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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艺谋《英雄》剧本全文(附下载) | 爱剧本网-影视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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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李冯,大概是7年前了。他是来参加《武则天》写作的。从那时起到现在,他给我的印象始终未变:一直像个普通人,平静写作,生活低调,创作状态稳定踏实,不会因为境遇的改变而成了另一个人。
我从小就是给武侠迷。刻画江湖上的武侠英雄,始终是我的一个梦。五年前,因为成龙希望合作一部电影,开始了关于武侠电影的构思:先是成龙编故事,接着又打算改变古龙,然后是自起炉灶,干脆自由想象,中间过程反反复覆。让我感到的是,李冯作为参与者,自始至终都是随叫随到,永不疲倦,而且不计报酬。
我的工作习惯都是使我们经常工作到深夜。常有这种情况:从王斌家出来,他坐出租,我开车,因为我们是去不同的方向。每当我的车拐弯时,他乘坐的出租从边上驶过,在凌晨暗淡的灯光下,可以看到坐在车里的李冯的背影,默默无声,一动不动。
后来就有了《英雄》的剧本。所有读过剧本的人都说剧本好看。可以这么说,我们的《英雄》能有这么大的投资,能被全世界的片商看好,抢购片花,最主要的得力于两个因素:一,由于李连杰、梁朝伟、张曼玉、陈道明、章子怡、甄子丹这些一线明星的加入;二,因为有个好剧本。于是在这两大因素的基础上再加上对我的信任,才有了现在的这部电影。
《英雄》的出世要感谢很多人,李冯是第一个。
第一章 杀了杀手的人
第二章 杀手要杀的人
第叁章 与长空一战
第四章 第二个故事之人在他乡
第五章 第二个故事之剑在天涯
第六章 十步一杀
第七章 另一种说法
第八章 真正的说法
第九章 刺与不刺,交于无名
第十章 尾声
详细目录:
第一章 杀了杀手的人
第二章 杀手要杀的人
3.距王二十步
第叁章 与长空一战
2.刺神的悲哀
第四章 第二个故事之人在他乡
1.距王十步
2.人在它乡
3.残剑传说
4.续残剑传说
7.残剑不行?
8.请写一个字,行不行?
11.你行我也行
13.今夜子时,行吗?
第五章 第二个故事之剑在天涯
1.剑在王宫
2.夜晚风情
4.那一夜的事情
5.那一夜的畸情
6.那一夜的色情
7.那一夜的血腥
8.无边落木萧萧下
9.蜡炬成灰泪始干
10.杀死她人性悲哀
11.杀死她人性尊严
12.杀死他不是滋味
13.剑在天涯
第六章 十步一杀
4.他觉得不痛
5.你为何不动?
第七章 另一种说法
2.那一夜的陈情
3.那一夜的煽情
4.那一剑的真情
5.铁桶大阵
6.断臂疑问
第八章 真正的说法
2.你当真准备刺?
3.他竟然反对刺
4.她所以就刺
5.一刺的奇情
6.黄旗红旗
7.铁桶真相
8.请你不刺
9.残剑故事
10.续残剑故事
11.残剑不刺
12.义不容刺
13.不刺的代价
14.刺与不刺?
第九章 刺与不刺,交于无名
第十章 尾声
第一章 杀了杀手的人
大漠孤烟。
骤起的马蹄,几乎将人的胸膛迸碎!
几十个精锐的黑甲骑兵,在沙漠中呈遍扇形突进,紧紧护卫着中间一辆马车。铁马金戈,锋利的戈刃熠熠闪光。黑色的大旗,黑色的面盔。马蹄狂奔,卷起腾腾尘烟。
秦国最训练有素的死士!
这是中国的战国时代,天下分裂,分为七国:秦、赵、韩、魏、燕、齐、楚。
七国之中,秦国最强。
没有一个士兵脸上有表情。
整支队伍,就像一把黑色冷酷、挥出的刀!
侠客坐在车上,双目内敛,面若寒霜,看不清他的具体年龄,因为他虽然年轻,却像一件藏在鞘中,随时可跳起使人致命的武器!
看到他,没有人有信心阻挡他的一击,因为他本身就是一种杀气!
虽然,他连眼睛还没有?。
车内,摆放叁只漆盒,两长一方,盒身雕满龙形花纹,极为名贵。滚滚尘烟,掠过盒面,
叁只长盒,将耸动秦国!
一位长髯老仆,默默策马,跟在车后。
马蹄踏破耳鼓,前方出现一座小市镇。队首掌旗官将黑色大旗一挥,马队立即变阵,收为两列,护住当中侠客马车,如一枝黑色快箭插向镇中。街道两旁,地方官员与仆从跪伏在地,几案上堆满水囊、干粮、肉修。马队即刻不停,呼啸而过,骑兵们只飞快俯身,将食物抄起。
往前,又是一道雄关,城门已洞开,任马队通行。
守关士兵已准备好,催着空马跟住马队跑。掌旗官大旗再挥,黑色甲士一起腾身、换马,动作整齐得如一个人。换下的马撤后,竟没有半点耽搁,马队奔驰的速度更快。
掌旗官两侧,弓箭手持有强弓利箭,虎视眈眈。
侠客在车上,声色不动。
他跟着秦王派来的卫队,已不停地跑了两天两夜。
他们奉命,要在第叁天早朝将他送到秦宫。
途中如有阻碍,可格杀勿论!
没有人知道,车中的侠客为何对秦王如此重要?他究竟是秦国的英雄、功臣,还是要犯?
他只是一个无名侠客。
他无名到没有名字的地步。
由于没有名字,他才有了一个名字:无名。
暮色苍茫,残阳似血,黑色马队如一只张开翼的巨鹰,滑翔进愈来愈浓的黑暗。
「呼」,一团火把率先点燃,接着「腾」、「腾」、「腾」是一枝又一枝火把。两行火龙,护送着侠客无名,奔行在黑夜。
「嘟」、「嘟」、「嘟」,叁通号角吹过。
秦宫大殿前,静得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
叁千名秦国文武官员肃立殿前,鸦雀无声。
隔在大殿台阶与官员间,是黑压压持戈精兵。
秦尚黑,官服一律为黑色,只是依帽饰与衣袍滚边区分出官阶。大秦国力强悍,法度森严,所以官员们目光炯然,级级排列,井然有序,没有一个人身上有赘肉,比士兵还精干。整座方阵,犹如待命的战阵。
一条黑玉信道从方阵伸出,两旁陈列巨大青铜酒鼎与全套酒具,清晨的阳光中,如兵戈般闪着寒光。远处旌旗林立,是黑衣鼓乐手。一架巨大滴漏在悄然工作,旁边燃着一柱刻香。如此庄重、肃穆的场面,显出今日典礼之规模。
秦国十年来最隆重的庆典!
然而,此刻没有声音!
前方,黑玉信道尽头,数百级台阶上,是威严漆黑的王殿。大殿檐角如大鹏张开,笼罩四方,殿门深沉,深不可测。
秦王在那里。
秦王没有号令,叁千人没有一人动。
秦王在等待,叁千文武官员便也等待。
微微的风起了,四角大旗飘扬,风声中传来隐约马蹄声。人群中有一位精瘦老者面颊抽动。
老者转身出列,面向宫门。
马蹄声急,转眼已逼近宫外,大地震撼,空气波动,人们耳膜如受捶击,心脏随之狂跳,像要从嗓子眼蹦出。百官不再是原来泥塑模样,如被劲风扫过水面,纷纷随那老者将身体转向宫门,翘足观望。
「轰隆隆」,第一道宫门打开。
几乎在黑色巨大宫门打开同时,马队铁蹄不停,擎着黑旗,裹住无名的马车,轰响闯入!
「轰隆隆」,第二道宫门也开了。
骑兵们掠进的斗篷像风一般。
「嘎嘎嘎」,第叁道宫门被绞盘升起。
转瞬间,马队如黑色风暴,连过叁道宫门,扑向殿前广场。马嘶旗舞,车轮与石面磨擦,火星四溅!马队直撞到官员大阵前,方死命停住。老者官员双脚钉地,如一棵松树扎在马队前。掌旗官飞身下马,跪倒行礼。
掌旗官:「臣奉大王之命,星夜兼程赶回,拜见相国!」
相国:「壮士何在?」
相国声音,低沉威严,一边问,一边大步向前。马队骑兵一起下马,匍匐在地。相国不理睬,穿过闪开的骑兵,走到车前。无名双目低敛,端坐不动,对相国的到来,竟像视而不见!
