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地方有个洛奇对巨大雕像的调查的裸女雕像,头发往前飘起,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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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街头裸女雕像遭律师批伤风化,创作者江碧波:眼光要高雅
澎湃新闻记者徐其勇 发自重庆
19:03 来源:澎湃新闻
究竟该如何看待艺术作品?放置于学校附近的这尊雕塑,是否“少儿不宜”?  澎湃新闻 称艺辉 图       10日,为给即将开业的文化产业园营造一些艺术氛围,重庆一公司将一尊裸女雕像摆放于门前。未料,此举遭遇律师周立太微博抗议,称该美女雕像“赤身裸体”躺在两所学校之间,既碍观瞻又伤风化。对此说法,放置裸女雕像的公司回应:律师不懂艺术。       究竟该如何看待艺术作品?放置于学校附近的这尊雕塑,是否“少儿不宜”?10月11日,该雕塑创作者江碧波教授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申明,这是一幅当代雕塑作品,展现的是女性之柔美与大自然的和谐统一,大家要用高雅的眼光欣赏。就如鲁迅先生所言:一部《红楼梦》,“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       今年75岁的著名雕塑家江碧波教授,得知自己的雕塑作品被如此质疑,感觉有些哭笑不得。江教授告诉澎湃新闻,她平时很少上网,11日一早,从儿子那里听说,为重庆渝中区文化产业园开园而放在那里的雕塑遭遇律师微博抨击。江教授感觉很意外:这尊展现女性与自然之美的雕塑,为何会横遭非议?江教授称,她与律师周立太素不相识,这位律师如果不是真的一点不懂艺术,就是在捣乱。       江教授介绍说,她将这尊雕像取名为《云》,意在把云彩拟人化。云彩如女性一般柔和、飘逸、美丽,尽管雕塑的材质选择的是石头,但整个作品展现出的是云彩和女性的柔性之美。中国文化崇尚自然、师法自然,云彩、天空、山川、河流都可以拟人化,这不是哗众取宠,更不是标新立异,而是自然与人的融合之美的体现。       这尊完成于上个世纪80年代末期的雕塑是江教授的心爱之作,在此之前,一直放在她的工作室前的草坪上。江教授说,自己是一个严肃的艺术家,《云》这件艺术品,和自己别的作品一样,充满了正能量,没想到首次露面就惹来非议。尽管对放置的地方并没有要求,但这尊雕塑要放在黑色花岗石平台上。黑色的花岗岩平台有映衬的作用,看起来像水面一样。如此,整座雕塑就犹如漂浮在水上,并且可以在“水”中形成倒影,看上去会更具美感。原计划,还会配上文字介绍作品寓意放在雕塑旁,没想到,还没弄好就引来了争议。       江教授称,有争议有讨论,也是一件好事。通过这种方式,人们的认知能力和欣赏能力可以得到提高。       针对江碧波教授的说法,律师周立太再次表明自己观点。周称,他不否认这是一件艺术作品,但艺术作品要有自己的合适摆放地方。途经此处的青少年受年龄影响,未必能把该雕像当艺术作品看。而且,此处毗邻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如此一尊裸女雕塑,与传统和历史相违。
责任编辑:慈亚圣澎湃新闻报料:9 & 澎湃新闻,未经授权不得转载
关键词 >> 重庆,裸女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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澎湃新闻APP下载雕塑应展示城市的精神
 西安日报社
第12版:艺术视窗
  今天是:
  社长: 郝小奇 执行总编:屈胜文     国内统一刊号 CN61-0002 邮发代号 51-6
世界上有多少雕塑堪称经典
雕塑应展示城市的精神
  丹麦美人鱼雕像
  《断臂的维纳斯》
  小男孩撒尿铜像
  里约热内卢基督像
  《大卫》
  意大利图拉真柱
&&□文/顾学文&&雕塑作为人文景观已经成为城市公共环境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世界各地有许多成功的雕塑因为与当地的人文和自然环境相符,具有高度的艺术欣赏价值,并蕴含深厚的背景故事和内涵而深受民众的喜爱,更有一部分俨然成为城市的地标,乃至国家的象征……&&近来,搜狐网“十大丑陋雕塑”的评选,赢得了500万张民众的投票,使得“孝顺猪”、“裸女椅子”、“18米飞天”等造型奇特、令人困惑的城市雕塑引起热议,甚至成为笑柄,也发人深思:城市雕塑怎么成了城市垃圾?我们的城市需要什么样的雕塑?审视、解读那些经典的城市雕塑,也许会给我们一些启发——&&雕塑:是城市的一张名片&&彰显着一个城市的过去与未来&&雕塑是城市的一个细节、一张名片,优秀的城市雕塑作品常引得游客合影留念,因为它雕琢出了历史与文化,人心与情怀,以及一个城市的过去与未来。&&城市雕塑以可视的形象使每个进入环境中的人都能感受到城市所要传达的精神。比如美国的自由女神像,因为它雕塑了特定的文化和时代背景,即美国独立战争的胜利,而成为美国的标志。地理位置、周围环境也影响着城市雕塑的形式与特征。比如意大利佛罗伦萨统治广场有座喷水池,池中央矗立着白色大理石雕成的海神像,神像基座和水池边上还布置着一座青铜铸造的小塑像作陪衬,形成广场的重要景观。神像垂直的形象与它背后高耸的建筑角部线条呼应,两者结合在一起,如同空间的转轴。&&德国美学家黑格尔曾说:“艺术家不应先把雕刻作品完全雕好,然后再考虑把它摆在什么地方,而是在构思时就要联系到一定的外在世界和它的空间形式、地方部位。”因为城市雕塑的特定位置决定了特定的视距和视角,而且与室内作品较稳定的光照不同,城市雕塑作品的光照条件要复杂得多,一年四季阳光的射角,晴与阴、昼与夜、早与晚、晨与昏,光线都有明显的变化,城市雕塑作品要经受多变光线的照射。&&优秀的城市雕塑:是城市的标志&&乃至国家的象征 &&优秀的城市雕塑常常被人们视为城市的标志,乃至国家的象征。&&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与美国纽约的标志物都是“自由女神像”。所不同的是前者双手高举橄榄巨叶,昂首仰望长空,神态端庄安详,仿佛向苍天诉说着人间最美好的心愿;后者右手高举火炬,左手拿着刻有美国独立宣言日期的法典,象征着民主和自由、挣脱暴政的约束,被誉为美国的象征。&&意大利首都罗马的标志性城雕是座 “母狼育婴雕像”。雕像取材于罗马建城的传说:相传2000多年前,一个名叫努米托耳的国王被其弟阿木留斯推翻,儿子被杀,他的女儿与战神生下一对双胞胎罗穆路和瑞穆斯,却被阿木留斯放入篮子丢入台伯河。这对兄弟后来被一只母狼发现并收留抚养。他们长大后,杀死仇人,救出外祖父,创建了新的城市,并命名为罗马。雕像刻画的就是曾经哺育了罗马城创始人的母狼的形象。&&伊拉克首都巴格达的标志性城雕是《一千零一夜》群像。主题雕像是美丽的姑娘山鲁佐德,从容不迫地给山鲁亚尔国王讲故事,让暴君听得入了迷,忘了杀人,从而拯救了千千万万的姐妹。她讲的一个个故事,如《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阿拉丁和神灯的故事》等,都被塑成组雕,分布于全城各处,为古城平添了几许奇幻色彩。&&世界上有两座美人鱼雕像,一座在丹麦首都哥本哈根市的街道上,根据安徒生童话《海的女儿》中的人物塑造,是哥本哈根的象征;另一座在波兰首都华沙维斯瓦河畔,拖着鱼尾的美人鱼右手持剑,左手执盾,象征着波兰人民英勇不屈的精神。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的标志雕塑最为有趣,是一座半米高的小男孩撒尿铜像。这个小男孩叫于连,只见他头发蓬松,鼻子微翘,光腚顽皮,在大庭广众之下旁若无人地“撒尿”。传说在13世纪中叶的一次反侵略战争期间,潜伏的敌人企图炸毁市政厅及其周围的建筑,却被小于连用一泡尿浇灭了敌人已经点燃的导火索,挽救了整座城市。&&法国里昂火车站,一座巨型烟头雕塑落户在候车大厅内。法国国家铁路公司的人员表示,放置这些雕塑主要用来提醒人们的不文明行为。意大利图拉真柱,位于罗马奎利那尔山边的图拉真广场,为罗马帝国皇帝图拉真所立,以纪念图拉真胜利征服达西亚,于113年落成,以柱身精美浮雕而闻名。里约热内卢基督像落成于1931年,总高38米,体积庞大,有200吨重,巨大的耶稣塑像建在高山顶端,市内大部分地区都能看到,是巴西名城里约热内卢的著名标志。在瑞士西北部地区的重镇巴塞尔的莱茵河上,有一座“三国标志”的雕塑,三面国旗指向瑞士、法国和德国三个国家,成为巴塞尔一景。&&被收藏在博物馆的经典雕塑&&成为艺术珍宝&&还有一些雕塑作品尤为经典珍贵,被收藏在各大博物馆内。&&大理石雕像《米洛斯的阿芙洛蒂忒》,俗称《米洛斯的维纳斯》《断臂的维纳斯》《维纳斯像》等,高204厘米,由亚力山德罗斯创作于公元前150年左右,现收藏于法国巴黎卢浮宫。从雕像被发现的那一天起,就被公认为是所有希腊女性雕像中最美的一尊。她的伟大还在于寓意深刻:残缺亦美。&&罗马国立博物馆、梵蒂冈博物馆、特尔梅博物馆均收藏了雕像《掷铁饼者》的复制品,原作已佚。雕像选取运动员掷出铁饼时一系列瞬间动作中的刹那,运动员右手握铁饼摆到最高点,全身重心落在右脚上,左脚趾反贴地面,膝部弯曲成钝角,仿佛所有的力量即将爆发。形体造型是紧张的,但整体处理以及头部的表情,却给人以沉着平稳的印象。两千多年来,这座雕像一直是体育运动的象征,生动地诠释了奥林匹克精神。&&米开朗琪罗代表作《大卫》雕像高2.5米,连基座高5.5米,创作于公元1501年到1504年间,现收藏于佛罗伦萨美术学院。这尊雕像被认为是西方美术史上最值得夸耀的男性人体雕像之一。&&不仅如此,《大卫》还是文艺复兴人文主义思想的具体体现,它对人体的赞美,表面上看是古希腊艺术的“复兴”,实质上表达着人们已从黑暗的中世纪桎梏中解脱出来,充分认识到了人在改造世界中的巨大力量。米开朗琪罗在雕刻过程中注入了巨大的热情,塑造出来的不仅仅是一尊雕像,而是思想解放运动在艺术上得到表达的象征。&&人们都很熟悉的雕塑《思想者》原为 《地狱之门》组塑的一部分,后被翻铸成铜像。 《地狱之门》取材于但丁的《神曲》,罗丹用《思想者》象征但丁。一个强有力的巨人弯腰屈膝地坐着,右手托腮,默默凝视着下面被洪水吞噬的苦难深重的人们,陷入极大的痛苦和永恒的沉思之中。&&美国自由女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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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新网审字[号 陕ICP备号李樵《恋恋两回合》
  十八岁的夏天
  夏天,南风徐徐,阳光比海边的比基尼女郎还要火辣。
  天空飘着几朵软绵绵的云絮,宽敞的公路,一边是山一边是海,整个景象直直看过去,令人心旷神怡。
  “呦呼——”凌凡骑着车,飞驰在滨海公路上。“宝贝,你真带劲!”
