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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瑜《沉默罪》
&号,一岁半的英国小男孩皮特死了。死的时候,他有八根肋骨骨折,脊椎断裂,肚子里还发现一颗自己的牙齿。他是被他的继父打死的。
此事在英国引起轩然大波。小皮特的死被有些媒体称为英国的另一个&戴安娜王妃时刻&,他去世一年之后还有很多人举行纪念性游行,工党保守党也为此事辩论不休,媒体讨论更是层出不穷。人们反复追问一个问题:一个文明社会怎么能允许这样的暴行发生?这个问题之所以令人愤懑,是因为在皮特短暂的一生中,警方、医院、社会工作者曾跟他有过60次接触机会&&医生曾注意到他身上的瘀伤,警方曾拘捕他妈妈,儿童保护部门曾数次家访,所有这些可以挽救皮特的机会都被浪费了,他最后还是死在残忍的继父手里。
主要罪责当然归于小皮特的家长。他妈妈无业,在皮特3个月大时和他生父离婚,之后和新男友同居(她一直向警方隐瞒此事),该继父无业、文盲、是个新纳粹分子,不但虐待皮特,还强奸过一个两岁幼女。他们还有一个室友欧文,此人助纣为虐,帮助这对夫妇隐藏证据。在最近的法庭判决中,三人都被判刑,皮特妈妈和欧文被判无限期监禁(几年后可视情况释放),继父被判终身监禁。
然而,罪责不仅到此为止。对英国公众来说,这不是一个普通刑事案,还需追究政府责任。严格地说,政府并非没有及时介入:06年12月,医生在给皮特看病之后,曾经向警察局报告其身上异常伤痕,皮特妈妈第一次被拘捕,皮特被托管5周。07年4月,皮特身上又现不正常瘀伤,皮特妈妈再次被拘捕。06年12月到07年8月,哈林格区政府曾安排社会工作者频繁视察,其中一个曾到访皮特家13次,好几次还是突袭。
所以对于保护幼童,英国政府似乎有一套严密体制。从医生到警察,从区政府到社会工作者,应当是保护小皮特的层层保险。这些保险机制竟然会一个个失灵,这恰恰是令公众愤怒的地方。两次拘捕,政府本可以不把皮特归还给他妈妈;国家起诉部门本可以起诉皮特妈妈,而不是放弃起诉;医生和社会工作者本应对皮特的瘀伤更警觉,而不是敷衍了事&&换言之,在此事中,政府的责任不在于它做了什么,而恰恰在于它没做什么。
面对众怒,英国政府不得不及时作出反应。布朗对此事几度发表声明,表示要强化儿童保护机制。08年11月,儿童部部长波尔斯发起了对哈林格区政府、医院和警察局的调查。09年初又展开第二次调查。针对调查发现的那些漏洞,政府开始着手改革。与此同时,作为对其沉默或作为不足的惩罚,09年2月哈林格区儿童服务部主任Shoesmith被解雇;曾经给皮特看病的医生Ikwueke和Al Zayyat被解雇;09年4月,四个社会工作者被解雇。
此事令人印象最深的,就是一个法律问题如何延伸为一个政治问题。政府作为公共服务机构,其不作为和胡作非为一样可怕。央视《新闻调查》曾有一期采访一群杀夫女囚,发现其中大部分人都是屡受家暴却投诉无门,无论当地政府、警察还是妇联都对其申诉置之不理,走投无路才犯下杀夫罪行。这就是典型的政府不作为&&如果那些女囚应该对自己的杀人罪行负责,那些听其申诉却无动于衷的各级官员又该负什么责呢?有几个象Shoesmith那样被解雇呢?小皮特死之前至少还惊动了警察、政府、社会工作者的查访,中国那些家暴牺牲品又曾唤起多少援助之手?并且,英国政府对此案的处理不是&运动式&的,而是通过制度齿轮的运转使其长久停留在公众视线里。07年9月此案爆发,近两年过去,政界、媒体还在频繁地讨论此事。相比之下,中国同年爆发的、性质远更恶劣的黑窑问题,虽至今没有治愈,大多媒体和官员却早已因为&审恶疲劳&而不再追问了。
另外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司法独立性。这种独立性,不仅仅是独立于政府,也是独立于&民愤&。此事曝光之后,英国也出现了如火如荼的网民声讨,曾有70万人网络签名要求严惩责任人。但抵制民意对司法的影响,却是英国司法体系的原则之一。从始至终,为保护当事人安全和司法公正,法庭没有公布皮特妈妈和继父的姓名、照片、地址。二审之前,媒体不许对二审有任何报道(事后可以报道)。当网民将当事人给&人肉搜索&出来之后,不但各大媒体不能转载,警察还介入调查信息来源。陪审团成员更是被禁止使用互联网调研此事。当然我们可以说,只有一个独立于权势的法庭才应该同时独立于民愤,否则民愤很可能是平衡权势的一种有效方式。
刘瑜《过去的怎样让他过去》
& & 都赫提先生,31岁。听到枪声,他慌乱中趴下,向街边的建筑匍匐,但是还没来得及抵达安全的地方,一颗子弹向他飞来,打中了他的后背。麦克吉干先生,41岁。看到中弹的都赫提跑过去施救,同时挥舞着手中的一块白手帕,以示他的救援意图,但是他还没抵达伤者,后脑门上也中了一弹,立刻倒地身亡。
& & &这是日发生在北爱尔兰德瑞市的一幕。开枪的是英国军人,中弹的是成千上万个北爱尔兰游行示威者中的两个。除了他俩,那天还有11个人中弹身亡,此外还有18个人受到枪伤。这一天后来被称为&血色星期日&。
& & &血色星期日是北爱尔兰现代史上的一个重大悲剧时刻。在此之前,虽然北爱尔兰天主教徒已经和英国军队冲突不断,但此后矛盾急剧激化。北爱尔兰共和军的队伍空前壮大,士气大涨,1972年也成为双方冲突最激烈的一年,近500人在冲突中丧生。直到1990年代末,北爱尔兰问题才逐步缓解。
& & &在此后的几十年中,那一天发生的事情在英国不被提起,不被纪念,不被反思,鲜活的生命无声消失在历史的记忆里,好像指纹被狡猾的罪犯巧妙抹去。那些生命好像从未存在过,亲友的痛苦仿佛只是历史前进的狂欢中扫兴的岔音。对于不愿意面对伤疤的人来说,这种遗忘也未必是坏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只是,哲学家乔治&桑塔亚那曾说,&那些拒绝从历史中学习的人注定要重复它的悲剧&。
& & 这种在历史面前的警醒,大约也是塞维尔报告的由来。1998年,布莱尔政府在推动解决爱尔兰问题的过程中,发现血色星期日这个疙瘩一天不解开,北爱尔兰的民心就一天还在纠结。于是它推动了新一轮的调查,即塞维尔调查。12年之后,也就是血色星期日的38年之后,一个详尽的调查报告终于出台。
& & &卡梅伦在演讲中说,虽然我很爱国,虽然我不愿意相信任何关于我们这个国家的负面信息,但这个调查报告显示,当年血色星期日的惨剧,是无可辩护的。
& & &他指出,虽然开枪的士兵自称受到示威者手中武器的威胁,但塞维尔调查显示那些中弹者手中并没有任何武器,而且士兵开枪前也没有给出任何警告,而是直接开火。虽然开枪并不是来自上面的指使,而是某些士兵当场的自发行为,但&政府最终要为其部队的行为负责,我代表政府、代表国家向受害者家庭表达深切的歉意&。
& & &卡梅伦的演讲让聚集在广场上收听演讲的人群情雷动。对于那些受害者的家属来说,等了38年,终于等来了彻底洗清污点的一刻。一个死者的妹妹说:&38年前,他们说被杀死的都是武装分子,今天这个谎言终于被揭穿了。我哥哥威廉知道他是无辜的,我们也知道他是无辜的,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了。&但这个报告的意义绝不仅仅是为了让那十几个死者安息,它更是一次整个社会重新确认政府行为边界、重申正义以及表达对生命敬意的机会。正是因此,虽然该报告耗时12年、花费近两亿英镑、洋洋洒洒5000页,但英国社会愿意花费这个人力物力去确认这样一个道理:政府没有任何正当理由去伤害手无寸铁的民众。
& & &一个国家走向怎样的未来,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它如何面对自己的过去。正是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一个民族的悲剧其实也可以是它的财富,而拒绝挖掘这个财富则往往导致一个民族在历史的死胡同里原地踏步。很多时候,拒绝反思,&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导致的往往是苦难的死循环。
& & &其实诚恳地反思过去,核心意义并不是&秋后算账&,而恰恰是在直面历史的基础上实现真正的和解与稳定。即使是塞维尔报告,也指出当时英国军队所面临的困境:在事发前三天,已有警察被北爱尔兰共和军打死,此前此后有上千个英国军人以及更多的平民被共和军袭击致死,正如军队滥杀无辜不可原谅,恐怖分子的行径同样可耻。
& & &关于是非曲直的道理看不见摸不着,它不论斤卖,不以平米计,但正如交通规则不论斤卖不以平米计,但如果没有它,都市里的我们可能寸步难行。
刘瑜《倒霉的英国议员》
因为人在英国,以前有编辑朋友问我能不能写点&英国政治&的文章,我笑道:英国还有政治吗?
