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到儿子拿着蛇以前对象和一堆女人手里拿着菜坐我车吃饭

梦见吃腌菜――预示着你近期的运势不佳,会遇到一些困难,而困难的难易程度取决于你吃的腌菜的咸淡。
梦见吃腌菜就米饭――预示着你近期的财运平平,和朋友间的花销会增多,但近期的恋情运势不错,在参加社交...06-04
梦见制作腌菜――预示着你处理家务会井井有条,是吉兆。
梦见吃腌菜――预示着你近期的身体健康状况不佳,是不祥之兆,建议你要有什么不适,要急时去医院做体检。
梦见给别人送腌菜――预示着你要与梦里的...06-03
孕妇梦见腌菜――预示着你近期的运势不佳,要多注意自己和宝宝的健康,避免发生不测。
孕妇梦见吃腌菜――预示着近期你的健康运势不佳,可能会有一些身体不测,建议你要加强营养,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孕...06-03
梦见腌菜缸――预示着你近期容易犯小人之灾,是不祥之兆,建议你要小心些。
已婚男子梦见吃腌菜――预示着近期你身边会有朋友结婚,要去参加别人的婚礼,是吉兆。
未婚男子梦见吃腌菜――预示着近期你会更...12-25腌菜、咸菜都是腌制食品,多数情况下,食用后都有一种口渴的感觉。在梦中,腌菜、咸菜往往是代表着一种诱惑。梦见自己制作腌菜、咸菜,表示自己能够寻找到自己的“羊群”,能够很好地创造自己的事业。梦见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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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缝里的风景
他自己也记不清有多长时间没回家看看了,自从在城里结婚成家后,乡村的老家似乎就成了一个遥远的记忆。其实老家离城里并不远,只有百十里的样子,那里曾是他求学时无限惦念的地方,可当他真的适应了城里的生活,又迅速把乡村忘记了。不是不想常回家看看,带着妻子回家,路上的颠簸让在城里娇生惯养长大的妻子怨声不断。刚到村口,乡里乡亲自动排成两列,看风景一般,让他和妻子浑身不自在。终于到了家门口,希望赶紧找一个清静的地方躲避一下,但敲了很长时间的门,始终没有人来开。许是父母年纪大了,耳背,继续狠狠地敲门,等得不耐烦的时候,门终于打开了,是母亲。父亲坐在屋里抽烟,看到他和妻子只是点了点头。屋里太逼仄,阳光也不充足,烟雾在屋内缭绕,有一股呛人的味道,他提着三个马扎来到院子里,和母亲唠嗑。母亲开始向他反反复复讲街坊邻居的琐事,他不是很感兴趣,思想开了小差,想起了单位上的一些事情;母亲讲累了,他开始讲城里的一些趣闻,一些在城里人看来很可笑的笑话,母亲听得云山雾罩,不知道什么意思。终于,母亲打起了盹,他有些无可奈何,而父亲照例在屋里抽烟。那一瞬间,百无聊赖的他突然很认同妻子的感觉,回老家其实真的没有什么意思。父母想吃什么,可以找人捎过来,或者直接给他们钱,自己想吃什么就买什么。他甚至想,父母可能不欢迎他们来,对他的到来,从来就没有表现出足够的热忱!迟迟不开的家门,只会闷头抽烟的父亲,单口相声一样的乏味对话&&母亲经常叮咛他:没什么事就不要回来,我和你爸都挺好的!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的。想到这些,忍无可忍的他大声呼唤了一声母亲,被惊醒的母亲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人老了,不能总坐着,坐久了就会睡着了!