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狗狗一直吐舌头喘气粗气怎么回事

NBA季后赛无冷门 实力差距太大球迷难看到精彩对决 17:09:52  来源:半岛都市报  (责编:黄凌、张祎)
  “玩着打”的勇士轻松地把季后赛首轮大比分改写成2:0。公牛在首轮第二场同样轻松地赢得比赛,大比分2:0领先雄鹿。季后赛至今,冷门的缺失也让比赛稍显乏味,人们所期待的“下狗”逆袭“上狗”,迟迟没有出现的迹象。
  勇士与鹈鹕第二场较量,其实全场大部分时间里,鹈鹕都是场上的主导者。在“浓眉”戴维斯的带领下,他们首节领先勇士11分,三节过后还与勇士打成平手。就像不少球迷预测的那样,实力一般的鹈鹕很难让勇士全场都绷紧神经来对待比赛,但只要勇士发力,哪怕是替补发威,鹈鹕就很难招架。次战末节最后三分钟,勇士展现出了真正的实力,也正是这几分钟的发力,勇士在攻防两端都表现出远超鹈鹕的水准。实力上的差距,使得这轮系列赛基本没有爆冷可能。
  在雄鹿面前,公牛有点像勇士。罗斯与巴特勒组成的“后场双枪”让基德徒呼奈何,在人员配置齐整的公牛面前,雄鹿还是显得稚嫩很多。这轮系列赛也已经迈入了“横扫”节奏,球迷们更关心的是,接下来很有可能出现的公牛对战骑士的大戏。想想克利夫兰“三巨头”碰到芝加哥的一群“疯牛”,那该是多么血腥的场面。
  季后赛至今,冷门成为缺失品,这其中,实力差距成为了关键因素。就像勇士与鹈鹕之间的较量一样,强队在某段时间发力就足以决定比赛的胜负结局,看看库里在首轮比赛中抽空卖萌、扮鬼脸的表现你就明白,在鹈鹕这样的对手面前,“萌神”很难真正打起精神。当然,这样的“轻松”也为下一场回到新奥尔良主场作战的鹈鹕提供了赢球的可能。
  此外,像雷霆、步行者这样可能会制造冷门的“准八强”球队最终被挡在季后赛大门之外,也是首轮至今冷门缺失的关键。如果勇士首轮系列赛对上的是后场冲击力十足的雷霆,相信库里很难再有时间去吐舌头卖萌,吐舌头大口喘粗气倒是有些可能。而东部第一的老鹰如果首轮碰上的是步行者,相信他们绝对不会像如今这么轻松。
  纵观季后赛首轮对阵,真正实力相当的对决也仅有猛龙对奇才、快船对马刺这寥寥几对。球迷想看更精彩的对决,还得再等等。(记者 杜金城)NBA季后赛至今仍无冷门 实力差距成为关键因素- 中国日报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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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A季后赛至今仍无冷门 实力差距成为关键因素
&& 来源:&& 作者:杜金城
[提要]&&“玩着打”的勇士轻松地把季后赛首轮大比分改写成2:0。季后赛至今,冷门的缺失也让比赛稍显乏味,人们所期待的“下狗”逆袭“上狗”,迟迟没有出现的迹象。像雷霆、步行者这样可能会制造冷门的“准八强”球队最终被挡在季后赛大门之外,也是首轮至今冷门缺失的关键。
   “玩着打”的勇士轻松地把季后赛首轮大比分改写成2:0。公牛在首轮第二场同样轻松地赢得比赛,大比分2:0领先雄鹿。季后赛至今,冷门的缺失也让比赛稍显乏味,人们所期待的“下狗”逆袭“上狗”,迟迟没有出现的迹象。
  勇士与鹈鹕第二场较量,其实全场大部分时间里,鹈鹕都是场上的主导者。在“浓眉”戴维斯的带领下,他们首节领先勇士11分,三节过后还与勇士打成平手。就像不少球迷预测的那样,实力一般的鹈鹕很难让勇士全场都绷紧神经来对待比赛,但只要勇士发力,哪怕是替补发威,鹈鹕就很难招架。次战末节最后三分钟,勇士展现出了真正的实力,也正是这几分钟的发力,勇士在攻防两端都表现出远超鹈鹕的水准。实力上的差距,使得这轮系列赛基本没有爆冷可能。
  在雄鹿面前,公牛有点像勇士。罗斯与巴特勒组成的“后场双枪”让基德徒呼奈何,在人员配置齐整的公牛面前,雄鹿还是显得稚嫩很多。这轮系列赛也已经迈入了“横扫”节奏,球迷们更关心的是,接下来很有可能出现的公牛对战骑士的大戏。想想克利夫兰“三巨头”碰到芝加哥的一群“疯牛”,那该是多么血腥的场面。
  季后赛至今,冷门成为缺失品,这其中,实力差距成为了关键因素。就像勇士与鹈鹕之间的较量一样,强队在某段时间发力就足以决定比赛的胜负结局,看看库里在首轮比赛中抽空卖萌、扮鬼脸的表现你就明白,在鹈鹕这样的对手面前,“萌神”很难真正打起精神。当然,这样的“轻松”也为下一场回到新奥尔良主场作战的鹈鹕提供了赢球的可能。
  此外,像雷霆、步行者这样可能会制造冷门的“准八强”球队最终被挡在季后赛大门之外,也是首轮至今冷门缺失的关键。如果勇士首轮系列赛对上的是后场冲击力十足的雷霆,相信库里很难再有时间去吐舌头卖萌,吐舌头大口喘粗气倒是有些可能。而东部第一的老鹰如果首轮碰上的是步行者,相信他们绝对不会像如今这么轻松。
  纵观季后赛首轮对阵,真正实力相当的对决也仅有猛龙对奇才、快船对马刺这寥寥几对。球迷想看更精彩的对决,还得再等等。记者 杜金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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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十字架
            
我是在圣诞节前一天到达马赛的。新年将临,为了得到一份新的学生住房补助,我不得不求助于中国大使馆
为我出具出生证明。出国快一年了,我把打工挣来的钱除了填饱肚子以外全花在旅行上了,要是得不到住房补
助,我只能带着我的照相机和摄影集住到马路上去。出发前我在地图上量了一下,从我居住的里昂去巴黎和马赛
的距离,相差不多,既然巴黎已经逛过了,我就决定去马赛的中国领事馆办这件事,顺便看看地中海。
这是南部城市马赛一年中最寒冷的季节,地中海一反往日里温情脉脉的碧蓝面孔,咆哮着像千万匹脱缰的灰色野马,成群结队朝岸边冲过来,夏日里布满五彩遮阳伞的海滩此刻空无一人。我在寒风中找到了中国驻马赛总领事馆的那座华丽小楼,大厅里五、六个工作人员正在热火朝天地讨论年终奖问题,谁也没朝我看一眼,后来那个中年男人大概口干了找他的茶杯,才看到了我。
