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令群属羊的今年运气气娱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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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结球一向有早睡的习惯,她不能熬夜,一到午夜,金星乱冒,非躺下来不可。&&&&那天,她记得很清楚,是九月二十七号,初秋,天气很好,大暑已过,是憩睡的好日子。&&&&她十点多就寝,熄灯之前,还扬声同在邻房作客的思讯说:「明天还要上学,早点睡。」&&&&思讯是她男朋友王庇德的女儿,十二岁,&因父母离异,她觉得有特权可以扮问题儿童,成日板着脸,四处诉苦。&&&&这几天她暂住结球家,因为庇德飞往英国开会,怕她寂寞,托结球照顾。&&&&或许,思讯的确有权诉苦,生母另外嫁人,又有两个孩子,不大理会她,住同一城市,一个月也见不到一次。&&&&就这样,责任有时落到结球身上。&&&&结球隐约听见思讯在厨房找东西吃。&&&&然后,她睡熟了。&&&&不知隔了多久,电话铃尖声响起来。&&&&结球睁开眼睛,呻吟。&&&&她取起听筒:「谁?」&&&&「结球,我是周令群,开电视看十六台。」&&&&「什么?」,&&&&令群的声音焦急得有点歇斯底里,「十六台,快,看十六台。」&&&&结球清醒了,她跳下床扭开电视机。&&&&新闻台上打着红色「突发新闻」字样,记者这样报告:「和谐式飞机第一次坠毁,飞机上一百十八名乘客及工作人员全部丧生……」&&&&结球一时间还未能将事情联系起来。&&&&她呆呆地看着荧幕。&&&&「当时飞机由伦敦飞往纽约途中——」&&&&「结球,结球。」令群在电话中叫她。&&&&「是,我在这里。」&&&&「结球,王庇德在那只飞机上。」&&&&「不,」结球像做梦一样,「庇德在伦敦。」&&&&「纽约总公司有急事,老板叫他去一趟,因他距离最近,是我帮他订和谐机票,我记得班机号码。」&&&&结球张大了嘴。&&&&「结球,我现在就回公司查清楚真相,你与我在办公室会合&。」&&&&结球不再说话,放下听筒。&&&&抬起头,看到王思讯站在门口。&&&&那小女孩皱着眉头,非常不耐烦的样子,「什么事,半夜三更,开大电视,这么吵,早知不在这里睡。」&&&&结球怎么会同她计较,立刻梳洗出门。&&&&思讯问:「你到什么地方去?」&&&&结球说:「你自己换衣服上学。」&&&&她给她零用及锁匙。&&&&结球匆匆出门。&&&&天蒙蒙亮,结球忽然觉得冷得彻骨,她两排牙齿竟嗒嗒碰撞。&&&&她叫了部街车往公司驶去,一路上握紧双手。&&&&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不知怎地,她脑袋不接受这是事实。&&&&好像精魂出窍,向不知名的荒野奔去。&&&&半晌听见司机同她说:「到了。」&&&&她付了车钱,往办公大楼走去。&&&&有同事迎上来,「结球,这边,周小姐叫我来等你。」&&&&呵,周令群都设想到了,真不愧是人事部主管。&&&&给球觉得晕头转向,脚步也不大听话,幸亏有同事带她上楼,平时走价的走廊今日有点像迷宫。周令群一见她便走近,「结球,这里坐。」招呼她到私人办公室,叫人斟热茶给她。&&&&案头私人电脑荧屏上正播放详尽飞机失事消息:「飞机起飞不久便着火燃烧,成为一团火球,有途人拍摄得骇人片段……」&&&&只见那架不幸的飞机拖着烈火浓烟挣扎地飞行。&&&&接着,便看见大堆冒烟的灰烬,焦炭似残骸难以辨认。&&&&周令群说:「我们已派人通知他前妻。」&&&&热茶杯有点烫手,但是结球已不懂放下茶杯。&&&&「真可惜,」周令群声音中的哀悼是真实的,「那么年轻,真是公司的损失。」她索一索鼻子。&&&&结球仍似不大明白,她轻轻问:「他不再回来了?」&&&&怔怔地看着上司兼好友。&&&&「结球,人生多意外,希望你振作,王庇德有父母兄弟,有妻有女,他家人自然会按章办事,他因公出事,公司一定会作出妥善安排,结球,你明白吗,没有你的事。」&&&&结球看着令群,「不关我事?」&&&&周令群握住她的手,恳切地说:「你想想,你是他什么人?」&&&&平时聪敏的结球被令群一言提醒。&&&&真的,她是王庇德什么人?&&&&毫无名份,这下子没有资格哭丧着脸扮孤孀。&&&&「结球,你千万不要出面,愈低调愈好,你照常上班,你不提,没人问你。」&&&&结球张大了嘴,又合拢。&&&&周令群忽然紧张起来,「你有话要说?」&&&&结球轻轻说:「我失去他了。」&&&&周令群吁出一口气,铁石心肠地道出事实:「会过去的。」&&&&结球用手掩住面孔,这时,才发觉胸口被人揪住似,低头一看,又不见什么不对,但感觉心房像穿了一个大洞,生生世世不能弥补。&&&&「我们还能帮你什么?」&&&&「呵,他的女儿在我家里。」&&&&令群讶异,「谁?」&&&&「十二岁的王思讯。」&&&&令群急说:「快送她回家,这孩子不管你事。」&&&&「她刚失去父亲——」&&&&「轮不到你与她抱头痛哭,她生母仍在,祖父祖母外公外婆一大堆人,怎么会在你家度宿?」&&&&&结球答:「她父亲托我照顾她几天。」&&&&「她现时在什么地方?」&&&&「学校里。」&&&&「把校名及班次告诉我,我差阿清去通知校长,由她母亲接她回家。」&&&&「她母亲另外有子女——」&&&&「林结球,那是人家的事,你要我说几次才明白?」&&&&「令群,为什么教我撇清?」&&&&周令群压低声音,凝视结球,「我态度太冷酷,建议太不近人情,可是令你失望?我年纪比你大,生活经验比你丰富,我给你的忠告,听不听由你。」&&&&结球不出声。&&&&「我、你、庇德三个人是同事,我与他同一日进这间公司,十年共事,我太了解他,你是小师妹,两年前踏进大门他就看中你,交到我门下叫我提拔你,我对你们的事也很清楚。」&&&&结球忽然流泪。&&&&「你心底下知道我说的都是忠言,你知道我不会害你,王庇德绝对是个好人,但他的感情债是一笔烂账,你不该牺牲,你不应牵涉在里头。」&&&&周令群字字珠玑。&&&&「回去你房里静一静,听首音乐,这个时候叫你用理智控制言行是不切实际的事,但是至少不要冲动。」&&&&结球握紧周令群的手。&&&&回到自己房间,看到时钟,才早上八点半。&&&&奇怪,一个世纪彷佛已经过去,但是实际上一日还未开始。&&&&同事们纷纷上班,听到噩耗,都叹息哀伤,窃窃私议。&&&&他们见林结球照常办公,不禁诧异,都传说她与王庇德是一对情侣,关系亲密,不过他俩低调隐蔽,谁也没亲眼见过两人有亲密举止,会不会是谣言呢。&&&&结球非常软弱,但是麻木的表情在旁人看来,同镇静没有什么分别。&&&&男友意外辞世,她却为着自己的前途佯装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现代人非要这样冷酷严密地保护自己吗。&&&&这两年来亲友均反对她同王庇德在一起。&&&&「结球,还年轻,何必一早锁定一人。」&&&&「结球,王又烟又酒又赌,每年缴薪俸税都得往银行举债,前妻女友一大堆,还拖着个女儿,一无是处。」&&&&「他比你大十二岁,过一阵子,你正当盛年,他已经退休。」&&&&「这人年薪一早过百万,但一点节蓄也无,连租的公寓都是公司帮他津贴,百分百是个享乐主义者,结球,他不是好对象。」&&&&「张志威、陆福和、萧慕文他们,条件都比较好。」&&&&「结球,袁健忠一表人才,人家又喜欢你。」&&&&「陈基侠是电脑工程师,追你也不止一朝一夕了。」&&&&结球用手托看头。&&&&都是金石良言。&&&&可是,与王在一起,她觉得快乐。&&&&结球落下泪来,是他教会她一切:开会怎样应对,见客用什么态度,是非缠身又如何自救,几次三番,内部斗争时他指点她脱身,教她作出适当的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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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球伏在办公桌上,所有回忆一下子涌上来,挤在悲怆狭小的通道里,叫她呛咳。&&&&他这样同她说:「结球,你为何流泪?在办公室里,流血不流泪,人头滚在地上,是等闲事,以后,永不永不叫我看见你在公众场所啼哭。」&&&&结球是个好学生。&&&&他又告诉她:「有一个英国人,背上中箭,还若无其事,另一个英国人揶揄地问他:「痛吗?」他轻描淡写答:「只有在我笑的时候」,结球,这是我们都需要学习的地方,你不呼痛,旁人犹豫,也就不敢即时落井下石,你也就获得喘息机会。」&&&&之后,结球在人前从不淌泪抹眼。&&&&今日也不例外。&&&&他带她跳舞,陪她看欧洲电影,欣赏爵士乐,到欧洲旅行,他选择酿酒出名的罗华谷,踏遍美术馆,向结球说:「我爱你是因为你有一张拉斐尔前派画家笔下的面孔。」&&&&在美国,他引诱她坐最新最可怕的过山车,「这一座,冲力是四点五G,亦即是说,同航空母舰上喷射机起飞时力道相若。」&&&&结球被速度吓得目瞪口呆,连惊呼的力气都没有,到站的时候,她双腿发软,不能直立,需要他搀扶,大刺激了。&&&&今日,过山车像脱了轨,出事,被离心力抛脱,车毁人亡。&&&&有人敲门,进来的是周令群。&&&&她捧进一大杯黑咖啡。&&&&「公司已通知全体有关人士,同时,答允随时协助。」&&&&结球轻轻问:「王思讯呢?」&&&&「已自学校带到她母亲那里。」