  噢!她爱死了这种驰风的感觉,这种飞翔的自由。
  “飞吧,飞吧!”心情一好,凌凡忍不住想高歌一番。
  作阵来轧车,作阵来轧车,不管伊警察底抓,不管父母底骂,只要我引擎催落无人可当甲我轧,在这我最快、最£丫、最大……(轧车词曲/五月天阿信)
  仿佛要呼应她的歌声,一阵叫嚣喧嚷的声响从凌凡的背后传来。
  “咻!咻!”一辆接着一辆色彩鲜艳的重型机车从她身旁呼啸而过。
  最后一辆经过时,骑士斜睨了她一眼,还对她按了几下喇叭,并招摇的飙到她前头蛇行。那是一个邀请,也是一种挑战。
  凌凡的眸子瞬时进出战斗的火光。
  “宝贝,”她低身对爱车道:“让他们瞧瞧你的厉害!”
  油门紧接着—催,引擎立时发出狂吼怒叫,机车像箭矢似的冲了出去。
  凌凡很快的就追上他们,并超越他们。
  他们接收到她的挑战,就像斗牛瞧见了红巾,分外眼红,立即怒吼的追了上去。
  一部又一部的汽车疾驶在公路上,凌凡压低身体,飙人车阵中窜进又窜出。她不急着超前,反而把那些人带入车阵中,增加飙车的刺激感。
  有一个男人追上她,与她并行。
  凌凡瞥了他一眼,正是那名丢出挑战的家伙。
  那男人皮肤黑得发亮,身上穿了件黑色的背心,露出强健的手臂,上头还剌了个裸女,肌肉隆起的部分,刚好是裸女的胸前,使得裸女的胸部看来格外可观。
  凌凡很不以为然,她轻轻催动油门,轻易的就把他抛开,但——他很快的就追上她并超越她。
  凌凡又连忙催紧油门,追赶过去。
  双方就这么一来一往数回合,维持在一个车身的距离。最后,对方减速退到后头,两辆车随即递补上来,另外一辆车超到凌凡前头,将她困在中间。
  “三面夹攻吗?”凌凡抿嘴一笑。哈哈,简直太小看她了!
  她马上低下身体,将车子压向接近反向车道那头的车子,将他逼到快与反向车子迎头撞上时,那人放弃,减速向后滑去。凌凡得意的加速往前飙行,越过一辆福特、一辆砂石车,又追过一辆红色跑车,也将那群飙车族远远甩开。
  她遥遥领先,追风逐电,风驰电擎,阳光照射在发亮的机体上,像一抹银带。
  最后,她离开车阵,往港口地方跑。当她跑到港口时,那些人还不见个影儿。
  凌凡拿掉安全帽,把车架好,好整以暇的倚在车身等候驾到。
  如果她会抽烟,她准会在嘴角叼根烟,摆出四十五度角的侧脸,海风掠起她的发,烟雾袅袅半遮面,那模样肯定酷到不行,哈哈,气死那帮人不偿命!
  想到那些人的表情,凌凡不由朗声笑了起来。 
  “哎哎,可惜呀可惜,我不抽烟。”好吧,只好拿根草叼咬在嘴边充充数。
  噗,噗——这时,那群喧嚣的车队缓缓接近。
  其中一辆正朝着她驶来,没有减速的迹象,那意思很明白,摆明了就是要撞她。
  “来吧!咱们就来赌气魄,看谁坚持到最后一刻?”凌凡挑挑眉,嘴角噙着一抹笑,不动如山。反正背后是海,顶多被撞下去喂鱼,好歹也死个轰轰烈烈。
  从小就与男生打交道,凌凡自有一套生存方式,这胆量就是这样养出来的。
  五十公尺……四十公尺……三十公尺……二十公尺……凌凡静静地看着车子渐渐驶近,嘴角始终挂着笑。
  “叽——”就在十公尺处,骑士突然煞车,一阵刺耳的声响,空气飘散着一股烟硝味。骑士止不住冲力,只好往旁一拐,车子摔了出去,整个在地面上打旋了起来,而凌凡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骑士躺在地上哼哼哎哎了起来,他的同伴赶快将他架走。
  “瞎!真没用。”凌凡啐了一口。
  一群人忽而涌了上来,将她团团围住。
  “啊,要打架是吧?”凌凡吐出草根,站直身子,拳头蓄势待发的候在身侧。“好,我奉陪。”开玩笑,她可是个打架高手,柔道黑带可不是拿来当装饰品用的。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一个男人走了出来,其他人像红海那样自动退到两旁。
  喔,是那个手臂刺青的家伙,还是个光头呢!看来,他就是头儿了。凌凡心里想着。
  男人斜叼了根烟,配上他那颗光头与一身猛男身材,果然酷到最高点。
  他静静地看着凌凡,约莫一支香烟寿命的时间。
  当烟烧尽时,他丢了烟蒂,转身吆喝其他人上车走人。
  其中一个人,也就是摔车的那个人,离开前还阴狠的看了凌凡一眼。
  当所有人车尘飞影远,光头男这才慢条斯理的跨上车,缓缓地催动油门。
  临行前,他看了凌凡许久,突然笑了起来,露出一口亮灿灿的白牙。
  说实话,这家伙挺帅的,若不是情况特殊,凌凡倒是很乐意与他交个朋友。
  临走前,光头男还对她举起了大拇指,酷酷地撂下一句:
  “算你狠!”
  日本京都
  “午安,柏原老师。”
  柏原秀人低目敛眉的跪坐在拉门旁,迎接身着端庄华丽和服的俪人们。  
  她们皆是名门富绅之女,特地前来和柏原秀人学习茶道。
  日本人视茶道为文化层次的提高与学习礼法的一种独特仪式。同时,茶道也是一种社交手腕,上流社交圈的仕女们出嫁前都必须学会茶道。
  柏原秀人最初学习茶道,源自于从小身体病弱,想借由茶道修身养心。后来,悟出心得后,他干脆开班授课。由于他外貌俊美儒雅,姿势优美中有一股内敛的劲道,于是。学生们便送他一个“茶道贵公子”的名号。
  当所有学生到齐后,柏原秀人方起身进入茶室。
  女学生们皆垂首跪坐在榻榻米上,静静地等候他的到来。
  柏原秀人跪坐下来,他拿出茶具,一面擦拭一面讲解:
  “茶道的根本精神在于敬?‘敬’、‘和“清’、‘寂’四个字。敬者,尊敬长非。亲爱朋友;和者,睦邻益友,和平相处:清者,廉洁朴实;寂者,修身养心。”
  拭净后,他用茶勺从茶罐中取出茶末置入碗中,再缓缓注入沸水,而后用茶筅搅拦,直至茶汤泛起泡沫为止。
  他眼观鼻、鼻观心,专心一致在手上的动作,仿佛这是一件神圣不可侵犯的事。
  他的动作,优雅得好似在缤纷的樱花雨中舞剑,飘逸感中有一分英飒的风姿。
  这样的柏原秀人很吸引人,女孩们禁不住心中的渴慕,出神而痴痴凝望他。
  白皙的肤色,深刻的轮廓,黑色的眼瞳泛着若隐若现的蓝意,深邃得仿佛看不到底,一东长发因跪姿而垂落榻榻米上。身着和服的柏原秀人没有日本男人常见的那种粗野霸气,这样跪坐的姿势,也没折损他的男性气息,反而散发出一种悠长的儒雅风范。
  柏原秀人对那些想将他吞下肚的眼光视若无睹。
  当茶面浮起泡沫时,他用左手掌托碗,右手五指持在碗边,直起身子,将茶碗举高至额头,慎重的递送到第一位女学生面前。
  “茶道不仅是礼法的学习,也是一种对事物的欣赏态度。”他低沉的声音带有一股柔风,拂过女孩们的心间。  
  女学生也以同样的姿势接过茶碗,她转过碗,先欣赏一下茶碗与茶色,然后再细细品饮、慢啜,饮完,再传饮给下一位。
  每人轮流品饮一口,最后茶碗递回到柏原秀人手上。
  这样的仪式完毕后,柏原秀人才正式让学生自己动手泡茶,自己则在一旁观察指导。
  午后的院落,微风拂动,偶有鸟声传来,树影花枝摇曳生姿,几片树叶花朵稀稀疏疏的飘落在踏石上、池塘里,池塘里的睡莲优雅的飘浮在水面,远处一条小黄狗挨在树下,懒懒地打了呵欠。
  茶室里,阳光斜斜映入,淑嫒们专注的做着手上的动作,室内静默得连一根针掉下来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时间仿佛停住了——
  &   &   & 
  课程结束,柏原秀人照例跪坐在门侧送客。
  当女客们的身影消失在回廊的转弯处.柏原秀人才起身。
  这时,天空飘起了稀稀疏疏的雨,柏原秀人就这么伫足在回廊上看着如诗般的雨点落在池塘、花瓣上、泥土里。他心里一动,突然走出回廊的遮蔽来到庭前,他张开双臂,仰起脸,闭上双眸,让雨点肆意的打在身上。一向病弱的他,总是被家人保护得像温室里昂贵的玫瑰品种,唯有此刻.那雨点打在脸上的微弱刺感,使他觉得自己真正的活着。
  “秀人哥。”一道娇柔的嗓音传来。
  欸,他的保护者来了。柏原秀人在心中叹息。他撇头望去,只见一名紫衣女孩疾奔过来。
  由于她一手撑着伞,一手又要忙着拉和服的裙摆,使她一路行来踉踉跄跄。
  “小心。”柏原秀人扶住她扑倒的身躯。
  “秀人哥,你怎么站在这儿让雨淋呢?”女孩站直后,嗔怪的说。“要是染了风寒怎么办?”女孩很努力的踮起脚尖想为高她一个头的柏原秀
  人撑伞遮雨。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柏原秀人接过伞,一手将她拉近。这丫头只顾为他撑伞,自己却淋了一身。
  “噢,你都淋湿了。”女孩眉轻攒,连忙从襟口取出一个帕子,温柔的为他拭去脸上的雨水,并体贴的帮他拉整好领口,整整和服上的绉摺。
  柏原秀人低头看她,眸底始终盛着盈盈柔光。
  骆雨亭,他美丽而善解人意的未婚妻。
  骆雨亭是台湾人,其母是陪侍母亲长大的玩伴。骆雨亭八岁那年,她的双亲在一场车祸中丧生,只留下她一个人。母亲将她带回日本,专门陪侍柏原秀人,后来更将她收为柏原家的义女。
  初入陌生的环境,骆雨亭对谁都一副防备的模样,只有面对温柔的柏原秀人才会卸下戒心。难得有人依赖他,柏原秀人觉得自己的存在终于有了意义,对这个小妹妹极为疼爱与呵护,他那口中文也是为了跟她沟通才去学的。
  柏原秀人一身的病痛是母亲心中永远的痛,所以,臾要是对柏原秀人有利,她会不择手段的去争取。她甚至听信算命所言,要柏原秀人蓄长发,头发的长度即代表他寿命的长短。又见柏原秀人与骆雨亭相处融治,她便强要骆雨亭嫁入柏原家,打算让她永远照顾柏原秀人。骆雨亭竟也答应了,但柏原秀人始终清楚,那绝对跟情爱无关,骆雨亭之所以会答应这件事,纯粹是为了报恩。
  想到这里,柏原秀人不禁在心中无声的叹息,凝眸注视骆雨亭。
  她是如此的美好,一身紫色的和服更衬得她肤色赛雪,颊红如花。
  她值得一双更强壮的臂膀,为她遮风避雨,而非他这样的病痨子。
  “雨亭,你十八了吧?”沉吟一下,他问:“告诉秀人哥,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秀人哥……”骆雨亭怔愣了一下,抬眸与他相对。
  “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一定要告诉我,千万别逞强,硬守着母亲的承诺。对我而言,你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他轻轻一叹。“嫁给我,只会拖累你,谁知道我这条命又能拖多久呢……”
  “不,秀人哥不会死的,秀人哥会活得长长久久的!”骆雨亭倏地抬手掩去他剩下的话。“秀人哥,”她喃喃唤了他一声,像是下定决心,她坚定的望住他的眼睛。“秀人哥,我喜欢……”
  “大哥,你们真是好兴致,在雨中谈情说爱。”
  她的话突然被一道轻佻的声音截去——两人一起抬眼望去,只见回廊上站着一名男人,他拎着西装外套搭在肩上,衬衫的领带被扯松了,颀长的身子倚在廊柱,脸上挂着戏谑神情,整个人格外不羁。
  他是柏原秀人的孪生弟弟——柏原真一。虽然是双胞胎,但他们的个性完全表现在他们的外表上,不用费力,只要一眼就可以分辨出谁是谁。
  柏原秀人斯文内敛,柏原真一桀骜不驯。
  “什么时候回来的?真一。”
  柏原秀人露出由衷的笑,而身畔的骆雨亭却是白煞了脸。
  柏原真一的眼睛越过柏原秀人落在骆雨亭身上。察觉到他的注视,骆雨亭别开眼不理他。柏原真一的嘴角轻扯,扬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我没打扰你们吧?”
