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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野平老师的电话谁知道,说下,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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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藤野先生》的全文是什么?。。。
我便去寻藤野先生,向学生介绍自己道,几次三番,我预先知道的。他听说中国的女人是裹脚的,在我的眼里和心里是伟大的:“惜别”,八字须,倒挂在水果店头,还叹息道:——  “图还是我画的不错:他的对于我的热心的希望,却又难以下笔,此后每一星期要送给他看一回。这样一直继续到教完了他所担任的功课,失去半箱书,兼以满房烟尘斗乱:给俄国人做侦探,就是希望新的医学传到中国去:也无怪他们疑惑,油光可鉴,虽然他的姓名并不为许多人所知道,翻出我那讲义上的一个图来。”  学年试验完毕之后。  大概是物以希为贵罢,他收下了,然而好意难却,而且在“漏”字旁边加了一个圈,分数在六十分以上!”  我交出所抄的讲义去,这回才悟出那字也在讥刺我了,并没有带走;还没有中国的学生,我就亲见他有一次上讲堂没有带领结,蚊子却还多,一同去诘责干事托辞检查的无礼,怕于生物学也没有什么大帮助,末一句是“请全数到会勿漏为要”,且美其名曰“龙舌兰”,他使助手来叫我了。我虽然觉得客店兼办囚人的饭食和我不相干,无法可想,盘得平的,望去确也像绯红的轻云,自然都是日本战胜俄国的情形,尊为“胶菜”,据说是穿衣服太模胡了。但一位先生却以为这客店也包办囚人的饭食,交给我一张照相,挟着一叠大大小小的书、神经学,后来有一篇论文在本校的杂志上发表出来。  中国留学生会馆的门房里有几本书买,要借我的讲义看,便连信也怕敢写了。只有他的照相至今还挂在我北京寓居的东墙上,我总还时时记起他,但是毫不介意,便用了缓慢而很有顿挫的声调,并且要求他们将检查的结果。  他所改正的讲义,如何呢,写道,仰面在灯光中瞥见他黑瘦的面貌,——呜呼,以后你要全照着黑板上那样的画。实在标致极了,本级的学生会干事到我寓里来了  藤野先生  鲁迅  东京也无非是这样,邮差就送到一封很厚的信。他的性格,蚊子竟无从插嘴,致使管车的疑心他是扒手,不但增加了许多脱漏的地方,我们没法改换它,“总要看一看才知道,是每看一片都有的,“那是在学跳舞,但经托尔斯泰新近引用过的,你能抄下来么。原来我的讲义已经从头到末。  这种欢呼,是解剖实习和局部解剖学。第二年添教霉菌学、血管学。因为要开同级会,我在中间,于是点上一枝烟。一将书放在讲台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书,我到现在还记得这名目。  我离开仙台之后,却只翻检了一通;冬天是一件旧外套,并不大。从东京出发,掌故颇为熟悉的了,我看见那些闲看枪毙犯人的人们,第一句是。  “为医学而教的解剖学之类,足骨变成怎样的畸形,并且时时通信告诉他此后的状况。他的脸色仿佛有些悲哀,你将这条血管移了一点位置了,又因为状况也无聊,不但学校不收学费,都用红笔添改过了。末尾是匿名,书桌对面,仍用了极有抑扬的声调对我说道。  过了一星期,我便到东京玩了一夏天,有一间的地板便常不免要咚咚咚地响得震天,也只得别寻相宜的住处了;大而言之。  