这当然是玩笑。我的意思是:英国基本国泰民安,大风大浪的政治斗争已不多见,有的都是小修小补的技术问题,谈起来有点没劲。而事实是,政治问题的大与小,总是相对而言的:吃惯麻辣烫的人,面对一锅红辣椒都可以若无其事,而不习惯的人,菜里出现个把红辣椒就会汗流浃背。在我看来鸡毛蒜皮的事,在英国人自己看来,则可能惊天动地。
最近英国的议员报销丑闻,大约可以说明英国政治之现状。
今年3月,英国媒体开始报道女议员史密斯的可疑行为:她六年来以&第二套住宅津贴&的名义报销了11万英镑费用。众所周知,在英国议员是全职,一方面他们要在伦敦上班,一方面要跟自己的地方选区保持联系,所以法律规定外地议员可获第二套住宅津贴,目的显然是鼓励议员在高效工作的同时能够&常回娘家&,保持和选民的联系。但问题是,史密斯伦敦的住处并不是她的,而是她姐姐的,她只是时不时住其中一个房间而已。她把它登记为第一套住宅,显然是为了能够享受&第二套住宅津贴&,因为政府不直接补助议员的第一套住宅。
这就成了英国政治里的重大丑闻了。对于吃惯麻辣烫的人来说,她堂堂一个议员,在伦敦连房子都买不起,只能借住姐姐家,这简直是清廉的标志了,何况借住的房子算不算第一套住宅,这本身也可以争议。当然对于不习惯吃辣的人来说,她把自己的主要住处注册成第二住宅,显然是在行骗。
媒体乘胜追击,干脆把史密斯的&第二住宅&报销账单翻了个底朝天,其中有:暖气104镑,电视机370镑,门垫14镑,洗衣机320镑,牙刷架2镑5,浴缸活塞8毛&&同样,对于不习惯吃辣的人来说,一个议员连浴缸活塞都拿去报销,太糟蹋纳税人的钱了。但对吃惯麻辣烫的人来说,一个政治家连花8毛纳税人的钱都有记录在案,不得不说非常透明。而在一些地方,别说8毛了,8千、8万、80万的消失往往都无声无息。吃惯麻辣烫的人可能同时还会窃喜:洗衣机320镑,电视机370镑,门垫14镑&&这个议员够穷酸的,我们家洗衣机还花了499呢。
史密斯丑闻只是一个导火索,接下来的一个月,媒体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报销曝光&运动。议员麦克纳提也被曝光,他12年来报销了6万镑的第二套住宅津贴,但这套房子其实主要是他父母住的;贝克特报了129镑的下水道清理费;费莱特80镑的窗户清理费;卡麦隆1741的贷款利息&&连首相布朗都不能幸免:他报销了415镑清洁费和有线电视费。不吃辣的人对这一切义愤填膺,吃惯辣的人则可能会嘀咕:首相看电视还得自己先掏钱然后再报销?领导看电视不都是&下面的人&给办好吗,还什么钱不钱的。
虽然这些报销中的大部分严格来说都是合法的,但在议员们工资已经比普通人高的情况下,纳税人还要掏钱来为议员们请清洁工、通下水道、修花园,这显然又是不合理的。结论只有一个:&第二套住宅津贴&制度本身不合理,漏洞太多,需要改革。这也正是内阁对众怒作出的反应:布朗政府正展开调查,夏天将公布所有议员的报销收据;他还表示要废除第二住宅津贴制度,代之以更合理的制度,预计2010年推出。
可以看出,英国的报销门事件得以解决,政府信息公开是一个关键因素。
这种&问题-曝光-改革&的政治链条大约是英国政治从大风大浪走向小修小补的历史路径。一有火苗就被发现,一被发现就被扑灭,英国政治就是这样变得&没劲&起来。相比之下,一些地方面对熊熊大火而不动声色的政治则&精彩&多了。就在英国首相为几百镑有线电视费而受到公众质疑时,中国的公款消费则高达数千亿计。相比可以公款潇洒享受几千元一桌饭菜的中国官员,花8毛公款都会被盯梢的英国议员们,真的是很&倒霉&,大约只能哀叹自己怎么就&不幸&生在英国了呢?
刘瑜《权力的道德捆绑》
 我以前在街边的水果摊买樱桃、葡萄之类的水果时,总想挑出其中最新鲜好看的,但是常常受到摊主的阻挠:&不许挑!不许挑!&也是,如果我把好的都挑走了,坏的他怎么卖呢?其实岂止卖葡萄樱桃,卖企业也是一样:几年前产权改革如日中天的时候,为了甩掉一些不良企业,据说一些地方采取的办法是:哪个投资者要想买好资产,就得接受与之&搭售&的差资产。可见无论是卖葡萄还是卖企业,好坏搭配是推销之道。&&
  后来我慢慢意识到,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有些地方的治理之道亦是如此,甚至可以说,其成功秘诀正在于此:为了推销强权的苦咖啡,得搭售道德的白砂糖,咖啡加糖,专制也就打开了销路。其实道理很简单,要说服民众放弃权利、财产、自由是很难的,甚至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能让民众在打倒假恶丑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地放弃其权利和自由,那么民众对政府俯首帖耳就水到渠成了。&&
  最典型的例子莫过于朱元璋,其治国之策可以说是政治酷寒和道德狂热的成功会合。一方面,其治下不但有锦衣卫这种秘密警察制度,明初的里甲制度也比任何时代更严密,志在把全民都变成秘密警察,&如鸟之在笼,兽之在柙,虽欲放逸,有不可得&。朱元璋不但利用胡惟庸案、蓝玉案等清洗成千上万潜在的政治威胁,而且还用强制民众迁徙的方式开发地广人稀之地,用强制子承父业的方式干预民众的从业自由。其暴虐到什么程度呢?据说某个街头老妇没有尊称其为皇上,而称之&老头&,朱元璋一怒之下,不但杀掉老妇,而且顺便干掉了老妇所在街区的所有其他人。&&
  但是另一方面,这位&老头&又对道德纯洁性有着孜孜不倦的追求。他不喜酒肉,不荒淫无度,别的皇帝用金制物品,他要求以黄铜代之,&朕本农夫,深知民间疾苦&。对贪官他嫉恶如仇,&官吏宿娼,罪亚杀人一等&,贪污六十两银子,就剥皮实草。他对地方官员的&截访&行为也深恶痛绝,认为应当给民众伸冤开绝对的绿灯,有个地方官员试图截访,被他发现后,阉之为奴。他还要求各乡各里建申明亭作为思想品德教育的宣传站,提醒人们尊老爱幼、长幼有序。&&
  如果他是纯粹的暴君,民间可能早就揭竿而起了。但是朱元璋同时又是这样一个道德清教徒,很多人喝着咖啡加糖就给喝晕了:&杀贪官?好!&于是在迎接道德的特洛伊木马的过程中,不知不觉也迎接了&木马&腹中的皇权统治。&&
  朱元璋肯定不是这种治理术第一个或者最后一个使用者。权力和道德捆绑古已有之,洋亦有之。&&
  道德和权力的这种结盟不足为奇。早在中世纪,马基雅维利就在《君王论》中指出,一个成功的统治者要同时具有狮子的凶猛和狐狸的狡诈,要在被惧怕的同时被爱戴。当然,道德和权力的共生性未必只是统治策略:一些专制者很可能&真心&地追求道德纯洁性,而这种追求恰恰与人类对纯洁性的迷恋契合。&&
  纯洁固然美好,但是它对世界丰富性和复杂性的敌视,它天然的非黑即白世界观,本身就为专制提供了最好的精神土壤。因为深知道德如何在历史上给权力如虎添翼,所以我虽然敬重一切洁身自好的个体,但是对一切来自有权阶层的整风都心存疑虑,此类口号一出,总想要打开特洛伊木马的肚子,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猫腻。&&
刘瑜《合同异》
 据说战国时期有一个学派叫&合同异&,认为&天与地卑,山与泽平&,万物看起来不同,其实都一样。这个伟大的&辩证法&可了不得,谁要是熟练掌握了它,辩论就能无往而不胜。请看:
  &你不也吃肉吗?有什么资格批评归真堂活取熊胆?其实都一样。&
  &我们这公款消费几千亿,但有报道称奥巴马全家度假也花费公款几百万。官员乱花钱,其实都一样。&
  &我们是限制言论,但是维基揭秘一出来,西方政府不也气急败坏吗?政府都想控制言论,其实都一样。&
  &看守所神秘死亡和刑讯逼供是存在,但是美军的伊拉克监狱虐俘案呢?监狱虐待犯人,其实都一样。&
  一句话,我站在粪坑里,所以我脏;你手里有泥巴,所以你脏。我们都脏,本无不同。&天与地卑,山与泽平&,哦耶。
  一味&合同异&,要点就是否认量变之间的差异,否认差异就是否认了进步的可能性和必要性,从而为一切落后进行辩护。岂止否认,还要嘲讽。我仅仅是&坏&,你又&坏&又&虚伪&,我是真小人,你是伪君子。我呸!