大秦相国,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等尊贵?
无名身份低贱,与相国相比,又相差何止数级?
然而,他不动。
他只是奉王命而来。
他不需要认识相国。
他同样也不需看广场上的文武百官。
他就像是一件武器。
所以,他身上那种武器般的气息,使得相国都不由得一凛!
相国压低了声音,不是命令,而是询问:
「刺客可否拿下?」
无名默默点头,示意脚下。
他惜字如金,没有表情。在他脚下,两长一方,是叁只漆盒。
广场上,很安静,相国不去计较无名的无礼,缓缓伸出手。
「啪」、「啪」、「啪」,极其轻微的开盖声,叩动着每个人的心弦。
叁千双眼睛一齐注视了过来,叁千名官员一起屏住呼吸。
相国盯住盒内在看,看了很久。除了无名,没有人知道相国看到何物?
相国抖着手,将盒子逐一重新盖拢。
无名不看相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但,相国已经哭了!
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秦相国,衰老的眼中竟涌满了泪水!他似乎不觉得羞耻,只是激动,为看到的东西而泣,他喃喃说道:「十年了,这盒中对象,令大王一日不得安睡……」
究竟什么东西,能令相国哽咽失声?更令殿中统御强悍军队的秦王寝食难安?
相国没有解答,任老泪在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流淌,然后他转身面对百官,举头向天,如感谢上苍。他一字一字,力透广场:
「天降壮士,从此,大王可以高枕无忧了!」
百官骚动,一起黑压压朝大殿跪倒。
百官:「天降壮士,臣等恭贺大王!」
「咚」、「咚」、「咚」,朝贺声中,慑人心魄的鼓声响了起来。彷佛听到群臣声浪,大殿中飞奔出一名紫衫宦官,手持黑色令旗。
阔大的台阶上,旗和人显得都很小。
宦官跑下几十阶,将令旗传给另一名宦官。第二名宦官接旗继续往下飞奔,身影逐渐变大。如是者叁,第叁位宦官持旗奔到车前。
紫衫宦官:「大王令,召壮士!」
大风中,「秦啸」起了!
那是殿前叁千黑甲精兵,以重戈击地,以长矛敲盾,有节奏地发出低吼。
这是秦国才有的秦啸。
低咽的千人长啸,与鼓声相伴,慷慨激昂。无名缓缓起身,这才下车复命。他的脸上,仍然是那种冷漠,没有更多表情。相国手持酒觚,亲自恭迎无名下车。
相国:「老臣恭喜壮士,壮士是十年来,蒙大王近殿召见的第一人!」相国低声说。无名漠然不见喜色,只是接过酒觚,眉也不皱,一饮而尽。
鼓啸激昂,无名开始迈向前方。黑色官员方阵每当无名走过,便一片片跪倒行礼,此起彼落,蔚为壮观。
无名在长啸声中,走向大殿。
一道斜斜的影子落到台阶上。
无名已经走了一百五十级台阶,在他上面,还有大约一半。
他估计这台阶有叁百多级,也许叁百零六,他不知道。
他的脚步很稳,心思也很沉。他上来的时候,没有什么事可干,便默默地在心里数数。台阶上没有人,传令宦官已经撤去,那些欢呼鼓噪的百官和士兵都给留在下面。他离开了他们,但还没有见到秦王。空荡巨大的台阶上只有他一个人,这像一个真空地带,他的心也真空。
清晨的阳光,有一点儿冷。他看着自己的影子,觉得这空荡荡的一刻,很像自己十年来度过的时光。
没有父母,没有妻子,没有儿女,没有朋友,只有影子相伴。
秦王高高在上,危乎高哉,可他从十年前,便猜到有这么一天!
他会来见秦王。
因为,十年前他开始练剑。
十年,是怎样的一个概念?或者说一个人一生中能有几个十年?他记得,十年前他还是一个少年,养父死了,临死前给他留下一些话,和一册剑谱,于是他按照剑谱,开始练习。
剑谱上招式很多,他慢慢把它们学会,但学会之后,便觉得它们都不合意。于是,他决定自己创立一招。
自创剑招,谈何容易?好在他需要创立的剑招不多,其实,只有一招!
那是非常特殊的一招,属于他自己的一招,花了他十年。
他知道,自己的一生不会有多少个十年。但他天性中有一个长处:专心!他决心要做的事,便努力去做,不敢有一刻懈怠!为此,他放弃了朋友,放弃了别人给他提的亲事。他本来就不爱说话,不久就变得更沉默寡言。但这样换来的结果是,他练十年剑,等于别人练二十年。
他成了一名剑客。
剑客是什么?如果别人问他,他会 实地答道:剑客是使剑的。
他还有一个更 实的回答:剑客和所有人一样,也要吃饭。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没有人知道他是一名剑客,他默默练他那一剑,但他知道自己还要吃饭,所以他就去找事做,找可以领俸禄的事。
他做了一名亭长。
什么是亭长?
他会这样回答:亭长,大概是秦国最低一级的官吏。
就像这高高的台阶,处在最下面。
亭长,辖区只有十里,掌管治安、诉讼,兼管过往旅客。
在他之上,有叁老、游徼、县令、郡守、都尉、将军、司徒、司寇、司空、大夫、相国,数不胜数。
事实上,十年中,他从没有离开过他辖区的十里。
他的亭长干得不好也不坏,没有任何升迁的希望。
他不需要升迁。
他要练剑。
他练得既苦又偏执。
如果有人问,练剑为的是什么?因为各人练剑,目的不同,有的为卖弄,有的为强身,有的为出名,有的为谋一份好差事。
无名会答,杀人!
无名不回答。
因为从没有人问,所以他也不用答,但他心里知道答案。
无名又上了几十级台阶,他的影子与十年来一样,忠诚地伴着他。他在想相国和百官刚才的激动,他们为他这个剑客而欢呼,而流泪,可他却无动于衷。他知道这是他的宿命,他必然有一天会来见秦王。
他只是想不到,还要爬这么高的台阶。
十年前,秦王已经继位,成为天下最强的王。
秦王是除了秦国人,其它六国人最想杀的王。
谁若杀了秦王,必将一举成名,流传百世。
但,无名不会杀秦王,因为他是秦国人。
他只想杀秦王的敌人!
十年前,有叁名刺客开始现身,屡次袭击秦王,使秦王夜不能寐,食不甘味。那叁名刺客不屈不挠,一直袭击了秦王十年。秦王倾全国之力,也无法扑灭。
也就在刺客初次现身时,无名开始练剑。
他花十年,练成了无与伦比的一剑。
于是,他出剑!
剑客出剑,必须杀人!
所以,他杀人!
刺客也叫杀手,他要杀掉那些杀手!
他是一个专门为秦王杀掉杀手的人!
他将叁个杀手全部杀掉!
他被秦王召见。
无名爬上最后数十级台阶,他已经接近那个令天下震怖的王了,那个他从没有见过、却在十年前便为之效忠的王。他立下的功勋在秦国无人能及,他一个小小的亭长,竟然已逾越了底下叁千文武官员。他看着自己的影子,突然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十年来默默练剑时没有,进宫时接受盛典欢迎时也没有。
其实是一种极为普通的感受,任何人看到自己影子时都会有。那就是──孤独!
第二章 杀手要杀的人
一、那个人
那个人很孤独。
他杀了父亲,囚禁过母亲,杀了母亲的情人,杀了两个同母弟弟。
他没有朋友。
还有许多人想杀他,要杀他的人岂止一百万,可能有一千万。
他是秦国的王。
中国在东周时期分裂,经过春秋时代五百年,战国时代两百年。
五百年加两百年都是混战,无数的小诸侯国混战。
到秦王这一代,只剩下七个诸侯国:秦、赵、韩、魏、燕、齐、楚。
秦国要统一另六个国家,所以秦国是六国的敌人。
秦王是六国想杀的人。
秦王是什么样的人?
有一个魏国人尉缭说:「秦王为人,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
这段话翻译成白话是:「秦王为人,蜂高鼻头,猛禽胸脯,豺狼声音,缺少仁爱,而有虎狼之心,穷困的时候容易礼下于人,得志的时候也轻易吃人。」
这个叫尉缭的家伙到秦国大骂了一通秦王,转身想逃跑,秦王非但不怪他,反而坚决将他拦下,请尉缭做了秦国大将。
秦王是不是有毛病?不,他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他是秦王。你以为秦王好当吗?