“你是哪来的?”他喝了口水问。
“我是从里昂来的留学生,想请领事馆开一份出生证明。”
他听后顾不得把第二口水咽下去,忙向旁边两个女人挥手:“快,快,开证明的。”两个女人跑过来一个接过我的护照和学生证,一个已经在电脑旁坐下,我被她们的办事作风感动了,心里腾起一股暖意,嘴上还一个劲地说不着急,不必为我这点小事打断她们的讨论,本来我来马赛也只有这一件正经事。她俩没在意我的客套,一个对着护照念,一个在电脑上操作,很快打出了一份证明件草样,“你自己校对一下,错了我们不管的。”其中一个女人把纸交给我,又利用我校对的时间继续与其他人的话题。我在几十秒钟之内就读完了证明件内容,反正谁也不会忘记自己生身父母的名字和出生年月。
“没错吧?”打电脑的女人在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后,又从电脑里打出一份正式件,跑上楼去请总领事签名,然后再下楼来盖了章。我接过证明件时说了一连串的“谢谢”,我真心感谢她们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帮我完成了这件事,身居海外中国领事馆就是我的娘家了。
此刻这个杂乱无章的大厅,乱哄哄的人声,在我的感觉器官里也变得温馨起来。
走出领事馆大门的时候,看门人问我有没有用完的电话卡,他为国内的孩子收集各国磁卡。我掏出还剩几个通话单位的电话卡给了他,他乐眯了眼。我趁机向他打听哪儿有便宜的小旅馆,既然来了,总得认识一下这个依山傍海的名城。看门人一下子在我的地图上画了好几个圈,也算对得起我的电话卡了。
我在冬日的马赛街头漫无目的地闲逛,这一天恰逢清洁工人大罢工,本来就不太干净的城市四处可见堆积成山的垃圾袋,寒冷的空气中飘来阵阵腐臭味。
市中心老港口边上有十来个警察正在装运垃圾,他们是靠纳税人养活的,理该在这种时候出点力气。我走到一个警察身边说:“看来圣诞老人真厚爱警察,早早就送来这么多礼物。”那警察抬头一笑:“您也愿意来分享点吗?”我连忙摇头:“您留着自己受用吧。”转身跑开时我不觉奇怪自己怎么跟警察开起玩笑来了,大概半天没说话,嘴有点难受。
一个美国舰队在马赛港外停靠,有幸在圣诞之夜踩上陆地的美国水兵们争相朝马赛最高处的圣母堂拥去,我正好独自一人又没个确定的去处,仗着还没有忘光的几句英语便跟着美国水兵们上山。
第一眼看见布鲁神父的时候觉得他应该是个大学教授,也许是因为他修饰得极有风度的棕色卷发,金丝边眼镜和带法国口音但十分流利的英语,而他的一身黑长袍却让人想起林海雪原中那个道骨仙风的定河道人。布鲁神父好像是专门等候在教堂门口带领我和美国水兵参观这古老建筑的,他张开双臂做了个欢迎的姿势,如数家珍般介绍教堂里那些金碧辉煌的壁画,还带我们登上钟楼看那座镀了真金的圣母像。布鲁神父曾是罗马神学院的博士,现在是马赛教区的主教,今晚将在这个最大的教堂里主持圣诞弥撒。
从钟楼那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小楼梯上下来,我已累得双腿打颤,直喘粗气,被汗水洇湿的衣服冰凉地贴在后背上,而兴致不减的美国水兵们大叫大嚷要下山去找酒吧,我跟他们拜拜后独自坐在教堂门外的台阶上,就着矿泉水啃三明治。
一辆墨绿色的豪华“雪铁龙”车停在我的身边,布鲁神父从车窗伸出头来:“您想下山吗,年轻人?可以坐我的车下去。”我连忙吞下口中的三明治站起身来:
“谢谢您,我的父亲,”我学着法国人对神父的称呼,“我想留在这里看看晚上的圣诞弥撒。”“欢迎你,我的孩子,我们晚上见。”小车划出一道绿色的弧线飞驰而去,我重新坐下啃起了三明治。
“请问你是中国人吗?”一个瘦高的黑色身影从廊柱后面闪出,我怀疑他早就站在那儿了,只等布鲁神父的车开走。他穿着跟布鲁神父一样的黑色长袍,领口处露出一寸见方的白色领衬,一张年轻的亚洲人脸,确切地说是一张中国人的脸,尽管他在用法语跟我说话。
就像法国人常把我认作日本人或韩国人,我却从不会错认自己的同胞。我很奇怪在马赛的大教堂前会遇见一个年轻的中国神父,他大概不到三十岁,这个年龄来法国留学的不少,当神父的倒未有所闻。我想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测,就用汉语回答他:“我是从上海来的,你呢?”“贵州。我叫郁修宁,只是见习修士,当然我希望有一天成为真正的神父。”
“怎么出国干这个?”我不以为然地扫了一眼他的黑长袍,“这跟当洋和尚有什么两样?”
郁修宁的脸由白变红,由红变青,嘴角勉强牵出一丝很难琢磨的笑纹:“这不是你能理解的。”说完转身而去。几乎还没有开始的话题就这样结束了,我后悔得狠不得一口咬下自己的舌头,我居然忘了这是在教堂的门口跟上帝的仆人说话,上帝要是听见了我的不恭敬会饶恕我吗?
夜幕如同一块巨大的深蓝色天鹅绒,跟山脚下的大海连成一片,马赛城里的灯火一层层亮了起来,弯曲的盘山小道上,成百上千支蜡烛在夜风中摇曳,伴随着圣母颂歌,举蜡烛的队伍由远而近,向教堂走来,领头的是一群十二、三岁的男孩子,人人身着白色长袍,这些孩子大多来自虔诚的天主教家庭,父母很愿意让孩子在这样的时候为教堂做点事,那个晚上还有一对夫妇把他们出生才四个月的男婴送到教堂来充当圣诞弥撒中表现基督诞生的活道具。一队低头唱颂歌的修女走过我面前,我的心里腾起一股莫名的悲哀和怜悯:她
们真的愿意将如花似玉的青春消褪在这身蓝白素服里伺奉上帝吗?
教堂里灯火辉煌,两旁的廊柱下数不清点燃了多少根蜡烛,我摸出一个五法朗硬币投进铁箱,也点燃了一支蜡烛,然后学着从脑门到胸口上下左右点了几下,许了个俗不可耐的愿:回里昂后还能找到份在餐馆洗碗的活。
布鲁神父换去了黑色长袍,代之以红黄二色的披风,他站在洁白的圣坛前主持弥撒,声音亲切又威严,带着回音缭绕在教堂的穹顶之下,在他停顿下来的间隙,唱诗班的女领唱带领教堂里所有的人反反复复地唱着“平安夜”、“圣母颂歌”,她的嗓音真是美妙无比,即使去“红蘑坊”和“丽都”这样的地方也没准能唱头牌的,想到这里我又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我怎么老是在这样圣洁的时刻冒出一些低下的庸俗念头。
