕咚”冒出一个水泡,紧接着一个东西从水下浮了出来。
  幽幽的月光让我们看清了,那是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人的尸体,而他出现的位置,就是我刚差点淹死的地方。
浮尸顺着水往我们的方向漂了过来,而他的身后,同一个地方,“咕咚、咕咚”两下,眨眼间又冒出了两具尸体。
  气氛变一时变得诡异起来,我们呆立在树上,静静注视那三具浮尸从阴沉的水面上由远漂到近,再由近漂到远,直到消失在月亮照不到的地方。那感觉很奇怪,仿佛他们并没有死,只是三个恰巧经过的沉默路人。
  我没能看清他们的具体长相,只记得那些人的手都蜷成了鸡爪形,而脸全白的吓人,这是典型被淹死的状态。
  在水里把拉我往下拉的,是他们么?那当时他们是死了还是活着?为什么刚才在水底沉着,这会儿又突然冒了出来?我一时失魂,心底的寒意让自己打了个哆嗦。
  其他人也被吓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久,大哥咽了口唾沫,勉强憋出一个解释:“可能是地窝子塌了,人困在里边被淹了。后来挡在上边的东西被冲走,就浮了上来。”
  这个猜测不能说错,但只把事情解释了一半,相当于没说。我捏捏太阳穴,这一晚上已经遇到太多超越常识的事了,如今我倒宁愿自己刚才是脚抽筋了,而压根没见过那三具死尸。
  几个人依旧保持着沉默,我浑身无力的靠在树上,手上机械的拧着湿透的衣服,尽量不去胡思乱想。然而就是这时候,寂静的背景里,传来了一阵“嗤嗤”的轻响,时断时续,从我脑后钻进了耳朵。
  那声音又来了!我飞快的望了赵胜利一样,他冲我点点头,意思是自己也听见了。我惊得转过身,还因为动作太急还差点掉进水里,但眼前除了树什么都没有?
  左右看看,也没什么发现,“嗤嗤”声却显得如此之近,如此一来解释只剩下一个,声音的来源不在别处,就是身边的这棵树。
我把耳朵贴着树干上下寻找,发现有个地方的声音尤其清晰,手一敲还有“空空”的声音,而且树皮发酥,竟然被敲出了个小坑。我顺着酥烂的树皮一路抠下去,却没想到,从树皮底下抠出了一只白乎乎的大肉虫。
  我心中讶然,问这是什么玩意儿?大哥拿着手电凑近一看,说好像是天牛。我摇头说怎么可能,天牛是长着长须子的甲虫,谁又不是没见过?
  大哥却说这是天牛的幼虫,躲在树皮下吃木头,长大了才变成甲虫钻出来,杨树上生的最多。古代人管这个叫“蝤蛴”,用来比喻美女的脖子。
  赵胜利也趴过来看,却撇撇嘴,结巴着说白乎乎跟个大肥蛆似的,恶心都不够,哪有什么美?
  那虫子被捏着,显然是不大好受,拼命的扭动身体,头顶一对又黑又硬的大嘴夹子一张一合,我不小心被咬了一下,很疼。我看看它,又看看那片被啃空的树皮,说难道这一个多月来我听见的怪声音,就是这东西发出来的?又想起了之前的那棵烂树,还有被大水冲毁的整片树林,难道都是因为它干的好事?这也太扯了吧?
  大哥却说有可能,今年春天比往年热的多,说不定让天牛大量繁殖成了灾,这东西啃起木头声音很大,数量又多,河边的树被他们吃空了,结果大水一冲全倒了。其实天牛成灾还没什么,至少从外边看不出来,他还见过有一次天山的落叶松毛虫闹灾,松针被毛虫吃光了,漫山遍野的枯树,看上去就像被野火烧过一样。
  大哥的野外经验远比我们丰富,这个推测应该没什么问题。而且很奇妙的,经他这么一讲,似乎让我又找回了一些安全感。当然不是说天牛让人觉得安全,而是我发觉自己终于回到了理性与唯物的世界,终于又可以用常识来解释遇到的问题了,而不是像先前那样,到处是不可思议。
阅读权限40&主题61&UID8532196&帖子2526&积分2195&
91UID282122 &精华0&帖子2526&财富139548 &积分2195 &在线时间3620小时&注册时间&最后登录&
只能说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
    树干从中间竖着裂开,一半断了,另一半还勉强连在根上,向着水流的方向一歪,我们也跟着摔回水里。武建超因为刚才想踢我,没坐稳一个跟头掉下去,直接被浪头捂在了当中,不见了。
    好在我一直死死抱着树干,身子虽然在水里,人还能挂在树上。吃力的露出脑袋,耳边全是洪水“哗哗”的拍击声。我不敢乱动,来回转头去找武建超,可身周一片汪洋,哪里有他的影子?