秦王曾经是一个苦孩儿。
秦王的生身父亲叫吕不韦,母亲叫赵姬。
吕不韦在历史中很有名,因为他发明了一句成语:「奇货可居。」
当时吕不韦在赵国经商,低价买进货物,高价卖出,积累了千金家产。
千金家产,大约一千斤铜币。多吗?吕不韦觉得一点都不多。吕不韦有更大的想法,他想找一件更大的货物,囤积起来,找机会卖一个惊世骇俗的价钱。
吕不韦找到了吗?
有一天,吕不韦在赵国见到一个年轻人,非常颓废,非常落泊,经常连马车都坐不起,但吕不韦眼睛一亮,「此人乃奇货可居也!」吕不韦说。
此人叫子楚,是秦国的王孙,在赵国当人质。
当时各国间经常打仗,流行交换人质,把国王的儿子或孙子送到敌国抵押,如果双方开战,便各自先杀对方人质。交换人质的本意是避免打仗,但战争实际上从未因此减少,而是白白断送了许多人质性命!
一个人生下来,虽贵为王孙,却要被送去屠戮,你以为王孙好当吗?
每个王,都生有一大堆子嗣,能够用来继承王位的只有一个,所以其它的不如废物利用,交给敌人。
很残忍,但这就是政治。
子楚就是这样一个废物。
子楚没有王位继承权,被送来赵国。秦国和赵国几乎两叁年就要打一仗,因此在赵国人眼中,子楚迟早是要被杀的,谁也不理他。秦国也不理他,因为秦国也相信子楚迟早被杀,干脆不送钱来给子楚用。子楚很颓废,很穷,每天找人借钱买酒,想喝了酒等死。
但有一天,吕不韦来了。
吕不韦直截了当说:「您是奇货,我想买。」
子楚说:「怎么买?」
吕不韦说:「您不值钱,是因为没有被立为秦国继承人,我虽然不富裕,但愿意携全部家财到秦国跑一趟,贿赂他们,让他们立您为继承人。」
吕不韦相信,没有什么事是用钱办不到的。
子楚也相信,高兴得有些不知所措,对吕不韦叩头:「如果您替我办成此事,我愿与您分享秦国。」
吕不韦虽然是商人,但很铁血,立即去秦国散尽千金,慷慨游说。他办成了这件事,子楚被秘密立为继承人。
吕不韦还剩一些钱,于是回赵国替子楚买了马车,又请子楚喝酒。
子楚喝高兴了。
子楚是废物,温饱思淫欲,他一喝高兴,便想起自己有了马车,当了继承人,但身边还没有女人。
吕不韦家里有的是漂亮女人。
最漂亮的一个叫赵姬,是吕不韦的爱妾,能歌善舞。赵姬出来为丈夫和客人起舞。子楚喝得瘦脸红扑扑的,举着酒觚站起来对吕不韦说:「您对我太好了,我祝您长命百岁,」然后一指赵姬,「对不起,她好漂亮,我很喜欢!」子楚非常厚颜无耻。
吕不韦怎么办?
吕不韦大怒!
他按住剑,当即要斩杀子楚!吕不韦走南闯北做生意,有一手好剑法。
但他突然冷静。
因为,他已经把全部家产都投在这个色狼身上。
没有人会斩杀自己的全部资产。
除非他不是一个商人。
于是吕不韦收怒而笑:「 *** ,绕什么弯子,你是奇货,想要就拿去。」
子楚带赵姬上车离去,坐着吕不韦的马车,带走吕不韦的女人。子楚不知道,连吕不韦那种精明隐忍的性格,都藏在赵姬的肚子里。因为赵姬已经怀孕了。赵姬肚子愈来愈大,她没有告诉子楚这是谁的血脉。子楚真以为是自己搞出来的。
怎么可能呢?
赵姬生下的,将是一个非常强悍精明隐忍冷血的儿子。
比秦国历来的王都精明强悍,比秘密的亲生父亲吕不韦更隐忍冷血。
那将是一个王。
秦国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王!
王是什么?
王是血统。
如逢平凡年代,你生于王室,并被选为继承人,便有幸可以做王。
若遇乱世,你也可以推翻其它的王,自己做王,那你就创立了王的血统。
秦王在饮酒。
饮酒的习惯,是他名义上的父亲子楚传下的。不过,秦王虽然很爱饮,但决不贪杯。因为还有另一种秘密的血统在约束他,他像亲生父亲吕不韦一样,大事不成,决不自我放纵。
秦王在等。
他在等召来的壮士无名。
秦王知道,从高高的台阶走上来,要花许多时间。而且到了大殿外,还有一批紫衫宦官要搜身检查。秦王不会允许任何一个人带利器进来,连尖尖的指甲都不允许。
所以宦官们大概还得替无名剪指甲。
秦王还有时间,还可以想,他又饮了一口酒。
他今天之所以饮酒,本来是要庆祝,但不知为何,心情突然有些忧郁。因为他想到了一个问题:
在普通人看来,王代表了荣耀、威严、权势、享乐。
可对秦王而言,王却意味着孤独、背叛、冷漠、苦干!
很小的时候,还没有做王,他便尝到了孤独的滋味!
那一年,他仅四岁,秦国与赵国开战,赵国要杀了他做人质的父亲子楚。
子楚慌了,找吕不韦商量。吕不韦当然不会让这件奇货被杀。吕不韦决定花钱,拿六百金贿赂了看守,拿绳索坠下城墙,带子楚逃往秦国。这样两个父亲都跑掉了,只留下四岁的他和母亲赵姬。
赵国人很愤怒,要杀了赵姬和他。赵姬四处哭诉,说儿子没有子楚的血统,无人相信。幸好赵姬娘家人出面求情,才留下母子俩一命。
两个父亲杳无音讯,他和母亲在赵国呆了六年,尝尽白眼、嘲笑、屈辱,别的孩子骂他是野种。
十岁那年,他突然和母亲被送回秦国,因为他被立为秦国继承人。秦国很强大,赵国人害怕了,不再敢扣留他。
他头一次意识到「王」这个字的威力!
十一岁,他父亲子楚登基,任吕不韦为相国,但子楚坐了不到叁年,便短命而死。
他继位,那年十叁岁。吕不韦摄政。
吕不韦投资十叁年,收获的季节彻底到了。吕不韦贵为文信侯,奴婢数万,拥有河南洛阳的十万户封地。
岂止十万户,整个秦国都在吕不韦的统治之下,因为秦王是他的私生子,秦王叫他「仲父」。
秦王的母亲赵姬,她一生奉献给两个男人:吕不韦和子楚,为他们生下秦国的王。她觉得收获的季节也到了。
赵姬是女人,她想收获男人。
她召见吕不韦,要吕不韦上她的床。吕不韦不敢违抗,因为这个女人已经是国母。她曾经是他的前妻,现在可以收回,但收回的方式有些奇怪,别人管这叫私通。
相国与太后私通,秦国上下哗然。
秦王很难堪,很屈辱。
他已经听母亲说过,母亲床上的这位「仲父」其实是生父!
但他不能对国民辩解,他还小,必须忍。
吕不韦传给他善于隐忍的性格起作用了。
知子莫过于父。吕不韦知道儿子忍耐的背后,还有一种被伤害的骄傲。一个人若是坐在王的位置,便会有这种骄傲。那不仅仅是血统,更是传统。秦王虽然没有真正的王室血统,但正在传统中一天天长大。骄傲是一种力量!吕不韦担心儿子成人后,力量会爆发出来!吕不韦已经老了,他何苦继续背着与太后私通的罪名呢?当年千金投资,收获得已经太多。
于是吕不韦决定部分撤资,从太后那里撤资。
他给太后推荐了一个「大阴人」,叫廖毒。
廖毒性器很大,据说能使桐木车轮转动。
太后接受了。
这是个男人的世界,一直把她当玩物,当工具──利益工具、生育工具。她不过想要个真正属于她的男人。
太后让廖毒以宦官身份进宫,封廖毒为长信侯,赐他数千奴婢,还为廖毒秘密生下两个男孩。
廖毒与太后商议,要废掉秦王。
秦王知道这一切,他哭了!
他为自己忍受的屈辱、孤独、危险而哭!从四岁起,他就一直面对着这些。
他为宫廷中的狡诈、阴暗、背叛而泣!