布鲁神父在讲坛上看到了我,因为我是怀着看西洋镜般的兴致早早占据了第一排的座位,他在为世界和平和处于战火中的科索沃人民祈祷后,把目光转向了我:“今天晚上,让我们一起为这位远道而来的中国年轻人祈祷,为他在上海的家人们祈祷。”随着他的话音,周围的法国人纷纷转向我,男人们跟我握手,女人们跟我脸贴脸,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温暖在我的胸口膨胀,曾经身无分文而又饿着肚子都没有哭过的我,此刻鼻子居然酸酸的,我有一种寒夜里的流浪儿突然回到了家的感觉,莫非真有万能的上帝存在。我跟着参加弥撒的法国人排队上前领圣餐,布鲁神父将一片白色的东西庄重地放入我的口中,我低下头来说:“非常感谢您,我的父亲,”布鲁神父微笑着,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他更面善的男人了,他简直就像是仁爱的上帝的化身。
我又看见了郁修宁,他也换上了白色长袍,站在布鲁神父身后,像舞台上布景的一部分,没有表情。
圣诞夜对于法国人犹如大年三十于中国人,人们的情绪处在亢奋状态,凌晨两点了还聚在教堂里久久不愿散去,我也挤在人群中,不是西洋镜还没看够,而是想再熬上几个小时天就亮了,可省下一夜的旅馆钱,我没带睡袋来马赛,出了教堂上哪去躲避严寒呢?有
个刚才跟我握过手的胖男人邀我下山去他开的酒吧喝一杯,我欣然同意,他请我喝苹果酒还为我做了一份火腿煎蛋,原来酒吧老板在上帝的感召下也会变得如此慷慨可亲,怎么我打工的中餐馆老板一个个都是葛朗台的兄弟姐妹?我在他温暖的酒吧里一直呆到第一班去依夫岛的渡船起航。
冬日的薄雾笼罩着马赛港,每隔二十分钟一班的渡船满载着各种肤色的游客去朝拜四海里外那个不足一平方公里的三角形小岛―――依夫岛。维克多?雨果让巴黎圣母院闻名于世,大仲马也不赖,他把笔下的基度山伯爵关进依夫岛上的监狱,也让如今的马赛人不断把慕名而来的旅游者的钱装进腰包。
依夫岛上荒草丛生,断壁残垣四处可见,岛上唯一完整的建筑就是那座如今辟为博物馆的古堡形监狱,我根据对小说中描写的记忆和讲解员的指点,找到了基度山伯爵蹲过的那间牢房。这个大仲马也太不够意思了,竟然把伯爵投进这间比鸡窝大不了多少的牢房,而且暗得像个地窖。其实古堡中还曾关押过不少法国历史上的名人,只是他们的名气现在不得不让位于那个虚构出来的基度山伯爵。
我弯腰钻进地窖,尽力使眼睛适应里面的黑暗,刚打算把闪光灯插上照相机,有人说话了:“你好,又见面了,我知道你准会来这儿。”我吓得一激灵,以为基度山伯爵复活了,定下神来看见郁修宁正坐在牢房中唯一用树桩做成的凳子上,没有穿黑长袍,人显得更瘦了。
“你他妈的简直像个幽灵,干嘛跟踪我?”我听到自己的吼叫声震得牢房嗡嗡响。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出国当洋和尚吗?咱们边游边聊怎么样?”他微微一笑站起来,完全不在意我的粗鲁,一副不紧不慢的腔调。我不知这小子将来能否成为好神父,可是当个好导游是足够了。他领着我把依夫岛上该看的都看了,然后在一段废墙基下找到个能见着大海,晒到阳光的避风处。我用鞋后跟墙基上的海鸟粪,坐了下来,把一支烟扔给郁修宁,他犹豫片刻,终于大口吸了起来,看来六根未净,走出教堂也有犯禁忌的时候。
郁修宁说他出国当神父完全是他母亲的主意。他
母亲是贵阳一个小染坊主的女儿,离染坊不远处原有个天主教堂,母亲从小耳濡目染,一来二去就常跟着别人去教堂跪拜划十字,在视宗教为邪恶的那些年,还曾因为脖子上挂过一个小小的银十字架,被砸教堂的人强行押着剃了个阴阳头,以致到了三十好几都嫁不出去,后来一个常去教堂的老太太看中了她,让她跟自己腿有点儿残疾的儿子结了婚。
等到郁修宁上小学,那座当了十几年仓库的教堂又重新风光起来,修缮得比过去更气派,大老远就能望见教堂顶上利剑般刺破青天的十字架。母亲脖子上的十字架也改朝换代,变成了纯金的。腿脚不灵便的父亲从他岳父那儿继承了一整套蜡染手艺,干起个体经营来,是贵阳城里数得着的先富起来的人。母亲常说这一切都是上帝的旨意,上帝是最公平不过的。郁修宁中专毕业后在银行当了个出纳员,内向本份的他除了上班就爱捣鼓电脑,业余时间为银行设计出好几套程序,还因此被评为行业标兵,有一阵为落实宗教政策,他的家庭背景又阴差阳错地让他在各阶层人士组成的省青联中占了一席之地,隔三差五不时有些开会、视察、接待外宾的任务。郁修宁就是在接待一个欧洲宗教代表团时认识了布鲁神父。
当布鲁神父问起郁修宁是不是愿意出国去读神学院时,郁修宁只觉得心口一阵阵发堵,在他看来当修士做和尚总不属于正常人的生活,但是去法国这样发达而又浪漫的国度,却是一件很有吸引力的事情。布鲁神父在贵阳逗留的两天中,郁修宁全家唯一的话题就是讨论他去不去法国。父亲一开始就反对:“从前那些没饭吃的人家才把孩子送进庙门求一条活路,如今咱家不缺钱,修宁也有份好工作,哪能跑出国去当洋和尚呢?”可母亲说伺奉上帝跟当和尚是两码事,当和尚要吃素,要剃发,而修士啥都能吃,毫毛不损,再说进神学院也是受高等教育,修宁能遇上这样的机会,说不定本来就是上帝的安排。郁修宁的父亲因腿有残疾,多少年来家中一切对外交际事务都由妻子出面操办,养成了他凡事听妻子裁夺的习惯,这一次也一样,妻子主张让修宁去法国进神学院,他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阳光驱散了薄雾,地中海变得温柔起来,我把脚底下的一堆烟蒂装入已经空了的烟盒,扔进不远处的废物箱。郁修宁把一个三明治掰开,分给我一半,低下头去咬另一半。
“喂,你真打算穿一辈子黑袍,当一辈子洋和尚,那多没劲。”我说。
郁修宁涨红了脸,三明治本来就又干又硬,噎得他透不过气来,我把矿泉水瓶扔过去,他喝了几口,抹了下嘴说:“我来了快一年,布鲁神父至今没提让我进神学院的事,天天呆在教堂里,真有点憋气。”
“那跟坐牢有什么两样?不过你的牢房可比基度山伯爵的大不少。”我想调侃他一下,刚说完就给了自己一巴掌,能把教堂比作牢房吗?上帝饶恕我。
郁修宁苦笑:“自由是不自由,可这到底是我母亲的意愿,再说教堂好歹管我吃住,要不我靠什么养活自己呢?”