    而且不知为什么,河边的树林竟几乎被冲毁了一半。抬眼往上游一看,急流裹挟着几截断树冲奔下来,方向正好直对着我。避无可避,我只能挤眼,心里叫苦,树啊树,看你长这么粗,怎么一点用都不顶?一冲就折,可坑死我们啦!
    怀里的树一阵剧震,终于不堪撞击的力量,彻底断了,跟着横漂起来。苍白的月色下,天地间仿佛变成了一台无比巨大的洗衣机,河谷里的东西全被卷在一起,搅拌翻腾,一棵棵断树像是盒不小心撒进水里的火柴,而我,则是只趴在火柴上的可怜蚂蚁,一会儿被埋进水里,一会儿又被推上浪尖。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从发现涨水到现在,恐怕还不到十分钟时间。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事实上也是什么都做不了。这已经不是一两个人遇到危险的问题了,这是一场自然灾难。
    暂时应该死不了,我泡在冰凉刺骨的水里,身体逐渐僵冷,浑浊的水流还不断灌进嘴里鼻里,我呛一口,吐一口,咬牙拼命坚持。朦胧夜色中,身边的景色都变得不真切起来,周围不见一个人,这洪水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难不成直接冲出国境,跑到苏联去?
    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附近有人的声音,四下一找,下游不远处竟屹立着一棵大树,几个人正站在上边,冲我摇着手电筒呼喊。
    起头的水墙过后,水势已经不如刚才那么猛了,我抱着树奋力划水想靠过去,可终究差了一点距离。眼看又要越漂越远,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我心一横,深吸口气放开了浮木,朝着手电光游了过去。
    树上的人一阵惊呼,只怕是被我大胆的举动吓到了。可我也明显高估了自己的游泳水平,洪水里暗流很乱,根本不是只在泳池里玩过的我可以应付的,虽然是顺水可仍旧游得很费劲,没几下就觉得力不从心。
    不过现在后悔没用,只能硬着头皮往前,然而刚游出几米,左脚脚踝却突然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了,接着“唰”的一下,整个人被拽进了水底。
我瞬间就炸了毛,脚上乱蹬,却被越拉越紧,拼命扒水上浮,可还是一个劲的往下沉。水里黑漆漆的,也瞧不见状况,我觉得下边应该是有什么东西,试着用右脚去踢,可腿一伸出去就收不回来,两只脚竟全给困住了。
阅读权限40&主题61&UID8532196&帖子2526&积分2195&
91UID282122 &精华0&帖子2526&财富139548 &积分2195 &在线时间3620小时&注册时间&最后登录&
山洪?我操,他们……”我拔腿就要追过去,却脖子一紧,被武建超揪住领子,他说了句先顾着你自己吧,然后几乎是一路把我倒拖着,跑出了十几米。
  我力气没他大,被拽着身不由己的往前,只能不甘心的回头瞅,直到又看见大哥乱摇的手电筒光,这才不再挣扎,和武建超一起闷头狂奔。
  上游的“隆隆”声越来越响,犹如万马奔腾。那种无比巨大的声音给人带来的压迫感,一时不好形容,我只记九几年参观一座机场时,有架飞机从我身旁很近的地方起飞,那种喷气发动机的轰鸣声倒和当年的山洪有几分相似,不过山洪带来的震撼感觉更甚。
  脚底下的水越涨越高,也越跑越费劲。我因为先前的事,体力受了影响,这会儿已经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眼前景物乱晃,以前怎么就没觉得河谷这么宽,山坡那么远?
  突然有点希望武建超能像刚才那样拉着我跑,可抬眼一看前边,那家伙不知怎么的,突然飞身往前一趴,“哗”的一下扑进水里就不见人了。
  我刹车不及,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跟着脚底下一空,只听“呼啦”一声,整个人也陷了下去。冰冷的河水从四面压过来,直没头顶,落水前的一瞬间我才明白过来,狗日的,老子掉坑里了。
淘金客们每年来了又去,沿河留下不少地窝子,大多数当年冬天就被大雪压毁了,有的虽然还能保持个形状,但天长日久,表面就剩下顶棚的脆壳子,如今又涨了水,从外边根本瞧不出来。我们俩慌不择路,正好跑到上面,自然是一踩全塌了下去。那种感觉,恐怕只有下雨天路上积水时,失足掉进没盖儿窨井的人最能理解。
  地窝子一般都要挖上两米多深,如今那土坑已经注满了水,差不多都能游泳了。我冷不防之下呛了两口,本还想骂武建超,说看你带的好路。可话没出口,就听见那“轰隆隆”声已经近在耳边了,回头一瞧,悚然惊见上游河谷里出现了一道好几米高的浪头,正长长的像堵墙一样急速往下推过来。
  我手忙脚乱的扑腾到坑边儿,翻身上去,一转身见武建超还在水里,嫌他动作慢,直接把他湿淋淋拎了上来。
  我们俩都急了眼,发了疯一样狂奔,整个河谷就是个槽型,两边地势最高,不想让大浪冲走,只能跑到山上。可我们跑得快,水涨的更快,之前还刚到小腿,等跑到树林边缘的时候,已经淹过腰部直逼胸口,而那浪头离我们只剩不到一千米的样子了。
  水急的不像话,再加上浮力,人都要跟着漂起来,站都站不住,就更别说跑了。我认为在浪推过来之前上山已经不可能了,扯着嗓子叫住还在奋力往前游的武建超,大喊:“不行了,快上树。”他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转身抱住棵树,蹭蹭两下蹿了上去。
  看他这么轻松,我却傻眼了,周围树倒是不少,可大都是杨树,下边几米都是光溜溜的树干,连个抓头儿都没有,而我爬树的技术又实在不敢恭维,笨手笨脚的试了两次,都是上一步退两步,眼见是不成。简直欲哭无泪,心说狗急了还能跳墙呢,我是个人,怎么连棵树都爬不上去?