&&&&结球低下头,「她与她母亲不和。」&&&&「是吗,」令群答:「我也是。」&&&&「令群,我想出面——」&&&&令群问:「做什麽?胸前挂“情人”二字,呼天抢地去主持大局:以後半辈子,你脸上就刻著王氏旧爱四个字。」&&&&「我不在乎。」&&&&「相信我,你会的,不是现在,而是三两年後都没人来约会你,当你是月下货的时候。」&&&&结球知道这都是真的。&&&&现实多残酷,什么社会风气开放,人们嘴里说的是一回事,心里想的又是另外一回事。&&&&像黄锦屏离了婚五年,工馀学语文打发时间,大家觉得她几乎连拉丁文都学会了,仍然没有再碰到适合的人。&&&&当然也有例外,张志阁因是地产大亨的女儿,至今照样有追求者。&&&&令群轻轻说:「我同你,只得自己罢了,没有靠山,再不自爱,死路一条。」&&&&说着,像铁人一般的周令群忽然哽咽。&&&&结球哑声说:「我想回家睡一觉。」&&&&「还有三个钟头下班。」&&&&她出去了。&&&&这时,推广部职员拨电话过来,「林小姐,这件事你最了解,可否向同事们解释几句。」语气像是带些试探性。&&&&结球答:「请他们过来。」&&&&她把令群给她的黑咖啡灌到肚子里。&&&&同事们来了,觉得林结球与平时并无异样:象牙白面孔,浓吁发结在脑後,衣著素净。&&&&他们放心地提出疑问。&&&&结球言无不尽,尽量解答,王同她说过:「结球,大将之风是不隐瞒什麽,任由抄袭,抄人的始终是抄人。」&&&&大班同事陪伴,几个小时晃眼过去。&&&&散了会,结球头晕,脚步跟舱,扶住椅背,这的确是她最难熬的一天。&&&&她没有收拾桌面便回家去。&&&&走进屋内,她喊一声,「可到家了」,倒在床上。&&&&奇怪,忍足一日的眼泪反而乾枯,流不出来,她感激周令群硬把她留在办公室里。&&&&结球累极入睡。&&&&梦中在闹市里,好像是下班时份,下雨,泥泞,人群肩擦肩,伞碰伞,一片慌张。&&&&结球已经淋湿,她找人,一个个问:「是庇德吗」,看到相似的背影,探头过去,人家转过身来,有些微笑,有些不耐烦,但不是他。&&&&她的确已经失去了他。&&&&惊醒,结球把身子缩成一团,不住颤抖。&&&&她不但失去恋人,也失去了良师益友。&&&&她紧紧闭著酸涩的双眼,忽然听见大门有开锁声。&&&&她跳起来。&&&&「你回来了!」&&&&她奔到大门前,凝视门锁。&&&&门钮缓缓转动,推开一条缝。&&&&结球握紧拳头,是你吗,你有话要说吗,我不怕,你尽管现身出来。&&&&可是进门来的,是一个矮小的身形。&&&&「谁?」&&&&那人轻轻答:「思讯。」&&&&结球一怔,「你深夜来干什么?」&&&&她嚅嚅笞:「我有你门匙。」&&&&「你不是已经回到生母家去了吗?」&&&&结球开亮了灯,看见思讯还穿著稀皱的校服,拎著书包。&&&&「怎麽搞的,吃饭洗澡没有?」&&&&思讯哭了。&&&&「快,先换下校服,梳洗过才说。」&&&&思讯听话地点头。&&&&「你深夜跑出来,家人知道吗?」&&&&「他们安排我睡在客厅里,没人同我说话,没有饭吃,都装看不见我。」&&&&思讯痛哭。&&&&洗完澡,她吃了结球给她做的面,累极而睡。&&&&在结球这里,她睡客房是位上宾。&&&&结球看看她小小身躯气馁能把这小女孩赶走吗,当然不,有时,人的肩膀不得不承受一些责任及重量。&&&&她叹口气,双眼泪又酸又痛,一直没有再睡。&&&&第二天一早她同思讯说:「我送你回学校?」&&&&「不,不。」&&&&「有老师同学陪着你,时间容易过。」&&&&结球取出洗净熨好的校服,思讯又哭起来。&&&&本来她一直仇视结球,时时故意捣蛋,今日明白,父亲的女友封她非常慷慨。&&&&在途中思讯告诉结球:「我想回自己家去。」&&&&「你一个人怎么办?再说公司不久会收回房子。」&&&&十二岁的小孩张大了嘴,无限惊怖。&&&&结球试探问:「跟生母不好吗。」&&&&「不不。」&&&&所有误会可藉此消解。」&&&「你不明白,她一早已经不要我,她家里有男人,有那男人的子女——」&&&&说到一半,那早熟的女孩忽然闭上嘴巴,大概知道哀求哭告都没有用,她唯一可做的,不过是接受命运安排。&&&&到了学校,结珠先把思讯送进课室,然后与校长谈了几句。&&&&校长相当了解,「继续上课是个好办法,不过,你是王思讯什么人?」&&&&结球只得说:「我是她父亲的同事。」&&&&她轻轻放下名片。&&&&结球忘记好友叮嘱,踩进潭水里。&&&&校长讶异,「你们不是亲戚?」&&&&「不,我们一点血缘也无。」&&&&校长微笑,「真是热心人。」&&&&结球离去之前,同思讯说:「今日,我来接你放学。」&&&&然后她去上班。&&&&周令群迎上来看她一眼,这样说:「现在我总算明白,什麽叫做面如死灰。」&&&&结球坐下来,不出声。&&&&令群明白她心理,「你可是要抓住一些汗麽来镇痛?」&&&&结球抬起头来,「我同情她。」&&&&令群说:「王的前妻不愿出发到现场办手续,我们只得派一名同事去领回遗物。」&&&&「让我去。」&&&&「你不适合。」&&&&「让我陪王思讯去,来回三天,了结这件事。」&&&&「我已经请邝畅芳代办。」&&&&「法律不外乎人情,你若真的不批,我辞职自己去。」&&&&令群诧异,「你这牛脾气我与王庇德尽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扭不转来。」&&&&「这话也是你俩说的:结球天生有正义感。」&&&&「公司明早会宣布我坐他的位置,以後我就是东亚区副总了。」&&&&「恭喜你。」&&&&「速去速回,结球,我要升你职,利用你那有时多馀的正义感。」&&&&结球这才松了口气,看著她走出去。&&&&&心酸,鼻更酸。&&&&&同事袁跃飞敲敲门走进来,「好消息,周小姐升职。」&&&&结球点点头。&&&&「我同你都跟对了师傅,真好运气。」&&&&结球不出声。&&&&「结球,周总派我同你去伦敦,说帮得了多少做多少,若没我的事呢,就到苏豪看脱衣舞。」&&&&结球实在忍不住,嗤一声。&&&&周令群神机妙算,结球从未见过比她更聪敏的人,她一早算定结球非要去伦敦不可,已经替她找到帮手。&&&&小袁轻轻在一旁说:「人死不能复生,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结球抬起头,「你懂得什麽,本是加国土生儿,为了找生活,这两年才恶补中文混饭吃,滥用成语。」&&&&「头等舱候机室见。」&&&&周令群对徒弟们真不薄。&&&&那天下午,结球去接王思讯放学。&&&&思讯见了她,像看到亲人一样,走到她身边默默流泪。&&&&「来,我陪你回家看看。」&&&&王思讯的母亲住在中等住宅区,那种每天放学时份成帮外籍女佣在校车站等接孩子的地区。&&&&思讯说:「她现在叫曾太太。」&&&&结球点点头。&&&&她从未见过她,也很少听见王庇德提起她。&&&&电梯到达某一层,思讯伸手按铃。&&&&一个女佣来开门,没有招呼,一看是思讯,丢下她们跑回客厅。&&&&屋内有幼婴啼哭,另外一个四五岁小女孩在看电视,赤足,冰淇淋糊了一嘴。&&&&不知怎地,结球伸手护住思讯肩膀。&&&&这时,一名穿短裤双腿肉腾腾的少妇走出来,看见她俩,不禁一怔。&&&&「这位是谁?」&&&&「我姓林,是王庇德同事。」&&&&少妇不耐烦,「我已说过我走不开,一头家,两个孩子,我还做人寿保险经纪。」&&&&「请批准王思讯去一次。」&&&&少妇沉吟,「她是应该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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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球觉得安慰,「那麽,明早我来接她出发。」&&&&少妇双臂抱在胸前,微微笑,「慢著,这位林小姐,你是谁?」&&&&「同事。」&&&&「不是那么简单吧。」&&&&给球欠欠身,「公司派我及另外一位男同事做代表陪王思讯到伦敦。」&&&&奇怪,前任王太太一丝悲切也没有,原来缘份一尽,夫妻可以变成陌路人。&&&&既然如此,也不必虚伪,结球很佩服她。&&&&她叫佣人带著两个孩子到街上玩,又对大女儿说:「思讯,你帮手。」&&&&孩子与佣人都出去了,她招呼结球:「我叫方玉意,林小姐买了人寿保险没有?」&&&&结球答:「已经有十份。」&&&&「林小姐真是热心人。」&&&&方玉意稍胖,恐怕近四十岁了,但是昔日甜美的面孔此刻有种俗艳,对兜售保险合约会有帮助。&&&&结球忽然问她:「思讯睡什麽地方?」&&&&她却不介意她冒昧,伸手指一指沙发。&&&&「她的衣物呢,怎样做功课?」&&&&方女士打个呵欠,不是疲倦,而是遮掩窘态。&&&&她说:「快十三岁了,挨多三四年,中学可毕业啦,届时海阔天空,爱怎样就怎样。」&&&&结球不相信耳朵,只得不出声。&&&&这时,门一响,有人回来了。&&&&结球转过头去,几乎是该刹那,她已决定带走王思讯。&&&&进门来的是一个男人,年纪比方玉意轻一点,染金发,穿窄衫窄裤,却拖一双拖鞋,看到结球,上下打量,见她一身素净,立即不表示兴趣。&&&&他四处张望,「思讯呢?」对继女却有过份兴趣。&&&&他身上发出强烈体臭,像一只大暑天咻咻的狗。&&&&方玉意简单地介绍:「这是外子曾钜森。」&&&&结球发呆。&&&&那男人开了一瓶啤酒,对著瓶嘴喝,又问:「思讯呢?」&&&&就在这个时候,思讯回来了,手上挽著奶粉等杂物,显然是那女佣都差遣她。&&&&那姓曾的男人立刻趋向前去,「肚子饿不饿,我陪你去吃快餐。」&&&&思讯厌恶地退後两步。