  “什么打扰不打扰?”柏原秀人没注意他不善的语气,移步向他走去,身后的骆雨亭却停在原地不动。“雨亭,你不一起来吗?”他疑惑的回身看她。 
  “不……”骆雨亭退了一步又一步,也退出伞的遮蔽。“我去帮秀人哥煮姜汤。”说完,她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跑开,仓皇的背影,像恶魔在后头追赶一般。
  “瞧,雨亭被你吓跑了。”柏原秀人斥了柏原真一一声,语气不是很认真。“不知道为什么,雨亭似乎很怕你。”他拾级踏上廊道。
  柏原真一望着那抹紫影远去,又听他无心的话,眼神不觉一黯。
  “是吗?”他喃喃地说。“原来她怕我……”
  柏原秀人没听见他的喃喃自语,突然打了个喷嚏。
  “大哥!”柏原真一眉一皱,马上将西装披在他身上。
  这喷嚏一来就不可收拾,柏原秀人又接连打了几个喷嚏,连鼻子都红起来了。
  “你还是回房休息吧。”
  “呵,伤脑筋,这就是学人家淋雨的后果。”柏原秀人不忘自我解嘲。
  “少爷,你怎么了?”这时,专门服侍柏原秀人的龙之助匆匆跑来。
  “快扶少爷进去休息。”柏原真一把人交给龙之助。
  “是。”
  见他们主仆消失在回廊尽头,柏原真一才回身看看方才骆雨亭离去的方向,眼神已不复羁色,代替的是一团深沉轻忧的蓝色郁气。
  &   &   & 
  台湾东北部 宜兰
  “喏!”
  一把钥匙伸到凌凡眼前晃呀晃,上头还结了个大刺刺的红色蝴蝶结。
  “做什么?”凌凡伸手就要拿,但凌平马上又把它握入掌心。
  “答案就在院子里,自己瞧瞧去。”他故作玄虚的说。
  “神秘兮兮,看你搞什么鬼!”凌凡跳下沙发,拽着拖鞋,乒乒乓乓跑到门口,未几,传来一声惊呼。“哇,骗人!”她不可置信的抹抹眼,又用力的瞠大眼。
  天老爷,看看她的院子多了个什么宝贝?!
  不是梦耶!她的院子真的停了一辆践到不行的重型机车。
  凌凡立刻冲到车子旁。
  “哇塞!是NSR250RS耶!”她虔诚的膜拜车身。“瞧,这颜色多漂亮……啧,这妞儿的臀部有够翘,曲线真是性感的没话说……”
  凌平燃了一根烟懒懒地斜倚在门上,欣赏她那副流口水的模样。“喜欢吗?”
  “喜欢!当然喜欢!”开玩笑,这可是她魂萦梦系的车型。
  “喜欢就送给你吧!”
  “送……我?”凌凡差点被口水噎到。“你是说……这部车是我的?”
  “嗯,庆祝你考上大学,还有十八岁生日。”凌平丢掉烟,走了过来。
  “YA!”凌凡整个人跳了起来。“噢!哥,你是中了第一特奖还是乐透,怎么突然善心大发想对你老妹好一点?”
  “干嘛?送你车,你还敢怀疑喔。”他睨了凌凡一眼,又不爽的赏了她一记爆栗。“其实,这辆车是凯子的,你知道那家伙爱车成痴,一有新货就忘了旧爱。最近他正在清理车库好安置新欢,嫌这车碍眼,于是就贱价卖给我。”其实凯子是直接把车送给他,他只付了过户费而已。
  “哇,你朋友真凯,这种车少说也要二十几万呢。”
  “废话!不然怎么叫‘凯子’!”凌平又给了她一记卫生眼。“喂,别瞧它是二手车,凯子可是花着大把银子定期保养。”他踢踢轮胎。“喏,外观跟性能大致上都跟新车差不多。”
  “哥,你真够意思!”凌凡兴奋的猛在凌平胸膛送上几拳,趁机回敬那一记痛死人的爆栗。“我头一次以你这个哥哥为荣耶!”
  “哦?头一次是吗?”凌平皮笑肉不笑。“好样的,”他举起巨掌毫不客气的往凌凡背上巴了几下。“敢情……你那之前都是以我为耻?”
  “咳。咳……”凌凡当下咳了几声。“哎,我的意思是,我有你这个好哥哥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她一边打哈哈,一边不忘往凌平胸前送拳。
  “是吗?”凌平往后一跳躲开她的攻击,蹲身扬腿扫向凌凡的底盘。“你以为我喜欢跟自己的银子过不去吗?我会送你车,还不因为你弄伤我的老婆!”
  凌平口中的“老婆”指的是他那辆ZZR,是重型机车的爱好者,还与朋友组了一支车队。凌凡在耳濡目染之下也喜欢上这种活动,而哈他的车也已经很久了。
  两个礼拜前,凌凡又偷他的车去兜风、轧车,结果把他那辆柔柔亮亮、吹弹可破的爱车弄出一道刮痕!哇——他差点没疯掉,那简直比刮他的肉还要令他心疼。
  依他对凌凡个性的了解,这种事一定还会发生。为免自己的爱车哪天遭到她的辣手摧花,他干脆大方一点,直接送她一辆车,随便她怎么去蹂躏。
  “哈,谁教老哥的女人如此妖娇迷人,连小妹都拜倒在她的引擎下。”凌凡矫健的跃起,站稳,再回身,往凌平下半身使出一记旋踢。这招凌凡管它叫“绝子绝孙”。
  不知情的人见了这一幕,还道他们兄妹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殊不知。这正是凌家兄妹专利所有的“友爱”表现。
  “喂!以后离我老婆远一点,我的老婆只有我能‘骑’!”凌平不慌不忙的用手挡下她的旋踢,顺势抓住她的脚跟,一翻,兄妹俩很有默契的演出一个“鲤跃龙门”。
  “哥,讲话别那么粗鲁,好歹我也是个女生吧。”凌凡一落地后,翻身从墙角那拿来一根扫帚招呼去,这招叫“荆轲刺秦王”。
  凌平见状,连忙使力用脚尖翻踢起另一根扫把挡去她的攻击。“哟,你终于也意识到你的性别啦!”
  凌凡身高一百七十三公分,而且还在继续长高中,是花木兰俱乐部的成员之一,胸前一点长足也没有。总是中性打扮的凌凡,穿起衬衫牛仔裤,竟然也是翩翩美少年一名,吸引男生,也吸引女生。
  “请问,有哪个正常女人会像你一样打架、飙车来着的?”他嘲弄的扬眉。
  有时,凌平会怀疑上帝是不是把凌凡生错了性别,少给了她一样配.备?像她这种年纪的女孩不是都喜欢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好吸引男孩子的注意?
  显然,凌凡不能以一般“正常”视之。她热衷男孩游戏,成天不是和一群男生打球搞得一身汗臭味,要不在柔道场上让人摔着玩,再者,武侠
  小说看太多的她,满脑子的侠义,只要路见不平,便出拳相向,弄得浑身是黑青!
  “切!谁说女人一定要洗衣、煮饭、生小孩?”凌凡嘴角噙着不屑。说话间,两人又是对招数回合。
  “啊——”蓦然,凌凡手上的扫帚被打飞,凌平的扫把直直划向她胸口。
  “这一回合,我赢了。”凌平得意的说。
  “是吗?”凌凡狡猾一笑,倏地低身,很小人的抓住凌平的双脚。
  “噢——”凌平一时不察,整个人往后倒去。“碰”一声,凌平跌得眼前一堆星星、乌鸦乱飞,不知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凌凡立即扑上去,将他压在身下。“第二回合,我赢。”
  “你不是君子!”凌平不敢置信。“这是小人行为!”
  “我本来就不是‘君子’!”凌凡耸耸肩。“反正孔老头早就把我们列入与‘小人’同一等级。”
  “你……”虽说兄妹从小就是这么打到大,但被一个女人压在地上实在有损男性尊严。“再打一场,一次决生死。”
  “打就打!难道我还怕你这个手下败将不成?喔呵呵呵……”凌凡站起身,插腰,掩口,模仿白鸟丽子恐怖的笑声。
  “好狂妄的口气!”凌平拍拍身上的灰尘站起,他盯着凌凡,眼睛突然闪过一记精光。“好,咱们这次来点好玩的。输的人得服从赢的人,说什么做什么,不得有任何异议。”哼,非搞得你哭爹喊娘不可!他心想。“你敢不敢玩?”
  笑话!她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害怕”两个字。“尽管放马过来!”
  “请。”
  兄妹俩学武侠剧抱拳为礼,然后马步一跨,各自摆出自认为最帅的架势。
  “喝!吃我这拳虎虎生风!”
  “哈!看我武松打虎,打得你满头包!”
  夕阳下,一场武林盟主争夺战于焉展开……
  &   &   &
  “结婚?”
  柏原秀人秀挺的眉微蹙,举箸的手放下,顿然失去胃口,不明白母亲为何要在饭桌上提起这件事。
  “我和你父亲商量过了,希望你和雨亭能在七月的祗园节后结婚。”
  柏原秀人看看父亲,父亲坐在首位上不表意见。
  他是个沉默的男人,除了事业,他从不涉足家中事务,那是属于母亲的范围。
  “母亲,”柏原秀人斟酌道。“结婚这事我还不急,再说,雨亭还在念书。”
  “婚后还是可以念书呀,咱们家又不是不通情理。”母亲很坚持。
  “雨亭才十八岁。”
  “十八岁已经可以为人妻、为人母了,够大了。”
  “母亲,”柏原秀人在心中深深一叹,然后墨睫一抬,他定定地望住母亲。“雨亭还年轻,我希望雨亭能多认识些朋友,我希望除了我之外她还有其他选择。”他顿了一下。“也许……雨亭有喜欢的人。”感觉身边的人微微一颤,柏原秀人转头看去。 
  骆雨亭坐在他身旁,乌黑柔亮如夜幕的长发半掩白皙的脸,她的眼睑低敛,神情宁静,只有那长而卷的睫毛如蝶翼般的轻颤,泄漏了她的情绪。
  柏原秀人在心中再次叹息。母亲已经不只一次提起结婚这事,而他也尽其所能的推拖。与雨亭的事,其实都是母亲一厢情愿,他对雨亭只有兄妹之情.而无男女情爱。他之所以没有拒绝,是因为雨亭答应了母亲的要求,怕雨亭难堪,也怕母亲为难雨亭,他也只好答应.暗地里却想尽办法让两人能摆脱这个酷刑。谁知道,雨亭非但不解他的用心良苦,还一味往自己身上套上枷锁。
  “是吗?”母亲锐利的眼向一直垂首的骆雨亭凝去。“你说呢?雨亭,你有喜欢的人吗?”