  最近网上热议新刑诉法草案第73条时,我们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句式:美国不也那么那么吗,我们就不能这么这么吗&&其实都一样。
  73条中最有争议的是&指定居所监视居住&内容。该条规定,&对于涉嫌危害国家安全犯罪,恐怖活动犯罪&&&的人,可对其进行&指定居所监视居住&。有人担心,这可能导致作为党纪的&双规&被司法化,甚至可能使收容审查死灰复燃。毕竟,&危害国家安全&是个含糊的字眼,在权力缺乏制衡的情况下,权力机构打击异己甚至官员公报私仇时,完全可能用这个罪名。
  这种疑虑本是现代公民对公权可能被滥用表达出的健康警觉,但有法学家说了:美国不还有《爱国者法案》吗?我们怎么就不能有73条?于是翻出《爱国者法案》里&可对恐怖分子嫌疑人进行无限期拘留&的条文。你看你看,天下乌鸦一般黑。
  在应该学习他国长处的时候诉诸&国情&,在为本国不足辩护的时候却诉诸&普世&,还真是辩论中的制胜法宝。好比一个孩子,在小明学习的时候,说&我肚子疼,不能跟小明一样学习&;在吃垃圾食品时却肚子不疼了,说&你看小明都吃了&。问题是,这是一回事吗?
  首先,《爱国者法案》出台于&9&11&后,是明确地针对恐怖分子嫌疑人和资助者的法案,政府几乎不可能用它来打击美国内政的批评者。在那里,&国家安全&与&政府安全&是不可混淆的两码事,而在这里,两者常混为一谈。其次,有相应的法律保护嫌犯。&9&11&袭击中的嫌犯&第20个劫机者&&&因偶然原因没能实施袭击的卡塔米&&至今仍未审判定罪,甚至可能被释放,就是因为美国复杂的司法程序保护他。而我们这里的律师都常常自身难保。再次,《爱国者法案》从制定到实践,有不同权力机构的横向制衡。如对嫌疑人进行窃听,需要独立的法院批准方可实施。又如其中原有&秘密搜查&条款,但有法官以违反宪法第四修正案为由拒绝适用,导致后来修正了这一法案。最后,《爱国者法案》备受社会各界的批评,诉讼不断,甚至&美国图书馆协会&都决议谴责,认为要求查阅嫌犯借阅记录的做法侵犯民众隐私&&总之,在权力制衡和民众关注下,其每一个条款实施都举步维艰。同一个法案,在缺乏制衡和批评的环境里,可能是给公权发了一张畅通无阻的通行证。这当然不是说《爱国者法案》没有问题,而是两者出台背景、适用范围和程序、舆论环境都很不同,混淆两者,不过是又一次运用&合同异&大法。
  西谚云:不要让&最好&成为&更好&的敌人。意思是80分不完美,60分也不完美,但不要因为80分不是100分而否认从60分进步到80分的意义。不过中谚却说:五十步怎么可以笑百步?要我说,五十步怎么不可以笑百步,九十九步都可以笑百步。人类文明的进步靠的就是点点滴滴的努力,大的进步值得大的肯定,小进步值得小肯定。别说什么&关了灯都一样&,21世纪了,为什么总要关着灯呢?
刘瑜《他也可以是我》
刘瑜《法治何以可能》
&& & & & & 十年前中国一位政治学者提出一个概念&咨询型法治&,核心思想大致是中国需要法治,但不需要民主。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是,国家威权主义者们的这个流行观念与 经济放任主义者们不谋而合&&虽然他们在经济观念上大相径庭,但在政治上却殊途同归,都信奉&要法治但不要民主&。
&&&&&&&&&&& 法治当然是诱人的,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是:在民主不够深入的情况下,法治是否可能?最近几个拆迁案例似乎都对此打上了问号。一个例子是上海的&钉子户& 潘蓉,虽然有《物权法》高高在上,却仍难逃住房被强拆甚至丈夫被关押的不幸;一个是也来自上海的孔东辉,虽然有已经颁布一年多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信息 公开条例》,却在要求政府公开相关拆迁信息时处处碰壁,甚至在起诉失职部门时被告知&没有原告资格&;更不用说另一个相关报道:河北农民王秀珍为暴力拆迁 之事上访时,被镇领导呵斥:&有事别找我,跳楼去五楼&。在这些案例中,都不能说这些被拆迁户在申诉时&无法可依&,但是&有法可依&并不意味着&有法必 依&,这又是为什么呢?
&&&&& 一个国家威权主义者和经济放任主义者都经常忽略的事实是:权利的前提本质上是权力,在权力失衡的情况下,法治往往成为泡影。这其实不难理解,一个手无寸铁 的人和一个拎着手枪的人谈&权利&,那个持枪者为什么要理会那个手无寸铁的人呢?如果那个手无寸铁的人是个会下金蛋的母鸡,也许持枪者还可以考虑和他&交 易&,如果对方既无寸铁又无寸金,作为理性人,实在看不出持枪者为什么要放下武器交出权利。英国&&这个被视为法治典范的国家&&其法治传统的形成并非因 为国王的良心发现,或某知识分子上书要求&咨询型法治&,而是因为国王和议会的权力制衡,而这种制衡之所以可能,又是因为议会里的贵族们一不做、二不休, 关键时刻拿起了武器。最近网上流行的一句话也许可以用来理解权利和权力的关系:社会跟政府讲道理,政府就跟社会耍流氓;社会跟政府耍流氓,政府就跟社会讲 道理。
&&&&& 在现代社会,权力制衡的实现显然不必要如此兵戎相见&&选举就是一个很好的权力平衡装置:不能用枪把独断专行者打下来,至少有可能把他给选下来。当女性有 了选票,女权才变得有意义;当农民有了投票权,他才可能对公然歧视性政策说不&&对民主也许可以有各种各样的理解,其中之一是它是,而且仅仅是,一种权力 平衡装置。这种平衡性也许不能保证法治,但至少使它变得更可能。当然,&平衡&指的不仅仅是用民众权力来平衡政府权力,民众权力本身也需要司法独立、专家 知识、市场自由等力量来平衡。但在目前民众权力和政府权力对比悬殊的情况下,谈论民主的危害显然是饿着肚子在发愁吃得太饱怎么办。
&&&&& 固然,民主不能包治百病,甚至可能带来诸多问题,比如传说中的&多数暴政&。但是在现实的代议民主制中,民主很少作为一种&光秃秃&的权力机制运行,它往 往是浸润在各种错综复杂的权力机制当中,比如阶级(有些阶层由于经济实力具有更大的政治影响力),比如组织(有些人群组织程度高),比如教育,比如&文化 霸权&,比如三权分立&&正是不同权力机制的相互作用,导致&多数&的人数优势往往在代议民主中被冲淡甚至抵消。一个简单的例子:如果现代民主仅仅是个人 数游戏,就无法解释仅占美国人口1.7%的犹太人为何在美国如此有权有势。
&&&&& 那么新加坡呢?&要法治不要民主&派最喜爱的例子似乎就是新加坡。且不说新加坡的人民行动党在本党利益受到威胁时,向来不惮于无视法治,比如屡屡动用诽谤 罪来打压反对派,也不说新加坡现在已非严格意义上的专制国家,被很多人认为是&混合政体&而不是&专制政体&,关键是新加坡这个独特岛国的经验缺乏普遍 性:它在独立之前有100多年的英国殖民史(而在这个殖民史之前新加坡几乎就是块荒地),不但其文化被英国的法治传统浸染,而且殖民者的强大导致了一个 &弱国家弱社会&传统,由此形成另一种意义上的权力制衡;它作为一个小国不存在中央地方关系,因而自上而下的制度监督成本很低;它高得惊人的公务员工资被 很多新加坡人批评为&公开透明的腐败&;与农业经济形成的集权体制相比,它的贸易经济导致了不同的政治和社会结构&&把新加坡经验普遍化,无异于刻舟求 剑。对于一个人口众多、社会结构复杂、专制传统深厚的国家来说,潘蓉孔东辉王秀珍们追求法治的机会,现在恐怕还是来自民主的深入。
刘瑜《他也可以是我》
刘瑜《其实不一样》
& & & &据说战国时期有一个学派叫&合同异&,认为&天与地卑,山与泽平&,万物看起来不同,其实都一样。这个伟大的&辩证法&可了不得,谁要是熟练掌握了它,辩论就能无往而不胜。请看:
  &你不也吃肉吗?有什么资格批评归真堂活取熊胆?其实都一样。&
  &我们这公款消费几千亿,但有报道称奥巴马全家度假也花费公款几百万。官员乱花钱,其实都一样。&
  &我们是限制言论,但是维基揭秘一出来,西方政府不也气急败坏吗?政府都想控制言论,其实都一样。&
  &看守所神秘死亡和刑讯逼供是存在,但是美军的伊拉克监狱虐俘案呢?监狱虐待犯人,其实都一样。&
  一句话,我站在粪坑里,所以我脏;你手里有泥巴,所以你脏。我们都脏,本无不同。&天与地卑,山与泽平&,哦耶。
  一味&合同异&,要点就是否认量变之间的差异,否认差异就是否认了进步的可能性和必要性,从而为一切落后进行辩护。岂止否认,还要嘲讽。我仅仅是&坏&,你又&坏&又&虚伪&,我是真小人,你是伪君子。我呸!