他泣完而怒。
他的怒很冷静。
这一年,他二十二岁,初执大权。他迅速调集兵马,扑灭廖毒叛乱,斩廖毒,诛廖毒叁族。他囚禁母亲于咸阳南宫,并杀掉了母亲和廖毒的私生子。
他罢免生父吕不韦职位,叁年后,又判吕不韦流放。吕不韦叹息,知道儿子已不堪忍受流言了,这流言会动摇王位,于是吕不韦叹息着做最后一件事,饮鸠酒自杀。
吕不韦一生苦心经营,以美酒始,以鸠酒终。
吕不韦留下了一个王。
这个王,是吕不韦血统与王室传统的奇特结合。
而这两者,都将被发扬光大。
秦王听到生父自杀,回后宫痛哭一场!
此后,他就再没有眼泪了。已经没有什么事情阻碍他做王。他那么孤僻,那么骄傲!决心做一个古往今来最令人震撼的王!
以往的秦王,只满足于做一个比其它诸侯强大的王,但他不满足,他要消灭其它的王,做天下唯一的王!
这是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其它六个诸侯国联合起来与他作战。但他不怕,也不动声色。他冷血,他算计,他不怕不被人理解,这件事只有他自己理解,他默默苦干。
这一年,他叁十岁,已经非常接近目标了。秦国的强大,已令其它六国胆寒,他只需派出大军,去逐一收拾掉他们。
然而处在叁十春秋的这一天,他却突然感到忧郁。
何止忧郁,简直孤独得要命!
生父吕不韦的血液在他血管里剧烈发作,那是一种与王室骄傲传统不同的血!
吕不韦未发财时,曾与一帮朋友贩运货物,带剑行走,格杀强盗。
秦王一直觉得,生父吕不韦如果不想赚钱发达,或许能成为一名剑客。
秦王同样觉得,如果自己没有被送给养父,很可能就选择做剑客。
他喜欢那种感觉,迎风仗剑,以一敌十。
像他现在,虽然是率秦国之众力敌其它六国,却充满太多的机关、暗算、结盟、翻脸、无信无义。
他是王,他是搞政治的。
王不需要兄弟朋友。
王就孤零零一个人!
所以,当秦王忧郁症发作时,他就宁愿不是王,而情愿做一个率性格杀、呼朋唤友的剑客!大口啖肉,大壶饮酒,露宿荒野,无拘无束。
秦王知道,外面有一个剑客,叫无名。
无名在等待召见。
忽然之间,秦王发现自己非常想看看这个无名。他猜测,宦官们该给无名剪完指甲了吧?
叁、距王二十步
无名慢慢进殿。
秦王大殿,空旷异常,整幅地面由黑色大理石 成,光滑如镜,不留缝隙,有一股简洁肃杀之气。顶梁高深黑沉,庄严高深莫测,此外殿内再不见任何奢丽之物,连影子都难以存身。一般人踩在地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连秦王在哪里都不敢看!
六排小铜人,跪擎烛火,挡在王座台阶之上。烛火明亮,纹丝不动,照得人眼花,静得人心悸!
秦王就在那里,在烛火后面。
秦王目光冷若寒霜,带甲上殿,全身黑色的甲胄,格外醒目。
彷佛,秦王也是秦国的士兵。
彷佛,秦王随时都可上阵搏杀。
他是征战的君王!
没有谁可承受秦王的目光,但今天来的人却例外:无名!
无名走到距秦王叁十步,停下,跪伏行礼,起身,仍然是那副荣辱不惊、沉着不动的样子。
秦王凝神看着,突然冷冷说道:「十年来,从未有人上殿近寡人百步,你可知为何?」
无名答:「刺客猖獗。」
秦王与无名一问一答,无名甚是从容。
秦王:「你杀刺客,要何赏赐?」
无名:「为秦杀贼,不求封赏。」
秦王声音陡然一提:「笑话!大秦治下,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寡人不赏则已,一赏惊人!」
秦王嗡鸣声量在殿中回响,说不出的威严!
一赏惊人,不知怎样惊人?
一名老宦官捧着无名带来的叁只漆盒悄然进殿。老宦官趋步上阶,将漆盒呈给秦王。秦王不说话,示意老宦官把第一只方盒打开。「啪」地轻轻开盖声,一道寒光跃出,映着秦王的脸。秦王凝视,慢慢抬头,看着无名。
秦王一字一字:「宣我法令!」
老宦官高声诵:「秦王法令,赵国刺客长空,谋刺不轨,有杀刺客长空者,赏千金,封千户侯,上殿二十步,与王对饮!」
秦王:「赏!」
秦王令下,两队宦官即从柱后鱼贯而出,动作无声,训练谨严。一队搬运财物,转瞬间,殿上铜锭堆积如山,并有封印一颗。另一队布置赐座,在秦王前面二十步处设置红色几案与大红座垫。
无名稳稳向前,入座。
他距秦王二十步。
十年来,他是进殿离秦王最近的人。
光凭这一点,他便可名动天下,享有无尽荣耀!
几案上,备有酒觥。
无名对着酒觥,面无表情。
秦王却将手探入第一只盒中,拿出一件对象。那是无名消灭了刺客长空的证据,一只赫然闪光的铜矛!这是只非常特别的矛头,非常大!似乎需要手臂一样粗的木柄,才能与它相配。矛头底部铸有两个装饰铜环,其中一环缺了一半。
秦王微微地变色了。
秦王:「长空神矛,杀我秦国多少壮士?」
秦王认得这只矛!
长空神矛,来去无影。秦王曾经派出无数高手去截杀矛的主人长空,但那些高手结局都一样:死!
每一年,长空都努力来杀秦王,每次都几乎杀尽秦王身边侍卫。
有一次,秦王坐辇出巡,忽然辇外骚动,侍卫来报,长空在路边偷袭,已连杀数人。
侍卫说完,死。因为被长空所杀。
秦王听到,矛头扎进侍卫身体发出的声音。
接着,矛就扎破布幔,直刺进来。
离秦王的胸膛很近,只有半寸!
再稍稍送前,秦王就要毙命。
秦王死死盯着面前的硕大矛头,幸好辇外侍卫拚命保护,围攻长空。长空一击不中,收矛撤出,又杀十人,伤数十人,如入无人之境,扬长而去。
秦王没有看到长空的人,但记住了这 矛!
硕大矛头,简直是一场恶梦!
秦王想不到,自己会拿着它?他不禁抚摸着锐利矛刃,十年忧虑,竟一朝得脱!
这般凌厉杀器,能被无名夺下,真不知经过怎样一番激斗?
秦王握着矛头,缓缓抬头,隔着烛火看着无名。
秦王:「据寡人得报,你为狼盂县亭长,区区小吏,辖区不过十里,有何德何能,拿下刺客长空?」
秦王眼线耳目,遍布天下,无名的身份来历,当然早被查得一清二楚!
无名:「剑。」
秦王:「剑?」
无名:「是,快剑。」
无名声调,殊如变化,惜字如金,但秦王却听得痛快!剑客的话,就应像剑一般简洁。秦王不由豪情勃发了。
秦王:「好,寡人先与你饮尽此觥,再听你的快剑!」
说罢,秦王举觥,一气饮尽。对面无名,也遵命尽饮。
酒意上涌,无名被烛火映照的脸,冷酷中浮起一丝蒙胧了。
因为长空杀人如麻,恶名昭着。
谁与长空相遇,若想活命,便只许胜不许败。
之前十年,竟没有人胜过长空!
那是无名平生第一战!
也是惊心动魄的一战!
第叁章 与长空一战
漏天亭,雨潇潇。
瓦青青,雾萧索。
八座漏天亭,坐落于蒙蒙细雨之中,亭顶镂空,一方方青石板,便裸露在灰色光亮里。
利斧在石板凿出棋盘,十八颗鹅卵石黑白两色,置于盘上。
每颗棋子,都沾着水;每座亭中,都有棋客对弈,雨水滴落的细声,交错着棋子移行的清脆,最古 的九步棋。
典雅,静谧。
雨滴,凝结在天井亭檐,摇摇欲坠,而具有一种杀气,似乎便隐藏在这水滴中。
一位身形瘦削的客人,背对众人,坐在当中亭子里。他穿着褐衫,用左手投子,一举一动,磊落不俗。
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唯有他另一只手,藏在袖管里,垂在棋盘下。
对面棋客,身着红衣。
「啪哒」轻响,雨滴落下,在青石棋盘溅起水花。
褐衫客忽然抬头,朝红衣棋客微微一笑:「你已败!」
红衣棋客低头不语,已满头是汗。褐衫客微笑伸手,将棋局拂乱。突然,寒光一闪,一件东西不知如何翻出,压在褐衫客拂棋的左手上。
刀光一现,这棋馆中一阵骚乱,客人们纷纷离亭外逃。
除了褐衫客和握刀的红衣人,只有六名棋客没有逃,分据六座亭中,将褐衫客退路卡住。
他们显然和红衣人是一拨,分着红、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对褐衫客虎视眈眈!