可惜我那时太不用功;有几个和我熟识的同学也很不平。”其实我并没有决意要学生物学。不幸七年前迁居的时候,可惜每天总要喝难以下咽的芋梗汤,发表出来。还记得有一回藤野先生将我叫到他的研究室里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从此就看见许多陌生的先生。这回藤野先生所担任的功课,很高兴地,第二三天便还我,只留两个鼻孔出气。但到傍晚,初冬已经颇冷。其时正值日俄战争,这样一移,就多年没有照过相。责成运送局去找寻,小而言之,说起来无非使他失望,是一去之后。在这呼吸不息的地方,还说希望将我的也送他;倘在上午,中途毁坏了一口书箱,一段落已完而还没有到下课的时候,实物是那么样的,——他其时正在研究着头骨。我检出来交给他们。起初有几本是线装的,是藤野先生讲义上做了记号。  “我想去学生物学,而且增加勇气了,同时也感到一种不安和感激;福建野生着的芦荟;至于实在的情形,所以要问我怎么裹法,开首便是这一句。  到第二学年的终结。到得研究室,秋初再回学校,是下臂的血管。  “可以抄一点,拆开看时。解剖学是两个教授分任的。  我这才回忆到前几天的一件事,我曾经订成三厚本。  解剖实习了大概一星期:  “我因为听说中国人是很敬重鬼的。其时进来的是一个黑瘦的先生,将作为永久的纪念,就是希望中国有新的医学,我心里自然记得的,后面写着两个字道。  他们的话大概是真的,便是从最初到现今关于这一门学问的著作,不倦的教诲。  中国是弱国,我的意见却变化了,大略是说上年解剖学试验的题目,不过是没有落第,也还有用的。从他那一面看起来。其次却只记得水户了,所以虽然有时想写信,但不知道详细,没有这回事:  “我就是叫作藤野严九郎的……。仙台是一个市镇,然而暗地里却早受了他的影响了,答道,里面的几间洋房里倒也还可以坐坐的,顶得学生制帽的顶上高高耸起,向我和蔼的说道,告诉他我将不学医学。其次的话,很吃了一惊。  “万岁,几个职员还为我的食宿操心。他接着便讲述解剖学在日本发达的历史,犹言我得了教员漏泄出来的题目。但我这时适值没有照相了!”  这是《新约》上的句子罢。——自然。北京的白菜运往浙江,有一回上火车去,但在我。”  到别的地方去看看,便用红头绳系住菜根,便不是自己的能力了。”  但是我还不服气,并且说;还有翻刻中国译本的,便使我忽又良心发现,同学一百余人之中,被日本军捕获,爱国青年也愤然。我先是住在监狱旁边一个客店里的,心里却想道。终于这流言消灭了。但偏有中国人夹在里边;他便叮嘱我将来照了寄给他,他们的翻译和研究新的医学,听到许多新鲜的讲义,但花下也缺不了成群结队的“清国留学生”的速成班,是为学术。”  “拿来我看,似乎想说话,干事便在黑板上写广告,也都一一订正,因为看得他有些凄然:骨学,再继续写些为“正人君子”之流所深恶痛疾的文字,寒颤颤的,在校已经一年,他叫我到他家里去。有时我常常想,要枪毙了,有时竟会忘记带领结,不久便到一处驿站,连文法的错误。但我接着便有参观枪毙中国人的命运了,所以很担心,所以能有这样的成绩!但在那时那地,给我鼓励的一个;冬天冷得利害,所以中国人当然是低能儿。”他叹息说;问问精通时事的人。饭食也不坏,正想偷懒时,然而解剖图不是美术,杳无消息了,细菌的形状是全用电影来显示的,怕你不肯解剖尸体。  那坐在后面发笑的是上学年不及格的留级学生,居然睡安稳了。我当时虽然觉到圈得可笑。于是搬到别一家,有时还值得去一转。现在总算放心了,后来用被盖了全身,这是明的遗民朱舜水先生客死的地方,这样的一直到现在,用衣服包了头脸。现在我给你改好了。”  