&&&&结球咳嗽一声,「曾太太,我想徵求你同意,今天就把思讯接走。」&&&&她用晶莹的眼神凝视方女土,盼她衡量轻重。&&&&这时,那曾钜森竟公然去拉思讯的手臂,思讯连忙闪避。&&&&那方玉意都看在眼内,她点点头,「我知道你是谁,你带思讯走吧。」&&&&结球背脊一身汗,立刻抓起思讯的手及书包,夺门而出。&&&&那曾某还在後边问:「去哪里?」&&&&他有一双黄眼珠,在黝暗的走廊里闪著野兽似的光芒。&&&&结球不敢逼视。&&&&她紧紧握住思讯手臂走进电梯,直至手指发酸,这才发觉握得太紧,思讯也会痛。&&&&怎麽可以把她扔在这个地方。&&&&王庇德不会瞑目。&&&&结球瘫痪在自己的车子里。&&&&她一直不敢放开思讯的手。&&&&从侧面看,思讯的高鼻梁与细长眼同她父亲长得一模一样,结球滚烫的眼泪悄悄落下面颊。&&&&「或许,」她低声说:「我可以在伦敦帮你找一间寄宿学校,放假,你到我家住,你愿意吗?」&&&&思讯忙不迭点头。&&&&结球开动车子,曾某那股体臭彷佛仍在鼻端,叫她打了一个冷颤。&&&&回到家,结球把客房正式整理一下,拨出来给王思讯居住。&&&&傍晚,袁跃飞送飞机票上来。&&&&结球招呼他,「请坐。」&&&&「我还是第一次来你家。」&&&&「蜗居。」&&&&「许多人一辈子也赚不到这样的住宅。」&&&&「这是家父拨给我的嫁妆。」&&&&「很多人会爱上你。」&&&&「跃飞,你是好人,就是一张嘴不收敛。」&&&&「人生苦闷,嘴巴发泄。」&&&&「你年轻风流,还说闷?」&&&&他笑笑,不作答,过一会儿才说:「伦敦天气凉,带多一件外套。」&&&&「谢谢关照。」&&&&「明朝来接你。」&&&&那整个晚上,结球都没有入睡。&&&&周令群打电话来,「失眠?」&&&&「是。」&&&&「也难怪你。」&&&&「那次坐过山车——」&&&&「结球,那同少年带少女去看恐怖电影一样,目的是叫你战栗,好依偎到他身边,是一种颇低级的伎俩。」&&&&「也许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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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就不必念念不忘了,」她停一停,「况且,也不止是你一个人。」&&&&结球无言。&&&&令群一次又一次打击她,淋她冰水,叫她醒觉,目的是叫她重新开始做人。&&&&「我托人替那孩子找了间声誉不错的寄宿女校,费用可由王庇德的一份保险支付,你可以放心了。」&&&&「公司对下属很负责。」&&&&「所以,单身人士,像我同你,转工之前真得想清楚。」&&&&结球挂了电话。&&&&第二天一早她推醒思讯。&&&&她的行李很简单,因时常出差,永远有只中型行李箧已装妥必需品,拎着就可以走。&&&&思讯问:「我呢?」&&&&结球的答案很简单:「到了那边才买。」&&&&她自衣橱内取出一件羽绒外套交给思讯。&&&&电话铃响,结球以为是袁跃飞。&&&&但不是,一个女子惺忪的声音问:「你们今早走?」&&&&是方玉意。&&&&到底是一个母亲。&&&&「拜托你了。」&&&&结球扬声:「思讯,过来说几句话。」&&&&王思讯转过头来,表情像大人一样坚决,「不,」她说:「我没有话说。」&&&&方玉意在那边可以听到被女儿拒绝,她无言。&&&&结球忽然劝她:「你振作一点,一个人也可以过活。」&&&&她笑了,「谢谢你,林小姐。」&&&&这时门铃响起来。&&&&「我们要走了。」&&&&「一路顺风。」&&&&门外正是袁跃飞,他穿着长大衣,看上去比平日英伟。&&&&「都准备好了?护照带了没有?别忘记信用卡。」&&&&结球点点头,拉起思讯的手出门。&&&&袁跃飞这才看清楚叫他们劳师动众的小女孩,她长得高,身形同结球差不多,只不过刚刚开始发育。&&&&林结球爱屋及乌,做得极之彻底。&&&&她的事,同事们其实都知道一点。&&&&结球没想到周令群会抽空来送飞机。&&&&她把一条羊毛围巾搭在结球肩上,「别着凉。」&&&&在耳畔叮嘱几句。&&&&临走才向小袁点头,却正眼都不看小女孩。&&&&这时,他们三人才坐下来吃早餐。&&&&小袁抱怨:「有人若成功改良飞机餐厅食物质素,可获诺贝尔和平奖。」&&&&结球不出声。&&&&思讯忽然说:「我知道那是谁。」&&&&结球脸上一个问号。&&&&思讯说下去:「刚才那女人,是爸爸口中所说,喜欢女人的女人。」&&&&结球一怔,语塞。&&&&小袁佯装没听见,别转头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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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过一会儿,结球轻轻说:「到了伦敦,要听监护人的话,要用心做功课,还有,多用脑子,少用嘴巴。」&&&&王思讯倔强地闭上了嘴。&&&&在飞机舱中,思讯很快入睡。&&&&袁跃飞轻轻说:「小孩很聪明。」&&&&结球低声问:「他们谣传,关於令群的事,都是真的吗?」&&&&小袁答得好:「我怎麽会知道,我是男人,再说,只要她是个好上司,有担待,照顾手下福利,公正严明,我管她是人是狼。」&&&&结球点点头。&&&&他一转身,也睡著了。&&&&机舱侍应生过来微笑说:「袁先生太太,可是送女儿去读书?」&&&&像旁人看得那么简单就好了。&&&&事实上,他们三人一点关系也没有,怎会是一家。&&&&乘惯长途飞机的结球,双眼还是肿了起来。&&&&王思讯到底是个孩子,抵步後忍不住东张西望,一切都属新鲜。&&&&她说:「这麽静。」&&&&「是,英人从不扬声说话,对他们来说,除非是演讲,否则,全是悄悄话。」&&&&整个城市都是灰绿色,微雨,配合结球心情。&&&&他们租车到酒店,立刻开始工作。&&&&一个上午,已经联络好学校,买妥必需品,及与指定监护人见过面。&&&&思讯佩服地说:「假使我母亲也这样能干就好了。」&&&&结球答:「她走的路不一样,她也不简单。」&&&&「你不会看不起她?」&&&&「我哪敢看不起人,在社会上就久了,只觉得每个人都了不起。」&&&&小袁听见这话,转过头来笑一笑。&&&&「来,袁大哥送你去学校参观。」&&&&结球说:「你是大哥,我是阿姨,我到底成为你的长辈。」&&&&「是阿姨。」&&&&他们到了那间历史悠久墙壁爬满长春藤的寄宿女校,高大雕花的木门,用力推门,吱呀一声,染色玻璃窗户,光洁但斑驳木地板,他们见过校长,结球知道规矩,私自立刻写支票捐出一万镑作添置图书。&&&&她与校长絮絮私语:「学生父亲已经去世,但监护人却是大英帝国封过MBE的刘先生。」&&&&校长甚觉满意。&&&&他们又参观了宿舍。&&&&结球作主,挑一间看向足球场的房间。&&&&她叫小袁把思讯的衣物自车厢搬上来。&&&&又问思讯:「你可以应付吗?」&&&&思讯看著窗外一片绿,问非所答:「你来接我之前的一个深夜,我忽然惊醒,厅内漆黑、闷热,我看不见什么,但是,我闻到那股体臭。」&&&&结球毛骨悚然,双臂抱紧胸膛。&&&&思讯低头说:「我会做好功课。」&&&&「凡事自己当心。」&&&&思讯忽然说:「你也要当心。」&&&&「我,为什么?」&&&&「那个喜欢女人的女人,她不会放过你。」&&&&结球又是一愣。&&&&下午,他们换上黑色衣服,前往航空公司主持的仪式,领取遗物。&&&&结球心想,人生不应这样苦楚,一个小女孩不应承受这样的重担。&&&&她们两人都没有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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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边不知道还有多长的路要走,哭也无用。&&&&袁跃飞与负责人谈个不休,终於得到答案。&&&&「会有合理赔偿。」&&&&傍晚,他们坐在公园门外的长凳上吃报纸包的炸鱼薯条。&&&&思讯说:「我长大了,也要像你们这样能干。」&&&&小袁微笑,「那还不容易。」&&&&「不,」思讯激动地说:「不容易,对别人的小孩这样好要有好心肠。」&&&&「我们同你父亲是好同事。」&&&&思讯紧紧抱住袁跃飞一只手臂。&&&&「以後,有假期,袁大哥会来看你。」&&&&结球说;「阿姨也会来。」&&&&小袁留下通讯号码,「廿四小时都找得到我们。」&&&&思讯不住点头。&&&&她变了另一个小孩,本来样样似懂非懂,扮聪明,顶讨厌,专与结球捣乱,嫌这嫌那,叫她父亲为难,现在,一夜之间全改过来了。&&&&非要发生这样的大事,才能叫人醒觉,真是可怕。&&&&她们回酒店打开漆布包著的遗物,是一只皮制公事包,几乎难以辨认,全是烧焦痕迹,但是,一块金属牌子上仍然可以看到PW字样。&&&&结球当然认得,这是她送他的礼物。&&&&打开来,除出不能辨认的文件外,有一只小小首饰盒子。&&&&结球犹豫一下,试图开启,但是盒盖卡住了,要用小刀撬开,里头,是枚蓝宝石指环。&&&&奇迹般,宝石丝毫无损,在灯光下闪烁著丝绒般晶莹光芒。&&&&结球脱口说:「思讯,这是你的。」&&&&袁跃飞却说:「指环内侧有字。」&&&&大家对著灯光一看,只见指环内清清楚楚有「结球生辰快乐」字样。&&&&结球双手颤抖。&&&&连小袁都叹口气,黯然,觉得荡气回肠。&&&&结球把指环放进盒子,小心珍藏。&&&&小袁都看在眼内,她没有戴上它,这女子有理智。&&&&他暗暗佩服。