  骆雨亭缓缓地抬起螓首,秀丽的脸上一片淡然,仿佛无关己事。“没有。”
  “就算现在没有,以后也一定会遇见的。”柏原秀人凝睇她,眼神深深。
  “不,这辈子,我谁也不喜欢,就只喜欢秀人哥一个。”她静静地回迎他的视线。“除非……秀人哥不要我。”她的眼神里写着坚决,但柏原秀人看到的却是悲绝。
  “雨亭……”他怔忡。“我当然喜欢你,但我更在乎你的幸福。”他深深叹了一口气。“雨亭,你总有一天会遇见一个你喜欢他胜过喜欢我的男孩,我不要你后悔。”
  她震动了一下。但眼里的悲绝还是不变。“我不会后悔的。”
  “秀人,雨亭都这么说了,你还在犹豫什么?”母亲说。
  柏原秀人看看母亲,再看看骆雨亭。
  骆雨亭的神情静默,莹亮有如泪洗过的眸子写着无言的请求。
  柏原秀人被这眼神撼动,他知道,如果他再不作下决定,雨亭将会搬出柏原家。
  骆雨亭在柏原家的身分很微妙,虽说是柏原家的义女,其实地位不过比其他佣人高一些。这个傻女孩有着要命的尊卑信条,尽管他们以兄妹相称,但在她眼中,柏原秀人是她唯一的主人。她为他学习剑道、武术,他不能完成的事,她为他完成,她为他而存在,也会因为他不需要她而离开。
  “好吧,全让母亲安排吧。”柏原秀人终究还是点头了。他转开视线,不愿再看骆雨亭那令人心痛的眼神。
  “就这么说定了,”母亲马上作下决定。“下个月十五,你们就结婚。”
  这话一落下,今晚一直默不作声的柏原真一突然推开椅子,在众人惊异的眼光下猝然离开饭桌。
  “这孩子今晚是吃到炸药是不?”
  好半晌,母亲挤出一句话,打破了诡异的氛围。
  柏原秀人蹙眉的从饭厅门口抽回视线,却望见骆雨亭痴看着门口,一脸怅然若失的神情,好像掉落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柏原秀人在门口和骆雨亭之间来回看了两趟,神情若有所思。
  经柏原真一这股龙卷风的狂掠,也吹开了一直以来压在柏原秀人心中的浑沌,他隐约明白了一些事……
  &   &   & 
  新月如勾,夜凉如水。
  沉睡的柏原家,像一座庞然大物,静静地矗立。
  柏原秀人穿着白色的罩衣,外头罩着同色的袍子,在回廊上漫步。他蹙眉,抿唇,未扎的长发随意散落,明月照着他白玉般的俊脸,有股邪魅的美。
  他的心思一直停在今晚发生的事。
  他肯定真一与雨亭之间一定有事!
  仿佛要弥补他所不能拥有的健康,从小,真一就活力惊人,是个到处惹事的麻烦精,教大人们疲于奔命。真一尽管调皮,对女生却难得的有礼貌,只除了雨亭。
  记忆中,真一总是把雨亭弄哭,他扯乱她的发辫,嘲笑她带有口音的日语,还把男孩子写给雨亭的情书张贴在公布栏……他对她如此的坏,却在其他男孩欺负她时,毅然挺身相护,替她挨伤,在医院整整躺了一个礼拜。而这些幼稚的行为都直指一件事——真一喜欢雨亭。
  老天,他这个傻哥哥现在才发现。
  行至转弯处,柏原秀人突然煞住脚步,急急退回到暗处。
  回廊的那头有一对男女,正是让他辗转难眠的柏原真一与骆雨亭。
  “放开我。”骆雨亭低喊。 
  “不放。”柏原真一闷着声音。
  “你发什么疯?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他的抓握令她黛眉攒起。
  “就算现在是世界末口我也不管,我只要你诚实的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告诉我,你是真心喜欢我哥,还是……为了你那该死的使命?”
  “你……”骆雨亭倔强的转开脸。“不干你的事。”
  “说!”柏原真一抓住她的下巴,让她面对他的视线。
  骆雨亭瞪住他。“是的,我爱他。”
  柏原真一恶狠狠地盯着她的脸,眼神在夜里显得特别黑亮。
  “撒谎!”他倏地低下脸,攫住她倔强的唇。
  “啪!”响亮的巴掌声划破寂静。
  “柏原真一,你无耻!”骆雨亭的胸前一阵剧烈的颤动。“我可是你哥哥的未婚妻!”
  柏原真一仰头笑了起来,笑声甚是落寞。
  “我若无耻,早就把你从哥哥那抢回来了。”他拂开发,眸子直直攫住她。“该死!我喜欢你,骆雨亭,我喜欢你呀。”
  骆雨亭咬着唇,无语。
  “噢!我们到底是怎么了?”
  柏原真一轻叹一声,伸手将她拉入怀里,唇随即压了下来……
  接下来,一片静默,地面上,月光映出两条纠缠的影子……
  柏原秀人悄悄地离开。 
  他回到房间立刻叫醒龙之助。
  “少爷,这么晚了,您还没睡?”龙之助揉着眼,打了个呵欠。
  “龙之助,我要逃婚。”
  “逃婚?”龙之助的眼睛登时瞠大如铜铃,睡意顿时消失无踪。是的,他要逃婚。柏原秀人望着窗外湛湛的星空。
  活了二十三个年头,他从没离开自己的家乡,趁这个机会,他想到外头看看,也给那对小情人有时间去解决自己的问题。有些事情是讲不清的,他的离开,或许可以帮助他们厘清眼前的问题,他可不想同他们搅和下去,成了棒打鸳鸯的祸首。
  翌日。静悄悄的桌上躺着一张纸,上头写着——
  真一、雨亭:
  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晴空碧蓝如洗,浮云如丝,太阳毒辣得仿若置身在沙漠。
  “凌姐姐,大宝抢我的手套!”
  “凌姐姐,我的球投得比较好,我要当投手!”
  “凌姐姐,王聪明有性别歧视,他说女生不能参加棒球队!”
  凌凡瞪视眼前的混乱,欲哭无泪。
  每年暑假,他们附近几个社区会举行儿童棒球赛,目的在联络社区间的感情。凌平一向是黎明社区的御用教练,不过今年暑假,他与一群朋友约好要去国外看车展,预定待一个月,于是就把教练的工作丢给凌凡。
  凌凡以为老爸和老妈去大陆探亲,凌平也出国,家里没大人,她可以好好地疯他一整个夏天呢。偏偏凌平不让她好过,硬是塞了这个浑差事给她!
  可恶的家伙!他明明知道她从来就不属于那种会摸小孩的头、还说他们可爱的人。她宁肯跟那群飙车族大干一架,也好过跟一群又烦又吵又爱哭的小鬼在一起。
  唉——不接受也不行,谁教她打输了呢。
  哼!君子报仇,一个月不晚。凌平,我、等、你!
  “凌姐姐,大宝和二毛打起来了。”
  凌凡揉揉作疼的额际,突然觉得不耐烦。
  “全部给我安静下来!”她大吼一声,所有的声音全停了下来,大宝与二毛手上还扯着对方的衣领,大家都睁大眼睛看着她。
  很好。这下终于还她耳根清静了。
  “现在,我先分配你们的守备位置还有打击,观察个几天再作调整。有没有问题?”凌凡眼睛环视一圈。见没人有异议又继续说:“大宝、二毛、三元,你们去守一、二、三垒,四眼田鸡、伍福、小陆,你们守外野……黑皮当投手,珍珍当捕手,小胖你先当第一个打击手……”
  “不行啦,凌姐姐,小胖一定打不中球的!”一个小朋友举手抗议。
  “对呀,他太胖了,他妈妈要他参加球队,是让他运动减肥的!”
  凌凡看了小胖一眼。欸,这有着相扑选手身材的胖子还没知觉到大家对他的批评,嘴巴里咬着油滋滋的鸡腿,另一只手还抓着着双层汉堡呢。
  “凌姐姐……”
  听到这要命的声音,凌凡又开始犯头痛。
  “闭嘴!现在是我教练。还是你们?”她怒瞪一眼,凶巴巴地问。
  “当然是……凌姐姐。”一群小小声的回答。
  “既然我是教练,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凌凡抱胸。“还有问题吗?”
  所有的小朋友都摇摇头。
  “很好,开始练习吧!”
  “那凌姐姐呢?”其中一个小朋友问。
  “我?”凌凡横眉竖眼。“我是教练,我叫你们练习,你们就练习,啰哩叭嗦什么!还有,除非天塌下来了,否则,谁都不准来烦我。”说完,凌凡迳自走人树荫下,以手为枕,仰卧在草地上。望着湛蓝的天空,在清风吹撩下,她懒懒地打了一个呵欠……
  这边。小朋友的练习也在吵吵闹闹中进行。十分钟后——
  “锵!”响亮一声,棒球高高地被打飞出去,球场上的小朋友惊呼起来。
  大宝冲进树荫下,把凌凡摇醒。
  “凌姐姐,不好啦!天真的塌下来了,小胖居然击出一个全垒打了。”
  全垒打?看来小胖发挥了双层汉堡的威力。凌凡揉揉惺忪睡眼走出树荫遮蔽处,她只手遮住阳光,眯眼注视那颗球。
  球飞得很高很远,耀眼的阳光投射上头,那颗球发散出一种恶兆临头的光芒。
  “全垒打!全垒打!全垒打!”有人开始鼓噪。
  球继续飞着,飞过他们的头上,飞过球场的另一头,飞过架在球场外的铁丝网。
  “全垒打!全垒打!全垒打!”愈来愈多人应和。
  球继续飞,它正飞向球场隔壁的住户。咻一风中传来球的声音,表示它正在急速下坠中。
  几乎是同时的,所有的小朋友很有默契的做出一个动作——紧紧地捂住耳朵。
  砰啷!玻璃被打破的声音。这下,没有人敢大声欢呼,也没有人上前去拥抱小胖。
  小朋友们把目光转回到小胖身上,眼里写满同情;小胖也完全没有意气风发的神色,日头赤炎炎,他竟浑身打颤得像秋天的落叶。
  那是这附近有名的鬼屋哩!每个人都在想这件事。
  “该死的双层汉堡!”凌凡低骂一声:“死小胖,你去把球捡回来!”她一把拽住壮得像头牛的小胖。
  这次的社区委员长是个出了名的节俭鬼,已经言明在先,所有的器具都要保存良好,一颗球都不准少。
  “不要。我不要!”小胖死攀住一棵树,胖胖的身躯像八爪鱼般黏在上头。
  “畏畏缩缩的成什么样!”她无情的扳开他一根一根手指头。“男孩子要勇敢,将来才能顶天立地成大器。”
  “我才不要成什么大器!呜……凌姐姐,我不要去啦,那里有鬼……呜……”
  “大白天的哪来的鬼!”
  “真的有鬼,凌姐姐。”一旁的小朋友说。“英俊哥上次翻墙进去摘野玫瑰要送给美丽姐,结果看见一个穿白衣的人影在树林里晃呀晃,一头长发飘呀飘的,好吓人哪。英俊哥被吓出了一身病,他妈妈还带他去收惊呢。”
  “那是因为他作贼心虚,谁教他去当采花贼!”凌凡可不信这些怪力乱神。
  “真的,真的。”另一名小孩说。“我妈昨晚打那经过,还看见那屋里有灯光。”
  “那准是你妈看花了眼。”
  “凌姐姐要是不信的话,那你去捡球呀。”
  “我?”闻言,凌凡指着自己。有没有搞错,当他们的教练已经够倒楣了,为什么还要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对呀,如果没鬼,凌姐姐你证明给我们看呀。”
  “嘻嘻,难不成……凌姐姐也怕鬼?”一个孩子不知死活的说。
  “谁说我怕鬼!”死小鬼!
  “那你去捡球呀!”
  “去就去!”