母亲抬头看了看太阳,张罗着给他和妻子做饭。母亲烧火,炒菜,蒸馒头,期间从来不洗手,这在有些洁癖的妻子看来简直难以下咽。吃罢饭,妻子就冲他使眼色,催促他回去。母亲也没有丝毫挽留的意思,照例叮嘱他:不要总想回家,你们在城里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妈就放心了!于是,他真的记牢了母亲的话,不是中秋节、春节,他一般不会回家。也会打个电话,母亲一接电话就紧张,越是想听清楚他的话,一紧张一着急,越发听不清楚。他在电话这边大声喊,母亲在另一头一遍遍地问,你说什么呀?终于,他像泄了气的皮球,挂断了电话。平日里,只能顺从妻子,一到周末就往岳父母家跑,弄得他感觉自己像&倒插门&似的。又是春节,携妻带子回农村老家。天冷得很,甚至不敢把冰凉的空气吸到肚子里。到了家门口,急急地敲门,他怕冻着年幼的孩子。院子里半天没有动静,他有些烦躁,甚至想用脚踢门。真不知道父母是怎么想的?儿子、孙子回来过春节,敲了半天的门,他们怎么坐得住?朝门缝里望过去,他看到了坐在堂屋门口晒太阳的母亲,显然她已经听到了敲门声,知道自己的儿子回来了!她急着站起来。第一次,她猛地想起身,但没有起来,又坐了下去;第二次,她伸展开手臂,头使劲向前拱,费了好大的劲,仍旧没有站起来;第三次,她显然有些焦急,用两手撑着腿,费力地直身,板凳歪倒了,她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有些绝望的她开始抬头用眼睛四处搜寻,她发现了门框,便用手抓着门框,斜着身子,一点点用力,终于站了起来。看着一脸欣喜的母亲前来开门,他感到心里疼得厉害。妈,您的腰怎么了?他努力控制不让自己哭出来。没事的,就是年纪大了,天一冷,腰就疼得厉害。坐久了啊,就站不起来。你爸啊,也越来越不中用,耳背,喊他开门,他也听不见!他第一次试着和母亲谈起自己的童年趣事,这一下打开了母亲的话匣子,母亲讲小时候的他如何调皮,妻子在旁边兴致勃勃地听。到了吃饭的时间,他让父母歇着,安排妻子择菜、洗菜,给自己打下手,他的厨艺博得了全家人的一致好评。回城的路上,他和妻子商量:我想以后每个周末都来老家看看,因为父母年纪大了。妻子半天没有吱声。他把从门缝里看到的场景,讲给妻子听。妻子揉了揉鼻子:半月来一次吧,一周来这里一回,一周去我父母家一次。他用手臂紧紧搂住了妻子。其实,他心里还有一句话没有对妻子讲,他很怕有一天,老家的双亲都无法站起来,回家的门再也没有人为他开启。
最漂亮的溺水者
海面上渐渐漂过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先发现的孩子们炫耀地说那是一艘敌船。过了一会儿,他们又发现那件漂浮物上没有挂旗帜,也没有桅杆,于是又认为是一条鲸鱼。一直到它漂到岸边,他们从它身上取下那些黑乎乎的马尾藻、水母和遇难船只的碎片后,才发现是一个淹死的人。孩子们跟这个尸体玩了整整一个下午,他们在沙滩上把他埋好,然后再挖出来,后来被大人看见了,便给村子里报了信。村子里男人把他抬到附近的房子里,抬尸的时候,人们发现这具尸体比所有的死人都庞大,都沉重,重得像一匹马,男人们互相议论着,可能是因为他在水里泡得时间太长了,水都浸到了骨头里的缘故。当他们把他放平在地上时,发现他比所有的男人都高大,这所小房子几乎装不下他,但是他们想可能在某些被淹死的人身上自然生长的机能即使在人死后还继续起作用。他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海水味,皮肤外面粘着一层污泥。