褐衫客左手被压,毫不介意,慢慢开口:「秦宫七大卫士!」
红衣卫士不敢松刀,低声威喝:「亮你右手!」
「你压我左手,为何却要看右手?」褐衫客大摇其头,显得不解。
红衣卫士:「验明正身。」
褐衫客又摇头,丝毫不生气:「不行。」
红衣卫士怒:「为何不行?」
褐衫客的目光落到被压左手上。
他微笑说:「要看右手,先问左手。」
说罢,褐衫客一动,左手竟如魅影一般,从刀下脱出。红衣卫士大惊,刀起欲击。
这一刀,比闪电都快!
眼看褐衫客将无处可避!
但褐衫客不避。
他左手钻过刀风之隙,抓住红衣卫士手腕,轻轻一扭。
红衣卫士怔住,他不能相信,明明是砍向褐衫客的一刀,怎么会调头插在自己腹中?
红衣卫士腹中插刀,脸色煞白,他缓缓站起来,做一件事──行礼。
他败了,就不再战!
但败了,必须向敌人表示尊敬。
这是武士的尊严!一个不懂得尊敬敌人的武士,跟逞勇乱斗的狂徒没什么区别,也不配做武士。
褐衫客淡淡受礼,红衣卫士忍重伤退下。另一名黄衣卫士起身,从旁边亭子过来,坐下,一言不发,先对褐衫客施礼,这是正式的挑战。
褐衫客淡淡地看。
礼毕,黄衣卫士一拍青石棋盘,棋盘受震,十八颗黑白鹅卵石激射而起,黄衣卫士手中,已多了一柄剑,利剑穿过飞起棋子,刺将过来。
他的剑,比上一个人更快!
褐衫客身体后仰,避过这一剑。黄衣卫士一剑不中,第二剑又待刺出,但可惜已刺不出!
他面前多了一块石板。
厚厚立起的青石棋盘,被褐衫客掀起!
「」的一声巨响,石板在黄衣卫士身上撞碎!
黄衣卫士怔住,慢慢吐出一口血!
黄衣卫士勉强对褐衫客行礼,站起,后退,这是他唯一还有力气做的事了!
黄衣卫士退到自己亭中,瘫软坐下。
褐衫客不看退下的黄衣卫士,他低着头,右手仍垂在袖中,但徒手力创两名卫士的左手,已从身后拾过了一 矛。
一 长长的矛,木 铜刃,矛头也不大。
普通的矛。
系着一绺普通红樱。
矛横在那里,在褐衫客背后,在他左手中。但不知为何,这普通一矛,似乎仍有慑人魂魄之功!
矛属于人,人有魂魄。
慑人魂魄的不是矛,而是褐衫客。
因为,他是矛神!
什么东西经他一握,或许都能慑人!
他握着一 长长普通的矛,坐着,在等。
他在等什么?
他在等别人来杀他吗?
二、刺神的悲哀
他们来杀他!
七名卫士,已被他重创两名,剩下的五人同时出手,从各个方位扑上!
他的亭子在中央,所以有四个人从前、后、左、右而来,算是东、南、西、北。
他们张开袍翼,像色彩斑斓的猛禽。
最后一名卫士,是从漏天亭镂空的天井垂直扑落,击他头顶。
这样即使他是鸟,也避无可避,插翅难逃。
他只横着矛。
他定定坐在那里。
连创前两名卫士时,他没有离座。现在他也不打算动。
他甚至不关心他们使什么兵器来袭击他。
他只知道叁日前一进入秦国,就被他们盯上了。
他的名气实在太大。
十年来,他的画像挂在秦国每座城门口,从来不曾取下。
秦王用千金和千户侯的悬赏通缉他,因为十年了,他一直是要杀秦王的刺客!
他想到这里──
他有些悲哀──
然后,雨大了──
卫士们从前、后、左、右、头五个方位攻到了──
他举矛──
雨水啪啪,挟着雨水攻来的五件兵刃也像是风暴──
他举矛迎接风暴──
他十年来与秦国高手岂止百馀战!这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战──
矛花耀眼,一团红樱在雨檐中出神入化,他不是矛神吗──
雨渐止,五名卫士退去──
其中一名,是被他用长矛从亭子天井挑飞出去的──
他把矛重新横回背后,用左手,战毕。
和前两名一样,后五名卫士也悉数重伤。
「我们败,请你杀!」其中一名卫士向他行礼,低沉说。
「我不杀,」他摇头,「长空平生要杀,唯秦王一人!」
「我们七人合力,竟不能迫你出右手?」那卫士嘶哑的声音有些失望。
长空还是慢慢地摇头。
他站起来,打算离去。
他去哪里?应该是深入秦国腹地,刺杀秦王!
可他起来的样子,有一点厌倦,也有一点悲哀!
不是最好的侠客,看不出他此刻的悲哀,七大卫士武功不够,所以看不出──
他的悲哀如下:
他是刺客,他只想杀一人,这人是秦王,可花十年,他仍杀不掉秦王;他非常努力,年年都来杀,年年都苦练武功;他的名气愈来愈大,可他竟然是一个名气虽大却始终未遂的刺客。
当刺客当到如此,难道不值得悲哀吗?
他少年的时候,见过邻居一个光棍汉。光棍汉爱上了一个美貌少女,年年都去求爱,但每次都被拒,甚至连那少女的面都见不着,因为少女家人出于恐惧,索性把女儿藏了起来;光棍汉继续努力求婚,名气也愈来愈大,结果被人叫做,──
也痴,刺客也痴──
所以,身为刺痴,他怎么能不悲哀──
他慢慢地横矛,朝外面走,雨已经停了──
这时候,有人在后面对他说话──
听了这句话,悲哀的刺客、刺痴、刺神,被秦王悬赏捉拿的长空居然──
其实是好几句话,后面的人与长空对答。
后面的人,简称为后人。
过程如下:
长空准备离开,后面有声音:
长空听到,站住。
后人:「你不能走。」
长空冷冷反问:「我为何不能走?」
后人:「连伤七人,你已犯法。」
长空握住矛,慢慢转过身。
然后他就笑了──
他看到后面站着位貌不惊人的小吏,穿着黑衣服,提着把剑。
这位小吏,当然就是无名!
刚才还没有与七大卫士格斗时,长空就注意到这小吏。
没有什么能逃过长空的眼睛,所有的棋客都逃了,只有这小吏和七大卫士没有逃。
长空猜测,有两种可能:一,这小吏是乔装的高手;二,这小吏腿软吓傻了。
长空是刺客,观察环境时一向心细。
现在他知道,小吏不像是假装的,因为小吏一本正经的样子,他很熟悉。他对秦国的上上下下都很熟悉,秦国最大的是秦王,最小的官吏,大概就是面前这种亭长。亭长管治安、诉讼。
长空笑道:「小小亭长,有何公干?」
无名也耐心重复:「你伤人犯法。」
长空问:「你知道我是谁?」
无名道:「我知道你是赵国人。」
长空:「所以,我不归你管。」
无名说:「不,此处十里之内,均归我管。」
无名把「十里」两个字说得极认真、郑重,好象十里是很大的地盘。既然负责了这么大的地盘,当然要认真郑重了!
长空:「十里?我长空纵横天下,行为何止万里?」
长空这么说时,语调又有一些苍凉。他一生,确实在不停奔波。他勾起了心思,像在自言自语。
无名不听这种自言自语的废话。
无名是小吏,小吏总是急着办公。
小吏的同义词是实际,不听也不说废话。
所以,无名从后面亭子中走出。
无名握着剑,走近长空,但忽然却觉得不妥,看看两人之间的距离,后退,越退越后。长空给这小吏的举动搞得有些奇怪?
「你干什么?」长空问。
「拿你。」无名简洁答。
「为什么退来退去?」长空问。
「你矛法很厉害,」无名承认,「我第一次向你这种人出剑。」
无名承认归承认,但口气仍然很认真,像说抓长空一样认真。
长空简直哭笑不得,认真是一种美德吗?长空从没有这样麻烦地跟人比过武。
长空并不反对认真,因为他本人其实也很认真,认真地杀了秦王十年。
所以,他可以等一等这认真的小吏,等这小吏送死!