“你断胳膊缺腿啦?干嘛靠人养,咱大男人一个什么活不能干?像我,还打算靠打工挣钱周游世界呢。”
我说话的时候底气很足,尽管口袋里只剩下回里昂的火车票钱,并且我清楚地记得里昂家中的冰箱里除了两个西红柿外一无所有。
“我倒也这么想过,听说里昂有个天主教大学,要是你能在那儿帮我注册,我就向布鲁神父提出去里昂上学,反正天主教大学也是教会控制的,估计他不会反对,先离开马赛再说。”郁修宁全盘倒出了他的计划,我明白这也是他今天跟踪我上依夫岛的真正目的。
我生来喜欢像匹野马似的在人世间闯荡,最好天底下的人都跟我一样自由自在,如今能帮着郁修宁挣脱神父那件黑长袍,我自然一口答应,不是说人生最宝贵的东西是自由吗?要没了自由活着还有个什么劲。
从马赛回到里昂后,一夜之间我突然发现“自由”
其实也是个十分奢侈的名词,当我的口袋、肚子和冰箱都空空如也的时候,我甚至失去了作为一个人生存在世界上的最起码的自由。那些中国餐馆的老板见了我就翻白眼,不管我如何厚着脸皮赔不是,他们再也不肯留我打工了,他们只见过老老实实在餐馆打工挣钱读学位的留学生,没见过像我这样兜里有了五百法朗就脚底板抹油走人,有时连招呼也不打一个,一年四季穿着脏兮兮的牛仔裤运动鞋,却365天做着周游世界那种属于富人的梦。也许郁修宁不想完全脱离教会也有他的道理,至少教堂为他提供了生存的最低需要。
等我在一家小制药厂找到份清扫垃圾的活时,郁修宁已经从马赛给我打了三次长途电话,催我快点帮他去天主教大学办理注册。
为了兑现在依夫岛上夸下的海口,我几次三番像条甩不掉的鼻涕虫似的粘住天主教大学的女秘书不放。我提交了郁修宁给我的所有材料,用不算太蹩脚的法语把郁修宁描绘成一个对上帝虔诚得不能再虔诚早晚要成为红衣主教的那种角色。女秘书不停地哈哈大笑,口气也不断变软,我又赶紧趁热打铁转过来赞美她的美貌和大贤大德,我说在我的眼里她简直就是圣母玛丽亚的化身。我很惊讶自己居然会有如此好的口才,要是把我说的话都记录下来,一定让那些只会胡编乱造的小说家汗颜。后来女秘书终于收下了我交的材料,前提是郁修宁必须在里昂有一个让教会认可的住宿处,不能像普通的留学生那样随处安身,也许是怕世俗风尘玷污了这位未来的主教吧。她给了我一处虻牡刂罚庵蚴欠üド砬嗄杲掏胶匣锞幼〉牡胤剑ǔJ且欢奥ダ镒∽偶父鲂沤痰那嗄昴信咳擞懈髯缘姆考洌蝗杖图捌淼皇贝蠡镌虼赵谝桓龃筇铮械纳罘延闷骄痔窀鲈脊膊饕宕蠹彝ニ频墓兆印
我拿着女秘书写的地址沿着里昂老城那些十九世纪的窄小街道按图索骥,昏暗的路灯照在小酒吧门口的橡木招牌上,涂出一圈圈黄晕,有个老头在街上用脚踩的老式风琴演奏着一支布列塔尼民歌,我傻呼呼地听着,恍惚中就跌进了巴尔扎克生活的那个年代,后来不争气的肚子狠狠咕噜了几下,我朝风琴前的小铜盒里扔下一个两法朗硬币撒腿就跑。我喘着粗气在一栋老得足够列为文物保护单位的老房子里找到了这个颍恐氐牡窕久乓丫逊炝耍赋雎坡频乒猓野戳撕靡徽竺帕澹庞腥死锤铱拧?诺哪腥俗晕医樯芩邓锌死锼苟喾颍钦飧虻募页ぃ宜祷笆本灯蟮幕疑壑樽由窬实刈牛煌4蛄课业纳硖澹裆谑谐∩系穆糠纷印N腋嫠咚皇俏叶俏夷歉鲆恍囊欧钌系鄣呐笥呀晌虻木用瘢砩衔饰艺飧雠笥殉さ迷趺囱遣皇怯泻芙崾档募∪猓课乙徽蠖裥模肟嫘Φ厮担骸凹∪饨崾底拍兀米晕桑⌒陌と贰!
一个多月后我去里昂火车站接郁修宁,他比我们在依夫岛见面时更瘦了,我忘了把克里斯多夫的话告诉他。
制药厂的老板问我是不是愿意把每天清除垃圾的时间改在凌晨4点到6点之间,这样城市清洁车可以在6点以后直接把药厂垃圾运走,老板愿为此提高我百分之三十的报酬,而我正计划着下一步去意大利的西西里岛,苦于没有足够的路费,于是就同老板签订了这个不让人睡好觉的屈辱条约。
我住的地方离制药厂很远,早上6点干完活后想回去睡个回笼觉是不可能的,只好跑到教室里去睡,尽管我总是装得像个潇洒的职业旅行家,其实我在法国的合法身份是里昂第二大学法国文学系的学生。我真喜欢谅ィ保逗沤淌遥谀抢锷峡蔚娜兆邮俏业男⌒〗谌眨歉鼋淌业目巫酪味际枪诺涫降模巫狼坝幸豢榘氤吒叩牡舶澹吭谧雷由纤跫炔灰鸾淌谧⒁庖膊凰鸷ψ陨硇蜗螅以谀钦抛雷由喜畈欢嗝斡瘟舜蟀敫龅厍颍钡接幸惶熳谂员叩哪歉龇üび迷仓楸拾盐彝毙眩蛭业暮羿嗌呀淌诖咏蔡ㄉ险邢吕戳恕
我抬起头来的时候还从桌子上牵扯出一条亮晶晶的口水,教授笑了:“我的课真有这么好的催眠作用吗?”我
是这个班唯一的外国学生,也是唯一保持门门课不及格记录的学生,我为了去旅行而逃掉的课时远远超过我在教室里的时间,当然我的脸皮也已经磨练得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发红,大伙对着我哄堂大笑的时候我就跟着他们一起笑,只当在笑别人。
我背起书包走出校门,想去公园的长椅上或是免费开放的博物馆休息室里继续我的美梦。走过市中心广场那座路易十四的青铜雕像时,我突然想起了郁修宁,已有好长时间不见我的神父朋友了,再说正逢中午,去蹭神父一顿饭也不错。
依然是克里斯多夫给我开的门,他好像随时都等在门后,警惕着任何一个进入虻耐馊恕S粜弈诔げ妥狼俺苑梗暗呐套永锸羌钙耍敫瞿松吹奈骱焓粒父稣毫搜蔚闹笸炼梗雷由嫌辛礁驳么虻盟拦返墓髯用姘?死锼苟喾虼樟斯矗孟褚渭游液陀粜弈奶富埃叶运悼死锼苟喾蛳壬也幌肼虺壳褰嗉粒业ド硪蝗肆慷济挥校蝗杖投俣偃髦危酝旰蟀阎酱恿司托校挥孟床途摺N抑浪乔褰嗉凉镜耐葡保皇撬蓖葡痹恫蝗缭虻奔页だ吹贸浦啊4死锼苟喾蜃吆螅粜弈宋乙环萦胨嗤奈绮停矣械闶恢乐泄蜕惺乘兀幌氲窖蠛蜕幸膊怀曰纭S粜弈虻幕锸呈羌迳潭ǖ模挥型矸故辈呕嵊杏闳猓缃袼≡谡饫锏囊磺蟹延镁怯衫锇航袒岢械5模悦蛔矢穸嗨祷埃膊桓仪肱笥牙虺苑埂
一个黑人姑娘走了出来,她向我打了个招呼,又看了郁修宁一眼,把一罐猪肝酱放在桌上。郁修宁给我介绍说这是玛丽,老家在法属圭亚那的小岛上,现在也是天主教大学的学生,平时在虻鼻褰喙ぜ娉铮曰蝗∶夥殉宰。惺币踩ジ浇烫米鲆骞ぃ晨龈粜弈畈欢唷B昀鲇梦共敛潦郑蟠蠓椒降卦谟粜弈纳肀咦拢捎谒慕槿耄颐遣坏貌桓挠梅ㄓ锝惶浮5蔽野炎詈笠坏阒砀谓垂卧诿姘鲜保昀鲇治叶死戳丝Х龋舛俜刮宜淙怀缘煤鼙ィ睦锶春懿话玻也恢酪强死锼苟喾蛟诔。昀瞿苡弥砀谓蠢凑写衣穑课腋陕锷险舛床浞寡剑
我已经把清扫垃圾的活干得炉火纯青,从没误过城市垃圾车的点,药厂老板挺满意,又给我每小时加了5法朗的钱,还允诺复活节给我放几天假,这回再不用偷偷跑掉,也不用担心从西西里岛回来后没活干。二
十世纪文学课的教授也大发慈悲,破天荒在期中考试时给了我一个10分,一个刚刚及格的分数,这个10分足以使我下一次去面见移民局官员时不再双腿打颤,因为门门功课不及格,移民局则不需要其他理由就可以取消我的居留权。两件好事加在一起,我决定庆祝一番,我要请郁修宁和黑姑娘玛丽到我那只有九平方米且脏得像狗窝一样的宿舍来吃饭,与我共同分享照耀在我头顶上的法兰西阳光。