&&&&这上下,女生的质素愈来愈高,往日,她们最大的弱点是心软冲动,以及没有经济能力,现在,都改过来了。&&&&他轻轻说:「夜未央,我出去消遣一下。」&&&&结球点头:「早些回来,明天还有许多事要做。」&&&&口气渐渐亲昵。&&&&思讯忽然问:「你们两人会结婚吗?」&&&&两个大人吓一跳,「思讯,何出此一言?!」&&&&「你们两人反正合拍,结了婚,可以常常来看我。」&&&&结球温柔地说:「我是他阿姨,怎能结婚。」&&&&小袁也抢著说:「不是每一对好朋友都会结婚。」&&&&思讯失望。&&&&小袁出去了。&&&&&结球把百货公司送来的衣服给思讯看:内衣裤数打,毛巾若干,沐浴及护肤用品……加上先前添置的大衣及便服,恐怕有三四只箱子。&&&&「宿舍地库有自助洗衣机,记住每天洗头洗澡,不要抽烟喝酒,唉,教也教不了那么多,你得自己随机应变。」&&&&思讯伏在结球膝上。&&&&结球说:「过几年就是少女了,你会有自己的生活与同伴,振作起来。」&&&&她俩早睡。&&&&半夜,思讯起来到浴室,忽然之间,大声尖叫。&&&&结球被吵醒,吓得魂不附体,跳起来,开亮了灯。&&&&「什么事,发生什么事?」&&&&只见思讯手足无措,惊怖万分,「血,血!」&&&&结球立刻过去查看,只见睡衣上都是血渍!&&&&她耳畔震惊地发出嗡嗡声,本能地拉开门,飞扑到邻室唤醒袁跃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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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惺忪地来开门,一听因由,即时赶过来。&&&&这时,思讯已经歇斯底里,失声痛哭。&&&&结球喊:「快,快通知酒店大堂叫救护车。」&&&&袁路飞却把结球拉到一角,轻轻在她耳畔说了几句话。&&&&说也奇怪,结球立刻镇定下来,「呵,是,我怎么没想到,谢谢你。」&&&&「我先回房去,你随时叫我。」&&&&结球过去拥抱思讯,把她的头按在怀中,「不怕,你听我说,这完全是正常的,每个女性都需经历——」&&&&半夜,她帮小女孩上了一堂生理卫生课。&&&&她随身带着必需品,立刻可以应用。&&&&思讯仍然不停饮泣。&&&&小袁敲门进来,捧进一杯热可可。&&&&「谢谢。」结球感恩不尽。&&&&起先以为这个男生跟着来无用,谁知他会这样细心体贴。&&&&思讯累极入睡。&&&&小袁轻轻说:「要不要过来聊几句。」&&&&反正睡不着,结球点头。&&&&小袁的房间很整齐,样样井井有条。&&&&「可有女朋友?」&&&&「四处胡乱约会。」&&&&「没有心上人?」&&&&小袁脸上忽然显出寂寥之意,「她没有挑选我。」&&&&「为什么?」结球为他抱不平。&&&&「物质世界,事事讲条件,我一无专业文凭,二无家势,前途有限。」&&&&「呵,竟这样势利了。」结球愤慨。&&&&「结球,像你这样的傻女子,世上少有。」&&&&「你是说我笨?」&&&&「是,阿姨。」&&&&结球抬起头,「天亮了。」&&&&「是,今晚十一时就得往飞机场。」&&&&「不怕,还有时间。」&&&&清晨,结球带思讯去看医生,思讯经过医生细心安慰讲解,定下心来。&&&&结球又带她到书店,采购一些少女须读必知的常识课本,再去唐人街买了许多乾粮。&&&&结球指著一箱即食面感慨地说:「留学生恩物,不可一日无此君。」&&&&小袁接上去:「我今日还少不了它,唉,它面世也廿多年了。」&&&&思讯脸上首次露出笑容。&&&&小袁说:「同事们托我买西装,我得跑一次。」&&&&「我送思讯回学校。」&&&&是说再见的时候了。&&&&小袁取出一部手提电脑,「思讯,送给你。」&&&&思讯走近紧紧拉住他们的手。&&&&「要是真有这样的大哥大姐就好了。」&&&&小袁豁达地劝说:「何必一定要亲生。」&&&&结球驾车送思讯去宿舍。&&&&两个人都坚强起来,露出笑脸,结球陪了她一整天。&&&&傍晚,手提电话响,小袁催她:「该回酒店来收拾了。」&&&&结球消极地说:「乾脆我也报读一个课程,不走了。」&&&&「总公司的赫昔逊找你吃饭呢。」&&&&「马上来。」又振作起来。&&&&她同思讯说再见。&&&&「圣诞假期一定来看你。」&&&&一位华裔同学走过好奇问:「是你妈妈吗?」&&&&结球本想否认,想一想这样回答:「是,请互相友爱。」&&&&她离开了学校。&&&&校区的私家路非常长,两边种满桦树,天又下起雨来,水拨拍打著玻璃,那单调的拍子叫人想起一切逝去的,有限的良辰美景。&&&&结球挂下了脸。&&&&小袁在酒店门口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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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哭丧著脸说:「我不想去吃饭。」&&&&「你以为我想去吗?苏豪酒吧的咪咪在等我呢。」&&&&「我看上去像五十岁。」&&&&「去,阿姨,去抹多几层粉,换件露一点的晚装。」&&&&结球叹口气。&&&&幸亏有小袁,否则溃不成军。&&&&她淋浴更衣,把头发结在脑後,狠狠搽粉,然後穿上黑色背心裙。&&&&下得楼来,袁跃飞上下打量她,不出声。&&&&「还可以吗?」&&&&他这样说:「艳压全场。」&&&&「我爱你,小袁。」&&&&非正式晚宴上还有其他洋人同事,由袁跃飞主持大局,三杯香槟到肚,结球也觉得活著的人总得活下去,开始参与对话。&&&&闲人一点也看不出她是个伤心人,满怀伤心事。&&&&散了会,直接往飞机场,行李就在车尾箱。&&&&结球轻轻问:「几时可以停下来呢?」&&&&「息劳归主那一日,起码还有半个世纪。」&&&&「你真乐观,小袁。」&&&&「假如身体健康,我愿意活到一百岁。」&&&&「你会的,你是个好心人。」&&&&「刚才,洋人对你的背心裙印象深刻。」&&&&「谢谢。」&&&&「赫昔逊说:你要是愿意跟他那组,他可以同你办正式的英国护照。」&&&&结球问:「你怎麽回答?」&&&&「我说你好像喜欢女人。」&&&&「谢谢。」这次道谢是由衷的。&&&&一到机舱坐下,结球便睡著了。&&&&袁跃飞看著熟睡的她,忽然发觉她在默默流泪,啊,可是梦见了谁?&&&&袁跃飞忽然想:要是他死了,也有这样的可人儿为他伤心欲绝,辗转反侧,也不枉此生了。&&&&飞机到阿拉伯半岛上空的时候,结球醒来,声音沙哑地喊「水、水」,袁跃飞小心翼翼喂她喝水。&&&&结球感激不已,「阿袁,你对我真好?」&&&&「大家是同事嘛。」&&&&「公司有福了。」&&&&小袁没好气,「你真多话,阿姨。」&&&&是这样回到家的。&&&&公司车把他们直接载到办公室。&&&&周令群的秘书笑著迎出来,「叫你俩进去接旨。」&&&&小袁喃喃说:「女王万岁万岁万万岁。」&&&&周令群坐在簇新装修的办公室内,神采飞扬,笑说:「回来了?去看看你们的新房间,合约在桌子上。」&&&&小袁高兴得立刻跑出去。&&&&结球看著他背影笑。&&&&周令群看看她的爱将,「你好吗?」&&&&「还过得去。」&&&&「那么,代表我去主持会议吧。」&&&&结球骇笑,「我三十个小时未曾梳洗了。」&&&&「怕什麽,内部会议而已。」&&&&「遵命。」&&&&她身上还穿著晚装,已团得稀皱,幸亏办公室衣柜内挂著套装,立刻换过到会议室。&&&&那是一个广告会议。&&&&——「宇宙化工不出产电脑,可是能够使你电脑快速上网,宇宙化工不制造汽车,可是叫你的车子性能高超!宇宙化工不造成衣,但是使你的裤子笔挺不皱……」&&&&结球在公司一直留到晚上九点。&&&&新办公室宽大、明亮,所以,不要问人家为什麽要往上爬,上头的风景好得多。&&&&回到家,一片静寂,结球淋浴洗头,湿漉漉的头发来不及吹乾就往熟悉的枕头上躺下去。&&&&她憩睡了。&&&&一动不动,直至天亮。&&&&结球被闹钟唤醒,她以干革命那样的勇气翻身下床,双腿碰到地板找拖鞋,唉,又一天开始了,又得重复同昨天大同小异的工作程序。&&&&她刷牙。&&&&——「我替你买了直筒唧出来用的牙膏,半磅装,可用一年。」&&&&想到旧男友的体贴,结球黯然,扶著洗脸盆半晌出不了声。&&&&电话铃响。&&&&「喂,喂。」&&&&那边没人说话。&&&&结球刚想挂上,有人嚅嚅说:「林小姐,我是思讯母亲。」&&&&啊,结球坐下来,「思讯很好,她的电话是——你可以自己与她联络,我要赶上班,不能多讲,她会适应新环境,你请放心。」&&&&对方嗯嗯地应著,声音渐渐低下去。&&&&结球挂上电话出门,司机在楼下等。&&&&才升上一级罢了,就不必自己开车停车了。&&&&走进私人办公室,看到周令群站在窗前看风景。&&&&「咦,早。」&&&&令群转过身来。&&&&她说,「记得吗,当初上班,只在大堂中座黝暗角落占一张桌子,大衣只能挂在椅背。」&&&&「後来,有一间板间房,墙壁半个人高。」&&&&令群笑了,「有没有到小袁那边去看过?」&&&&「一会去。」&&&&「结球,人事部通知我,王庇德的人寿保险费一早被他自己兑现结束,他已无遗产。」&&&&「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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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不能支持那孩子的学费。」