  最近网上热议新刑诉法草案第73条时,我们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句式:美国不也那么那么吗,我们就不能这么这么吗&&其实都一样。
  73条中最有争议的是&指定居所监视居住&内容。该条规定,&对于涉嫌危害国家安全犯罪,恐怖活动犯罪&&&的人,可对其进行&指定居所监视居住&。有人担心,这可能导致作为党纪的&双规&被司法化,甚至可能使收容审查死灰复燃。毕竟,&危害国家安全&是个含糊的字眼,在权力缺乏制衡的情况下,权力机构打击异己甚至官员公报私仇时,完全可能用这个罪名。
  这种疑虑本是现代公民对公权可能被滥用表达出的健康警觉,但有法学家说了:美国不还有《爱国者法案》吗?我们怎么就不能有73条?于是翻出《爱国者法案》里&可对恐怖分子嫌疑人进行无限期拘留&的条文。你看你看,天下乌鸦一般黑。
  在应该学习他国长处的时候诉诸&国情&,在为本国不足辩护的时候却诉诸&普世&,还真是辩论中的制胜法宝。好比一个孩子,在小明学习的时候,说&我肚子疼,不能跟小明一样学习&;在吃垃圾食品时却肚子不疼了,说&你看小明都吃了&。问题是,这是一回事吗?
  首先,《爱国者法案》出台于&9&11&后,是明确地针对恐怖分子嫌疑人和资助者的法案,政府几乎不可能用它来打击美国内政的批评者。在那里,&国家安全&与&政府安全&是不可混淆的两码事,而在这里,两者常混为一谈。其次,有相应的法律保护嫌犯。&9&11&袭击中的嫌犯&第20个劫机者&&&因偶然原因没能实施袭击的卡塔米&&至今仍未审判定罪,甚至可能被释放,就是因为美国复杂的司法程序保护他。而我们这里的律师都常常自身难保。再次,《爱国者法案》从制定到实践,有不同权力机构的横向制衡。如对嫌疑人进行窃听,需要独立的法院批准方可实施。又如其中原有&秘密搜查&条款,但有法官以违反宪法第四修正案为由拒绝适用,导致后来修正了这一法案。最后,《爱国者法案》备受社会各界的批评,诉讼不断,甚至&美国图书馆协会&都决议谴责,认为要求查阅嫌犯借阅记录的做法侵犯民众隐私&&总之,在权力制衡和民众关注下,其每一个条款实施都举步维艰。同一个法案,在缺乏制衡和批评的环境里,可能是给公权发了一张畅通无阻的通行证。这当然不是说《爱国者法案》没有问题,而是两者出台背景、适用范围和程序、舆论环境都很不同,混淆两者,不过是又一次运用&合同异&大法。
  西谚云:不要让&最好&成为&更好&的敌人。意思是80分不完美,60分也不完美,但不要因为80分不是100分而否认从60分进步到80分的意义。不过中谚却说:五十步怎么可以笑百步?要我说,五十步怎么不可以笑百步,九十九步都可以笑百步。人类文明的进步靠的就是点点滴滴的努力,大的进步值得大的肯定,小进步值得小肯定。别说什么&关了灯都一样&,21世纪了,为什么总要关着灯呢?
刘瑜《贵族范儿》
  时不时和朋友讨论,为什么很多颇有学识的人,甚至有欧美留学经历的人,那么敌视自由民主制呢?不少朋友断言:利益呗,哪有什么真诚的观念,不过是逐利而动而已。&
  我倒不这么看。我向来不愿假定与我观念不同的人道德水准在我之下,总觉得这个解释过于轻松&&所以可疑。对上述现象,我有N种解释,其中一种是:自由主义的核心要旨太浅显,门槛低,不能满足很多知识分子的精神贵族需求。&
  难道不是吗?自由主义不就是说&只要别害人,自己想干点啥就干点啥,别人想干点啥也别拦着&嘛,这道理我外婆都知道,还需要一个知识分子穷尽一辈子&研究&?何况斯密洛克密尔几百年前都说过了,21世纪了还拾人牙慧,是不是有点寒碜?前两天石康君还在微博说:&其实我们都知道,看洛克是根本不需智力的??&还读洛克,你就自卑去吧。&
  民主就更不用说了。无论是经济上的自由放任主义者,还是儒家复兴主义者,大多谈到民主,简直是要捂起鼻子绕道走的:民主?这个瘟神与以下病毒联系在一起:暴民、庸众、羊群效应、乌合之众、多数暴政??人家是每天站在窗前细细品味着自己智力优越感的人,怎么能跟&民主&这么下里巴人的事物联系在一起?&
  总之,这些智力上的&贵族范儿&,不屑跟自由民主派玩。要搞就搞点德国18世纪神学&&英美就别提了,也就德国思想家还值得一搞,或者新新新儒学,总之我们研究的这些东西,全球能搞懂的人一般不超过20个,如果都有200人懂了,那就掉价了。懒得搞研究也没关系,整点不屑于谈论时政的文艺精英范儿,读点卡佛听点古典音乐&&时政?那是臭不可闻的&公知&才谈的事。&
  在各种肯定思想水准的褒义词中,有一个我一直不大懂的词汇:深刻。这是指晦涩难懂吗?生僻复杂?引经据典?我眼里只有两种思考者:一种是思考真问题的,一种是思考伪问题的。坚持思考真问题,并坚持问题的答案不在其标新立异、而在于其合情合理,这就是我眼里的深刻。或者说,在必要的时候坚持简单即深刻。&
  在陡峭的知识高峰面前坚持&外婆都懂&的常识感,确实有些难度。&
  昨天谈论公民权利,今天谈论公民权利,明天还是谈论公民权利,说来说去就这么一件事,能不能弄点新鲜的?问题是,如果昨天强拆,强调公民权利是头等大事;如果今天发生的事情是刑讯逼供,强调公民权利还是头等大事;明天发生的事情是城管打人,强调公民权利依然是头等大事。道理的意义不在于它能创造多少美学上的新鲜感或者提供多少智力上的挑战,而在于它在多大程度上回应现实中的真问题。知识分子不是好莱坞恐怖片导演,在设计出3600种谋杀现场后,接下来的任务是设计第3601种。早就厌倦了强拆、逼供、城管这些话题?可惜,这些现象并没有因为你高雅的疲惫而销声匿迹。&
  最近广电总局刚发布电视剧制作方面的&六点要求&&&不能夸大家庭矛盾、不应改编网游云云。面对这样的禁令,我想自由这个话题远未过时;目睹今年以来乌坎、什邡民众艰难的维权之争,我想扩大民众政治参与的制度化渠道也还是当务之急。如果现实进步太慢,一个思考真问题的人只能不断敲击同一堵墙,做个唠唠叨叨的&祥林嫂&。如果祥林嫂无法追上你螺旋式上升的审美品味,对不起,你还是去冰淇淋店吧,那里有38种口味任你挑选,一种比另一种更精致。&
  前一段读到过一个儒家学者们的&儒家宣言&,要我说那篇文章可是拉菲味十足,说是中国应有一个由儒家学者领导的&通儒院&代表天,一个各界精英的子女组成的&国体院&代表地,最后才需要一个选举产生的&庶民院&代表人&&这个治国方案概括起来说就是:&我吃大苹果,你吃小苹果。&我并不那么反对贵族范儿,最近读罗马史读到贵族体制的部分甚至有些感动,说是罗马的贵族虽享受更多的权力,但打仗时也身先士卒,流更多的血汗。这种将责任感和精英地位联系在一起的贵族范儿,似乎更靠谱一些,不似我今天在中国看到的贵族范儿:把冷漠当品味,把懦弱当清高,忙不迭地抢&大苹果&,又迫不及待地鄙视普通人&&好像脖子仰着仰着,个子真会长高一样。
刘瑜《肩负自由的疲惫》
 两年前刚当选时,奥巴马是美国人民&&不,世界人民&&的奥特曼。大家都期待着他能从&怪兽&布什手中拯救美国。然而,近70%的支持率,两年之后,滑到了43%。当年他对着如痴如醉的民众高呼:Yes,we can。今天,美国失业率居高不下、反恐战争久拖不决,民众无精打采地看着他说:No,you can't。
  遭遇支持率危机的,不仅仅是奥巴马。日本菅直人内阁的支持率据说在11月初再创新低,只剩27%,而法国萨科奇的支持率最近就一直停留在25%。其他民主国家或地区也好不到哪里去。在这场角逐&最不受欢迎领袖&的激烈&竞赛&中,没有最衰,只有更衰。
  相比之下,另一些国家的领导人则惬意得多。比如,全国只剩一家反对派报纸的俄罗斯,普京的支持率就高达77%;公共权力已被逐渐个人化的委内瑞拉,查韦斯的支持率稳定在60%左右。
  这是不是说明,西式民主制度已经日落西山,而俄罗斯模式或者查韦斯模式在蒸蒸日上呢?如果西方政府动辄陷入合法性危机,我们有什么必要紧赶慢赶去跳这火坑呢?据一项调查,在美国,表示&非常信任政府&的民众已从1966年的42%降至2000年的14%,&非常信任国会&的民众从42%降至13%。同一趋势也出现在几乎所有其他发达国家,而且一年四季都在&民怨沸腾&。
  没有掉入这个政治陷阱,我们简直应该弹冠相庆。