旁边,重伤的七大卫士动弹不了,看着这小吏忙忙碌碌,不免苦笑。
「你退好了?」长空问。
「是。」无名答。
「好,你来拿我!」长空说。
「是。」无名说。
无名似乎在想,想这一剑该怎么出?
长空稳稳不动,他是矛神,他不会歧视也不会重视任何一个对手,因为不管谁攻过来,他只需出矛──
无名突然腾身,飞向长空。
无名出剑──
准确地说,他飞到半空了,才拔出剑,刺──
剑有呼啸声,刺耳;有夺目冷光,刺眼。
这刺耳、刺眼、刺不及防的一剑,刺向前面名动天下的刺客、刺神、刺痴──
长空看得有些痴──
因为这剑非常快,在刺神长空看来,都算很快的一剑了──
按旁边的七大卫士判断,这更是刺如雷火的一剑──
长空沉着单手转矛,防也来不及防,或者说只防到一半──
「嚓」地一声,快剑已把长空的矛头连 切下──
长空冷静,用剩下的矛 反打,打在无名的剑身──
无名借力往后飞,飞回原处──
长空看看手中的空 ,扔掉,望着对面无名,然后他又──微微一笑。
当一个人武功天下无敌,他最需要什么?
答案是朋友。
纯粹的朋友,或敌人式的朋友。
再武功无敌的人,也是人。只要是人,便需要有人理解,同人交流。
有时候这种交流层次低得惊人,比如说,两个绝顶高手在一起,两人津津乐道谈半个时辰,内容可能根本不是武功,而是一道菜怎么做?「喂,老兄,应该这样做!」一个对另一个说。谈话的层次越低,才显得越无芥蒂,才显得两人真正是朋友。
因为,做朋友是要有资格的。
只有把对方当成朋友,一个高手才肯屈尊同对方谈做菜。
只是这朋友的资格很难获得,因为高手都很骄傲。
长空就很骄傲。
他一向没有朋友。
因为他武功太高,没有人的武功使他动过心。
刚才他却动心,为无名那一剑。
所以他笑笑,朝对面的无名──算起来,他已经是第二次对无名笑了!
第一次笑,是觉得无名可笑、好笑。
第二次笑,是喜欢、朋友式的笑。
他说:「你的剑法很好。」
无名如实说:「只会这一剑。」
长空道:「这一剑已足够。」
长空言下之意是,一个人穷尽一生,只要能练好一剑,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长空不动声色,看着无名,然后慢慢说:「我要走了。」
无名不回答。
无名知道长空话未说完。
「你们秦国发兵攻打我们赵国,」果然,长空接着说,「我要去杀秦王!」
无名不说话。
「若侥幸不死,」长空说,「我回来时再接你的快剑。」
无名看着自己的剑。
无名说:「不,你已走不了。」
长空彷佛也料到,等着无名往下说。
无名说:「现在,我必须杀你。」
无名声调,平淡无奇,带有小吏的认真执着。
无名:「你要杀秦王,便是秦贼!我身为秦人,不得不杀!」
长空定定瞧着无名,说:「好。」
然后长空就把右手从袖中伸出──
细细雨丝开始飘 ,无名和旁边的七大卫士都看到这只手,原来,这只手才是矛!威猛、硕大骇人的矛头套在拳头上,将手臂做矛 。
「长空神矛,纵横天下。」一名重伤卫士忍不住说话。
「不错,一矛在手,天下无敌手!」长空道。
长空此时才亮出成名兵器!
的确没有什么手能跟这只手相比!
这是天下最贵的一只手,价值千金千户侯。
或者说最贵的一只矛。
不尽杀意,蓄于矛上!
滴哒的雨,溅到这令人生怖的武器上,极其静!
无名平生头一战,便遇到矛神!
无名在想什么?
无名并没有觉得恐惧。他十年练剑,早已练掉了七情六欲,把自己练成了一把剑。剑会恐惧吗?不会。剑遇到强悍对手,只会兴奋地嗡鸣。
无名能察觉,自己手中的剑在嗡嗡颤动,跃跃欲试,渴望一战!
他努力不让剑太兴奋,他知道自己毫无实战经验,需要冷静和控制。
他还有一个奇怪的念头,长空刚才赞美他剑法的样子,很亲切,像朋友──
无名甚至觉得,自己和长空已经是朋友!
但他只是想了一想──
然后他朝着长空行礼──
行礼的举动,是无名从七大卫士那里学来的。
长空对他回礼。
长空的眼睛发亮,像喜欢这豪情一战!
旁边重伤的七大卫士眼睛也发亮,因为万一这不起眼的亭长能把刺客拿下呢?
无名行完礼,他的身上便有杀气!
无名将剑压至腹,慢慢举剑,那是普普通通的一把剑,但旁人无从预料这一剑的力量!长空也将右手缓缓抬起,对准无名,有矛的锐利和拳的凶狠!
细雨无痕,斜斜飘落棋馆,从亭顶投下的灰白光柱,像被凝固一样。
矛尖、剑锋遥遥相对,一边是豪迈刺客,一边是秦国郑重男儿!
然而,没有人动。
双方都在等着双方先动。
七大卫士躺在一旁,不敢呼吸,目睹着这场决斗!
不知道过了多久,寂静中,只有亭顶滴落的水响,扰人心魄。
胜负便决定在动的一刻!
一滴雨,滑下亭檐,长空的矛尖,忽然不引人注目地动了一下。于是,无名也动了!
无名一动,便快若脱兔,整个人和剑都腾空而起,向长空发出一击。
剑鞘在空中脱出,快剑闪亮。
仍然是飞快一剑,他只会这一剑。
他已使足力气,不是擒拿,而是杀戮!
精准、凶猛、搏命、石破天惊的一击!
没有人能阻挡这一击,除非跟无名同归于尽!
长空甚至无法选择同归于尽!一眨眼,无名的人和剑已凌空攻到长空眼前,长空右手一曲,矛尖凶狠刺出。长空飞快刺出叁下,可无名的剑太快,长空叁下都刺空,「唰」地一声,剑光闪动。
快到血都没有溅!
快到那滴雨尚未落地!
无名已将长空右手连矛头齐肘切下,它才「咚」地在石板上溅开。
这,便是无名的快剑!
第四章 第二个故事之人在他乡
一、距王十步
偌大、黑色的宫殿寂静异常,只有烛火悄悄燃烧。
无名与秦王相对二十步而坐,无名讲完了第一个故事。
讲完了,就沉默。
秦王面前方盒中,长空神矛已被砍下,再不能暴起伤人,可眩目惊心的格斗,彷佛还绕梁余耳。秦王微微闭目,似乎沉醉于无名的描述里。
烛火纹丝不动。
秦王轻叹一声:「好快的剑!」
无名不说话。
秦王又道:「寡人现在明白,你那日为何断长空之臂,而不杀其人了。」
无名与长空激战的经过,七大卫士当然回来向秦王禀报过了。
秦王的意思是:无名断长空之臂而不取其命,是惺惺相惜,是对朋友之敬。
也可以有另一种说法:长空人矛合一,左臂一断,便神功尽废,生不如死,这种断他一臂的做法,比杀他的人还残忍!
但无论如何,长空已不再对秦王有威胁,这是最关键的。
所以秦王不再追问下去,无名也无需解释。
秦王看看那放回盒中的神矛,又感叹说:「寡人自恃对秦国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却不知狼盂县内,居然有你这样的人才,寡人枉为秦国之君了。」
无名不作声。
秦王一招手,老宦官如魅影般凑上。
秦王看着面前第二、第叁只长盒。
两只长盒,一大一小,略有不同。
秦王低沉:「宣我法令!」
老宦官高声:「秦王法令,刺客残剑及刺客飞雪,一贯联合行刺,有诛杀残剑飞雪中任何一人者,赏万金,封五千户侯,再上殿十步,与王对饮!」
秦王:「赏!」
宦官们无声地猫腰上,将几案抬前十步,而座垫也换成了黑色。黑色,是秦国对功臣的最高敬意,而两旁的赏赐,也增加十倍,耀眼的铜锭堆积如山,流光溢彩,在黑色大殿里更显出富贵庄严。新的酒觥换上,无名上前十步,沉稳入座。
他距秦王十步。
老宦官收起第一只盒子,小心替秦王打开后两只,请秦王验看。
「啪啪」两声轻响,第二盒内,黑不可测,沉若深渊,而第叁只盒里,却有雪白反光逼出。
秦王伸手,将双剑取出。
残剑阔大黑黝,沉重无比,剑头断去,故谓残剑,然则半柄断剑,却浸然有王者之风。
飞雪剑则相反,剑身雪白,细长柔软,妖娆中透着刚烈与锋利。
饶是威震海内的君王,见到这两柄寒霜般的利器,也不禁动容。
秦王:「残剑飞雪,天下一绝!」
一厚一薄、一重一轻、一黑一白截然不同的名剑摆在秦王掌中,令人不禁遐想,两柄让秦王寝食难安,不安程度更甚于长空神矛的利剑主人,究竟是何模样?