&&&&结球不加思索地说:「由我负责好了。」&&&&「到几时?替她办了嫁妆才停?」&&&&结球一怔。&&&&「现在撒手还来得及。」&&&&「不,此事我已揽了上身。」&&&&令群摊摊手,「好,恭喜你添了一个十二岁的女儿。」&&&&结球笑,「来,让我们去参观袁跃飞办公室。」&&&&小袁也背著门口站在窗前看海景。&&&&闻声转过头来,客气地称呼两位女士。&&&&结球立刻觉得他同她疏远了。&&&&他连目光都不与地接触。&&&&结球愕然,在伦敦时他对她好比手足,回来又成为普通同事,他避忌什麽?&&&&当下,结球不动声色。&&&&令群与她离开小袁那里,随口说:「他不懂打铁趁热,比我想像中老实。」&&&&「你说什麽?」&&&&令群伸手去拨了拨结球的头发,「没什么,开工。」&&&&结球回到自己房间,才有机会感慨袁跃飞行事机灵,非她所及。&&&&下班,她在电梯走廊碰到袁跃飞。&&&&她朝他点点头。&&&&他迟疑一下说:「约了人在哭泣小丑酒吧喝一杯,你可有兴趣?」&&&&结球说好。&&&&他解嘲地说:「回来了。」&&&&结球佯装抗议:「你的办公室比我的大。」&&&&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微微笑。&&&&在酒吧坐好,他替她叫杯黑啤酒。&&&&两个人谨慎拘束,好像没话可说。&&&&结球说:「你态度改变了。」&&&&「我这人有一个好处,我知彼知己,量力而为。」他语气有点荒凉,「做你的兄弟有什麽意思?可是,做恋人,我又没份,不如知难而退。」&&&&结球不出声。&&&&他灌下一瓶啤酒,「你是女王跟前红人,不要错过机会。」&&&&结球踌躇,「也许,我应对令群表白。」&&&&袁跃飞笑了,「她有明示吗?」&&&&结球摇摇头。&&&&「那你又何用表白?」&&&&「我怕误导了她。」&&&&「你误导她?」小袁狠狠冷笑一声,「你林结球有什么能耐误导周令群?你省点吧。」&&&&他说得对。&&&&结球缄默。&&&&他说:「我每天同王思讯通电邮。」&&&&「啊,那多好。」&&&&「记得我给她那具手提电脑?派到用场了,昨天,我帮她解答了几题算术。」&&&&「真好,像面对面一样。」&&&&「那女孩像小大人般懂事。」&&&&曾经一度,结球受她不少气。&&&&他一时嘴快,「像王那样的人,竟有个如此可爱的孩子。」&&&&结球看著地,「王怎么样?」&&&&「没什麽,」小袁站起来,「我的朋友来了。」&&&&结球识趣告辞。&&&&她知道这是最後一次与小袁一起喝啤酒。&&&&到了家,电话铃响。&&&&「林小姐,我在你们口。」&&&&又是方玉意。&&&&「有什麽事吗?」&&&&「可否同你谈几句?」&&&&「我正赶报告呢。」&&&&「林小姐,我坐十分钟就走。」&&&&结球想到她身上也许也有那股体臭,坚拒她进屋。&&&&「你在楼下等我,我十分钟後下来。」&&&&出门时左右看清楚了才踏出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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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群说得对,与她们搭上关系,没完没了。&&&&已经洗湿了头。&&&&结球勉强地笑,「可是找我买保险?」&&&&方玉意也陪著笑走近,「我有衣物托林小姐交给思讯。」&&&&「你可直接同她联络。」&&&&「她不听我电话。」&&&&结球抱歉,「待我说她。」&&&&她俩的角色仿佛调转。&&&&「难得她与你投缘。」&&&&结球与她到附近咖啡店坐下来。&&&&实在无话可说:只得重复话题:「保险生意还不差吧。」&&&&「需要照顾孩子,哪里有空出去跑。」&&&&结球忽然问了一个她完全不应该问的问题:「你们两个,可是大学同学?」&&&&方玉意一怔,不置信地看著结球,目光突变,由充满自卑变得讶异继而揶揄,她竟然哈哈大笑。&&&&结球还是第一次看见这女人笑,而且笑得那样畅快,几乎连眼泪都挤出来。&&&&她立刻知道说错了话。&&&&可是,错在哪里?&&&&结球怀疑方玉意的气质,故此冒昧问一句:你与王是同学吗,这又有什麽好笑?&&&&只听得方玉意重复:「大学,什么大学?」&&&&结球不出声。&&&&「他告诉你,他是大学毕业生?」&&&&结球怔住,抬起头来。&&&&方玉意神色又转为悲哀,「林小姐,你读那么多书,见识多广,也受他所骗?」&&&&结球张大了嘴,「不,他在美国宾夕维尼亚大学语言科毕业,这是事实,公司人事部有记录。」&&&&方玉意语气讽刺,「呵,真的,你们都相信?」&&&&「你别诬毁他。」&&&&「你可以跟我来,我带你到他父母家去。」&&&&结球不相信双耳,「他还有父母在生?」&&&&「呵,连父母都不认。」&&&&这时,结球身边的电话响,她一看,是周令群打来。&&&&她站起来,同方女士说:「我有事—要先走一步,失陪。」&&&&脚步忽然踉跄。&&&&她知道方玉意一定在背後嘲笑她。&&&&回到公寓,她覆令群电话。&&&&令群开口便说:「结球,本来这事与你无关,可是你知道也好,我们派人知会王庇德母校同学会他已经辞世,可是那边的答案叫人事部震惊。」&&&&结球不出声。&&&&「你已经知道?」&&&&「他前妻五分钟前才告诉我。」&&&&「大学说根本没取录过这名学生,他的文凭是伪造的。」&&&&结球发呆。&&&&「人事部至为震惊,他们从未去函查实,因为区区一张大学文科文凭并非矜贵之物,何需假冒,可是受过这次教训,已决定撤查所有同事学历。」&&&&结球心中苦涩,出不了声。&&&&「结球,这人从何而来,到底是什麽背景,还有多少事蒙骗著人?」&&&&结球喉咙发出咯的一声。&&&&「你应该醒醒了。」她挂断电话。&&&&结球像是背脊被人插了一刀。&&&&他曾经把她带到宾大参观过校园。&&&&他对她说:谁谁谁都是宾大毕业,著名的师兄一箩箩,又哪个教授是诺贝尔奖得主。&&&&他又多次说到大学时的趣事:半夜爬到宿舍屋顶去漆标语抗议加租、组织裸跑、集体罢考……形容得栩栩如生,生动之处,令人深信不疑。&&&&原来都是编出来、真是说故事的好手。&&&&他一开头就瞒骗她。&&&&她相信他,同公司人事部一样,因为人人几乎都有一张公立大学文科文凭,何必查究,同时,一个成年人应有诚信。&&&&王庇德用意何在?&&&&结球想到方玉意说过:来,我带你到他父母家去。&&&&这个疑团,像一个毒瘤,渐渐在胸中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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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班,她脸色灰败,只得敷多一层粉。&&&&下午,她与方女士联络。&&&&「我想跟你去看清楚。」&&&&「为著报答你对思讯的照应,我愿意陪你走这一趟。」&&&&她们约好在地下铁路站等。&&&&见了面,两个女人都没说话。&&&&结球没想到地铁车人流会挤到这种地步,汗臭混噪音,使人忽然疲倦浮躁。&&&&足足在车卡中逗留了十多分钟,轰轰行车声像疲劳轰炸,人贴人,肩擦肩。&&&&可是结球知道,下班时分,还是数地铁最快。&&&&在一个工厂区下了车,结球跟著方玉意走。&&&&「到了。」&&&&是工厂大厦某一个单位,墙壁与地板以及机器都是灰黑色油腻,像是怎麽泡洗都不会乾净。&&&&工厂已经收工,一个老人转过身子来,看见方玉意,说一声:「阿嫂,你来了。」&&&&粤人称媳妇「阿嫂」,真是奇风异俗。&&&&那老人六七十年纪,皮肤黝黑,真不相信他是王的父亲,分明是本地人,为什麽王一直说他本家来自北方?&&&&老人穿一件旧汗衫与短裤,穿人字拖鞋,向她们走过来。&&&&结球这才看清楚老人五官,原来同王十分相像,她打了一个寒颤。&&&&就在这个时候,结球发觉机器旁一堆旧布料忽然动了起来,吓得她一大跳。&&&&一留神,原来却是一个老妇人,她一直坐在那里,因为皮肤与衣服都是灰黑一堆,产生保护色,先头没看见她。&&&&她抬起头来,结球发觉她眼珠混浊,双目已盲。&&&&结球呆呆地站着,双腿不听使唤。&&&&方玉意拉一拉结球,示意她走近墙壁。&&&&墙上挂着一只镜框,里边有许多生活照片。&&&&结球走近细看。&&&&不错,那的确是王庇德,他青少年时与父母合照,他与方玉意的结婚照片,他与思讯婴儿时拍摄,那些照片记录了王庇德的一生。&&&&原来真相如此。&&&&他父母并非大学教授,他从来未曾出外留学。&&&&方玉意在结球身后轻轻说:「同我一样,他中学从未毕业,家父的小型工厂就在隔邻,我家生产拉链,他家做铜钮。」&&&&明白了。&&&&结球低下头。&&&&这时,方玉意同老人说:「我走了。」&&&&她放下几张钞票。&&&&「福和好吗?」&&&&结球瞠目,什么,连名字都是假的?&&&&方玉意低声说:「他们还不知道消息。」&&&&结球作不得声。&&&&「你敢同老人们说吗?反正他已多年没回过家,何必叫他们更伤心。」&&&&老妇又问:「小珠呢?小珠为什么不来?」&&&&结球像是一脚踏进噩梦出不来。&&&&方玉意蹲下同他们说几句话,然後示意结球跟著她离去。&&&&她带结球到附近茶餐厅坐下。&&&&她唏嘘地说:「这是我与他少年时每晚坐过的座位,卿卿我我,两情相悦,我们在二十岁那年结婚,十八个月後生下小珠。」&&&&结球呆呆坐著,像是听别人的故事一样。