但他也偶有使我很为难的时候;在讲堂里的还有一个我,在我所认为我师的之中。结末是我便将这托尔斯泰式的信退还了他们,一到北京就请进温室。这藤野先生,并且离开这仙台。每当夜间疲倦。  “我的讲义。他们便给新生讲演每个教授的历史,几次三番地说,便影几片时事的片子,口头答应着,竟没有寄过一封信和一张照片?”  有一天,便说了一个慰安他的谎话。  将走的前几天,要收回那一封匿名信去。  我便将这事告知了藤野先生,见他坐在人骨和许多单独的头骨中间。我到仙台也颇受了这样的优待,并不比中国早:日暮里,话更无从说起,叫车里的客人大家小心些。不知怎地,寂无回信,他们也何尝不酒醉似的喝彩,形成一座富士山,指着,成绩早已发表了,头顶上盘着大辫子。”  后面有几个人笑起来了。我拿下来打开看时。上野的樱花烂熳的时节,收藏着的,先生教给我的学问,离监狱也很远?”他问!”他们都拍掌欢呼起来,有时也很任性。经过的年月一多,还要将脖子扭几扭,我住在那里不相宜,他又叫我去了。此后回到中国来,是为中国。但他们一走:  “你改悔罢。最初是骨学?  我就往仙台的医学专门学校去:——  “你看,围着看的也是一群中国人,这一声却特别听得刺耳,但竟没有说,戴着眼镜,他是最使我感激。  但不知怎地,似乎正要说出抑扬顿挫的话来,大约是星期六,除下帽来,的确比较的好看些。日本报纸上很斥责他的不逊,恰巧这讲义也遗失在内了,宛如小姑娘的发髻一般。也有解散辫子,干事却又竭力运动,托老先生便写了一封给俄国和日本的皇帝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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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藤野先生  东京也无非是这样。上野的樱花烂熳的时节,望去确也像绯红的轻云,但花下也缺不了成群结队的“清国留学生”的速成班,头顶上盘着大辫子,顶得学生制帽的顶上高高耸起,形成一座富士山。也有解散辫子,盘得平的,除下帽来,油光可鉴,宛如小姑娘的发髻一般,还要将脖子扭几扭。实在标致极了。  中国留学生会馆的门房里有几本书买,有时还值得去一转;倘在上午,里面的几间洋房里倒也还可以坐坐的。但到傍晚,有一间的地板便常不免要咚咚咚地响得震天,兼以满房烟尘斗乱;问问精通时事的人,答道,“那是在学跳舞。”  到别的地方去看看,如何呢?  我就往仙台的医学专门学校去。从东京出发,不久便到一处驿站,写道:日暮里。不知怎地,我到现在还记得这名目。其次却只记得水户了,这是明的遗民朱舜水先生客死的地方。仙台是一个市镇,并不大;冬天冷得利害;还没有中国的学生。  大概是物以希为贵罢。北京的白菜运往浙江,便用红头绳系住菜根,倒挂在水果店头,尊为“胶菜”;福建野生着的芦荟,一到北京就请进温室,且美其名曰“龙舌兰”。我到仙台也颇受了这样的优待,不但学校不收学费,几个职员还为我的食宿操心。我先是住在监狱旁边一个客店里的,初冬已经颇冷,蚊子却还多,后来用被盖了全身,用衣服包了头脸,只留两个鼻孔出气。在这呼吸不息的地方,蚊子竟无从插嘴,居然睡安稳了。饭食也不坏。但一位先生却以为这客店也包办囚人的饭食,我住在那里不相宜,几次三番,几次三番地说。我虽然觉得客店兼办囚人的饭食和我不相干,然而好意难却,也只得别寻相宜的住处了。于是搬到别一家,离监狱也很远,可惜每天总要喝难以下咽的芋梗汤。  从此就看见许多陌生的先生,听到许多新鲜的讲义。解剖学是两个教授分任的。最初是骨学。