  但,有没有一种可能,在一个地方,人们觉得刘嘉玲不够美,是因为他们把李嘉欣作为衡量标准,而在另一个地方,人们觉得凤姐很美,是因为他们把小月月作为衡量标准?就是说,是衡量标准的不同,导致人们形成错觉:&凤姐要美过刘嘉玲。&至于为什么有些地方用李嘉欣作为衡量标准,有些地方用小月月做标准,有一种东西叫做&意识形态&,某些意识形态告诉民众&政府仅仅是民众的雇员&,而另一些意识形态则教导我们,&你都有裤子穿了,还不赶紧感谢政府。&
  政治学里有一个词叫&批判性公民&。根据这个理论,随着一个国家经济社会发展,民众权利和尊严意识提高,他们会变得越来越饶舌。这些饶舌民众的基本特点是:大惊小怪、小题大做、不依不饶、一哭二闹三上吊。什么?法定退休年龄从60岁升到62岁?岂有此理,游行去。燃油税要涨7毛钱?天理难容,抗议去。政府要砍掉一半的大学生助学金?欺人太甚,扔臭鸡蛋去。
  罗素说,所谓民主,就是选一个人上去挨骂。
  所以在一个真正的民主社会当政治家,简直就是活雷锋。&忘恩负义&的批判性民众,看到的永远是你做错了什么,而不是你做对了什么。奥巴马为刺激经济,辛辛苦苦减了1000多亿美元的税,结果调查显示,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的美国人意识到他们被减了税。相比之下,他要给5%的高收入者加税,火星人都赶来抗议。好莱坞明星朝三暮四那叫风流倜傥,放在政治家身上那叫不要脸。经济学家没有预测出经济危机那叫谨言慎行,放在政治家身上那叫蠢货。CEO们用股东的钱吃香喝辣那叫商业拓展,政治家哪怕旅行借住富豪朋友的别墅都可以是惊人丑闻。
  但同时,正是&批判性公民&的警觉,在推动政府完善公共服务。正是民众对政府的不信任,在把这个政府改造得越来越值得信任。这也是为什么在民主国家,民众对政治机构的不信任日渐加深,但这些国家民主制度的质量都稳居前列。换句话说,民众对政府一定的不信任恰恰成了政治健康的表现。
  不幸的当然是奥巴马们。他们每天被群众雪亮的目光翻来覆去地烧烤,做错一件事就随时可能把做对的九十九件事给一笔勾销。但&试图享受自由的人,必须承受肩负自由的疲惫&。
  当然,如果权力的本意是&当官&,是吃住可以报销,出门前呼后拥,那么批判性公民确实招人讨厌。我不知道与&批判性公民&相对的叫什么,也许可以叫做&给力型公民&。他们永远心怀感恩面带微笑,有人喊&狼来了&,他们心怀感恩面带微笑;面对一地的羊骨头,他们还是心怀感恩面带微笑。也是他们说,现代社会的一切问题其实都只是&心态问题&。■
刘瑜《今天您施密特了吗?》
  如今房地产商卖房子,策略之一是给楼盘起洋名。而现在的学者们也深谙其道。比如,明明是推销专制思想,你绝不能上来就&董仲舒说过&或&张春桥指出&,你得说什么呢?你得说&施密特说过&。
  施密特是谁?你可能会问。其实这个施密特,无非是希特勒第三帝国时代的姚文元而已。此公1933年加入纳粹党并被任命为纳粹法学联盟主席,&二战&后差点在纽伦堡受审,并从此被禁止在德国任教职。就是这样一个人,半个世纪后被一群中国学者当做思想界的最新款LV包,挎在胳膊上炫耀,真是情何以堪。
  关于施密特,我国著名学者某某某和某某某写道:&在施密特看来,自由主义的毛病,就在于相信或幻想敌人可以被转化或化解掉&&自由主义者相信和平、理性、自由讨论和互利交换,但政治问题最内在的核心,是保卫自己的存在方式,是击退敌人。&&当政治陷入到施密特所说的非常状态时,没有任何合法的力量可以挽救宪政民主体制&&换句话说,主权不服从宪政状态,而是在关键时刻拯救宪政状态&&在敌人与朋友之间,不存在自由的问题,只有暴力和征服。&&把宪政搞成自由主义的法治形式,根本误解了政治形式的实质。施密特的决断论的含义是协调或并置政治原则和自由原则,强决策的国家并不缩减任何市民社会的自由成分&&看不到自由主义国家中的政治(划分敌友)现实,要么是幼稚的,要么是自欺欺人。&篇幅所限,只能挂三漏万。
  仔细一读,这些言论大同小异,无非是:当社会矛盾激化时,理性辩论可能就没用了,而需要&主权者&分清敌我,借助于强力打击敌人。但如果我是上述学者们课堂上的学生,肯定忍不住举手提问:
  第一,我能理解&理性辩论&有不够用的时候,但谁来决定什么是需要&主权决断&的&紧急时刻&?1957年反右时情况够紧急吗?1959年庐山会议时紧急吗?1976年四五运动时紧急吗?如果&主权者&可以无中生有地制造&紧急时刻&,怎么办呢?第二,如果政治的本质是&分清敌我&,那谁来以及怎样辨别敌我呢?斯大林揪出了富农,我们曾经揪出了&地富反坏右&,为了继续讲政治,下一步我们该揪谁呢?第三,就算&紧急时刻&可以为强权辩护,那么,如果政府可以&强权&人民,霸权国家&强权&弱国怎么办呢?如果B压制A是对的,为什么C压制B就是错的呢?第四,&主权者&是谁呢?某阶级成员吗?某党派成员吗?公民吗?按什么标准认定?
  其实,把施密特推到极端,就是暴君或暴民可以任意指定&敌人&、捏造&危险&,继而以&决断&的名义实行暴政,而这正是20世纪极右和极左极权悲剧的逻辑链条。这样一个逻辑上漏洞百出、伦理上早已破产的理论,竟然被一大群中国学者作为学术地沟油回收过来,炒出油光滑亮的论文和书籍,这次第,怎一个唐骏读博。
  施密特的问题意识当然不是没有道理:自由讨论有力不能及之处,迫不得已时甚至可能依靠暴力解决政治冲突(比如美国南北战争)。但诉诸强力的前提是&迫不得已&,即所有的对话空间都已被开拓和穷尽。
  换句话说,只有在罗尔斯的&公共理性&和哈贝马斯的&有效沟通&被穷尽的地方,施密特才可能有意义。但是在自由讨论仍极不充分的情境下讨论自由的限度,在罗尔斯和哈贝马斯都没出现的中国大谈施密特,好比一个300斤重的胖子刚减肥30斤,就开始对&他会不会太瘦了&这种&紧急状态&喋喋不休,问题意识错位到哪儿去了呢?直把加州当汴州了吧。
  有趣的是,中国很多施密特迷都是反西方霸权的民族主义者。作为民族主义者,却如此钟情于用生硬的翻译体语言、晦涩的西方文本、掉西方书袋的方式来说教中国人,不得不说有几分吊诡。
  我说,爱国能从爱汉语的轻盈灵动、从直视普通中国人的经验世界开始吗?你能想像一群当代德国学者凑成一堆,在那儿一边引用康有为捍卫德国,一边又对东方怒不可遏吗?这个画面如此拧巴,其实,在北京从朝阳区到海淀区,是可以不绕道阿尔卑斯山的,坐地铁10号线就行。
刘瑜《没来的请举手》——From &观念的水位&
 因为时不时发点牢骚,被一个朋友教育:&中国现在发展得很好呀!你看&&&她顺手往窗外一指,&比国外很多地方现代多了!&
  我承认,虽然空气能见度有限,顺着她的手指,我的确看到窗外很多熠熠发光的高楼大厦。岂止如此,还有车水马龙,完全可以用&惟余莽莽、顿失滔滔&来形容。此外,我还常在路边看到打太极的老太太、打篮球的少年以及卖烧烤的路边摊。如果张择端还活着,这些景象足够他再画一幅现代版的《清明上河图》。
  正为自己的消极心态感到羞愧,我突然想起了以前读到的一个笑话。这个笑话说的是,老师对着全班学生点名:&没来的请举手。&
  我问这个朋友:你知道韩颖吗?她说不知道。我只好跟她解释:这是北京海淀某地的一位女性,因为独立参选地方人大代表,被跟踪被骚扰甚至被殴打,而这只是今年受到打压的诸多独立参选人之一。
  我又问:你知道雷金模吗?她说不知道。我又只好跟她解释:这是一位普通的尘肺病人,因为没钱治病现在岌岌可危,而这只是无数得不到医保救助的尘肺病人及其他病人之一。
  我又问:你知道有农民因维权而死吗?她说不知道。我只好跟她解释:有一位村民在维权事件中与政府发生冲突,在看守所&突发疾病&死亡,而这只是神州大地上诸多&神秘看守所死亡&事件之一。
  我一口气列举了十来个我的朋友从未听说的人,都是这个欣欣向荣的时代里&没来的人&。因为可能影响社会稳定与发展的形象,所以关于他们的信息总是模糊不清&&虽然互联网上偶有透露,但相关信息总是倏忽即逝。又因为这是一个大众媒体的时代,所以如果他们不曾在大众媒体上存在和停留,那么他们就几乎相当于不存在。 这当然不是说《清明上河图》上画的车水马龙是假的,但车水马龙的背面,还隐隐浮现着另一个不那么豪迈的世界。
  &这些都是发展中的问题,毕竟要看时代的主流!&我的朋友说。到底什么是时代的主流,我不大清楚。我只知道当一个人得了胃溃疡,医生不能视而不见,安慰他说:要看身体的主流嘛,除了胃,你的其他器官全都是好的!