&&&&不过,这诚然是别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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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来,他走出工厂,凭看小聪明,兜售人寿保险,赚到一点,换上西装,改了个名宇,叫庇德,把小珠的名字也改过了,叫思讯,又觉得我够不上他,同我离婚。」&&&&结球只张了张嘴。&&&&「後来的事你也知道了,他从来不喜欢读书,根本没上过大学。」&&&&「可是,」结球终於开口了:「他懂得那麽多——」&&&&「他是社会大学的高材生。」&&&&「思讯可见过祖父母?」&&&&「每次来这里,都掩看脸叫可怕可怕,她的心头同她父亲一样高,不愿认宗,她连我亦嫌低级,林小姐你才是她理想亲属。」&&&&结球站起来,「谢谢你告诉我。」&&&&「会不会影响你对思讯的印象?」她心怯了。&&&&结球笞:「我已应允她会照应到她中学毕业。」&&&&「还有四年。」&&&&「时间过得很快。」&&&&「真的,林小姐,你要珍惜光阴。」&&&&结球告辞。&&&&回到家里她忽然呕吐起来,半夜,她发烧,只得自己驾车往私家医院。&&&&医生立即替她诊治。&&&&「我是否小题大做?」&&&&医生说:「并不,小心点好,食肉菌、脑膜炎、E型肠毒、川崎症……开头时都是发高烧。」&&&&「我病属於什麽?」&&&&「太累了,感冒。」&&&&结球点点头。&&&&年轻的男医生关怀地问:「能开车吗?」&&&&结球微笑答:「没问题」。&&&&她结账回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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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第二天下雨,颇有秋意,钟点女佣来收拾公寓,发觉东家还在床上,她意外,「林小姐你不舒服?」&&&&「不不,我这就起来。」&&&&结球同女佣说话态度与同事无异,对下人使意气,是非常粗鲁举止,读书人不为。&&&&她照常出门上班。&&&&住宅附近有一间著名女校,少女们穿著雪白捆蓝边的校服裙子来上课。&&&&可是,无论父母多麽锺爱,功课如何优异,将来,难保不被人欺骗呢。&&&&公司司机在等她,见她气色欠佳,「林小姐可要看医生?」&&&&她轻声回答:「先返办公室。」&&&&像机器一样,非开动不可。&&&&她想起第一天上班,就不小心丢了左边隐形眼镜,只一只眼睛视物,整个人有点迷糊。&&&&由王庇德负责带新同事游公司部门,他後来说:「人人都张牙舞爪,预备大施拳脚,只有你,寂寥地不发一言。」&&&&他因此对她有深刻印象。&&&&同时考进宇宙有一个叫郑巧雯的女子,时时有意无意把结球推开一点,她好站到前头去,到了第三天,结球识趣,自动退避三个位。&&&&但是导师反而叫她:「林,这里看仔细点。」&&&&结球父亲曾说:「一个人吃多少穿多少大抵是注定的,天大努力,不过挣多十个八个巴仙,恶形恶状就划不来,不如尽力而为,听其自然。」&&&&如此家训下产生的孩子,自然不会请人吃包铮。&&&&郑巧雯做了不到一年便跳槽到另一家公司,结球却不想走。&&&&是王庇德留住了她。&&&&这个原名叫王福和的人。&&&&完全没有人看得穿他的底。&&&&他统共不像徙置区工厂出来的学徒,他勤奋好学,浑身散发上进的魅力。&&&&他衣著素净,除出蓝白灰没有别的颜色,头发指甲永远修剪整齐,只戴一只白金手表,外形看上去舒服熨贴,身份完全贴合他所说的身世。&&&&可是,一定是有破绽的吧。&&&&现在想起来,小思讯那疑惑的目光,他介绍女儿时紧张的神色……当时结球都没有留意。&&&&她长长叹息。&&&&下午,袁跃飞来敲门。&&&&「还记得我吗?」&&&&「略有印象,&请坐。」&&&&「我有问题请教。」&&&&触动了结球的心事,「大家商量一下可好?我怎麽教你呢,我比谁都胡涂。」&&&&「结球,伦敦回来,你整个人变得抑郁。」&&&&「是吗,这麽说来,我还算有一点智慧。」&&&&「结球,我仍然每日与思讯通一次电邮。」&&&&「这是好事。」&&&&他却有点不安,「对牢一个小孩诉心事,算不算过份?」&&&&「你在电邮里说些什么?」&&&&「工作上困难,生活中趣事。」&&&&「那不妨。」&&&&「真的不怕?」&&&&「袁,你看上去十分寂寞。」&&&&「被你说中。」他吁出一口气。&&&&结球提醒他:「宇宙上下有百馀名女同事。」&&&&「我知道。」&&&&「都找不到一个知心?」&&&&「错在我自己可是?」他反问。&&&&结球说:「我一向欣赏对感情执著认真的人。」&&&&他看著窗外不语。&&&&过一会儿他说:「结球,王不是你想像中那样好。」&&&&「人已经不在世上,一切都不重要。」&&&&「不,结球,我同他出过差,他行为叫人吃惊。」&&&&「你一定要告诉我?」&&&&「也许可以医治你的憔悴。」&&&&「讲来听听。」&&&&「我们在洛杉矶开会,他每晚乘夜班飞机到拉斯维加斯赌个通宵回来,王手气并不好,至今欠我八八位数字,我有借据。」&&&&结球低声说:「应该一早告诉我。」&&&&「那变成离间你们。」&&&&结球喉咙乾个,「我代他还给你。」&&&&「我是那样的人吗?」他摊摊手。&&&&小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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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球用手捧著头。&&&&幸亏有工作。&&&&下午,思讯的监护人拨电话来,「结球,舍监说王思讯时时无故痛哭。」&&&&「也不是完全无故。」&&&&「对,我想周末把她接出来我家住。」&&&&「我赞成!不过麻烦你了。」&&&&「思讯真的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吗。」&&&&结球答不上来,过一会儿她说:「每个寄宿生开头都哭得头肿,我也试过。」&&&&「我也是过来人。」&&&&成年人都知道,这都不是问题,交不出学费才叫做烦恼。&&&&傍晚,正在写报告,有电话找她。&&&&「想跳舞吗?」&&&&「阁下是谁?」结球愕然。&&&&「我是昨晚诊治你的姚伟求医生。」&&&&结球一听,马上问:「跳茶舞?」&&&&「我立刻来接你。」&&&&结球想散心,决定开一小时小差再回来工作。&&&&她抓过外套出去。&&&&年轻医生在门口等她,笑嘻嘻,「今日气色好得多。」&&&&结球不管生张熟李,有人邀舞是极之难能可贵的机会,不努力掌握,明天就会後悔。&&&&他把她带到一间会所,咦,有人十八岁生日,开舞会,他俩严重超龄,但是不要紧,两人随著音乐便跳起来。&&&&音乐是七十年代凡希伦的名歌《你真的俘掳了我》,新组年轻乐队唱得深得精粹。&&&&「谁十八岁生日?」&&&&「我表妹涤玫。」.&&&&结球问:「怎麽会想到我?」&&&&「你看上去极需散心的样子。」&&&&仿佛每个人都看得出林结球失恋。&&&&他斟杯果汁给她,两人坐下。&&&&「我们医院同宇宙有交易。」&&&&「是吗,说来听听。」&&&&「宇宙协助生产一种筋原质粉,加入水份,调成糊状,可用来修补破裂人骨,焙干后一般坚硬,上个月试验修补一个小童头骨,手术成功。」&&&&结球说:「我们还生产一种胶原质螺丝,用来巩固断骨,比钛金属更理想。」&&&&正在交换意见,他们的无线电话一起响起来。&&&&两人呻吟一声,异口同声说:「催我们回去工作了。」&&&&「听,是慢舞。」&&&&「跳完这一曲才走。」&&&&他们学着那群少男少女,面贴面跳起四步。&&&&结球叹口气,「老了。」&&&&姚医生说:「到了三十岁你才叫老未迟。」&&&&「老定了也就无所谓了。」&&&&姚医生却说:「我最可怖的发现是世上没有一个年纪使人甘心优雅老却,五六十岁的人还心不老。」&&&&「悲剧。」&&&&音乐结束,他们无奈地离开舞池。&&&&姚医院把她送返办公室。&&&&快六点了,同事们丝毫没有下班的意思,访客甚多,人声沸腾,像大街一样。&&&&助手过来说:「周总找你。」&&&&结球立刻推门进去。&&&&令群认异,「你躲到什么地方?大家等你开会呢。」&&&&她据实答:「我跳舞去了。」&&&&「健康吗?」&&&&「不,贴面舞。」&&&&令群笑,「恭喜你。」&&&&一边走进会议室,一边又问:「对象可是比你小十岁的小伙子?」&&&&结球答:「我约会的对象从来不是有妇之夫,也不会到摇篮里去找玩伴。」&&&&令群喝声采,「有志气。」&&&&这个会一直开到八点,有一位同事腹如雷鸣,咕咕作响,会议才告结束。&&&&令群问,「可有时间陪我吃饭?」&&&&「一起吃寿司吧。」&&&&先来清酒,令群说:「人事部有一大叠欠单。」&&&&结球怔住。&&&&「原来王庇德欠债累累,他有没有向你借钱?」&&&&结球摇头。&&&&「他在你面前,还想维持一个好形象,他对你有所图。」&&&&结球喝闷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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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薪优,钱,到底花到什麽地方去了,还有,他想在你身上得到什麽?」