秦王隔着烛火,看着无名。
烛火映照无名,脸上仍然是忍者表情,没有任何多馀东西。
秦王:「你可明白寡人法令?」
无名:「残剑飞雪,强在双剑联手。」
「不错,叁年前,残剑飞雪攻入宫中,叁千卫骑,竟不能挡!」秦王缓缓感慨,「寡人此伤,便是飞雪所赐,若非残剑一剑稍慢,寡人早已身首异处!」
说着,秦王朝无名转动脖颈,藉助烛光,可看到秦王颈部一道深深伤痕,当年刺杀惊险,历历在目!
因为以长空之勇,年年来袭,矛尖只近到秦王胸前半寸,而飞雪这一剑,创伤之深,叁年难平,难怪秦王要提高悬赏了!
不仅如此──
秦王继续说:「故寡人不得不将大殿,从此清扫一空,使刺客再无处藏身!」
黑色大殿,平滑如镜,无多馀一物,原来是秦王曾被袭击过的缘故!
无名这才知道。
秦王盯着无名,声音突然一沉:「你的剑,竟能快过残剑飞雪的双剑合璧?」
无名:「臣不能。」
无名回答,不假思索。
大殿里,极安静,秦王目光锁住无名!
良久,秦王缓缓道:「寡人相信你,你果然不说假话。若双剑合璧,天下再没有人能胜过!」
无名安静不动。
他不仅胜了。
而且把两把剑都带回来。
秦王又好奇地打量这沉默的剑客,因为在无名沉默的背后,必隐藏着另一段更惊心动魄的 杀!
秦王问:「那你如何取胜?」
酒觥轻响,无名揭开盖,慢慢饮酒,每个动作,都冷酷精确。秦王没有惊扰,无名放下酒觥,眼中又浮出蒙胧与痛苦。彷佛有轻轻的风吹过。
无名慢慢答:「利用双剑不合。」
二、人在他乡
无名开始给秦王讲述第二个故事──
关于他怎么消灭残剑飞雪的故事──
风声呼啸,人在他乡!
他已经换掉秦国黑色小吏服,穿上了赵国装束。
他来到赵国,因为天下叁个最好的刺客:长空、残剑、飞雪都是赵国人。他已经消灭头一个,现在要对付后两人。
他十年练剑,是想为秦国、为秦王消灭刺客!
他练剑的时候,他一次次将剑刺出,刺向的是想象的敌人,因为他从没有见过叁个刺客的模样!
但与长空一战,他头一次感到刺客是有血肉的!
他平平快剑斩落,切下长空以手为矛的右臂!
连肘切下的右胳膊,套着令天下震慑的神矛,落到地上,肘部慢慢渗出血。
长空脸不变色,不看地上的胳膊,只看无名。
「你的剑法很好!」长空慢慢说。
无名一剑成功,已经退开。
长空又说:「或许,比飞雪、残剑的剑法都好!」
说罢,长空便负过剩下的左手,一路高歌,慨然而去。
歌曰:「断余臂兮,余心伤悲!余心悲兮,事不复成!事不成兮人将逝,王兮王兮奈我何?」
歌声很豪迈,也很苍凉!
歌的意思是:手臂被断,刺秦之事将不复成,他一生以刺秦为己任,如今矛已废,梦已散,他的人将不再现于江湖,从此销声匿迹,但将销声匿迹之际,他仍壮怀激烈,即使秦王在此,也不能奈何于他!
无名默默持剑,任长空而去。
他不出剑,旁边重伤的七名卫士也无法阻拦长空。
无名心有戚戚,被长空的惨烈一败所感!
他是冷血剑客,却敬重于对手的慷慨悲歌!
接下来的事情便简单:他将长空的铜矛从断臂取下,将断臂掩埋。他做惯小吏,所以干这些琐事很严谨麻利。干完,他向七大卫士辞别。七大卫士很惊讶,因为他竟不愿和他们回去见秦王领赏?
无名没有告诉他们,他将要做的事。
他心里知道,除了长空,还有另两名刺客!
他练剑以来,一直将长空、残剑、飞雪设为大敌。如今剑已出,破一人;剑如发动,便势不能歇!他一直秘密收集着关于长空、残剑、飞雪的点滴消息。他在出剑之前,需要仔细了解敌人!
如今,他收集的消息中,又多了重要一条。
长空的铜矛底端,刻着一个小小的字:
临是一个城。
一个赵国小城。
一般人都不晓得,但无名却知道。
他立即将这个字与已经掌握的消息相联系。
于是他默默出发,带着剑,背着装有长空铜矛的漆盒,并乔装打扮,装成赵人。
他到达了临。
他站在临城巷中,这城池实在很小,连像样的城墙都没有!
家家户户,一片死寂,破布残絮在风中飞旋,游移在街道。
四处屋门紧闭,不见任何痕迹!
正如长空所说,秦国即将攻赵,战争将爆发,所以百姓都已逃散!
无名目光往前,落到一座高台突起的建 上。白色馆门,用篆体写着一个巨大的「书」字,那是一座书馆,授人书法。
无名知道,这里是刺客残剑与飞雪的所在了!
叁、残剑传说
红色,强烈、动 的红!与无名见惯的秦国黑色调不同。墙上悬挂着各式小篆书体和毛笔,古色古香。檀香在燃烧,缭绕的烟雾与墨迹的芳香相混合,有一种独特、扑朔的气息!
无名进了书馆。
他有些意外,战争在即,馆中叁百弟子,竟无一人撤退。与城中凄清、压抑、荒凉的气氛不同,这里挥毫练习的气氛却甚为浓烈!
无名求见老馆主。
无名伏在草席上,深深行礼。老馆主须发皆白,眼睛微闭,端坐在几案前,像看不见。
无名起身跪坐,又将一方玉璧缓缓置于几案上,是为礼。
老馆主漠然发问:「兵祸之时,旁人避恐不及,客人为何此时前来?你是何人?」
无名说:「在下赵国易县人,先父临终留下遗愿,求贵馆一幅字。」
老馆主:「客人竟不怕秦国大军,想陪书馆玉石俱焚?」
老馆主不看无名,异常冷淡,无名却愈谦恭。
无名:「先父遗愿,不敢有违。」
说着,无名又深深俯下身。老馆主终于叹息!
老馆主:「今日,是书馆最后一日了!求何人之字?」
无名抬头。
无名:「求高山先生!」
无名知道,残剑与飞雪平素化名高山流水。
老馆主唤来一名弟子,让弟子带无名去见高山先生。
书馆的格局很复杂:四周有长长红色的走廊,走廊旁是一间间悬挂竹篾门檐的书室,当中是巨大的空间,摆着数百张几案,叁百名红衣弟子正端跪持笔,在安静练习。
无名从走廊穿过时,冷酷的他,心中居然有一丝紧张!
因为他已深入敌穴,逼近大敌!
十年来,他已听过太多残剑和飞雪的事情,尤其是残剑!
刺客残剑,使的是一柄剑,人叫残剑,剑也叫残剑!
残剑的剑法,据说已震烁古今,剑人合一!
他虽被天下刺客所推崇,但更为天下剑客所景仰!
一个人如果不知道残剑,那他就肯定不配当剑客!
战国大乱,是盛为剑客的时代──叁人行,其中至少有一名剑客!
但若叁名剑客同行,他们必然谈论残剑!
谈论什么──谈残剑的成长、他剑法的悟成,自然还有那柄传奇之剑!
因此无名知道残剑的许多事,知道残剑许多特别的痴迷──
如果说,名气略逊于残剑的大刺客长空是刺神、矛神、刺痴──
那残剑不仅同样是刺神、剑神、刺痴──还是剑痴、情痴、书痴──
书痴,是残剑酷爱书法。
人们都说,残剑的剑法是从一套书法中悟出。
所以,他的剑法才与众不同,难以模仿,难以捉摸,难以击败──
所以,残剑才会栖身在这家书馆──
所以,无名若想击败残剑,才必须来这里求字,先看看残剑书法即剑法中的奥妙!