还没等我打电话,郁修宁和玛丽就敲开了我的门,玛丽似乎为不请自到而一脸歉意,郁修宁神情沮丧,苍白清瘦的额头鼓起一个青紫色的大疱。
“郁跟克里斯多夫打架了,”玛丽指着郁修宁的脑袋说。
“打架?神父也打架,难道不怕上帝发怒?”我惊讶不已。
郁修宁靠在我那张捡来的旧沙发上,一声不吭,玛丽接过我递给她的红葡萄酒,轻声叙述起事情的经过。
克里斯多夫是个同性恋者,在郁修宁之前,他对蛩械哪行远级越睿挥械贸眩夷切┠腥硕际欠ü耍膊桓野阉趺囱S粜弈春螅死锼苟喾蛄⒖叹徒游晕铮复稳霉醇缗暮蟊车榷飨蛩凳荆窳嫌粜弈酝粤荡游从兴牛钥死锼苟喾虻奶舳阂埠敛焕砘帷W蛱焱砩峡死锼苟喾蛳蛴粜弈岢鲆胨餐褂昧茉》浚粜弈械讲欢酝繁阋豢诰芫死锼苟喾蚝褡帕称で啃薪朐∈遥粜弈鹆耍话驼粕鹊袅怂难劬担死锼苟喾蛳裢贩⑴氖ㄗ幼蚕蛴粜弈粜弈耐房脑谙戳吵厣希财鹆苏飧龃箴濉J虑榉⑸螅寺昀龉媚锴那母粜弈ㄒ┮酝猓虻钠渌硕及逊棵疟盏媒艚舻模孟袼裁惶裁矗蝗顺隼垂芟惺隆
玛丽说完我的气真是不打一处来,我想起第一次去蚴笨死锼苟喾蛭饰业哪切┗埃窃缫坏愀嫠哂粜弈盟懈鼍褡急福膊恢劣诎淹纷渤烧庋
我把为准备请客而买来的食品统统交给玛丽,趁她去公共厨房做饭时,便跟郁修宁说汉语,我问他以后打算怎么办,郁修宁说他和玛丽都想先找机会打工挣点钱,再慢慢脱离颍幌牖畹萌绱宋涯摇N宜的阕芩慊蠲靼琢耍涫等嘶钭懦缘憧嗨悴涣耸裁矗嫉木褪腔畹米杂勺栽冢隳蚣蛑蔽抟煊诶畏浚簧逗昧袅档摹T偎担矣种噶酥赋浚铱闯瞿愀夂诠媚锿玫模强死锼苟喾蛘馓趸倒分懒耍缤硪驳谜也缛媚愎龅啊S粜弈嫡獾共慌拢凑裁桓袒嵝垂羯砥酰词沟绷松窀敢灿谢顾椎哪兀比豢丛谏系鄣姆萆纤换嵩俑死锼苟喾蚣平稀
我们三个人吃饭时就商量着怎么替郁修宁找份工,玛丽自然好办,她打算去找个替人接送小孩上学的活,占时间不多,不易被克里斯多夫察觉。郁修宁不停地叹气,他苦笑着说自己除了当神父还真不知能干什么,我突然大叫起来,你不是会下围棋吗?这也是吃饭的本事呀,我听郁修宁说过他从小学围棋,出国前还是贵阳城里小有名气的业余三段呢。
一连几天,我得空就在里昂老城东头一个名叫“柳树”的酒吧外逛悠,有时也假模假样花6个半法朗坐下喝杯咖啡,像个业余侦探对这个里昂有名的围棋吧进行火力侦察。这个酒吧没占上老城的好地段,生意一直不怎么样,自从两年前来了个韩国老头,在这里教围棋兼下赌博棋后,许多图新鲜的法国人和亚裔棋迷纷纷慕名而来,人气一旺,酒吧老板干脆把围棋放到每一张桌子上,只消付咖啡或酒钱,就能在这下棋,韩国老头不时指点初学者,赚点辅导费,遇上懂点棋又自我感觉好要下赌博棋的,韩国老头也来者不拒,反正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不知道韩国老头的棋力究竟如何,只见他活得挺滋润。我在酒吧外转悠的目的就是要让郁修宁找机会从韩国老头手里分出一杯羹来,在法兰西自由的土地上,所有外国人应该有公平竞争的权利。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当我和郁修宁站在韩国老头面前时,我分明看到老头眼里闪过一丝恐惶,这老头对所有新来酒吧下棋的亚洲面孔都怀有一种本能的警觉,围棋本来就是东亚人的玩意儿,难说哪天会来一个砸他饭碗的主。我早已把老头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来“柳树”酒吧前又把一整套作战方案教给了郁修宁,让他按我的计划行事。我虽只懂点围棋皮毛,但自认为玩起骗招来也不亚于高明的棋手,我让郁修宁提出跟韩国老头下一盘,老头笑着推辞,说是晚饭时多喝了点酒,头晕得厉害,可以让他的越南徒弟出来跟郁修宁下。这本来在我的意料之中,没摸清底细哪敢轻易交手。我凑近郁修宁的耳边说:“这盘棋你得输,输得高明点,”郁修宁点点头。韩国老头说是头晕,却目不转睛地盯着越南人和郁修宁的棋盘,开局没几手棋,郁修宁就频频甩出稚嫩的套数,下至中盘,眼见一条大龙即将被人生擒还浑然不知,我看着一脸认真作长考状的郁修宁,不禁捂住嘴偷偷发笑。不到一个小时,郁修宁便投子认输,韩国老头脸上浮起一丝轻蔑的笑意,当郁修宁再一次向他提出下一盘的要求时,老头傲慢地来了个狮子大开口:“下一盘可以,你要是输了得先付我对局费100法朗,然后再点子算钱,输一子1法朗,输多少算多少怎么样?”郁修宁一声“恕庇种匦伦仄迮糖埃矣煤河锾嵝阉骸袄贤肥窍露牟┢宄錾恚毙闹兀⌒乃奈蘩砥濉!北暇姑桓饫贤方还郑恢嬲氖盗Γ遗掠粜弈ゲ蛔。蔷颓肮∑恕
这盘棋足足下了三个小时,郁修宁运气不坏,几番死里逃生,到了收官子的时候,韩国老头见大势已去,脸涨得通红,额头青筋直跳,这也许是他靠着围棋在里昂打天下以来头一回走麦城。下完棋老头把我和郁修宁请进酒吧的雅座,希望我们开诚布公谈谈来意,我用我那张三寸不烂之舌把郁修宁吹成中国著名的围棋高手,示意老头让出一点地盘,老头显得一脸无奈,郁修宁补充说他要是来酒吧下棋最多也就是下辅导棋,决不沾赌博棋的边,老头松了一口气,赌博棋可是他最大的经济来源。
走出酒吧我埋怨郁修宁为什么向韩国老头许愿不下赌博棋,郁修宁说下辅导棋就像老师教学生,收点学费也应该,可下赌博棋多少带点欺骗手段,会膨胀人性中恶的成分,使心灵不洁净也不安宁。我一撇嘴:“到哪儿也改不了你那酸勒巴叽的神父脾气,在这世界上不偷不抢还嫌钱多的你就算头一个了。”郁修宁宽厚地笑笑,他那苍白的脸上挂着这种笑总是特别让人心软。
复活节将临,这些日子来我的心情就像这四月的阳光,特别美好。给制药厂扫了几个月垃圾,钱包虽不说鼓鼓囊囊,但去西西里岛是足够了,我把地图上那些每看一次就会让我心跳加快的地名翻来复去地念叨:
西西里岛、那不勒斯、庞贝古城、罗马、佛罗伦萨、比萨斜塔、威尼斯……。
郁修宁的战绩也不错,只要他在“柳树”酒吧出现,请他下辅导棋的人就会围成圈,从未有过空手而归的日子。我们准备在复活节假期中一同去意大利,郁修宁朝思暮想要在复活节那天见到约翰?保罗二世教皇,这是他和母亲两代教徒的一个神圣心愿。马赛的布鲁神父也不忘旧情,替郁修宁写了一封举荐信给罗马教会,请求罗马教会成全这位年轻的中国教徒。
离复活节还有几天时间,我和郁修宁坐夜间火车从里昂前往意大利,一路上我竭力试图说服他跟我一起南下去西西里岛,然后在复活节那天再北上罗马,但郁修宁说什么也不同意。神秘迷人的西西里岛丝毫吸引不了他,只有罗马才是他心中的圣城,他已完全沉浸在将要见到教皇的无限喜悦之中,连那双总是很忧郁的眼睛此刻也放着亮光,我突然感到真不该把郁修宁当作我那些狐朋狗友中的一个,他是一个活在很独特世界里的人,只要现实生活不去惊扰他,他会一直愉快地享受他那个世界带给他的宁静,而总想去惊扰他改变他的人恰恰是我。
按照布鲁神父信中的安排,郁修宁先得住进罗马郊外一个修道院的接待站,潜心修研几日罗马教会布置的功课,然后等待教皇的召见。于是我决定独自前往西西里岛和庞贝古城,在复活节那天再返回罗马与郁修宁会合。