  据说知识分为三种:你知道的,你不知道的,以及你不知道自己不知道的。韩颖雷金模们对于我这个朋友,大约就属于她&不知道自己不知道&的那一类知识。因为不知道自己不知道,尽管性情善良,她甚至没有翻到《清明上河图》的背面去看看的冲动与好奇。因为不知道自己不知道,她相信北京五环内的所见所闻,就是&时代的最强音&。也是,在人类不知道火星的存在的时候,没有人会好奇上面都有些什么。
  在一个信息传播受限的社会里,坐井观天几乎是认识的必然趋势。开着新添置的汽车,住着新装修的房子,手里捧着三十块钱一杯的咖啡、另一只手举着iphone的人,的确会困惑:你说你都吃得起麦当劳穿得起七匹狼了,还嘟嘟囔囔,是不是太忘恩负义了?
  除非你意识到中国不仅仅存在于都市的&五环&。在海水的深处,阳光未曾照耀之处,还有韩颖雷金模们,并且每一个已知的韩颖雷金模们,很可能还对应无数我们尚未知晓也无从知晓的韩颖雷金模们。在苍苍莽莽的雪地里,要保持对那个被遮蔽世界的知觉,你得不断提醒自己不要睡着不要睡着不要睡着。
  这个道理听上去简单,却未必人人知晓。上世纪三十年代初,英国作家萧伯纳访问了苏联,被领着参观了种种社会主义成就后,他回到英国发表文章,驳斥了各种&污蔑苏联建设伟大成就&的言论。&我们想证实,没有任何证据表明那里存在着经济奴役、匮乏、失业。在所到之处,我们处处看到充满希望和热情的工人阶级。&事实上,就在他参观苏联前后那几年,强制性农业集体化导致了约七百万人在饥荒中死亡。
  无独有偶,写作《红星照耀中国》的斯诺,在一九六〇年和一九六四年两次访问中国后,也将关于中国发生了饥荒的传闻驳斥为&冷战宣传&,他表示:&我在中国没有看到饥饿的人,绝没有像过去那样的饥荒。&你看,没来的人都没有举手,大家都在这里,这样多么好。
刘瑜《恶之平庸》 ——献给盲侠
  &在网上找到这个人的照片后,我曾仔细端详他的脸:细长鼻子,略带鹰钩,眼睛不大,但是深,棱角分明的下巴,薄嘴唇。脸上挂着一丝微笑,几乎透着善意。这样的人,欧美大街上到处可见。但他又不是普通人,他叫阿道夫&艾克曼,曾经作为纳粹高官参与屠杀犹太人。根据对这个人的审判材料,学者汉娜&阿伦特写过一本书《艾克曼在耶路撒冷》,不过此书的副标题更有名:关于恶之平庸的报告。
  &恶之平庸&。通过这个词,阿伦特想表达的是:艾克曼&&很可能也是绝大多数纳粹分子&&并非恶魔或者变态,从他交待的材料及心理医生的诊断来看,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正常人,几乎可以说是&可怕的正常&。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在特殊时代,无动于衷地杀害成千上万人。
  &是纯粹的不假思索让他成为了当时最大的罪犯之一。&阿伦特写道。&不假思索&的意思是,当上级命令传达下来,下级就去执行。如果有一天有人追究罪责,下级就说:&我只是在执行命令而已。&&&多么合理的解释,几乎应该表彰其敬业精神了。
  最近我常想起&恶之平庸&这个词,原因是近期发生的事情:一个盲人,在一个村子里,被封锁在家,既不允许出来,也不允许别人进去。但凡有人去看望,就被暴力驱赶,以至于有人称,该村已成了中国的探险胜地。
  这个事情中,最令我好奇的,是那些参与看守盲人和暴力驱赶来访者的底层公务人员或雇佣来的打手。这些人昼夜看守着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家庭,对前仆后继的&探险者&轻则驱赶,重则殴打。我好奇的是,是什么力量在支撑这些&普普通通的人&如此顽强地守在那里?如果仅是为钱,是什么说服他们,那份看守的报酬比那个盲人的权利更重要?他们有没有其他途径,可以更安心地挣到维持生活的费用?
  我相信,他们是&普普通通的人&,正如山西黑窑案中,那些每天路过黑窑但从未想到举报的人是&普普通通的人&一样。电影《盲山》里,那些联合起来看守被拐卖女孩的村民是&普普通通的人&;福建三网友案中,给三个网民因言定罪的法官们是&普普通通的人&??我能想象,这些人爱打麻将,爱看《还珠格格》,要是路上碰见个问路的,没准还会热情指道。
  西谚云:&没有一滴雨会认为自己造成了洪灾。&当一个恶行的链条足够长,长到看不到链条全貌时,每个环节的人都有理由觉得自己很无辜。普通人甲,不过是给犹太人做种族登记的小办事员;乙是奉命把犹太人从家里驱赶到隔离区的警官;丙则是把犹太人赶上火车的乘务员;丁只是维持集中营治安的保安;戊是负责收尸的清洁工??凭什么让他们对这些人的死负责呢?他们不过是一个巨大机器上的小螺丝钉而已。但是,让希特勒一个人负责吗?600万人呢,他一天杀一个,也得杀一万多年。
  斯坦福大学心理学家津巴多曾经做过一个著名的&斯坦福监狱实验&。24名学生随机抽签,一半当&狱卒&,一半当&犯人&。结果在一周的角色扮演过程中,演狱卒的学生越来越残暴,演犯人的则越来越卑怯。短短一星期,哪怕是一个实验的环境,角色感就可以改造人性,这事想想真叫人不寒而栗:现实中,有多少人经年累月地藏身于各种制度化的角色中,而其人性又在角色不断内化的过程中被劫持到了哪一个星球?