四、续残剑传说
赵国多侠客,英雄出少年。
残剑是赵国人。
无名掌握的残剑材料如下──
残剑与秦王同年同月生,一个是秦国的王,一个是赵国最杰出的侠客。
侠客的概念很宽泛,匆匆人生,犹如过客,但若精于一行,过客便可成为剑客、刺客。比如长空化手为矛,十年谋刺秦王,便是刺客中之一代枭杰,是大刺客!
而残剑不仅是剑客、刺客,更是侠客。
侠客包涵了剑客与刺客的内容。
也就是说,一个人或许能成为大刺客、大剑客,但却未必算得上侠客。
什么是侠客?路见不平、拔剑相肋、行侠仗义?
有两种侠:游侠和死士。
游侠就是居无定所的侠,无家无国,浪迹天涯,沿途就路见不平拔剑相助行侠仗义。所谓行侠仗义,多么锄恶扬善劫富济贫之类,这类侠客很豪放,也很不羁浪漫。
就像夜空中的流星,如果社会黑暗,他们掠过时的光芒会很醒目。
游侠最大的特点是,他们选择这种生涯,更多为自己的快乐,流浪就是诱惑,是人生最大快乐,至于途中行侠仗义,是快乐中的一种点缀,他们是无政府主义者,不能对他们要求过多。
另一种侠,死士──不一样:
死士是恒星;
死士永远坚守,默默发光。
这光也许不强,但只要他们不死,便一直会在原地坚忍不熄!
这光是一种理念。
所谓为国家、为天下、为正义!
有时候,正义会超过国家的局限,这是为侠之大者!
战国时代,国家纷争,侠客便也辈出,涉足到国家争斗中。
战国七雄,秦、赵、韩、魏、燕、齐、楚。除秦之外,赵、魏、齐、楚四国较强。
这四个国家除了军队,还用贵族做领袖,各结成四个小集团,与秦国抗衡。
赵有平原君,是赵王弟弟,门下有门客四千;
魏有信陵君,是魏王弟弟,门下有门客叁千;
齐有孟尝君,是大贵族,门下有门客叁千;
楚有春申君,是大贵族,门下有门客叁千;
与四个集团对抗的是吕不韦集团,吕不韦任秦国相国后,也竭力招揽人才,给予优厚款待,终于也有门客叁千人。
门客集团中,包罗万象,什么人都有,小偷、力士、会学鸡叫的、能写文章的、巧言善辩的、擅做间谍的。因为各国战争,残忍肮脏血腥,不择手段,当然什么才能都需要。
当然也包括──侠客!
堪为死士的侠客!
公元前二六○年,秦国派出大将白起攻打赵国,在长平大破赵军,坑杀赵国投降士兵四十五万。
秦国与赵国相邻,两国战争通常都非常惨烈!
公元前二五七年,秦国大军又包围赵国首都邯郸,赵国危在旦夕,即将毁灭!
于是,各个集团中的侠客纷纷出动,援手救赵!
他们要阻止这场血腥战争!
赵国的侠客叫毛遂,他给后人留下了一个叫「毛遂自荐」的成语,侠客辈出,那时的成语也辈出。
魏国的侠客叫侯嬴,是一个普通看门人。
侯嬴有一个朋友叫朱亥,是一个杀猪的。
但侯嬴和朱亥,是当时最好的侠客!
侯嬴有一柄剑,沉重黝黑,剑头折断,曾饮无数敌血,色泽暗若深渊,威然有山岳之风!
后来这柄剑名气极大──
五、侠客行
后人有一首诗,赞美侯嬴与朱亥,诗的题目就叫──《侠客行》。
赵客缦胡缨,
吴为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
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
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
深藏身与名。
过信陵饮,
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
持觞劝侯嬴。
叁杯吐然诺,
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
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槌,
邯郸先震惊。
千秋二壮士,
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
侯嬴已经很老了──
他已经七十岁,他曾经是一名游侠,带着一柄剑,四处飘泊,藉藉无名。他没有名气,是因为他恪守游侠的信念,锄暴安良,从不留名。他杀过许多人,经历过许多恶斗。他的剑在一次激战中拚断,他终于对游侠的生涯厌倦,在老年彻底隐姓埋名,回魏国首都,做了东城夷门看门人。
老人很安静,只偶尔静静地抚摸断剑──
因为他做了一辈子侠,却觉得未得到侠的真谛──
他需要安静,领悟──
但有人不愿让他安静──
魏国的门客集团首领:信陵君。
信陵君是一个搞政治的,需要各种人才。信陵君手下已经有叁千门客,但门客中居然没有一个像样的侠客。信陵君打听到侯嬴是侠客,便亲自登门拜访。
信陵君带去很多财物,但侯嬴不接受。
「士为知己者死,但不会为财物死。」侯嬴说。
真正的侠客也叫士,士是一种精神。
精神无价。
信陵君于是再大宴宾客,待客人们坐定后,坐马车去请侯嬴。信陵君空出马车左边尊贵的位置,侯嬴冷冷上车,信陵君愈发恭敬。侯嬴说:「我有个朋友在街上屠坊里,想委屈您的马车,让我去看看他。」信陵君亲自驾车,到了屠坊,侯嬴下车去见朱亥,去了很久,信陵君一直持为耐心等候。
侯嬴出来说:「我去访问的屠夫朱亥,是一个死士啊!只是不被人了解,所以才隐居在屠坊里。」
不久,秦国和赵国爆发战争,秦国坑杀赵国降卒四十五万,包围赵国首都邯郸。
赵国集团领袖平原君向信陵君求救。
那是惊心动魄的时刻,平原君先带门客毛遂去楚国求救,毛遂挺身而出,胁迫楚王,楚王同意出兵救赵。但秦军势大,仅有殿 增援还不够,所以平原君希望信陵君也帮忙。
信陵君没有军队,只有叁千门客。
但信陵君很重朋友,他是平原君的朋友。信陵君于是凑起一百多辆马车,带上愿意赴死的门客一同上车,准备去与秦军死战。
信陵君向侯嬴辞行,侯嬴说:「公子,您去吧,我已经老了。」
信陵君走了几里路,觉得心里不痛快,自言自语:「我对先生够周到了,天下没有谁不知道,现在我要去死,他竟没有话告诉我?」信陵君越想越不对头,又调转马车回头。
侯嬴看到信陵君,微微一笑说:「我知道您会回来的。」
侯羸于是道:
「您一直努力与我结交,我却对您冷淡,这是因为士为知己者死,但人生知己难求,需要心意相通。现在您不惜性命,愿去救赵,既为您的朋友平原君,也为拯救赵国百姓。我觉得您做到这些,可谓是我的知己了!我愿为您献策。」
侯嬴于是献策──
侯嬴说:调动军队,需要兵符,而魏国兵符放在魏王寝宫中,信陵君为何不派人设法把兵符盗出呢?有了兵符指挥军队,才能真正解赵之围。
信陵君点头称是。
侯嬴又说──「我知道魏国军队在外,君命可以不受,有了兵符,将军未必把军队交给您;所以,我可让我的朋友朱亥陪您去,这件事很危险,但朱亥一定会做!」
信陵君表示感谢!
侯嬴最后说:「我一生行侠,到现在才知道,真正的侠者,是应救大为于战乱水火,可惜我已经老了,等您和朱亥走了,我只能为你们最后做一件事!」
信陵君依计设法盗出兵符,与朱亥一同到达魏国兵营。
果然如侯嬴预料,将军见了兵符,仍拒绝交出兵权。
朱亥从袖中亮出兵器,一件重达四十斤的铁椎,冒死击杀将军!
朱亥一生,只出过这一次椎,但这一椎,将拯救赵国一个国家!
信陵君与朱亥夺得军队指挥权,这时传来侯嬴的消息!
侯嬴自杀!
信陵君与朱亥望着大梁方向恸哭!
因为他们知道侯嬴是为激励他们斗志而死!
侯嬴把他们看作朋友,士为知己者死!
这一死,是为侠者称谓,是为救民于兵祸!
哪怕于拯救行动有一丁点激励的作用,侯嬴也不惜献出生命!
他甚至不是赵国人,却为救赵国而死!
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
信陵君与朱亥含泪挥兵,直奔赵国,面对数十万秦军,终解赵国之围。秦军主动退却,无数生命避免涂炭!
侯嬴生前佩剑,后来被辗转带到赵国──
直到一名英俊的年轻人接过了它。
六、残剑行
侠是什么?
侠是精神,是一种传统。
不是血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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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灵魂与我之间的距离如此遥远,但是我的存在却如此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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