我终于踏上了西西里这个阳光灿烂的海岛,不知道世人为何常常将黑手党与这个美丽的地方连在一起,小旅馆的意大利老板告诉我,黑手党的游戏规则是绝不惊扰外国游客,因为旅游者才是西西里人的衣食父母,我放心了。在西西里的日子,我渴了喝街上饮水龙头里的水;饿了吃最廉价的比萨饼,然而地中海那鲜牛奶般甜美的空气和阳光对我却是毫不吝啬的,我可以跟富人们一样尽情地享受。
那天午后我坐在海滩边休息,有辆豪华轿车在我身后不远处停了下来,一个穿着讲究的中年男人从车窗伸出头来试着用英语和法语向我问路,他问的那个旅游点正好是我去过的,于是我用法语回答了他的问题,他似乎很满意,又用那略带意大利口音的法语向我自我介绍说他是法国“皮尔?卡丹”公司的推销员,来意大利推销产品,为了感谢我为他指路,他决定送我两件“皮尔?卡丹”的皮茄克。我被这突如其来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得头晕眼花,接过两个大袋子乐得不知说什么好,推销员又说他从法国开车来意大利,跑了不少冤枉路,问我能否给他几个汽油钱,他也好回去向老板交代。我不假思索就将腰包里的6万多里拉给了他,想来两件“皮尔?卡丹”怎么也不止6万里拉。推销员向我道谢后车子飞一般地开走了,我打开袋子顿时傻了眼,里面是两件人造革的破茄克衫,还发出阵阵臭味。我恍然大悟是遇上了意大利骗子,他那意大利口音的法语我不是已经听出来了吗?怎么还往圈套里钻呢?我在大街上拦住了两个正在值勤的意大利警察,向他们报告了我的受骗经过,那个胖警察说:“噢,6万里拉还不算太坏,你就只当买个教训吧,在西西里这样的事情多得跟头发一样,都让警察来管,警察早就去见上帝了。”旁边那个瘦警察拍拍我的肩:“年轻人,在意大利请记住我的话,当你在欣赏古罗马遗迹的时候,别忘了有人正在欣赏你的口袋。”
我把花了6万里拉换来的两件破衣服扔在西西里岛的垃圾箱里,垂头丧气地回到了罗马。郁修宁听了我的遭遇,似乎没半点同情,反劝我以后有空多去教堂听听弥撒,他说行骗和贪小便宜本是人性中阴暗的一面,如能多亲近主,净化心灵,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世界也将会越来越美好。我瞪了他一眼:“你小子怎么变得跟我们中学里那个政治老师一样讨厌。”
郁修宁如愿以偿见到了教皇,他把那张受接见时的彩色照片寄回中国,那是给他母亲的最好礼物,而我就像个倒霉蛋,在意大利处处不顺心。我去梵蒂冈大教堂参观的那天天气出奇的热,四月的阳光竟让游人满头大汗,教堂门口的两名工作人员拦住了我,理由是我不能穿着短裤进去,那样对上帝不恭敬,在我之后,不断有穿着短裤的男人和穿着短裙的女人重复我的不幸。于是我灵机一动,飞快跑到梵蒂冈城墙外的小街上,那里有不少阿拉伯人摆的地摊,我一下子买了十几条廉价的尼龙运动长裤,然后跑回教堂门口,向那些被拒绝在门外的游客兜售长裤。我知道这些游客来自世界各地,到罗马不进梵蒂冈大教堂真是天大的遗憾,这种时候谁都不会吝啬一条裤子钱,果然我手里的长裤不到十分钟就全卖完了,买我裤子的游客个个兴高采烈,我也不费吹灰之力赚回了在西西里岛丢失的6万里拉。我把最后一条长裤留给自己,跑进大教堂向圣坛前的十字架鞠了一躬。教堂里有一排忏悔室,门上分别贴着英、法、德、意大利国旗图样,表明忏悔者可以使用的语言。我走进了忏悔室,用法语把西西里岛被骗和刚才在门口卖长裤的事说了一遍,隔着小窗传来神父的声音:“孩子,你安心吧,你没有错,要记住上帝在一处关了门,便会在另一处打开窗。”
意大利之行花完了我几个月清扫垃圾挣下的钱,但我毫不心疼,每当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九平方米的小屋,翻开那些已经堆积成小山的摄影集,我总是会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最富有的人,当个自由自在的旅行家感觉真是好极了。没有钱外出的日子,我常常去“柳树”酒吧看郁修宁下棋,他每晚八点准时来酒吧,为前一天约定的棋迷下辅导棋,然后在十点离开,机械得就像钟上的发条。有时候黑姑娘玛丽也来,她静静地坐在郁修宁身边,或者起身替他续上一杯咖啡,有一天晚上郁修宁跟一法国女子围棋冠军对弈,女冠军输了半目棋,懊恼不已,脱口而出一句:“凶恶的东方人,”玛丽反驳道:“不,他是好人,一个可爱的东方人。”女冠军冷笑:“谁让你插话啦,一个黑女人,也懂围棋吗?”郁修宁听了一巴掌把跟前的棋子扫开,从此无论女冠军如何请求,他再不与她交手。
我只花了2000法朗就从药厂老板手里买下了一辆面目丑陋的二手车,说是二手车,离进废车场的日子也不远了,这样的车在法国人中是找不到买主的,送废车场吧还得付不少手续费,于是老板就让我跟他一起皆大欢喜。有了车世界顿时变得很大,几乎每个周末我都要开着这辆破车跑上个几百公里,常与我做伴的是郁修宁和玛丽,我出汽油钱,他俩准备吃的。玛丽说要是我也找个女朋友四个人出来玩就更有意思了,我说我找个老婆都不难,等这个世界上没有我想去的地方了就行,我笑着警告他俩一个见习修士一个见习修女总是成双作对小心上帝发怒。
谁料到我的乌鸦嘴一语成谶,某个星期天早上虻娜硕计鹄戳耍⑾衷绮偷目Х然姑恢螅馐背锫昀稣谟粜弈姆考淅锼煤芴稹<页た死锼苟喾蛑沼谡业搅艘桓龃笏练⑿沟幕幔粜弈吐昀隽⒓醋鞒鲅≡瘢戳饺思舳锨樗浚匆煌肟颍蚓荒苁苣信拥馁翡拢孟裢俗约菏歉鍪裁椿跎:罄绰昀龈嫠呶宜陀粜弈己芷骄驳匮≡窭肟颍獾故俏颐挥邢氲降摹K渌邓┗鼓芗绦谔熘鹘檀笱Ф潦椋肟蚴导噬暇褪嵌暇擞肜锇航袒岬墓叵担荒茉偃ソ烫眉盎蜃鲆骞ぃ驳貌坏阶手侵皇瞧胀ǖ奶熘鹘掏剑酶H艘谎睢D训烙粜弈材芟裎艺庋壳迳囱钭约郝穑坑粜弈邓衷谧霾坏嚼肟昀觯敲粗荒芾肟烫茫獯蟾乓彩巧系鄣闹家猓系凼遣换嵫≡褚桓霾缓细竦娜巳ニ欧钏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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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修宁决定让他父亲托运一批贵州的蜡染制品来法国,然后在这儿出售,按法国政府的规定,所有的节假日,在市中心规定地段设摊只需交很少的一点税,而法国的节假日尤其是宗教节日又特别多,我和玛丽都赞同,我们也实在想不出比这更好的挣钱办法。自从有了在梵蒂冈大教堂前卖长裤的经历,我对做买卖不再反感。