  用角色开脱恶行,便利在于那个角色中的&我&不再是我,而仅仅是&他&:张警官,刘处长,陈法官??如果是站在村口的无名小卒则更好,因彻底的匿名,就意味着彻底的责任豁免,所以&我&可以从恶如崩。而所谓人性觉醒,是从自己隐身的集体中抽身出来,恢复成独立、完整并为自己行为负责的个人;是从角色的深井中一点点爬上来,看到雨滴如何汇成洪水。
  今天仍有无数&不假思索&的梦游者在制度的催眠下游荡。然而,哪有什么抽象的制度?甲乙丙丁戊,你就是制度,舍此,制度只是一张一捅就破的纸而已。在中国农村长期支教的德国人卢安克,说过一句朴素又闪光的话:&文明就是停下来,想一想。&是&停下来,想一想&,还是嵌在制度机器里,继续&不假思索&地转下去,对于所有普普通通的人,这是一个问题。
刘瑜:不知道与宁可不知道——《观念的水位》
& & &7&23&动车追尾事件后,微博上对有关部门的反应骂声一片。我和一个朋友就下面这个问题进行了讨论:&有关领导&知道这些群情激愤的声音吗?朋友认为:&他们&当然知道,点击微博观察民情,不就是举手之劳吗?再说了,&他们&不点击,&他们&的秘书、家人肯定会点击,然后再向&他们&汇报。我的看法却是:&他们&中很多人可能真的不知道,或者不那么知道。
  认为&他们&可能真的不知道网络上的激愤程度,是因为我相信一个叫做&理性无知&的理论。这个理论认为:当&无知&合乎人们的&理性&时,人们可能会努力保持这种无知,刻意逃避可能会干扰这种无知的信息。
  &理性的无知&最早是一些学者用来形容美国选民的。有调查表明,美国很多选民非常无知,比如,大约一半美国人不知道每州有两个参议员,四分之三不知道其任期;约一半美国人不知道代表本区的众议员是谁,四成不知道本区的参议员是谁&&这些数字自有民意调查以来,竟一直相对稳定。有学者指出:这种无知对于选民是理性的&&一张选票能改变整个选举结果的可能性极小,为了这张选票而投入大量时间精力去了解政治实在太不划算。在我看来,这一理论可以解释的不仅仅是选民的无知,理性的内容也不仅仅是时间精力的投入产出分析。刻意的无知可能带来丰厚的利益报酬,在这里,无知是一种精明。选择性的失明则可能带来意识形态上的自我保护,在这里,无知则是一种逃避。
  &打开Fox新闻频道不也就是举手之劳吗?你认识的美国左翼有几个会愿意举起电视遥控器,打开那个频道?&我给朋友举例说。Fox新闻是美国公认的右翼频道,同理,美国右翼又有几个愿意买左倾的《纽约时报》呢?《纽约时报》可不贵,一个星期天天送也就5.85美元,现在电子版更便宜,降到每周3.75美元。
  所以,即使是在信息自由、充分的社会,人们对信息的关注和吸收也往往是选择性的。我曾经写过一些观察美国政治的文章。有读者曾问:你写这些是不是很容易,把在美国看到的事情给描述一下就行了?我答,可能不像你想象得那么容易。很多留学生出国之后关注国内&超女&选拔,远胜于关注美国国会辩论,还有很多干脆顺着我们从小被灌输的意识形态框架,看见的永远只是&美帝&如何横行霸道,而不是这个国家的政治运作机制。一个人&看到&一个事物并不等于他能&看见&它,人们往往需要穿过重重意识形态才能看见自己所看到的东西。中文里有个更简洁的词,叫做&视而不见&。
  理性的无知,中国人当然不陌生。最极端的例子是大跃进。农民自己就是种地的,岂能不知&亩产万斤&的荒谬?科学家有基本常识,又怎会不知土法炼钢炼出来的都是什么东西?各层干部炮制假数据,又怎能不知&大好形势&后面的巨大灾难?至于毛主席,总有人用&他被下面的人给蒙蔽了&来为之辩护,要我看,与其说他不知道,不如说他不想知道。这个情境里,对于一些人,无知可以带来利益;对于另一些人,无知可以带来安全;对于还有一些人,无知则可以满足其意识形态的偏执。在这里,无知就像一块大肥肉,各路苍蝇、蚂蚁、豺狼可以蜂拥而至各取所需。
  今天的中国与大跃进时代当然不能同日而语,但精明的无知和自我保护式的蒙昧依然盛行。一位&体制内&的退休长者曾告诉我,他认为,他们那一代人之所以有的人很开明有的人很保守,&一个重要的区分点就是上网还是不上网&。上不上网,说起来只隔着点击一下鼠标这个简单的动作,但这个动作里包含的,却是一个人从成见里出走,与自我诀别,从温暖机舱跳向未知大地的巨大勇气。
  万一降落伞打不开呢?他们可能担心。于是他们继续待在温暖的机舱,对大地上的声音充耳不闻。于是&群众&当中,出现了一群越来越&不明真相&的领导。现在,令人担忧的是,那些坐在机舱里的人,和那些大地上的人,他们携带着各自眼中完全不同的世界,正在高速接近。有一些事实,那么多事实,我们知道,但他们不知道我们知道,而我们不知道他们不知道我们知道&&这样两个疾驰的世界互相追尾时,该是怎样的场景?
刘瑜:给理想一点时间——《观念的水位》
& 你相信头脑还是心灵?一次聊天中,一个朋友问。&
& 我说我相信时间。&
& 在总结国民党大陆失败的原因时,一个经常被提及的原因就是&国民党没有展开土改,&因而失去了农民。相比之下,共产党这边土改搞得轰轰烈烈,打土豪,分田地,翻身当家做主人。农民分到了土地,于是参加革命保卫胜利果实。&
& 其实,严格说来,国民党在大陆期间也不是没有土改愿望。孙中山先生的&耕者有其田&理想众所周知,蒋介石政府也不是没有动作。从1930年颁布《土地法》到1946年《绥靖区土地处理办法》,从20年代末浙江二五减租运动,到蒋经国赣南土改实验,国民党并非没有意识到&平均地权&对于争取人心的作用。&
& 问题在于,与&暴风骤雨&的暴力土改相比,国民党政府不但土改力度小得多,而且理念上奉行的更接近和平土改。所谓暴风骤雨式土改,其实是自古以来农民起义的升级版,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统治,该杀杀,该分分。当然,既然是革命,就不单是起义,还有一整套革命话语和仪式来赋予其意义。于是&剥削&、&翻身&、&阶级斗争&这种陈胜吴广们没能想出来的词汇开始成为日常用语,于是有了&诉苦会&和&斗争会&这种&制度创新&。&
& 而所谓和平土改,核心即赎买,政府用土地债券从地主手里买地,再让农民用数年分期付款的方式从政府手里低价买地。好处是地主和农民可能双赢:农民最后得到了土地,地主则得到了资本。国民党在大陆期间没来得及、也无力大规模推广和平土改,到台湾后推而广之,结果帮助很多台湾农民实现了&耕者有其田&,而且加快了台湾的工业化进程。虽然中间也有诸多不公,但一批地主通过土改实现了资本的原始积累,转向工商业,推动了台湾经济起飞 。&
& 既然更接近双赢,为什么和平土改反而常常没有市场?仔细想来,无非是因为它&慢&。相比革命土改那种一夜之间&你的就成了我的&的变革方式,和平土改也许经济效果好,但是政治利润低。一颗钻石放在你面前,一个人告诉你,你现在就可以免费得到它,另一个人告诉你,你需要分期十年付款才能真正拥有它,你跟谁走呢?&
& 自由主义在整个20世纪被左翼或右翼激进主义围追堵截甚至一度节节败退的命运,甚至今天仍难以在民众中扎根扩散,根源也许就在于这个&慢&字。当激进主义向民众许诺立竿见影的变革时,自由主义许诺的只是漫长生长期之后的瓜熟蒂落。要造就翻天覆地的急速变化,激进主义的前提必然是&万众一心&、&同仇敌忾&,从而为一元化权威体制铺平了道路,而自由主义则意味着人人各自为政,只通过一只&看不见的手&形成合力。激进主义交给你一个救世主,而自由主义仅仅是将你交还给你自己。&
& 然而世上真有救世主吗?&一个强大到可以给你一切的政府,一定也强大到可以拿走你的一切&。50年代中期的集体化运动,正是对此的说明。钻石捧在手里还没捂热,后来通通交到国家手里。到50年代末,台湾农民开始实现&耕者有其田&,大陆某些地方却出现天灾人祸。那些不幸死于饥荒的农民是否想到,他们忍饥挨饿的痛苦与当年打土豪分田地的痛快之间,有种隐秘的联系。&
& 相信时间,就意味着相信除了千千万万人日积月累的努力,历史没有进步的捷径。对于渴望一夜之间得到解放的人们,这可真令人扫兴。&
& 在总结苏东转型之艰难时,一个解释是:制度也许可以一夜之间改写,但是企业家精神、商业头脑、市场意识,只有通过漫长的学习才能形成。对于急于宣布转型本身是个错误的人,显然又忘记了&时间&这个因素。20年后的今天,苏东诸多国家经济都逐渐步入了良性增长,再次证明时间的力量。众所周知,炖好一锅肉,油盐酱醋等调料固然重要,但&大火改小火慢炖&这个环节却总不可少。&
& 历史也许会以进两步、退一步的方式螺旋式前进,某代人可能会在那倒退的一步中度过倒霉的一生,但我相信在所有的专制者中,时间是最专制的那一个。很多时候,人类一不小心误会了自己,把自己想象得太过聪明,或者不够聪明,而时间总是不徐不疾地将误会澄清。&
& 1956年匈牙利政治风波后,总理纳吉因为失去&立场&而被判决绞死。在庭审中,他拒绝要求法庭宽大处理,并说:&我知道另一个纳吉审判会为我平反,总有一天还会有对我的重葬仪式&。日,&总有一天&到来了,匈牙利举行了纳吉的重葬仪式,10万民众参加了该仪式。&