阅读权限40&主题61&UID8532196&帖子2526&积分2195&
91UID282122 &精华0&帖子2526&财富139548 &积分2195 &在线时间3620小时&注册时间&最后登录&
想杀我的人,也许就是我自己!这该如何解释?这又该如何去理解?
  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让我忍不住浑身战栗起来,头疼欲裂,混混沌沌的根本没法思考,不过即便能思考了,恐怕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事。
  暗暗安慰自己:“可能是看错了,可能是看错了。”闭眼深吸几口气,才稍稍回过点神,可紧接着就发现同伴儿们不知为什么,都连叫带嚷的慌慌张张跑了出去,一眨眼的功夫,地窝子里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我脑袋还没转起来,也搞不清是个什么状况。摸摸脖子,刚被掐的部位破了层皮,火辣辣的疼,之后又发觉喉头腥腥咸咸的,想起了那些流进嘴里的血水,立马犯起了恶心,翻身干呕。可一低头这才猛的注意到,地窝子里到处都是水。
  不光是地面上有水,两边的土壁,头上的顶棚,甚至是入口的斜坡,水都像小溪一样正哗哗的往里灌,锅碗瓢盆全漂了起来,我半个身子都已经泡在水里了。
  难道是下雨漏水了?我正在那儿发愣,这时大哥又跑回了地窝子,打着手电像是在水里找什么东西,一扭头见我竟然还在地上坐着,大惊失色,急骂道:“你傻啦?还不快走!”
  我思维还没从刚才的事里出来,没管他为什么骂我,而是先问道:“那个人呢?”
  “什么那个人?”大哥催我快走,自己却弯着腰,焦急的趴在水里到处乱摸。
  我被他的紧张感染,站了起来说:“就是你去追的那个人啊?刚跑出去那个,他想掐死我……”说完又想起那个人熟悉的脸,觉得自己的措辞似乎有点不那么恰当。
  “谁掐死你了?说什么梦话,外边涨水了,快走!”大哥摸摸索索的,终于从水里捞出了一个帆布包,把包往脖子上一挂,揪着我衣襟儿就往外跑。
  我被他拉的一个踉跄,脑子里更乱了,大哥刚才跑出去不是追那人,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我做梦么?可脖子上的伤不是假的啊?迷迷糊糊钻出地窝子,一抬头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禁倒抽一口冷气,顿时清醒了。
  夜空万里无云,一轮惨白的月亮还挂在头顶,并没有下雨,只是平日里熟悉的喀喇古伦河,比往常足足宽了三四倍,我这才反应过来大哥话里的意思,涨水了!
漫上来的河水直没脚踝,“咕噜噜”的涌进地窝子,就跟灌老鼠洞差不多。我们所处的小半岛眼看就要被全部淹没,谁知道水位会涨到什么程度?我这会儿什么乱七八糟念头都没了,也不用大哥拉,撒开腿就往山坡的方向跑。
  大哥就在身后,我们一路飞奔,带起脚下水花乱溅,我边跑心里边骂,来之前真该找个算命的看看,昨天差点被淹死,现在又遇上涨水,怎么晦气事儿全他妈跟水有关系?
  只是稍微一走神,没发现对面突然跑过来个人,我眼前一黑,“哐哧”就跟他撞翻在一起。震得我七荤八素,却不敢耽搁,一骨碌爬起来,发现迎面撞我的竟然是赵胜利,气得大骂:“你他妈添什么乱?”
  没想到他理都不理我,一身泥水站起来,慌慌张张继续往前跑,又
  差点把后边的大哥带倒。大哥晃了两步才站稳,扭头喝道:“你干嘛?我日,回来!”说完又掉头去追赵胜利了。
  同时,河上游突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好像是水声,我感觉不妙,正要过去把大哥叫回来,胳膊却被人拽住了。回头一看竟然是武建超,只见他脸色刷白,嘴唇哆嗦着,连声音说话都变了:“山洪……”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秦岭终南山公路隧道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