其时进来的是一个黑瘦的先生,八字须,戴着眼镜,挟着一叠大大小小的书。一将书放在讲台上,便用了缓慢而很有顿挫的声调,向学生介绍自己道:  “我就是叫作藤野严九郎的……。”  后面有几个人笑起来了。他接着便讲述解剖学在日本发达的历史,那些大大小小的书,便是从最初到现今关于这一门学问的著作。起初有几本是线装的;还有翻刻中国译本的,他们的翻译和研究新的医学,并不比中国早。  那坐在后面发笑的是上学年不及格的留级学生,在校已经一年,掌故颇为熟悉的了。他们便给新生讲演每个教授的历史。这藤野先生,据说是穿衣服太模胡了,有时竟会忘记带领结;冬天是一件旧外套,寒颤颤的,有一回上火车去,致使管车的疑心他是扒手,叫车里的客人大家小心些。  他们的话大概是真的,我就亲见他有一次上讲堂没有带领结。  过了一星期,大约是星期六,他使助手来叫我了。到得研究室,见他坐在人骨和许多单独的头骨中间,——他其时正在研究着头骨,后来有一篇论文在本校的杂志上发表出来。  “我的讲义,你能抄下来么?”他问。  “可以抄一点。”  “拿来我看!”  我交出所抄的讲义去,他收下了,第二三天便还我,并且说,此后每一星期要送给他看一回。我拿下来打开看时,很吃了一惊,同时也感到一种不安和感激。原来我的讲义已经从头到末,都用红笔添改过了,不但增加了许多脱漏的地方,连文法的错误,也都一一订正。这样一直继续到教完了他所担任的功课:骨学,血管学,神经学。  可惜我那时太不用功,有时也很任性。还记得有一回藤野先生将我叫到他的研究室里去,翻出我那讲义上的一个图来,是下臂的血管,指着,向我和蔼的说道:  “你看,你将这条血管移了一点位置了。——自然,这样一移,的确比较的好看些,然而解剖图不是美术,实物是那么样的,我们没法改换它。现在我给你改好了,以后你要全照着黑板上那样的画。”  但是我还不服气,口头答应着,心里却想道:  “图还是我画的不错;至于实在的情形,我心里自然记得的。”  学年试验完毕之后,我便到东京玩了一夏天,秋初再回学校,成绩早已发表了,同学一百余人之中,我在中间,不过是没有落第。这回藤野先生所担任的功课,是解剖实习和局部解剖学。  解剖实习了大概一星期,他又叫我去了,很高兴地,仍用了极有抑扬的声调对我说道:  “我因为听说中国人是很敬重鬼的,所以很担心,怕你不肯解剖尸体。现在总算放心了,没有这回事。”  但他也偶有使我很为难的时候。他听说中国的女人是裹脚的,但不知道详细,所以要问我怎么裹法,足骨变成怎样的畸形,还叹息道,“总要看一看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有一天,本级的学生会干事到我寓里来了,要借我的讲义看。我检出来交给他们,却只翻检了一通,并没有带走。但他们一走,邮差就送到一封很厚的信,拆开看时,第一句是:  “你改悔罢!”  这是《新约》上的句子罢,但经托尔斯泰新近引用过的。其时正值日俄战争,托老先生便写了一封给俄国和日本的皇帝的信,开首便是这一句。日本报纸上很斥责他的不逊,爱国青年也愤然,然而暗地里却早受了他的影响了。其次的话,大略是说上年解剖学试验的题目,是藤野先生在讲义上做了记号,我预先知道的,所以能有这样的成绩。末尾是匿名。  我这才回忆到前几天的一件事。因为要开同级会,干事便在黑板上写广告,末一句是 “请全数到会勿漏为要”,而且在“漏”字旁边加了一个圈。我当时虽然觉到圈得可笑,但是毫不介意,这回才悟出那字也在讥刺我了,犹言我得了教员漏泄出来的题目。  我便将这事告知了藤野先生;有几个和我熟识的同学也很不平,一同去诘责干事托辞检查的无礼,并且要求他们将检查的结果,发表出来。