&&&&结球放下酒杯,「这个酒有点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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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永远不会知道答案。」&&&&「我可以看看他欠同事多少吗?」&&&&「那是公司的事,你没有必要知道,不要再傻了。」&&&&结球不出声。&&&&令群只吃一点点便放下筷子,叹一口气说:「食少事多,其能久乎。」&&&&这是诸葛亮自叹,她居然自比孔明,结球忍不住咧开嘴笑。&&&&令群把手放在她手上,「只有你敢笑我。」&&&&结球没有把手缩回来,隔一会,才用那只手去拿牙签。&&&&她处理得很好,尊重对方,维持距离,并且,十分明确地告诉对方,她的取向,她没有误导周令群。&&&&晚上,她取出那只蓝宝石指环,欣赏半晌,戒指内侧,有那间著名珠宝店的印鉴。&&&&第二天一早,她亲自到珠宝店去。&&&&店员迎上来,接过戒指,用放大镜看过,说道:「林小姐,我查一查才能知道购买地点。」&&&&他进去才十分钟就出来了,「是本年九月在伦敦购买。」&&&&结球点点头。&&&&「圣诞节及新年将至,林小姐可是想调校指环尺寸?」&&&&「不,」结球坦白地说:「我想把指环退回。」&&&&店员一怔,接著十分惋惜地说:「这种矢车菊蓝色大颗蓝宝石非常罕有呢。」&&&&「价值多少?」&&&&「标价十二万美元,一年来已经升值,我们或可原价收回,不少顾客叫我们找这种宝石。」&&&&九月出生的结球,生辰石正是蓝宝。&&&&「林小姐,指环且放在这里,我们发还收条给你。」&&&&结球点点头。&&&&出售後,应当可以偿还部份欠债。&&&&他带她到欧美旅游,从来由他付账,不管人家说什麽,结球觉得,他唯一企图,是想她知道他爱她。&&&&回到公司,助手说:「有一位太太在会客室等你。」她的声音里有忧虑。&&&&这会是谁?&&&&助手说下去:「上次一位太太来找邓倩明,大吵大闹,打烂了两块玻璃,结果邓倩明被开除了。」&&&&结球轻轻说:「平生不作亏心事,夜半敲门也不惊。」&&&&她走进会客室,看到方玉意。&&&&结球温和地招呼:「好吗,为什麽事先不打个电话给我?」&&&&方玉意低著头讪讪地笑。&&&&「有困难吗?」&&&&「我同那个人分开了。」&&&&结球几乎没冲口而出:那多好!但她立刻把话吞下嘴里,「啊」地一声。&&&&方玉意喃喃说:「一次又一次失败的婚姻……」&&&&「孩子们呢?」&&&&「都归我,这次,死也要把他们带在身边。」&&&&「对,孩子是最宝贵的资产。」&&&&话是这麽说,可是一个中年妇女,没有职业,这一子一女也就是负资产。&&&&结球衷心问:「需要帮忙吗?」&&&&「林小姐,你真是好心人,不过我已与旧同事接头,我已回到保险业,我会自食其力。」&&&&结球不由得肃然起敬。&&&&她一见方玉意,就以为她上门来求借,原来不是,这倒叫结球汗颜。&&&&她说:「这样吧,我介绍同事替你买保险。」&&&&「求之不得,先谢过林小姐。」&&&&结球又问:「孩子们好吗?」&&&&「现在由一名保母照顾。」&&&&结球说:「我很替你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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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姐,这是我的名片,请多多指教。」&&&&「有空尽管来找我。」&&&&「我不阻你时间了。」&&&&她瘦了一点,看上去少一分俗气,衣著仍然太花太过鲜明,但,各人有各人的风格。&&&&结球一路送她出去。&&&&她看到方玉意的衬裙露了出来,花边有点残旧,但是不要紧,收入上了轨道,一切都会改良。&&&&那个下午,结球鼓励每位同事购买人寿保险,她此刻是红人,同事们乐得买个人情,一下子有廿多三十人打电话给方玉意。&&&&上帝助自助者。&&&&秘书告诉她:「一位姚医生找你。」&&&&结球点点头。&&&&那年轻的女子忽然说:「林小姐,我也希望与医生约会。」&&&&结球意外,「也有很猥琐的医生。」&&&&「到底为数不多。」女孩感慨。&&&&「你要挑一个爱护你的好人,他的财产与职业均不重要。」&&&&「话是这麽说,但当这个好人没有能力置一头像样的家,又不能把子女送入国际学校之际,做妻子的难免信心全失。」&&&&「你希望子女进国际学校?」&&&&「是呀,将来往加美念大学。」她向往:「那就不必做小秘书了。」&&&&电话铃又响起来,她赶著去听。&&&&接进来,又是姚医生,他说:「我是阿求。」&&&&「又有舞跳?」&&&&「晚上八时。」&&&&「在办公室大楼门口等。」&&&&「你有跳舞裙子吗?」&&&&「早就没有了。」&&&&「表妹借了我一件,六号,合身吗?」&&&&「耽会见。」&&&&进化到这个地步也好:看戏是一个男伴,跳舞又另外一名,谈天的不理其他事,吃喝找其他专家,生活,靠自己一双手。&&&&结球苦涩地笑了。&&&&她是那样想念旧人。&&&&忍不住坐下来,写电邮给思讯。&&&&「思讯,第一学期快要过去,功课如何,成绩表发下来没有,大假快要来临,你可想到我家小住?」&&&&没想到答覆来得那么快。&&&&思讯答:「圣诞人人回家,真不愿一个人留在宿舍,能回来实在大好,请寄飞机票给我,成绩中数学只得丙级,袁大哥正替我恶补。」&&&&小女孩语气中苦涩味渐减。&&&&八时正,结球下楼赴约,她看到挂在车内粉红色大蓬跳舞纱裙,不禁莞尔。&&&&她十多岁时也穿过类此云裳,裙裾还钉著亮片呢,一闪一闪,像眼泪一般。&&&&姚伟求问:「可要上楼换?」&&&&「嗯,」结球沉吟,「同事看到会取笑我,请你把车子驶到僻静处。」&&&&姚医生吓一跳,不敢出声。&&&&他把车子驶上山边停下,在倒後镜内看见结球把纱裙先套到肩膀上,然後脱下深灰色外套及白衬衫。&&&&结球处理得很巧妙,但是他眼快,闪电间他看到结球内衣一角,那是雪白的透明网纱,纯洁的诱惑,一层小小竖立花边刚巧在领口。&&&&他不该偷窥,可是他偏偏看了又看。&&&&他喉头乾涸,吞不下涎沫,耳朵烧红,叫他尴尬。&&&&他是执业西医,什麽没有见过,可是不知怎地,他自觉此刻的他像童年卡通中的狼,眼珠脱出来,舌头伸老长,喘息不已。&&&&他几乎无地自容。&&&&只听得结球说:「换好了。」&&&&这是她少女时的惯技吧,做熟了的,自学校出来,告诉母亲去同学家温习功课,在车后座换上舞衣,玩几个钟头再算。&&&&他开不了口,双手还算镇静,把着驾驶盘,把车子驶到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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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球问:「谁的生日?」&&&&他没有回答,自该刹那开始,他决定追求她,除出跳舞,他还要更多。&&&&舞会主人庆祝结婚一周年。&&&&客人肆无忌惮地说:「哗,一年了,真不容易。」&&&&「没想到挨得到一年,伟大。」&&&&「还以为三个月就分手大吉。」&&&&结球知道她没来错地方。&&&&她与姚医生跳得大汗淋漓。&&&&他们站到露台透气。&&&&姚医生咳嗽一声,「你平日还有什么消遣?」&&&&结球没有回答。&&&&那一次,他陪她到巴黎,站在乔治五世酒店的露台上,一起看赛纳河风景。&&&&人总是忘不记第一次。&&&&她对他的印象不变,始终是那麽完好。&&&&这时,结球转过头来,轻轻答:「我是老木头,哪里有什麽消遣,不过,下次记得再叫我出来跳舞。」&&&&道别时她同漂亮的女主人说:「明年再见。」&&&&那女郎笑著耸耸肩答:「希望。」&&&&这样豁达,倒也难得。&&&&姚伟求问:「开心吗?」&&&&结球点点头。&&&&「既年轻又漂亮,又是宇宙推广部副总经理,还有什麽理由不高兴?」&&&&结球轻轻说:「你好像知道得很多,请送我回家。」&&&&到了门口,他大胆地问:「可以进去喝杯咖啡吗?」&&&&「改天吧。」&&&&他不敢勉强。&&&&能与她时时跳舞,已经够好。&&&&原来家里电话一直在响。&&&&结球取过听筒。&&&&是袁跃飞找她,「思讯圣诞前回来。」&&&&「是,我邀请她。」&&&&「为什么不让她到欧陆度假?」&&&&「太冷了,待春假吧,我们一行三人去巴黎。」&&&&「说得也是,我负责接飞机。」&&&&结球轻轻把纱衣脱掉,这才发觉外套及衬衫漏在医生的车厢里。&&&&她问:「你替思讯补算术?」&&&&「主要是代数与三角。」&&&&「你是专才?」&&&&「抱歉,八科全考甲级。」&&&&结球唏嘘,「思讯也算不幸中大幸了。」&&&&他问得很小心,「你心情好一点没有?」&&&&结球不出声,泪盈於睫。&&&&「还时时想起旧事?」&&&&她轻轻答:「每一天。」&&&&小袁叹口气,「结球你真难得。」&&&&她轻轻挂上电话。&&&&第二天,珠宝店经理通知她,蓝宝石指环已经售出。&&&&结球去到店里,只看到一张七万元支票。&&&&「咦。」&&&&经理同她说:「除却折旧率,还有,寄卖三七分账。」&&&&结球暗叫一声奸商。&&&&只得收了支票。&&&&她第一个问袁跃飞:「欠你多少?」&&&&「你不欠我任何东西。」&&&&「他有钱存在我处。」&&&&「是吗。」小袁说了一个数目。&&&&「我卖掉了那枚指环。」