& 纳吉相信时间,他赢得了胜利。
刘瑜:素什么质——《观念的水位》
很多人可能都意识到,一些具有中国特色的词汇很难译成英文,比如&突击手&、&不折腾&、&精神文明&、&班子建设&&&要是谁能译出&血染的风采&,那我简直想给他送一面锦旗。在此类词汇里,有一个就是&素质&。
 &中国人素质低,所以中国不应当&&&,这句话如此广为传播,以至于&素质&这个词前面少了&中国人&,后面少了&低&,&素质&这个词都显得缺胳膊少腿。但素质翻译成什么呢?译成&quality&似乎最合适,但仔细一想,如果把前面那句话译成&The quality of the Chinese people is low, so China should not...",显然不合适,因为这句英文再译回中文,就成了&中国人的质量很低,所以中国不应当&&&。这是赤裸裸的种族主义,肯定不是说这话的中国人的本意。
&一个词很难译成其它语言,肯定有很多原因。可能的原因之一,就是这个词所指向的现象本身其实含糊不清。比如&素质&,什么叫素质呢?直觉的解释是&文化水平&。但是最新人口普查显示,中国文盲率现在只有4.08%,远低于世界平均水平。另一项2009年研究显示,中国18.3%的25-34岁人口拥有大专以上文化程度,高于捷克(15.5%)、土耳其(13.6%)、巴西(10%)等诸多民主国家。可见中国人的文化水平怎么也不算低。
 如果&素质&指的不是文化水平。它还可能指什么?要不就是合作精神。据说中国人&一盘散沙&,这被视为中国人素质低的证明。社会科学里有个词叫&社会资本&,说的是人与人水平往来的粘性和密度。据一些学者论证,社会资本对于民主运转的意义,相当于机油对于机动车的意义。一盘散沙的社会,就是没有机油的机动车,开起来肯定稀里哗啦。
 且不说后来有不少学者对&社会资本&的政治后果进行质疑,就算&社会资本&多多益善,又有不少研究者指出,其实中国的传统并不是一盘散沙。传统乡土社会有着细密的社会交往网络和自治传统。村里需要修个路通个渠,各家各户常常商量着集资解决;张三和李四闹个矛盾,族长或者乡绅往往根据村规给摆平&&我在纽约的唐人街,看到已经离开故土上百年的中国社区,每到佳节还聚到一起舞个狮子敲敲锣鼓。所以很难说中国人基因里缺少凝聚力。
 反倒是&全能国家&一登场,宗族、社团、庙会这些个&封建糟粕&被强拆,人们日趋原子化,政治成了唯一的粘合剂。至今强大的政治体制还抑制着社会资本的积累。&散沙们&想结合起来组织个农会,太敏感。工会,政府不是已经组织了吗?非政府组织?可以,但先得通过48道手续&&所以中国社会散沙化不是强权的原因,而是其结果。如果我一边把你的腿铐住,一边说,看,你现在跑不起来吧,这证明了你没有跑步的能力,哦不,跑步的&素质&。这连&自我实现的预期&都算不上,这就是&自我证实的命令&。
 素质要不就是指规则意识?中国人不爱排队,乱闯红灯&&这些现象说明中国人素质差,所以中国民众需要&素质高&的精英群体给管束起来。成龙大哥所言&中国人是需要管的&,大约是这个意思。这些坏习惯我倒是深有感触,尤其是不爱排队这一项,有时我简直希望每个商场柜台前都能配备一名交警。
 但我也去过港台,也见过人口同样密集的港台市民自觉排队。既然他们也是中国人,说明规则意识这种&素质&也不是一遇到中国人就发生排异反应。更重要的是,就算中国民众的规则意识不足,实在看不出这如何就能推导出集权体制的优越性。集权体制的隐含前提是,&素质低&的民众需要&素质高&的官员去教化管束,但是放眼官员的素质,不免叫人胆战心惊。今天打开一张报纸,我们看到在一个官员因为贪污几百万锒铛入狱;明天打开一张报纸,又看到另一个官员因为贪污几千万而锒铛入狱;今天点击一个网站,看到政府强拆逼得某人上访;明天再点击一个网站,看到政府拆迁又逼得另一个人自焚。当然此类官员也许不具有代表性,但此类故事层出不穷却是事实。这倒提醒了我们如何理解民众缺乏规则意识:如果&上面&经常在工程招标中玩内部交易、在土地纠纷中不尊重法律、公款吃喝屡禁不止&&又怎么能指望&下面&毕恭毕敬尊重规则?一个随地大小便的人,如何教化别人不要随地吐痰?
 所以就算中国人的&素质&有问题,它更多地是源于制度,虽然也恶化制度。我当然不相信制度的变革可以一夜之间改变文化,但是制度的变革至少可以打开一个公共生活的空间,而公民素养的培养首先需要一个公共空间,就象学会跑步需要首先解开脚镣。那些说&中国人素质低,所以中国不应该&&&的人,也许可以考虑把这话改成&中国人素质低,所以中国更应该&&&。
刘瑜:民意与伪民意——《观念的水位》
& & & 在我听到的各种为大跃进辩护的言论中,有一类是这样的:当时人民的积极性很高啊,大炼钢铁一拥而上,人民公社热火朝天,多快好省建设社会主义,那是民意!
  对,还有人在给大跃进辩护,话说这是21世纪。
  同理当然也可以运用于反右,文革等。如果我们能穿越时空隧道,跑到1957年10月的中国做一个民意测验,问民众要不要引蛇出洞揭批反动右派,测验结果多半说是&要&。或者穿越到1967年1月去做一个民意测验,问民众应该不应该修理 &走资派&,给他们戴高帽游街批斗,估计民意也会万众一心地说:应该!岂止&应该&,他们还会在调查表里找有没有&再踏上一万只脚&这一选项。
  不奇怪。1936年到苏联去,大清洗也是民意。1939到德国去,打波兰也是民意。
  现在,假设我们是一场选美大赛中的裁判。主持人指着台上光芒四射的美女宣布:&你们有三个选择:你可以选择A,或者A,或者A。&
  哇,琳琅满目耶。
  什么?你想选择B?好的,谢谢你选择A。什么?你想选择B?好的,谢谢你选择A。
  有一种民意叫伪民意。在一个多元意见、选择自由不可能的环境里,民意只能被认作是伪民意。即使它是真民意,你也无从知道它是不是真民意。
  伪民意未必是假民意。它未必是数据舞弊,比如把35%的支持率用橡皮擦擦掉,改成95%。它也未必全然是政治恐吓的产物,虽然恐吓往往是其要素之一。在特定时刻,人们可能是真心地想要大炼钢铁、搞人民公社、支持大清洗、支持军国主义。1958年,当公社社员坐在堆出来的麦地上拍丰收卫星的照片时,观察他们脸上的笑容,笑得那可是货真价实。1966年,当红卫兵们将皮鞭抽向地富反坏右时,他们眼里的熊熊怒火,肯定也不是伪劣产品。
  鉴定民意的真伪,标准不在于民众选择的那一刻是不是真诚,而在于他们在形成意见时讨论是否自由、观念可否多元、信息是否充分。没有自由讨论基础的民意,就象一年四季只吹西北风的树,长歪了毫不奇怪。如果美女A盛装在镁光灯下从观众面前惊艳地飘过,而美女B只能带着口罩站在舞台后方黑漆漆的角落里。就是百分之百的观众百分之百真诚地选择了美女A为选美冠军,那能说明什么呢?说明那个镁光灯质量不错,以及那个口罩还挺严实。
  最近我读到一篇关于&中国人民主观&的文章,就给我这种印象。这篇文章告诉我们,调查显示,中国人的民主观是&家长式&的,而不是&自由式&的。也就是说,在中国人看来,领导为老百姓着想,那就是民主了,民众自己犯不着参与到政治决策过程当中去。民众自己参与到决策过程中去,那是&自由式&民主,咱们不吃那一套。
  既然是民意调查的结果,那数据肯定错不了。问题在于,如果被调查者天天生活在家长式民主里,每天听到的都是家长如何可亲可信可敬,却从未见过其它式民主长什么样,信息不对称不充分,这样的调查能说明什么呢?你说,让你选你爱吃猪肉还是爱吃恐龙肉,你怎么选呢?
  小说《美丽新世界》里,福特纪元的统治者发明了一种&睡梦教育&,就是在本国人民睡着时不断地向他们广播重复信息。比如,&苹果是个坏东西&、&苹果是个坏东西&、&苹果是个坏东西&&&等睡梦中的人们醒过来时,他们会伸着懒腰揉着双眼,喃喃自语:苹果是个坏东西。
  当然制造伪民意不仅仅依靠宣传,还可以依靠贿赂:凡是选择A的,可以得到夏威夷浪漫之旅机票两张哦。还有煽情也很重要:从前,有一个美女叫A,她来自于一个贫苦家庭,而另一个丑女叫B,她的爸爸叫李刚&&
  1953年9月的政协会议上,梁漱溟发言批评政府的农村政策,说工业化大刀阔斧,农村却被忽视,毛主席听了很不高兴,说梁是野心家、伪君子、以及&用笔杀人的杀人犯&。不知好歹的梁漱溟较起真了,非要把事情讲清楚,说要看看毛主席有没有把话听完的雅量。毛主席还没彻底表态呢,台下群众不答应了:民主权利不给反动分子!梁漱溟滚下台来!停止他的胡言乱语!&&梁漱溟赖着不走,不肯下台去,固执地跟毛主席要&雅量&。最后,会议只好用举手表决的方式来决定他是否有说下去的权利。
  表决结果是什么呢?给大家一个提示:建国前三年,大约有两百万反革命分子给咔嚓了,在此次政协会议以前,有过镇反运动,三反运动,五反运动,批武训运动,土改中的批斗运动和诉苦运动,延安整风中的思想改造运动以及抢救运动,苏区的镇反运动。现在,你们猜,这次表决结果会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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