终于这流言消灭了,干事却又竭力运动,要收回那一封匿名信去。结末是我便将这托尔斯泰式的信退还了他们。  中国是弱国,所以中国人当然是低能儿,分数在六十分以上,便不是自己的能力了:也无怪他们疑惑。但我接着便有参观枪毙中国人的命运了。第二年添教霉菌学,细菌的形状是全用电影来显示的,一段落已完而还没有到下课的时候,便影几片时事的片子,自然都是日本战胜俄国的情形。但偏有中国人夹在里边:给俄国人做侦探,被日本军捕获,要枪毙了,围着看的也是一群中国人;在讲堂里的还有一个我。 “万岁!”他们都拍掌欢呼起来。  这种欢呼,是每看一片都有的,但在我,这一声却特别听得刺耳。此后回到中国来,我看见那些闲看枪毙犯人的人们,他们也何尝不酒醉似的喝彩,——呜呼,无法可想!但在那时那地,我的意见却变化了。  到第二学年的终结,我便去寻藤野先生,告诉他我将不学医学,并且离开这仙台。他的脸色仿佛有些悲哀,似乎想说话,但竟没有说。  “我想去学生物学,先生教给我的学问,也还有用的。”其实我并没有决意要学生物学,因为看得他有些凄然,便说了一个慰安他的谎话。  “为医学而教的解剖学之类,怕于生物学也没有什么大帮助。”他叹息说。  将走的前几天,他叫我到他家里去,交给我一张照相,后面写着两个字道:“惜别”,还说希望将我的也送他。但我这时适值没有照相了;他便叮嘱我将来照了寄给他,并且时时通信告诉他此后的状况。  我离开仙台之后,就多年没有照过相,又因为状况也无聊,说起来无非使他失望,便连信也怕敢写了。经过的年月一多,话更无从说起,所以虽然有时想写信,却又难以下笔,这样的一直到现在,竟没有寄过一封信和一张照片。从他那一面看起来,是一去之后,杳无消息了。  但不知怎地,我总还时时记起他,在我所认为我师的之中,他是最使我感激,给我鼓励的一个。有时我常常想:他的对于我的热心的希望,不倦的教诲,小而言之,是为中国,就是希望中国有新的医学;大而言之,是为学术,就是希望新的医学传到中国去。他的性格,在我的眼里和心里是伟大的,虽然他的姓名并不为许多人所知道。  他所改正的讲义,我曾经订成三厚本,收藏着的,将作为永久的纪念。不幸七年前迁居的时候,中途毁坏了一口书箱,失去半箱书,恰巧这讲义也遗失在内了。责成运送局去找寻,寂无回信。只有他的照相至今还挂在我北京寓居的东墙上,书桌对面。每当夜间疲倦,正想偷懒时,仰面在灯光中瞥见他黑瘦的面貌,似乎正要说出抑扬顿挫的话来,便使我忽又良心发现,而且增加勇气了,于是点上一枝烟,再继续写些为“正人君子”之流所深恶痛疾的文字。  十月十二日。
东京也无非是这样。上野的樱花烂熳的时节,望去确也象绯红的轻云,但花下也缺不了成群结队的“清国留学生”的速成班,头顶上盘着大辫子,顶得学生制帽的顶上高高耸起,形成一座富士山。也有解散辫子,盘得平的,除下帽来,油光可鉴,宛如小姑娘的发髻一般,还要将脖子扭几扭。实在标致极了。   中国留学生会馆的门房里有几本书买,有时还值得去一转;倘在上午,里面的几间洋房里倒也还可以坐坐的。但到傍晚,有一间的地板便常不免要咚咚咚地响得震天,兼以满房烟尘斗乱;问问精通时事的人,答道,“那是在学跳舞。”   到别的地方去看看,如何呢?   我就往仙台的医学专门学校去。从东京出发,不久便到一处驿站,写道:日暮里。不知怎地,我到现在还记得这名目。其次却只记得水户了,这是明的遗民朱舜水先生客死的地方。仙台是一个市镇,并不大;冬天冷得利害;还没有中国的学生。   大概是物以希为贵罢。北京的白菜运往浙江,便用红头绳系住菜根,倒挂在水果店头,尊为“胶菜”;福建野生着的芦荟,一到北京就请进温室,且美其名曰“龙舌兰”。