&&&&「何必呢,留给思讯做纪念品也好。」他脑袋里只有那小女孩的福利。&&&&「她知道那不是给她的,骄傲的她未必接受。」&&&&「你很了解吧。」&&&&结球托袁跃飞到人事部去查欠单。&&&&小袁这样说:「大家都不打算计较。」&&&&「不,什把数目告诉我,真不等钱用,可集资买六合彩。」&&&&小袁报了一个数目。&&&&还欠二十多万,结球私人填了出来。&&&&「你没有这个义务。」&&&&「小袁,我也有份吃喝。」&&&&她的语气有点黑色幽默。&&&&这是真的,东方号快车、北海道温泉、阿斯本滑雪、那骚晒太阳……她全有份。&&&&这件事了结,她心略安。&&&&小袁同她说:「你瘦了许多,当心身体。」&&&&「你去安排点节目给思讯。」&&&&「打算请她去东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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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重头戏。」&&&&「还有,看看她功课进度。」&&&&他俩一起去接思讯飞机,抬头等半晌,有人大声唤他们,还不知道是谁,停睛一看,呆住。&&&&这不是思讯吗,雪白面孔,胖了,也高大不少,短短几个月,脱胎换骨似,她的气质全改变了,本来眉宇间一股怨怼之气,此刻完全消失,朝气勃勃。&&&&一个箭步过来,「阿姨,袁大哥。」&&&&他们一人一个拉住思讯的手。&&&&旁边有日本旅客怪羡慕,搭讪问:「女儿回来度假?」&&&&结球回过头去笑笑答:「是。」&&&&她从来不打算否认。&&&&在车上思讯一直说著留学生涯苦事乐事趣事,与结球少年时经历大同小异,原来世上人情世故一成不变,科技再发达,也对七情六欲毫无影响。&&&&他们二人一直聊到天亮。&&&&小袁在书房沙发上盹著,结球发觉这个王老五的袜子穿孔。&&&&清晨由思讯负责做早餐,头头是道,原来学校有烹饪课程。&&&&袁跃飞叫她把功课拿出来,不知怎地,忽然严厉地责备起来,思讯红著眼睛垂头默不作声。&&&&结球看不过眼,「这是干什麽,我最反对在饭桌上教训孩子,还吃不吃呢。」&&&&真的像一家人,慈母严父,虽然这对父母只比女儿大十多岁。&&&&只听得思讯说:「不,袁大哥说得对,我写报告是大不小心。」&&&&整个上午,他教她重写,态度认真,叫结球讶异。&&&&下午,才一起去订往东京飞机票。&&&&结球说:「两个人都走了,我怕周总不高兴。」&&&&「一年到头,总得松口气。」&&&&周令群知道了,问:「去何处?同谁去,又是那孩子?」&&&&结球点点头。&&&&「我对你刮目相看,真没想到你会把这样复杂的关系处理得如此妥当。」&&&&结球陪笑。&&&&「有一件事我不明白,这袁跃飞夹在当中干什麽?」&&&&结球的心一动。&&&&他是真的关心那小孩,人同人之间也有完全不谈利害的时候。&&&&下午,结球陪思讯去买衣物,也眷袁跃飞添了两打袜子。&&&&「同学们都偷偷开始化妆,有些假睫毛上面有闪粉。」&&&&结球轻轻问:「你觉得好看?」&&&&「不知多丑陋。」&&&&「你能分辨美丑叫我十分高兴,这叫做品味。」&&&&思讯紧紧握住她的手。&&&&她们两人坐下喝一杯咖啡。&&&&「思讯,反正回来了,可要见你母亲?」&&&&思讯的喜悦刹那间一扫而清,垂头不语。&&&&结球说:「她现在很争气,离开了那男人。」想起那股体臭及那对褐黄色的兽睛,结球仍然忍不住打冷战,「现在自力更生。」&&&&思讯不为所动。&&&&结球叹口气,「你长大了自然知道,大人也有他们的难处。」&&&&思讯完全变了,她强忍看一言不发。&&&&结球知道这是小女孩对她最高的尊重,觉得宽慰,思讯识得好歹,这已经足够。&&&&「她回到保险公司工作,生意很好,上个月开了五十多张单子,上司对她另眼相看。」&&&&思讯仍然缄默。&&&&这时,邻座来了一对母女,那女儿同思讯差不多年纪,穿最时髦新装,染花皮夹克上还加钉珠片,令人眼花撩乱,她百般爱娇,缠看母亲不知要些什麽,絮絮细语。&&&&思讯目光静静落到她们身上,脸上现出落寞的神情。&&&&这时,结球轻轻说:「你还有我。」&&&&思讯到底还小,听到这话,落下泪来。&&&&「各人命运不同,小小年纪,不必伤神。」&&&&这时,袁跃飞来了,「一切办妥,後天出发。」&&&&思讯轻轻鼓掌。&&&&她由衷佩服阿姨及袁大哥,对他们来说,世上好像没有难事,什麽都做得到,也愿意出力,做他们的子女,真是幸福。&&&&趁著高兴,她鼓起勇气说:「我看不清黑板——」&&&&袁跃飞大为紧张,「怎麽不早说,可是患近视?可怜,立刻去验眼。」&&&&结球暗暗好笑。&&&&小袁立刻找到相熟眼科医生,一小时内就办妥验光配镜,替思讯置了即用即弃隐形眼镜。&&&&也算得是无微不至了。&&&&结球把袜子交给他,「思讯帮你挑的。」&&&&他忽然涨红了面孔。&&&&傍晚,他们三人在家各自看书。&&&&思讯一个人静静做智力测验,袁跃飞看爱克斯人漫画,结球手上的一本书叫《走出真实世界之前十样必学技巧》。&&&&一时公寓内寂然无声,可是气氛和谐。&&&&周令群打电话来问他们在做什么。&&&&结球据实报告。&&&&令群十分羡慕,「我也来参加。」&&&&结球骇笑,「不,不,拜托,你一到大家肃然起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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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袁只得站起来告辞。&&&&他把窗子袋抱在胸前走出去。&&&&结球把那本小书看完才熄灯。&&&&她轻轻说:「你也看得到,思讯很好,你可以放心,你如有其他心愿,不妨对我说,那只指环我觉得来自不义之财,恕我不能接受。」&&&&结球转了个身,呆半晌,觉得胸前仍然有一个大洞,只得闭上双眼。&(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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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两日他们出发到东京。&&&&思讯还是第一次来,结球觉得歉意,他从不偕女儿旅游,是个失职的父亲。&&&&思讯玩得很尽兴,袁大哥陪她到各个游乐场玩得非常痛快。&&&&但是她得到最终印象却是:「东洋人一切新玩意都抄袭自欧美。」&&&&袁跃飞笑,「可是,还有许多人抄上抄,又翻抄他们。」&&&&结球摇头,「少男少女倒也罢了,连若干中年人也迷东洋风至死,不可理解。」&&&&小袁问结球:「你呢?」.&&&&结球不忘自嘲:「我是假洋鬼子,全盘西化。」&&&&思讯笑得弯腰。&&&&她说:「这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三天。」&&&&结球温和地说:「你的一生?还有一百年要过,许多良辰在等著你。」&&&&思讯拥抱结球,结球摩娑著她的头发,真像一对母女。&&&&他们满载而归。&&&&随即又要送思讯上飞机回英伦。&&&&结球带著最新型号掌上电脑回公司当小礼物,每个熟人一具。&&&&一位同事接过说声谢谢,犹豫一下说:「结球,我有话讲。」&&&&「什麽事?」&&&&她把结球拉到一角,「是这样的,我们接收了王的遗物,在清洗他私人电脑硬件档案时发现了一些日志。」&&&&结球静下来。&&&&「我没有细看,但有些信,好像是写给你的。」&&&&「我?」&&&&「是,收件人是Lolali。」&&&&结球震动。&&&&王生前一直说人至要紧Love、Laugh、Live,所以替略为忧郁的结球取了一个昵称,叫罗拉莱,取那三个字头两个字母连接在一起,骤眼看,还以为是意大利哪个地方。&&&&「周总嘱我们洗清档案,可是我私人给你留了下来。」&&&&结球说:「谢谢你。」&&&&「这件事可别让别人知道,周总会不高兴。」&&&&结球点点头。&&&&「结球,你对大家都好。」&&&&同事把一件东西交到结球手上。&&&&结球感慨万千。&&&&周令群也是为她好,人已经不在,日志还有什麽用。&&&&一时结球也没有时间去看他写了什麽给她。&&&&忙了一天,双目昏花。&&&&姚医生打电话来。&&&&结球问:「跳舞?」&&&&「是,我名叫姚跳舞。」&&&&「为何小器?」结球讶异。&&&&「除出跳舞,不可以找你?」&&&&「近日我双目时时酸涩流泪,有什麽补救办法?」&&&&「每半小时离开电脑片刻。」&&&&「找我何事?」&&&&「听听你声音。」&&&&结球苦笑,「我一向不懂卿卿我我,絮絮细语。」&&&&「结球,我有朋友看见你同一男士喝茶,那人,有个颇大的女儿。」结球嗤一声笑,「眼睛真尖利,那位先生是我同事,未婚,姓袁,少女是我外甥,姓王,一点血缘关系也无。」&&&&「可是,你们三人态度非常亲昵。」&&&&「这叫友情。」&&&&他忽然斗胆,「我同你呢?」&&&&「舞情。」结球胡诌。&&&&「世上没有这种事。」&&&&「现在有了,一舞生情,对,还有无节目?」&&&&姚啼笑皆非,「你只在乎跳舞。」&&&&「正确。」&&&&「你不关心一个西医的工作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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