我们第一次设摊就选在里昂老城离“柳树”酒吧不远的巷口,我们把蜡染的布包、短褂、头巾、挂毯一一挂在巷口的墙上,像迎风飘扬的旗帜。为了招徕顾客,玛丽不知从哪搞来一只非洲小鼓,边敲边唱,我在地摊前画了一个大大的阴阳太极图,这种神神道道的东西最能吸引好奇心十足的法国人了。郁修宁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向观望的人群介绍蜡染制品的工艺过程,不到一个下午,地摊上的十几种东西便卖完了。首战告捷,大大刺激了我们的积极性,当郁修宁父亲把第二批货托运来时,我们甚至已经把战场开劈到了里昂最热闹的小商品市场,罗纳河岸边。每次出摊前我们都要想出几个吸引顾客的高招,有时是玛丽跳圭亚那土著舞,有时是我拉开破嗓门唱中国民歌,后来郁修宁干脆在地摊边摆上一副围棋,买不买东西都能跟他过几手。我们常常是把带出去的东西卖完后才回家,生意一直不错,除了蜡染制品本身的异国情调外,还由于郁修宁总是把价格压得很低,他说略赚一点就行了,心气要平,这种时候我往往跟他争个没完,可我又好像斗不过他的酸脾气,再加上玛丽也投他一票,最后让步的总是我。
南部城市尼斯狂欢节是个闻名欧洲的大节日,那些日子好像地球上所有的肤色都汇集在尼斯。我们带了两百多条蜡染头巾,在海边一下子就被来自比利牛斯山区的“魔鬼”方队出高价买走了,第二天我们看见游行队伍中那些化妆得青面獠牙的“魔鬼”头上都带着一条中国蜡染头巾,郁修宁说这么漂亮的头巾卖给“魔鬼”真有点可惜,我说只要他肯出天使的价钱,管他卖给谁。货出手太顺利,我们三人成了专程来观赏狂欢节的游客,我无意中发现玛丽的腹部明显地凸起,天哪,居然让这个怀着身孕的女人跟我们南下几百公里叫卖蜡染布。我几次想张口问郁修宁又忍住了。从尼斯返回里昂途中经过阿维尼翁,郁修宁建议在这个曾是14世纪天主教中心的城市逗留一天。
入夜,玛丽早早在阿维尼翁的小旅馆内睡了,我和郁修宁去市中心广场散步,被称为神父宫殿的大教堂巍峨耸立,在这风清月明的夜里,它巨大的身影好像要张开双臂把我们俩拥入怀中。我在教堂前的台阶上坐下,郁修宁很快就点了两支烟,自从离开了颍难恬孟癖任一勾蟆
“你什么时候跟玛丽结婚?”我接过他的烟问。
“不知道”。他回答。
“什么不知道?玛丽的肚子都这么大了,她们天主教家庭可不允许女人打胎。”我想郁修宁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结婚是要进教堂的,是要在上帝面前发誓的,发过誓就是一辈子不可再推卸的责任,我真怕做不到。”
他痛苦地把脸埋在双腿之间。
“我知道你小子还在想着有朝一日重回教堂去当神父,那干嘛沾女人的边啊?说实话,你就是一辈子不结婚,上帝也不一定要你这样三心两意的人回去伺奉他呢。要是换了我还差不多,我可是三十出头连女朋友都没交过。”我话虽这么说,心里不免为自己腾起一种悲哀,到底也没想过一辈子打光棍。郁修宁把头垂得更低了。
这个春天好像来得特别早,才三月中旬,郁金香花居然开了,里昂街头到处都铺上了花地毯。这种时候,法国人总是在自家花园的树上挂出一个个精致的鸟笼,里面备好鸟食,这样的鸟笼没有门,远道而来的鸟儿可以在这儿临时栖息,来去自由。给主人家挂鸟笼本该是郁修宁的活,因卖了几个月的蜡染制品他挣了些钱,这几日正在里昂城里到处跑着看房子。这天早上有一家房东打电话来约郁修宁去看房子了,玛丽便挺着大肚子爬上三角梯在花园里挂鸟笼,三角梯没架稳,玛丽连人带鸟笼摔了下来,身体下面流出的血染红了花园中一大片草地。
我接到郁修宁的电话后去医院看玛丽,已是当天下午,玛丽昏睡在急救室的病床上,鼻孔插着氧气管,她刚刚接受完手术,孩子死了,令医生和所有的人心悸的是这一不幸事故可能导致玛丽的下肢终身瘫痪。才
几天不见,郁修宁整个人都脱了形,苍白得像女孩的脸上居然长着一圈浓密的黑胡子,头发乱糟糟的,双眼通红,令人想到笼子里绝望的豹子。我趁着护士小姐进来,把郁修宁拉到一个能吸烟的休息室,替他点了支烟,郁修宁接过烟猛抽了几口,突然用手揪住自己的头发嚎啕大哭:“我为什么不早跟她结婚?为什么不早点搬出去住?我是罪人啊,上帝惩罚我……,”我把他的手从头顶上拉下来,我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这样哭过,这是让所有的男人见了都会心碎的哭。
玛丽住的那家医院有个奇怪的名字叫“上帝旅馆”,是一家教会医院,专门收治那些穷人。玛丽是天主教大学的学生,她买的医疗保险是最低标准的那种学生保险,渡过危险期后,她就不能再住在医院里了,因为超过保险公司的支付范围,住院费对任何一个穷人来说都是天文数字。
我和郁修宁一起接玛丽出院,住在郁修宁刚租下的房子里,这地方离“柳树”酒吧不远,房子有小小的两间,有时候我也住在那儿,帮着郁修宁照顾玛丽,玛丽睡着以后,我常和郁修宁在另一间房里彻夜长谈。玛
丽的东家夫妇来看过她一次,说了很多抱歉的话,留下一张5万法朗的支票,玛丽泪水涟涟,她说要怪只怪她自己的命不好,跟东家无关。
郁修宁还是每天晚上去“柳树”酒吧下辅导棋,他和玛丽的日子还得过下去,不挣钱不行。自从玛丽出事以后,“柳树”酒吧的那个韩国老头忽然不见了,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只有我和郁修宁最清楚,他是要把“柳树”酒吧的地盘都让给郁修宁。
周末,我独自一人去里昂闹市区叫卖蜡染制品,郁修宁得照料玛丽,不能与我同行。我把挣来的钱全数交给郁修宁,拒绝再接受他分给我的那一部分,反正我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除此之外,我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来帮助他和玛丽。
这是1998年的初夏,世界杯足球赛的狂潮席卷了整个法兰西,此前,我曾使出比当年找工作时高一百倍的劲头去争当足球赛志愿服务者,却因为中国足球水平离这个足球盛会距离太远而屡遭拒绝,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日本、韩国留学生挂上了翻译志愿者的牌子。
后来,我干活的那家制药厂老板向里昂赛区组委会提交了一份证明,证明我是一个无比优秀的垃圾清扫工,建议组委会考虑一个外国公民的积极性,我这才得到了两场足球赛后清扫垃圾的志愿者名额,和成千上万的各国球迷一起卷进了这股足球狂潮。
那段日子每到傍晚,我和郁修宁推着坐在轮椅上的玛丽去市中心广场看露天大屏幕电视转播,我们轮流给不太懂足球的玛丽充当热心的解说员,法国足球队获得世界杯的那一个夜晚,我们和无数的法国人一起流着激动的热泪,把香槟酒洒向天空,广场四周上千辆汽车同时按响喇叭,其中也有我的那辆破车。我看到玛丽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久违的温情的笑容,那是因为她看到郁修宁在笑,这个善良的好姑娘受伤至今没有吐露过一句怨言,却始终如一地用她的深情目光注视着郁修宁,我的心里真有一点妒忌。