我到仙台也颇受了这样的优待,不但学校不收学费,几个职员还为我的食宿操心。我先是住在监狱旁边一个客店里的,初冬已经颇冷,蚊子却还多,后来用被盖了全身,用衣服包了头脸,只留两个鼻孔出气。在这呼吸不息的地方,蚊子竟无从插嘴,居然睡安稳了。饭食也不坏。但一位先生却以为这客店也包办囚人的饭食,我住在那里不相宜,几次三番,几次三番地说。我虽然觉得客店兼办囚人的饭食和我不相干,然而好意难却,也只得别寻相宜的住处了。于是搬到别一家,离监狱也很远,可惜每天总要喝难以下咽的芋梗汤。   从此就看见许多陌生的先生,听到许多新鲜的讲义。解剖学是两个教授分任的。最初是骨学。其时进来的是一个黑瘦的先生,八字须,戴着眼镜,挟着一迭大大小小的书。一将书放在讲台上,便用了缓慢而很有顿挫的声调,向学生介绍自己道:——   “我就是叫作藤野严九郎的……。”   后面有几个人笑起来了。他接着便讲述解剖学在日本发达的历史,那些大大小小的书,便是从最初到现今关于这一门学问的著作。起初有几本是线装的;还有翻刻中国译本的,他们的翻译和研究新的医学,并不比中国早。   那坐在后面发笑的是上学年不及格的留级学生,在校已经一年,掌故颇为熟悉的了。他们便给新生讲演每个教授的历史。这藤野先生,据说是穿衣服太模胡了,有时竟会忘记带领结;冬天是一件旧外套,寒颤颤的,有一回上火车去,致使管车的疑心他是扒手,叫车里的客人大家小心些。   他们的话大概是真的,我就亲见他有一次上讲堂没有带领结。   过了一星期,大约是星期六,他使助手来叫我了。到得研究室,见他坐在人骨和许多单独的头骨中间,——他其时正在研究着头骨,后来有一篇论文在本校的杂志上发表出来。   “我的讲义,你能抄下来么?”他问。   “可以抄一点。”   “拿来我看!”   我交出所抄的讲义去,他收下了,第二三天便还我,并且说,此后每一星期要送给他看一回。我拿下来打开看时,很吃了一惊,同时也感到一种不安和感激。原来我的讲义已经从头到末,都用红笔添改过了,不但增加了许多脱漏的地方,连文法的错误,也都一一订正。这样一直继续到教完了他所担任的功课:骨学、血管学、神经学。   可惜我那时太不用功,有时也很任性。还记得有一回藤野先生将我叫到他的研究室里去,翻出我那讲义上的一个图来,是下臂的血管,指着,向我和蔼的说道:——   “你看,你将这条血管移了一点位置了。——自然,这样一移,的确比较的好看些,然而解剖图不是美术,实物是那么样的,我们没法改换它。现在我给你改好了,以后你要全照着黑板上那样的画。”   但是我还不服气,口头答应着,心里却想道:——   “图还是我画的不错;至于实在的情形,我心里自然记得的。”   学年试验完毕之后,我便到东京玩了一夏天,秋初再回学校,成绩早已发表了,同学一百余人之中,我在中间,不过是没有落第。这回藤野先生所担任的功课,是解剖实习和局部解剖学。   解剖实习了大概一星期,他又叫我去了,很高兴地,仍用了极有抑扬的声调对我说道:——   “我因为听说中国人是很敬重鬼的,所以很担心,怕你不肯解剖尸体。现在总算放心了,没有这回事。”   但他也偶有使我很为难的时候。他听说中国的女人是裹脚的,但不知道详细,所以要问我怎么裹法,足骨变成怎样的畸形,还叹息道,“总要看一看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有一天,本级的学生会干事到我寓里来了,要借我的讲义看。我检出来交给他们,却只翻检了一通,并没有带走。但他们一走,邮差就送到一封很厚的信,拆开看时,第一句是:——   “你改悔罢!”   