  乖乖隆的咚,她干啥跟这些小鬼认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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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斑驳的矮墙。木造屋,鱼鳞瓦顶,手拉门。
  日式庭园里,种满高高的芭乐树、龙眼树、几株竹子与芭蕉,紫罗兰的爬藤爬满了低矮屋顶,日影在树缝间流动,玄关前是一道离地约十尺长的回廊。
  天空飘着几朵软绵绵的云絮,南风轻轻吹送,为酷暑的空气送来些微的凉意。
  柏原秀人身着夏季浴衣,坐在前廊的藤椅上,有一下没一下摇着蒲扇。
  头上的风铃被吹响,清脆的声音让人打从心底舒服。
  这里是他母亲的娘家。
  外公外婆已经去世十几年了,母亲嫁去日本后,这个地方就被遗忘了。
  住在他自小就熟悉的日式建筑里,来到这个小镇不过一个礼拜,柏原秀人已经适应得很好。这里有京都的古朴与恬静,还有好闻的稻草香。
  京都那里可好?柏原秀人抬头望着澄清透明、阳光绚丽的天空。他心里想着:真一、雨亭你们又如何呢?可别辜负我翘家的美意呀。
  隔壁的棒球场传来阵阵欢呼,令人不由感染了那分生命的跃动,柏原秀人的嘴角不禁弯了起来。就在这时候——脸侧一阵惊风掠过,接着“砰啷”一声.身畔的窗户玻璃被打破了。
  “少爷,你没事吧?”正在厨房切西瓜的龙之助闻声提着菜刀冲了出来。
  “我没事。”柏原秀人捡起地上的棒球,笑道:“是这小玩意惹的祸!”
  “真是找人麻烦!”龙之助放下菜刀。“给我吧,我拿去还给他们,顺道要他们小心一点。这球砸到人可不好玩哪。”
  “我拿去。”柏原秀人转身走出去。“他们可能会被你吓到。”
  “少爷,不好吧,万一——”龙之助不放心的追出来。
  “别扫兴,龙之助,走这段路是不会死人的。”回头见龙之助仍是一脸不同意,柏原秀人故作一脸忧伤。“呵,我亲爱的龙之助,身为一个病人已经够可悲的,你不会连这一点乐趣都要剥夺吧!”
  柏原秀人可怜兮兮的语气让龙之助深感愧疚。
  “那……您千万、务必、绝对、一定、请小心。”龙之助只好抓了一把伞递入柏原秀人手中。
  “呵呵。知道有人这么关心我的死活,感觉真窝心哪。”
  “少爷,我是说真的!”龙之助的脸皱成一团。
  “好,好,我会小心的。”盯了手上那把伞一眼,柏原秀人露出苦笑。唉,他连日晒都禁不得的。“我走了。”穿上木屐,他摆摆手,撑伞走入阳光中。
  前往大门那一段路是一片林子,柏原秀人缓慢而悠闲的走着,耳边传来鸟的啁啾与蝉鸣,一切是如此的安详与宁静,有一种离群索居之感。
  当他走到大门不远处,一抹人影突然从围墙上跃下。
  柏原秀人顿了一下脚步,愣愣地盯着闯入者。
  他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窄窄的肩,纤细的腰肢,个子修长而健美。他穿着短裤,脚跟踩着球鞋,一双直直挺挺的长腿,泛着美丽的麦色光泽。
  柏原秀人不忙着出声喝斥对方的行为,反而退到树后,心想着:呵呵,龙之助,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哩。很遗憾你不在这里,看来,这个乐趣只好由我自己独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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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凡身手矫健的翻下墙,站定,放眼望去,一阵唏嘘油然生起。
  这户人家姓孟,是本地的大地主。十几年前,盂家的主人去世后,风光一时的大宅顿时成了荒域,也成了大人哄骗小孩的鬼屋。
  仔细一看,这宅院仍然可以看得出当年的繁华,通往主屋的路上,两旁植满了高耸的树,本来该是条人走的径道,如今被野草、夹杂着新叶与
  枯叶的落叶占据;身旁的树木林荫密布,透不进一丝阳光,耳边尽是风吹树叶的飒飒声,一切是如此的阴森孤寂,难怪会被说闹鬼!
  沙!沙!身后传来脚踩在落叶上的声响。
  “谁?”凌凡霍地转身,只见树林深处鬼影幢幢……
  一只黑猫从树上跳下来。
  原来是猫!“该死的猫!”凌凡啐骂一声。可恶!竟然还用那双傲慢的死玻璃眼看她,好像在骂她是胆小鬼。“滚开!”她抓起一根枯枝把猫赶走。
  一阵风幽幽地吹来,一股冷飕飕的凉意爬上背脊,凌凡直打了个哆嗦。
  “唔,还是找球要紧。”杂草几乎长及凌凡的小腿,她抓了根树枝拨开杂草,只想赶紧找到球好离开这个儿地方。
  树影婆娑,风吹草动,没有日光,除了吵死人的蝉鸣,四周一片寂静。
  这时,过去听过的鬼故事全部一一浮现在脑海,僵尸鬼、上吊鬼、大头鬼、饿死鬼、吸血鬼、没有脸的鬼……
  “哼!我凌凡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才不怕你们这些妖魔鬼怪哩!”
  虽然这么想,她还是唱起军人父亲常在洗澡时唱的军歌来壮胆。
  正当凌凡唱得正兴致高昂时,冷不防地,背后幽幽邃邈的传来一声:
  “你——是——谁?”
  “哇!”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凌凡吓了一大跳。
  她捧着心脏转过身,只见对面的树荫下站着一个人。他站在那,撑着一把伞,浓密阴暗笼罩住他的脸,看不清他的五官。
  飒!飒!树影婆娑,风吹草动,没有日光,四周一片寂静……
  “你——是——谁?”那人又问。
  幽幽的语气,怪怪的语调,仿佛来自幽冥地府的催命令。一阵风吹过,他的长发飞扬起来,脚边的素色衣角翻掠,露出苍白纤细的脚……看见一个穿白衣的人影在树林里晃呀晃,一头长发飘呀飘的……耳畔突然蹦出方才小鬼们的话,凌凡陡地瞠大眼睛。
  她撞鬼了!
  “你在找这个吗?”那个人又伸出苍白如枝的手……
  妈呀!他、他要来抓她了!二话不说,凌凡拔腿就跑。
  “不要跑呀!”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凌凡跑得更快。
  不要跑?不,她当然要跑!虽说她凌凡是没干什么坏事,但也总不能莫名其妙的被抓去当替死鬼。
  她钻过一棵矮树,用手挡过一截树枝,长腿跨过一座小池塘。
  心脏跳动得厉害,仿佛要跳出胸腔。而周遭的风声听起来更像鬼哭神号。
  蓦然,她撞入了一个温暖的硬物,一股反弹的力量使她整个人往后一跌,碰!她的头撞到一个硬物。真他妈的痛死人了!
  刺眼的阳光照拂在她脸上,她睁开眼,眼前一片白花花的景象……
  焰焰的日光照得她眼睛睁不开,视线朦胧中,她感觉一个人正俯身看她,也替她遮去了强光,她来不及些什么,黑暗已经掳走她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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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柏原秀人捂着胸口气喘吁吁的问。说也奇怪,他只不过出声问少年是何许人也,少年却一副见到鬼似的转身就跑,他冒着心脏病发的危险追着少年跑出林子,便见到少年躺在龙之助的脚下。
  “我什么事都没做喔。”龙之助撇清道。
  “我只是站在这里,是这个家伙自己跑上来撞我,结果自个儿跌昏了——哇!少爷!”龙之助突然大叫一声,一箭步接住柏原秀人摊软下来的身子。“我的天老爷!少爷,你不要吓我啊?”他又叫一声,瞥见柏原秀人苍白的脸、泛白的唇,他二话不说,弯身抱起柏原秀人往前冲。
  “等等,还有……他……”柏原秀人扯紧龙之助胸前的衣领。
  龙之助皱眉煞住脚步,回头拎起少年扛在肩上,再继续往前跑。
  回到屋子里,龙之助把少年当布袋随便往沙发一丢。然后,他快步走向一座躺椅,轻轻地把柏原秀人放下,动作之慎重小心,仿佛对待一个脆弱的小baby接着,他又是递药、递茶水,细腻的动作,完全不像他粗犷的外表。直到看见血色回到柏原秀人脸上,心脏回复正常的跳动,龙之助的一颗心才定了下来。
  他拧来一条温热的毛巾,递给柏原秀人。
  “少爷,你吓死龙之助了,以后别这样了。”
  柏原秀人微微牵动嘴角,勉强挤出笑容。“放心,我不会再做这种蠢事了。”
  离家才一个礼拜,就死于明知不可为的奔跑,实在太可笑了。
  柏原秀人接过手巾,将脸拭净,然后脱下衣服,再把身上的汗水拭去。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透人老旧的屋里,尘埃在光束中恣意飞舞。
  柏原秀人站在光束中,光裸的身体显得特别的苍白与透明。
  龙之助取出干爽的浴衣俐落的曳开,让柏原秀人套上衣服。
  柏原秀人穿上浴衣,绑好腰间的系绳,然后,缓步走到少年身旁。俯下身,他拂开少年颊上的发丝,凝视着少年泛着晚霞般健康肤色的脸颊。
  “龙之助,你过来瞧瞧,”柏原秀人像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招手要龙之助过来。“是个健康的孩子呢。”再看看横陈在沙发上那条修长、麦色的长腿,柏原秀人又是一声赞叹:“多么美的身体,简直是上帝的杰作!”
  方才,他在树林里奔跑时,短裤下那双迈开的长腿,是如此的浑圆结实与有力。 
  “少爷,他是谁?”龙之助皱眉问。就是这家伙害少爷昏倒的!
  “他?”柏原秀人顿时语塞,半晌,他轻轻地吐出:“他是风的孩子。”
  “风的孩子?”龙之助可听得迷糊。  
  “是呀,风的孩子,他跑起来像阵风呢。”这少年绝对比他还要知道那种“驭”风的感觉。“呵,龙之助,你知道吗?我刚刚也经历了一阵驰风的感觉。”柏原秀人闭起眼睛回忆……
  当风呼啸的刮过耳边,当微风变得强劲,当风从指缝穿过,他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蠢事——他,竟追起了少年!
  是的,他正在做着自发病后就没做过的事——跑。
  原来……这就是奔跑的感觉。
  那是一种忘我的感觉,与天地、空气融成一体。
  不过,追求这种忘我,与天地、空气融成一体的感觉,同时也是必须付出代价的!
  随即伴随而来的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心脏像打鼓似的愈跳愈快,愈缩愈紧,他几乎无法呼吸……
  “可是,你知道吗?”柏原秀人轻笑了起来,缓缓地摇头。“那种感觉很糟糕,心脏快爆开了。”
  “少爷——”主子愈是平静,龙之助愈是难过。
  他的主子是个好人,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拿自己的心脏去换取他的健康。
  柏原秀人又低笑了起来。
  “龙之助,别为我难过,这又不是世界末日来到。”
  盯着少年泛着金黄色麦穗光泽的肌肤,柏原秀人很想知道那会是什么样的触感,但才伸出手,苍白的手立刻与其成为强烈的对比,螯伤了他的眼。
  他猛地缩回手,把手藏在宽大的袖子里,不发一语的走到窗前。
  “看看他的头,刚刚那一摔可不轻呢,我们都不想他摔破头吧。”说着,他回头对龙之助露出笑容。“那就像在一个完美的作品上划一刀,是会遭天谴的。”
  背光而立的柏原秀人,白花花的光线在他周身镀造出淡淡的光晕,脸部却是一片阴影。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深不可测又莫测高深。就像这栋旧式的日式建筑,散发出一种久远而深长的沉默……
  “嗯,咱们不请自来的客人醒了。”
  当凌凡幽幽醒转,首先,映如眼底的是一张如天神的俊脸。
  白皙的脸、挺拔的鼻,还有一双修长深邃的眼,澄澈的瞳仁映照出她迷惑的脸;他有一头长发,柔软的头发因俯视她而垂落在颊边,晖色从窗外斜斜地映在他脸上,一半在光线中,一半在阴影里,有一种阴柔之美。
  咦,她在天堂吗?否则怎会有如此漂亮的人?