玛丽的父母来信,他们准备把女儿接回家乡圭亚那的那个小岛,这意味着郁修宁和玛丽将要天各一方,既然他俩在里昂连维持最基本的日常生活都十分艰难,那么接受这残酷而又现实的安排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谁知道玛丽什么时候能站起来呢?轮椅上的玛丽显得异常平静,她向郁修宁和我提出的最后要求是去一次西南部的路德圣城,她想去看看圣母升天节弥撒。
我知道这是我们三个人最后一次出远门了,我把那辆破车认认真真地擦洗一番,加足了汽油,郁修宁拿出几十条蜡染头巾,准备去路德卖掉,他说这是最后一点货了,他没有要父亲再寄来。车后的行李箱装上了玛丽的折叠式轮椅,细心的郁修宁甚至买了许多厚塑料袋供玛丽路上方便用。从里昂到路德有500多公里路程,我的破车差不多跑了一个白天,与以往出门时不同,我和郁修宁一路上沉默不语,只有玛丽在车后座轻轻哼着圭亚那的民间小调,我们听不懂歌词,那曲调很忧伤。
才8月中旬,位于比利牛斯山区的路德城已是凉风习习,赶来参加圣母升天节弥撒的天主教徒从四面八方涌向这个只有3万人的小城。傍晚时分,人们从大街小巷川流不息地汇聚到圣母堂前的中心广场,人人手持一支蜡烛,远看似一片片飞舞着的萤火虫,渐渐地走近来,很快便汇成一片烛光的海洋。我想起洛杉矶奥运会上那个聪明的美国人尤伯罗斯,让体育场内的几万观众人手一支手电筒的壮丽一幕,也许就是从路德圣城批发来的。这几万支蜡烛燃烧时发出的烟气氤氲,呛得我几乎透不过气来,而在这一片烛光里,却静得听不到一声咳嗽。
郁修宁给玛丽披上一条毛毯,人们相继为她的轮椅让开一条通道,广场的最前端,已经有几百个坐着轮椅的残疾人,认识的或不认识都伸出手来互相问候,互相鼓励,即使再痛苦的人,也能从这人海中汲取到一些战胜不幸的勇气。弥撒开始了,“阿里路亚”的歌声从广场四处响起,郁修宁和玛丽紧紧倚偎在一起,我看到他俩都紧闭着双眼,泪水从脸颊上流了下来,我不忍再看下去,悄悄离开了广场,跑到圣母堂后面的山坡上,遥望满天星斗长叹,我摸到自己脸上的眼泪,我突然发现自己这个流浪惯了的铁石心肠之人还会流眼泪。
弥撒结束后,人们久久没有散去,郁修宁和玛丽就这样倚偎着在广场过了一夜,第二天,我在一家小店里买了两只大大的塑料水桶,跟着众人去圣母堂后的山洞取圣水,据说路德之所以成为圣城,是因为这里曾经有过一位受上帝派遣下凡的圣洁修女,她用这山洞里的水治好了无数受病痛折磨的人,从此这里一年四季来取圣水的人络绎不绝。我拎着水桶排在几百人的队伍后面等着取圣水,心里默默祈祷这水真的有无比的魔力,能让玛丽姑娘重新站起来。
郁修宁的房子租期是半年,玛丽离开后,他让我搬过去,一人住一间,反正租金已经付了,白空着可惜,这地方离我干活的制药厂还近些。玛丽走的时候,郁修宁把身边所有的钱都让她带上,现在他不得不重操旧业,去“柳树”酒吧下辅导棋,好在自己养活自己总不是件难事。酒吧老板一见郁修宁就大嚷起来:“你们东方人是怎么回事,那韩国人来你也来,他一走你也不来了,害得我生意少了许多。”于是在郁修宁下棋的时候,我就开着车去里昂的各个酒吧寻找韩国老头,我相信一定能找到他,人到了这个年纪,又没别的谋生手段,他还能上哪去?
克里斯多夫到“柳树”酒吧来确实出乎我和郁修宁的意料,他独自一人坐在酒吧的角落里喝着一杯碧绿的薄荷水,我们互相对视了片刻,郁修宁向我示意一起过去,其实,克里斯多夫早就知道郁修宁在此下棋挣钱,只是没有勇气面对他。玛丽的不幸狠狠地鞭笞着他的良心,此刻与其说他来向郁修宁赔罪,不如说是为他自己的心灵早一点寻找解脱,他请郁修宁和我周末去虿渭右桓鼍刍幔颐谴鹩α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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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父母替我们想好了。”
我终于找到了韩国老头,看到他顶着花白的头发在一家韩国料理店给人打下手,我的鼻子一阵发酸,我用尽那回要他让出地盘时的嘴上功夫,死缠硬磨地把他请回了“柳树”酒吧。那天晚上,我和郁修宁在“柳树”酒吧喝了个通宵,我们从来没有在这个酒吧里痛痛快快地喝过酒。郁修宁告诉我,他决定回马赛,回到布鲁神父那儿去。他的话把我的酒给吓醒了,我问他是不是真的疯了,我说你已经登上了自由的彼岸,为什么还要回到那个地方去?可是我知道郁修宁没有疯,他的脸上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清醒神色。
又是一年的圣诞节来临,我这个假期的目的地是北非沙漠,先从里昂去马赛,再从马赛坐船渡过地中海到达突尼斯,然后走入非洲。郁修宁与我同行,不同的是我全副武装,背着沉重的登山包,他则轻装简行,手提小包里只有几件换洗衣服和一副围棋。命运可真会跟人开玩笑,它让我们俩在马赛相识,又将在马赛分手。
清晨的薄雾弥漫在地中海上,老港口那边传来渔民们叫卖海鲜的吆喝声,空气中飘荡着海洋里的腥味。
离开船时间还早,我执意要送郁修宁上山,盘山而上的公共汽车里空空荡荡的,司机向我们俩抱怨昨晚马赛奥林匹克队踢的那场臭球,他当然不知道今天对我和郁修宁来说是个什么日子。
我们站在大教堂前的平台上,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郁修宁拿出一根精致的金十字架项链:“这是出国时母亲给我的,现在送给你。”
“我要这玩意儿干嘛?我又不信教。”我觉得好笑。
“带上吧,你走南闯北,浪迹天涯,权当是个护身符。”他硬把项链塞进我手中。
我哽咽道:“你本来可以和我一起自由自在地去看世界,为什么一定要回教堂呢?”
“每个人的心灵都是自由的,没有人可以禁锢,除了他自己。”郁修宁的笑容很平静。
“也许有一天我会去太平洋上的那个小岛看看玛丽,带上这条项链。”我不死心,还想用感情来最后动摇郁修宁的决心,但他没有再说话,我们一起把目光投向远处。
太阳升起来了,这是一个冬日里少有的好天气,依夫岛像一块乳白色的三角形棋盘,镶嵌在碧蓝的大海中,我们听见了第一声汽笛。
编辑许云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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