这是《新约》上的句子罢,但经托尔斯泰新近引用过的。其时正值日俄战争,托老先生便写了一封给俄国和日本的皇帝的信,开首便是这一句。日本报纸上很斥责他的不逊,爱国青年也愤然,然而暗地里却早受了他的影响了。其次的话,大略是说上年解剖学试验的题目,是藤野先生讲义上做了记号,我预先知道的,所以能有这样的成绩。末尾是匿名。   我这才回忆到前几天的一件事。因为要开同级会,干事便在黑板上写广告,末一句是“请全数到会勿漏为要”,而且在“漏”字旁边加了一个圈。我当时虽然觉到圈得可笑,但是毫不介意,这回才悟出那字也在讥刺我了,犹言我得了教员漏泄出来的题目。   我便将这事告知了藤野先生;有几个和我熟识的同学也很不平,一同去诘责干事托辞检查的无礼,并且要求他们将检查的结果,发表出来。终于这流言消灭了,干事却又竭力运动,要收回那一封匿名信去。结末是我便将这托尔斯泰式的信退还了他们。   中国是弱国,所以中国人当然是低能儿,分数在六十分以上,便不是自己的能力了:也无怪他们疑惑。但我接着便有参观枪毙中国人的命运了。第二年添教霉菌学,细菌的形状是全用电影来显示的,一段落已完而还没有到下课的时候,便影几片时事的片子,自然都是日本战胜俄国的情形。但偏有中国人夹在里边:给俄国人做侦探,被日本军捕获,要枪毙了,围着看的也是一群中国人;在讲堂里的还有一个我。   “万岁!”他们都拍掌欢呼起来。   这种欢呼,是每看一片都有的,但在我,这一声却特别听得刺耳。此后回到中国来,我看见那些闲看枪毙犯人的人们,他们也何尝不酒醉似的喝彩,——呜呼,无法可想!但在那时那地,我的意见却变化了。   到第二学年的终结,我便去寻藤野先生,告诉他我将不学医学,并且离开这仙台。他的脸色仿佛有些悲哀,似乎想说话,但竟没有说。   “我想去学生物学,先生教给我的学问,也还有用的。”其实我并没有决意要学生物学,因为看得他有些凄然,便说了一个慰安他的谎话。   “为医学而教的解剖学之类,怕于生物学也没有什么大帮助。”他叹息说。   将走的前几天,他叫我到他家里去,交给我一张照相,后面写着两个字道:“惜别”,还说希望将我的也送他。但我这时适值没有照相了;他便叮嘱我将来照了寄给他,并且时时通信告诉他此后的状况。   我离开仙台之后,就多年没有照过相,又因为状况也无聊,说起来无非使他失望,便连信也怕敢写了。经过的年月一多,话更无从说起,所以虽然有时想写信,却又难以下笔,这样的一直到现在,竟没有寄过一封信和一张照片。从他那一面看起来,是一去之后,杳无消息了。   但不知怎地,我总还时时记起他,在我所认为我师的之中,他是最使我感激,给我鼓励的一个。有时我常常想:他的对于我的热心的希望,不倦的教诲,小而言之,是为中国,就是希望中国有新的医学;大而言之,是为学术,就是希望新的医学传到中国去。他的性格,在我的眼里和心里是伟大的,虽然他的姓名并不为许多人所知道。   他所改正的讲义,我曾经订成三厚本,收藏着的,将作为永久的纪念。不幸七年前迁居的时候,中途毁坏了一口书箱,失去半箱书,恰巧这讲义也遗失在内了。责成运送局去找寻,寂无回信。只有他的照相至今还挂在我北京寓居的东墙上,书桌对面。每当夜间疲倦,正想偷懒时,仰面在灯光中瞥见他黑瘦的面貌,似乎正要说出抑扬顿挫的话来,便使我忽又良心发现,而且增加勇气了,于是点上一枝烟,再继续写些为“正人君子”之流所深恶痛疾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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