  “你没事吧?”
  另一张黝黑的脸代替了刚才那张脸,牛眼大的眼睛几乎挤成一块,狮鼻,厚唇,脸上还有一条丑陋的长疤划过……
  咻——凌凡瞬时从天堂直接掉落地狱。她大叫一声:
  “鬼!”
  她猛然起身,幸亏龙之助动作灵敏,赶紧把柏原秀人抱开,否则,她那颗铁头就直接撞上柏原秀人。
  “鬼?哪里有鬼?”龙之助狐疑的左看右看,殊不知那个鬼就是他自己。
  “鬼?”听凌凡这么说,柏原秀人不禁想起少年在林子里怪异的行径。“喔——”眼里浮上一抹了悟的神色,他轻轻地笑了起来。他肯定是把他当成鬼了。呵呵,难怪他跑得那么快。“他恐怕是在说我。”奇怪,是不是台湾的鬼都长成他这副病奄奄的模样?
  “他说少爷你?”龙之助不可置信。“喂,小弟弟,你有没有搞错?你若说我长得像鬼,我龙之助完全没有异议。但是——你若说我们家少爷长得像鬼,我就得请你去做做视力检查了。”他连忙替柏原秀人打抱不平。
  真失札,若他的少爷长得像鬼,那全世界的人都是鬼了。龙之助心里直嘀咕。
  小弟弟?凌凡瞠大眼。  
  “喂,该做视力检查的是你吧。”她跳到他眼前。“看清楚,大个头,我是女的!不是你口中的小弟弟。”
  “你是女的?”龙之助的眼睛很失礼在她身上溜了一圈。乖乖,他左看右看,横看竖看,不管怎么看,他都觉得凌凡全身上下设一丝女孩的象征。再瞟了瞟她的胸前,啧啧,那几两肉还没他的胸肌够看呢!哎哎,龙之助决定为她默哀三分钟。
  原来是个女孩儿。柏原秀人细细地打量起凌凡。
  眼前这个女孩不同于他所接触的那些名门淑嫒。
  男孩子气十足的短发,不似时下女人流行的细眉,她的眉毛浓密而俊挺,目光炯然如剑,肤色很深,是一种灵动活跃的麦色。她的身材像刚发育的少年,长手长脚,眉目之间又尽是叛逆与阳刚之气,难怪会让人误以为是个少不经事的小毛头。
  在两个男人如探照灯的眼光下,凌凡粗鲁的啐道:
  “看够了没?没见过女人呀!”
  “是你叫我们看清楚的……”龙之助咕哝的说。
  “对不起,是我们眼拙,误认小姐的性别。”柏原秀人躬身道歉。
  凌凡皱眉。听他们生硬的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再看看柏原秀人身上怪异的扶桑服装,一抹戒慎写在凌凡眼底。
  “你们是谁?”凌凡退开一步,眼角瞥见桌几上摆设的武士刀,她没多想的一把抓起,手一挥,早已生锈的刀面直接抵在与她仅一步之遥的柏原秀人白皙纤强的脖子上。“你们是偷儿吧!”从没听说过社区来了这样的人,于是凌凡迳自下了这样的结论。“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你们这两个小偷!即使这里已经没有人住了,你们也不该随便跑到人家家里,还这样大摇大摆的住下来!真大胆!你们以为台湾没有法治了吗?”她一副主持正义的语气。
  暧,怎么?竟然反客为主!柏原秀人不由失笑。翻墙的人倒喊起捉贼来着!
  尽管脖子上架着虽不锋却也能致命的刀,柏原秀人还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仿佛那刀子是架在别人身上,倒是一旁的龙之助急得满头大汗。
  “喂,喂……你、你千万不要乱来呀!”龙之助不敢随便乱动,怕惊动了凌凡,柏原秀人的项上人头就不保了。
  “你何以认为我们是……嗯,小偷?”柏原秀人的眼里有一抹兴味。
  “瞧那带疤的模样,就知道你们是混黑社会的,跑来这偏僻的乡下避难来着!”
  “我?”龙之助指着自己,表情很无辜。他连捏死一只蚂蚁都会良心不安哪。
  “小姐一向以貌取人吗?”柏原秀人掀唇一笑,眸底却爬上一抹漠然之色。龙之助是父亲为他请来的随身护卫,他脸上的疤是为了保护他才受伤的。“你不以为我们可能是这家主人的亲戚吗?”
  “胡说!这家主人早在十几年前就病死了,哪里来的亲人!”凌凡满脸讥诮之色。“就算你是,又如何证明?”
  “我是柏原秀人,日本人。我的母亲娘家姓盂,她拥有这个地方。”
  “孟?”闻言,凌凡移开架在他脖子上的刀。没错,这家主人的确姓孟,而孟家的独生女也听说是嫁去日本。“你说的都是真的?”她正眼看他,眼神变得正经。
  “我愿意以我项上人头为誓。”柏原秀人似笑非笑的看她。
  闻言,凌凡肩一垮。这下可糗大了,纵然她不清楚来龙去脉,但人家连头颅都敢拿出来了,她还能说什么呢?凌凡无言,只能瞪着柏原秀人那张过分好看的脸。
  “还有。小姐下次如果要来拜访寒舍。请务必通知我,我一定会在大门恭迎大驾光临。”原秀人继续说,墨沉沉的眸底有抹戏谑促狭的笑意。“翻墙……实在不是淑女该有的行为。”
  翻墙?凌凡的眸子闪过一抹惊悸之色。
  “你……”暖!难不成林子里那个“鬼”是他?那他不就把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还被他吓得在林子里乱窜?!
  “啊。你千万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才觉得过意不去呢。刚才在林子里,我一定吓着你了。”柏原秀人用着最无辜的表情与最无辜的语气,说着很无辜的话。
  “你见鬼的干嘛用那种死人的语调说话?”凌凡恼羞成怒。
  “请原谅我的腔调。”柏原秀人一脸很无辜的笑容。“要是我知道你那么怕鬼的话,我就不会突然出声叫你了。”他用着他那浓浓外国腔调的中文,深怕凌凡听不懂似的,他还一字一字慢慢地说,就像他在林子里那气若游丝的语调。“真是对不住啊,怕鬼小姐。”末了,还不忘奚落她。
  怕鬼小姐?轰然一个巨响,凌凡的脸涌上一股红臊。
  真、真、真是奇耻大辱!“你、你……”她气得七窍生烟。
  “怎么,我说错话了吗?”柏原秀人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可恶可恶真可恶!凌凡瞪视着眼前这名可恶的男人,有一肚子的粗话,却没有立场还口。毕竟,翻墙的人是她,昏倒的人是她,在别人客厅大声嚷嚷的也是她。  
  实在气不过,她用尽气力将刀插在黑檀木桌上,刀片摇摇晃晃的,就似她气抖抖的身子。
  “算你狠!”她丢下这句话,便像风一样的卷去,只留下漫天挥不去的怒气。
  “少爷,你实在不该取笑人家的。”望着女孩受伤的背影,龙之助语带责备的说。少爷对人一向温文有礼,像这样奚落一个女孩子,倒还是龙之助第一次见到。
  柏原秀人不语,微偏着头,一撮发丝垂落掩住半边脸,教人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柏原秀人走出屋子,倚立在栏杆上。一向波澜不兴的心,竟然这么轻意就被撩拨,连他自己都惊讶!
  天不知什么时候暗了下来,浓稠得化不开的暮色笼罩着荒凉的庭园,显得特别寂寥;风的声音听起来像一首寂寞之歌,残花野草在风中摇摆乞怜,静静地诉说着这宅院落尽繁华的悲哀。
  柏原秀人的瞳眸一暗,眼珠子融入夜色。
  “龙之助,明天起把庭院整一整,别再让人把这里当成鬼屋了。”
  &   &   & 
  天朗气清,太阳吐出焰焰的火舌,根据气象报导,气温又创新高。
  “大宝,你投哪门子的球?这种烂球谁打得着?四眼田鸡,你是来打球的还是看书?再看下去,你就要变成六眼田鸡、八眼田鸡了,还不快把书给我丢掉!”凌凡顿了下,又开口骂道:“小胖你还吃!打出全垒打,也得跑完全程才能得分。看看你的肚子,还跑得动吗?去给我跑操场一圈!现在!”
  烈阳下,凌凡的脾气也跟今天的气温不相上下,周身围绕着沸沸扬扬的气流,一不小心就会螯伤人。
  练习了半个钟头,小朋友已经失去当初的兴致,已经有人躲到树荫下乘凉。
  “好累喔,凌姐姐,我们休息一下好不好?”
  “对呀,凌姐姐。天气好热,我们去麦当劳吹冷气吃汉堡。”
  “不行!”凌凡板着脸。“你们下个礼拜就要和星河队比赛了,再不练习,你们就准备捧大零蛋吧!”凌凡是个要强的人,既然要比赛,当然就得拿冠军。
  “哎呀,又没关系。只是个比赛,又不是考试,何必太认真。”
  凌凡被这番话给惹恼了。天知道为了他们的比赛,她牺牲了自己的假期,更可恨的是,她还为了一颗烂球被那个长得像女人的男人嘲笑。
  凌凡心情本来就很差,现在又被这些小鬼头一搅,脾气正在爆发边缘。
  可恶!一想到在日本鬼子屋子里受辱,凌凡心里头就有止不住的气愤。从小到大,她还没受过这种窝囊气呢。
  “啊——”凌凡突然对着天空大叫一声,把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喊完,她又抓起冰凉的矿泉水,呼噜呼噜往喉咙灌下去,犹浇不熄胸口的郁闷,干脆将剩下的水往头上兜去,把自己淋得满头满身,再用力的甩甩头,水珠在阳光下进散出斑斓的七彩彩虹。然后,她抓起球棒,走到打击点上。众人的视线随着她移动,没人敢出声。
  “大宝,你来投球。”此气无可消除,她只好借由击球发泄烦躁的情绪。
  “凌姐姐,你怎么了?”大宝呆呆地问。
  “啰嗦!”她啐了一口。“我是教练,叫你投球,你就投!”
  无缘无故被凌凡的台风尾扫到,大宝挺闷的,又想起刚才凌凡批评他的投球,心里头也顶不服气。好,我就来投一颗好球让你瞧瞧。他心里想。
  大宝聚精会神的投出一个球,球路偏了一下,差点打着凌凡。
  “笨蛋!你是投球还是打人?”凌凡骂了一声。“再来。”
  大宝于是又投出一球,这回虽然好了一点,但球还是偏低了些。
  “再来!”
  大太阳下,两人就这样一往一来数回合。
  “凌姐姐到底怎么了?”一旁,大家议论纷纷。
  “她会不会是失恋了?”
  “不,我看是她的好朋友来了。”
  “哎,你们男生最讨厌啦!”球队中,唯一的女生说。“一定是你们不好好打球,害凌姐姐生气了。”
  听到女生这么一说,大家当下低头开始反省了起来。
  锵!锵!锵!一声又一声的打击声在宁静的午后显得清脆。
  大宝在凌凡一次又一次的修正指导下,渐渐投出了好成绩。其他人,看到凌凡与大宝问的互动,大家的斗志也被牵引出来的,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四眼田鸡首先丢开手中的书,他推推眼镜,神情肃穆,像个小政治官说:
  “我爸爸说,做事要有始有终,才能成大事,做大官。身为未来的领导人物,我现在就要好好努力。”套上护面具,他走到捕手位置。
  刚跑完一圈回来的小胖气喘吁吁地说:
  “好累,我宁愿打球,也不要再被罚跑了。”他认命的拿起球棒,在一旁练习。
  “哎呀,我最讨厌的人就在星河队,要是打输了他们,一定让他瞧不起。”另一个男生也说。“我看我们还是好好练匀吧!”
  “我也要练习!”
  “我也要!”
  其他人见了,纷纷拿起球套、护具跑到自己守备的位置。
  一会儿,方才冷清的球场热络了起来,充满吆喝与笑声。
  锵!又是清脆一声,球被击飞了出去。外野手一边跑,一边盯紧球,举高双手准备接球。
  呼!球不给面子的越过他的头顶,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球往墙外飞。
  砰啷!听到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众人心里都想着一个老问题__
  不会吧!怎么又是那里?
  “痛快啊!”玻璃碎裂的声响,就像保龄球全倒的声音,凌凡快意的露出笑容。
  她丢开球棒,走到呆然木立的大宝身旁,用力的拍拍他的肩,嘉许的对他说:
  “好球。”
  &   &   & 
  砰啷一声,昨天才补好的玻璃又破了。
  从第一次的“无心”,到现在的“有意”,这已经是这个礼拜的第四颗球了。
  龙之助不复第一次的恼怒,认命的拿出扫把清理地上的碎片。
  那女孩根本是报复少爷那日的奚落,才会三天两头就往这丢球。少爷脾气好,不去追究,可欺负人也该有个限度,她却愈来愈过分,他真的很想冲去球场和女孩理论,偏偏少爷又不准。
  “怎么?又全垒打啦?”柏原秀人站在内室门口。“看来,他们准备拿冠军。”
  “少爷你还说!”龙之助哀怨的看了柏原秀人一眼。
  柏原秀人沉默了一下,突然走开,再出现时,他手上多了三颗棒球,连同方才那颗球一起揣在怀里。
  龙之助满脸狐疑的看向他。“少爷,你做什么?”
  柏原秀人掀唇一笑。“到隔壁去,负荆请罪。”说着,便朝外头走去。
  “负荆请罪?”龙之助搔搔头皮。“啊,少爷,你不能晒太阳啊……”
  看到柏原秀人没有任何遮蔽的走在太阳下,顾不得地上的残局,龙之助赶紧抓了一把伞追出去。
  &   &   & 
  “颁奖!”
  在小朋友的鼓掌中,凌凡一脸认真的将印满数码宝贝的垫板颁给打破日本鬼子家玻璃的小胖。
  “听着,只要把球打到那里,我就有赏。”颁完奖,凌凡对小朋友说。
  “嘿,你这么讨厌我吗?”
  天外飞来一句,凌凡猛地转过身,看见那该遭天谴的男人伫立在她身后。“你来这里做什么?”一见到他,她的火就上来,她义愤填膺的冲到他面前。
  “我来道歉。”看到刚才的经过,柏原秀人一脸啼笑皆非。没想到她为了报复他,竟然用礼物怂恿小朋友使坏。歙,真是错误的示范。
  他有这么讨人厌吗?柏原秀人心里受到小小的打击。
  “道歉?”凌凡挑起一双俊秀有型的浓眉。
  柏原秀人把怀里的球递给她。
  “对不起,那天我太过分了。”他的身子微微一晃,视线变得有些模糊。站在炙烫的太阳底下,他白皙的额上已经覆上一层薄汗。天知道,从家里到球场这段不到五分钟的路程,他走得极为艰辛而漫长,柏油路散发的热气几乎将他蒸发。
  凌凡看看着手上的四颗球,再看看他,发现他的脸惨白得死紧。
  “喂,你没事吧?”他看起来好像从冰柜里走出来似的,僵硬而苍白。正这么想时,柏原秀人的身躯突然像一团黑影向她覆了下来。 
  “少爷!”追来的龙之助发出惊喊。
  “噢~”凌凡被重重地压倒在地上,她痛呼一声。
  那天受到的重创还没复原,现在又添了新伤……该死,她简直跟这人犯冲!
  &   &   & 
  等到柏原秀人醒来,已经是晚风习习的黄昏时分。
  “不会吧?”乍闻柏原秀人的病情,凌凡不可置信的盯着床榻上的男人直看。“连晒个太阳也会中暑发烧?”
  他很瘦,仿佛风一吹就会飞到外太空去,漆黑的发掩映着那张白脸更加死灰,敞开的衣襟,露出削瘦不健康肤色的胸膛。除此之外,他裸露的手腕与小腿,清晰可见染上死亡颜色的青紫血管,两条腿瘦得像乌仔脚,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折断。
  尽管如此,他还是凌凡见过最好看的男人。
  “喷喷,你还真是娇贵。”她一副不敢恭维的模样。
  “吓着你了吗?”柏原秀人自嘲的扬了扬嘴角。
  惨白的唇和虚弱的神情,使他有一种我见犹怜的病态美。
  “拜托,我才没那么容易被吓哩。”凌凡觑了他一眼。“我只是觉得你很可怜。”
  她说话直来直往,不懂得拐弯,不晓得这话听在柏原秀人的耳里是怎生的刺耳。
  “可怜?”柏原秀人身体不可抑制的震颤,脸上的惨白又加深了许多。
  虽然他已经很习惯面对别人对他的怜悯与同情,但别人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柏原秀人仍是被她不加修饰的语气螫了一下。
  “可不是!,‘凌凡不觉自己已刺伤人,还理直气壮的举证如下:“心脏不好,还犯气喘,不能跑,不能跳,不能自在的大笑,连生气都不能!啊——”她仰头大喊一声,然后转身面对他,满眼同情。“天哪,人生至此,除了枯燥,除了无趣,你究竟还剩下了什么?”她没生过什么大病,实在无法相信人可以脆弱至此!
  是呀,除了枯燥,除了无趣,他还剩下了什么?这话问得直接,也问得柏原秀人满脸狼狈与难堪。
  这个女孩以为他和她一样没神经吗?柏原秀人不禁苦笑。
  她不知道她这么说有多么失礼与伤人吗?
  “你很同情我?”尽管有些恼意,但他的声音却出奇的冷静。
  “我是同情你。”瞧,多么诚实的回答!柏原秀人的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可他却生不起她的气,或许是因为她的诚实吧。人总以为真相伤人而体贴的编织善意的谎言,却不知道这种自以为是的体贴比实话还要令人讨厌。
  “你知道,我并不喜欢你的同情。”因为她的直率,柏原秀人也决定坦诚相对。
  “我知道。”凌凡撇撇唇。“但——这是事实,你自己也很清楚不是吗?既然如此,我又为什么要掩饰我的想法、自欺欺人呢。”
  好一个自欺欺人!她绝对是个不轻易向命运妥协的人。柏原秀人暗忖。
  她看起来和雨亭差不多年纪,却无雨亭那种沉静无澜的气息。弩张的眉、不驯的眸、不羁的唇线,在在洋溢着一种肆无忌惮、旁若无人的青春神气,仿佛昭告世人她活得多自在、多自得、多么理直气壮。柏原秀人不禁又想起那天她在树林奔跑的情景,那姿态多美,如呼吸般的自然,仿佛要乘风而去……想到这,他竟嫉妒起她,她拥有他这辈子所无法拥有的东西——飞翔的翅膀。
  “你为什么这样看我?”凌凡拧眉皱眼。“好像我从你那偷了什么心肝宝贝。”
  柏原秀人暗吃一惊,她的话直中他的想法。没错,你偷了我的梦。
  他面色平静,优雅的掀唇一笑,没有回答她的疑问。“你接受我的道歉吗?”
  “啊?”凌凡愣了下,不意这天外飞来的一问。
  “你不会再把球投到我家了吧?”柏原秀人将发丝撩到耳后,白玉般的脸上有一抹促狭的笑意。这回的他,不再是那个躺在床上任人垂怜病奄奄公子,而是冷静自持的茶道贵公子。
  凌凡的脸登时胀得通红。“我又不是故意的,要怪就怪你家在球场的隔壁。”
  “哦?”柏原秀人一脸正经。“谢谢你的忠告,以后找房子我一定会注意这点的。”
  凌凡蓦地愣住,下一秒,她不可抑制的噗笑出声。因为她想起大宝他们每次打破玻璃时总是一脸诚惶诚恐的表情,她也承认自己的确是很不讲道理。
  柏原秀人也是一脸忍俊不住的神情,因为他也想起龙之助面对满地碎片时的无奈模样。
  一时间,室内充满笑声。
  “我们这样算是朋友吗?”柏原秀人问,黑眸流光闪闪。
  凌凡先是怔了下,继而扬唇一笑。“是朋友。”她爽快的说。 那笑容像突然进出的阳光,扫开了过去的不快,同时也眩惑了柏原秀人的心。
  “我是柏原秀人,请多多指教。”
  “我是凌凡。”
  &   &   & 
  年轻人的友谊来得快,上一刻,凌凡还当柏原秀人是个不共戴天的仇人,下一刻,她却亲密的老往人家家里跑,当免费的食客,还把人家家里当作自家一样来去自如。
  清晨,阳光暖暖,鸟声啾啾。
  “欧嗨哟!”人还未进玄关,凌凡的声音就先飘到了厨房。
  龙之助忍不住摇摇头,他和少爷的早餐都不及她的准时。
  “啊,还是这些菜啊。”不劳主人招呼,凌凡已经自动的拿了碗筷坐到餐桌前。“我说龙之助,你好歹也变变花样,老是酱菜、鱼干,你吃不腻呀。”
  一如过去一星期的菜样,早餐是以米饭为主,搭配酱菜、鱼干与酸梅,只有午、晚餐才会稍做变化。
  怕柏原秀人不习惯台湾的饮食文化,心思细腻的龙之助,整理细软时,也不忘带走家乡味的酱菜、味噌酱,还有调理用的盐辛,只差没将京都的厨房给搬过来。
  “不喜欢就别吃,我可没逼你。”龙之助把她的碗收走。
  “等、等一下!我又没说我不吃。”凌凡把碗抢回来,赶紧扒了几口饭菜,又喝了一口味噌汤,学日本人啧啧有声。“哎,我说这菜真有健康概念,人还是要吃得清淡才能活得健康,难怪日本会被称为‘长寿国’。”她一脸讨好。
  识时务者为俊杰,前几天她才把父母留给她的生活费拿去为爱车整修,全身上下只剩下两仟元不到,还得仰靠这些无味至极的日式料理度半个月呢。
  “早。”柏原秀人从内室走出来。他并不习惯早起,这使得他的脸色很难看。
  “少爷!”龙之助惊喊一声,一箭步上前将柏原秀人扶到餐桌前坐下。
  “你不习惯早起,就别勉强自己起来嘛。”他边说边整理柏原秀人的外表。像变魔术似的,他的手里出现了一把梳子,三两下就把柏原秀人那头长发刷出黑亮的光泽。“你要不要回去再躺一下,待会儿我把早餐送进去……”他说,伸手想将他衣服拉拢系好。
  凌凡咬着筷子兴味十足的看着眼前的画面。
  这画面每天早上都要上演一次,她每次看都觉得惊奇。外貌凶恶的龙之助一碰到柏原秀人的事就变成绕指柔,婆婆妈妈的,一点都不像他高大的外表。
  看到凌凡的表情,柏原秀人不落痕迹的推开龙之助。
  “我没事。”他伸手系紧腰间的系绳,抬头,他对凌凡递出一抹笑。“吃饭吧。”
  “好,吃饭。”凌凡也递出笑容。“嘿,我告诉你喔……”
  她两颇塞得满口是饭菜,手舞足蹈的叙述她遇见了什么新鲜事,柏原秀人极少动筷,始终微笑的倾听,专注的眼神,仿佛凌凡说的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他喜欢听凌凡说话,喜欢看她生动的表情,还有总是大幅度的肢体动作。
  她说话很快,往往他还没吸收上一个话题,她已经跳到下一个话题。
  她人如风,不仅是个性,还有说话的姿态与跳跃的思考方式。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柏原秀人就震慑于她体内那股源源不断的生命灵动,他深深地受她吸引。听她生动的叙述她所闻所看的一切,他仿佛也经历了她的经历,为了享受这女孩所带给他一切新奇的感受,他甘冒头昏也要爬起床陪凌凡吃早餐。
  与凌凡相处一段日子后,柏原秀人这个自尊心重的男人尽管欣赏凌凡直来直往的个性,但偶尔也会被她无心的言语所刺伤。
  有一次,凌凡这么问柏原秀人:“为什么你总是穿和服?”
  “因为舒服。”其实原因是柏原秀人太瘦了,衣服穿在他身上实在毫无美感;而夏季和服通风又舒适,又与他气质相衬,所以他才会以和服示人。
  “你知道吗?你穿和服的样子看起来很娘娘腔,两条瘦巴巴的腿很丑哩”
  娘娘腔?柏原秀人先是一愣,继而眼神转沉,深深的眸子瞬时乌云压境。
  凌凡真的很不懂得人情世故!柏原秀人不禁心生埋怨。每个人都有一个“安全距离”,凌凡踩到了他的痛楚,任他脾气再好,也无法忍受她粗犷、不修饰的直率。
  “是吗?”他的嘴角微扬十五度,扯起一个轻轻浅浅的笑,笑意却没有到达眼睛,他的语气疏远客气得像个陌生人。
  那次之后,除了脚踝,凌凡再也看不到他衣摆下若隐若现白皙皙的腿;若不是天气实在太热了。柏原秀人还想把袜子都套上,把自己包得像颗密不透风的粽子。
  而凌凡却迟钝得不曾察觉柏原秀人心情。
  这天,客厅里传来一阵哄笑。
  柏原秀人禁不住好奇,他放下手上的书,走出内室。他失笑的望住眼前的画面——凌凡挽着龙之助的手臂在榻榻米上跳起舞来。
  “来,干杯!”凌凡用日语说,豪气干云的拿可乐罐与龙之助相碰,撞出了几滴液体渗入榻榻米上。
  “干杯!干杯!”龙之助也以日语嚷道。
  显然的,一定是凌凡欣赏的球队表现精湛。柏原秀人心里猜想。
  凌凡喜欢各类运动竞赛,遇到同样是运动迷的龙之助更是一发不可
  收拾,两人总是聚在一起谈论,把柏原秀人晾在旁边。
  柏原秀人对运动不在行,对于他们的讨论根本插不上话,心里总有一股被孤立的寂寞之感,久而久之,遇到这种情形,他就会悄然退开,免得自己自叹自怜。
  “什么事这么开心?”柏原秀人禁不住问。他们看起来是如此的开心。
  “我们在看NBA,巫师队对尼克队!”凌凡眼睛紧盯着电视,头也不回的答。电视画面又回到了球场。现在比赛正要进行第四节,她可不想错过精彩镜头。
  “什么是巫师?尼克?”柏原秀人难得有兴趣的问。
  “喔。巫师是……”龙之助仔细的解说。
  低低的声音不住的传来,凌凡的眉头愈皱愈深。当她专注于某一事情上面,最讨厌有人在一旁干扰了。
  “你们好吵耶!”她大声的说,蹙眉睨了他们主仆一眼。“龙之助你别说了,了,柏原也是不会懂的啦!”说完,她又转头盯着电视荧幕。
  她的讥嘲是如此的刺耳,柏原秀人的脸霎时变得难堪。
  “喂,你怎么这么说话……”她的话实在伤人,龙之助忍不住要替主子说话。
  “她说得没错。”柏原秀人阻止龙之助。“我是不懂。”
  “可是少爷——”
  “你继续看吧,别因为我而扫兴。”柏原秀人摇摇头,然后转身返回内室。
  “耶!龙之助你看到了没?哇,那个大车轮真帅,从右边滚过左边,然后换手上篮……”
  回到桌前,这时,客厅传来凌凡的欢呼声,柏原秀人的心被针刺痛了一下,微微地发疼。 
  他拿起书,想把看了一半的书读完,却怎么也读不下去。
  &   &   & 
  半夜里,客厅里传来东西碰撞与交谈的声音。 
  “是不是小偷?”
  龙之助被惊醒,他提着棍子蹑手蹑脚的往客厅走去。走到客厅拉门处,龙之助看到一抹人影坐在电视机前,专注的在笔记本上振笔疾书。 
  原来,声音是从电视机里发出来的,而那抹人影不是别人,正是柏原秀人。
  “是……少爷你?”龙之助惊讶的走到柏原秀人旁。“少爷,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啊,我吵到你了吗?”柏原秀人抹了抹眼,不曾熬夜的他,脸上倦意浓浓。
  “少爷,你在做什么?”龙之助将眼神往电视瞟去,电视上正在重播NBA巫师队对尼克队的比赛;他又撤眼往置在柏原秀人腿上的笔记本看去,上头密密麻麻写了人名与篮球专业术语。“少爷……你可是很在意凌小姐的话?”他小心翼翼问道。
  被人瞧见了心里的事,柏原秀人只是沉默以对。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证明什么,或许是有点不服气吧!他虽然生理上无法享受运动的乐趣,但他至少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证明自己身残可心不残。
  这种近似赌气的孩子气行为,是冷静自持的柏原秀人从未有的。
  “少爷,”跟在主子身旁这么久了,龙之助怎会不明白他的心情。“你别在半夜里做这些伤身体的事了,如果你想知道这些知识,我来教你。”
  哼,他一定不辱使命让少爷成为一个运动博士的!
  &   &   &
  就这样,在龙之助的教导下,柏原秀人对各类运动已经有一定程度的认识,他开始主动去吸收一些资讯,也不会再把每个光头黑人都误认为是乔登,甚至能对某个运动背景侃侃而谈。
  为了更亲近凌凡,柏原秀人会到球场观看他们球队练习的情形。他会将自己的想法与凌凡分享,凌凡也不再瞧不起他,渐渐地,他融入了凌凡的生活。
  他在讨好凌凡吗?或许。
  为了不想被撇下,他可是努力的想追上凌凡脚步。
  很快地,比赛的日子到了。
  星河队对凌凡带领的黎明队,比赛进行到最后一局,下半局由对方防守,由凌凡这队做最后进攻,目前比数是三比二,凌凡他们还落后一分。
  柏原秀人主仆也特别来观赛。怕柏原秀人禁不住热,龙之助特地搭了一座遮阳大伞,自己还拿了扇子帮柏原秀人驱暑意。
  “少爷,现在是一人在垒,一人出局。”龙之助对柏原秀人报告比赛情形。
  “这种情形,你会怎么做?”柏原秀人问。
  “如果能够击出全垒打那是最好不过的,若不能,击出一支安打将一垒跑者送回本垒,达成平手,再由下一个打击手来拿最后得分。”
  不过很可惜的是,并未如龙之助所期望,刚刚的打击手已经被封杀出击,现在形成一人在垒,二人出局的窘况。
  “如果再没击出任何一支安打,就会形成残垒了。是不是?”柏原秀人问。
  “没错,那就真的玩完了。”
  接下来,主仆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因为他们都知道凌凡很重视这场比赛。
  那厢,凌凡揪着眉来回踱步苦思如何解套,沙地已经被她踩出一条深刻的痕迹。她可不想输,却又不想在这个节骨眼给球员压力。眼角瞥见小胖,他是最后一一棒,此时,正拿着球棒要去迎战。看到小胖肥肥的身躯,凌凡灵光一现。
  “小胖,你过来。”她突然叫住小胖。
  “什么事呀,凌姐姐?”
  “你多久没吃双层汉堡了?”她问。
  “两个星期了。”一讲起他最爱的汉堡,小胖忍不住流口水。
  “听着,”凌凡扶住他的肩,眼睛盯着他的眼睛。“现在假装你刚吃了双层汉堡,肚子好饱好饱,手臂变得好有力量,像吃了波菜的卜派一样。”
  “卜派?”小眼睛登时亮了起来。他最喜欢这部卡通了。 
  “来,你看看那里!”凌凡转过他的身体,指着远方。“看到那里没有?你把那里当作是柏原哥哥的家,待会挥棒时就朝那里用力的挥棒。”
  小胖点点头,这种事,他们练习时做很多次了。
  “很好,到时候,凌姐姐会请你吃双层汉堡。”
  “还有鸡腿!”小胖忍不住说。
  “好,还有鸡腿。”凌凡翻了翻白眼。“去吧!”她拍拍他的肩将他推出去。
  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凌凡望着打击点上的小胖,心里暗暗祈祷。
  在众人凝神屏气之下,对方的手投出一好球……二好球……
  “该死!”凌凡忍不住咒骂一声。再一记好球就莎呦娜啦了。
  投手继续投出第三球——咻——球划过空气的声音,听起来如此的遥远又教人期待。  
  小胖盯着球。心里念念有词:“我是卜派,我是卜派……双层汉堡
  ……鸡腿……”
  他用力挥棒——锵!
  球飞了出去,它飞得很高很远,观众席上的人全站站了起来。眯眼盯着球,直到小黑点消逝在眼里。
  是个全垒打!
  一垒跑者已经跑回本垒得分,小胖还傻眼的呆在本垒。
  “死小胖,你还杵在那里干嘛,还不给我跑!”凌凡对呆立的小胖大叫。“打出全垒打,也得跑完全程才能得分。”她挥舞双拳。
  小胖这才回神,迈开肥短的腿,他踏上一垒板,又往二垒跑……最后跑回本垒。
  三比四,黎明队险胜一分。
  “恭喜你,凌凡。”柏原秀人对凌凡道喜。
  “YA!赢了。赢了!”凌凡乐不可支。哇,她凌凡真是个天才!
  “嗯,你赢了。”柏原秀人笑看凌凡开心的脸。
  “不,”凌凡灿亮的眸子持住柏原秀人。“是我们赢了!”她虽然有时神经粗得像条水管,可柏原秀人的努力她可是看在眼里。
  我们?柏原秀人觉得心头一股温柔的潮水包围,暖呼呼的。
  他已经完全被接受了吗?柏原秀人在心里不停地问着。
  &   &   & 
  “我们去逛夜市吧。”
  想必是赢球让凌凡很开心,隔天晚上,凌凡拉着柏原秀人去见识台湾的夜市。
  长长的一条街,灯火通明犹如白天,人潮熙来攘往,叫卖声炒热了夏天的夜晚。
  凌凡带着柏原秀人与龙之助从第一摊吃到最后一摊,一路玩过捞金鱼、打弹珠、射飞镖,还有抓布娃娃。  
  一路逛下来,龙之助左手臂夹着一只凯蒂猫,右手臂是大型的咸蛋超人,两手提满袋子,里头装有各式各样的玩具,那全是凌凡玩游戏得到的战利品。
  “我要那个电动玩具。”又是一件战利品落袋。
  “你还玩这些东西?”柏原秀人觑了一眼那些玩具,眸中有一抹玩味。
  “切!谁还玩这个。”凌凡翻了翻白眼。“这些玩具是要给那些小鬼的,下个礼拜就要跟月光队争冠军,这些玩具可以拿来奖励他们。”
  柏原秀人莞尔一笑。
  说凌凡粗枝大叶,可在某些方面,她却又显得细腻。例如平常她总抱怨这些孩子有多烦人,可抱怨归抱怨,她其实还满疼他们的。又例如现在,她和龙之助像约好似的,一人站在一边将他保护在中间,不让他被人潮碰撞到。
  “啊,我不要电玩,我要换这个。”凌凡抓起一个压克力、橡皮擦大小的东西。
  老板点头表示成交,凌凡立刻转身面对柏原秀人,伸手向他胸前探去。
  “你做什么?”见她禄山之爪正爬在自己光溜溜的胸膛,柏原秀人大惊的伸手阻止。他以为他已经习惯她的不拘小节,但没想到她会大胆到当街剥男人的衣服。
  “紧张什么,我又不是要强暴你!”凌凡迳自解下他挂在胸前的药罐,然后把那个小玩意串挂在一起。“喏,送你。”她把链子挂回他颈上。
  “这是?”柏原秀人一脸狐疑的抓起那小东西研究。那看起来像是一张车票.被弄成巧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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