不用给他洗脸,就可以断定,他一定是外乡人。这个村子只有十几户人家,分散居住在这个荒凉的海角一边,土地那么少,以致母亲们出门都生怕孩子被风刮到海里去。大海是温柔而又慷慨的,村子里死了人,人们都是从悬崖上把他扔到海里去的。所以当他们在海上遇到这具溺水者的浮尸时,只是相互看看,七条小船上挤满了全村的男人,再也没有多余的位置,因此大家也就没去理会他。当天夜里,男人们没有出海,都到邻近村子去打听是否丢了什么人,女人们留下来守护着那被淹死的人。她们用芦絮擦掉死人身上的污泥,给他整理了那水草一般的头发,用刮鱼鳞的铁器刮掉贴在他身上的脏东西。她们在做这些事情时,发现那些东西都是属于深海里的,他的衣服都已扯碎,好像他曾在满是珊瑚的世界里游历过似的。她们还发现这死者曾是一个很傲慢的人,因为他的脸上没有其他那些在海上淹死的人那种孤独的表情。最后直到她们给他完全擦洗干净了,才发现他是那么漂亮,于是都惊讶地憋住了呼吸。他不仅是她们从没见过的那种最高大、最强健而又最具有男性美的人,而且是连在想象中都不曾见过的男人。在村子里找不到一张那么大的床来停放他,也没有一张那么结实的桌子好用来为他守夜。女人们把村子里身材最高的男人的节日里穿的裤子拿来也穿不进,最肥大的衬衣他也嫌窄,最大的鞋子还是小。女人们都为这短小的服装和他的美不相称而感到难过,于是她们决定用一大块帆布和一件新娘子的粗线衬衫给他做衣服,以保持他死后的尊严。妇女们围坐在一起,一针一线地缝着,不时地望着那具尸体。她们觉得那天夜里连风都反常,加勒比海从未有过这么大的风,妇女们认为这些异常的变化一定与这位死者有关。这些女人们还幻想:如果那漂亮的男人住在这个村子里,他的房子一定有宽大的门;高高的房顶和结实的地板;他睡的床的弹簧垫子一定是用铁螺栓为主要结构做的;他的女人一定是最幸福的。她们想象着:他很权威,要海里的鱼他只需呼唤它们的名字就行了;他是那么热爱劳动,以至于能使最荒凉的石头地里流出水源;他还能在悬崖峭壁上栽种鲜花。她们暗自拿他跟自己的男人比,觉得自己的男人一辈子干的都不及他一夜所干的多,她们内心里都在咒骂自己的男人,觉得他们是世界上最污秽而又没有本事的人。女人们一个个都陷入这些幻想的迷宫中,这时她们当中最老的一个叹口气说道:&他长的多么像埃斯特温。&不错,是很像,大多数人再次看他一眼时都觉得再没有别的名字比这还合适的了。可几个最固执的年轻妇女想给他起名叫劳塔罗,但没有成功。最后麻布不够了,衣服剪裁得不好,穿在他身上显得紧绷绷的,仿佛他体内有一种潜在的力量,把衬衣的扣子都绷掉了。后半夜,大海沉睡了,沙沙的风声听得清清楚楚,周围一片静寂。关于这溺水者的名字的争议最后以命名埃斯特温而告结束。那些给他穿衣服、梳头、剪指甲和修胡子的女人,在把他放倒在地上时都抑制不住难受的心情。她们想到他死后都这么麻烦,活着时他那庞大的身体一定很不幸。她们仿佛看见他活着时进门总是侧着身,头总是撞在门框;到人家里,总是站在那里,摆弄着他那海牛般的玫瑰色的嫩手,不知做什么是好;女主人总是不放心地找一把最结实的椅子,请埃斯特温坐下,可他却靠在墙边,微笑着说:&没关系,夫人,我这样呆着很好。&他每次到人家拜访都总是重复那句话:&没关系,夫人,我这样呆着很好。&他常常怕弄坏椅子而不肯进屋,可人家总是热情地对他说:埃斯特温,你别走,你哪怕等到咖啡烧开了再走也好呀。可后来,这个大傻瓜还是走了,多可爱啊,这个漂亮的傻瓜走了。天快亮时,女人们面对那具尸体,还在想着这些事。后来,当她们用一块手帕为他盖脸,免得阳光打扰他时,见到他是那样永远的安息了,像所有的男人一样,无法抗拒这自然规律的安排,都止不住流下了眼泪。先是她们当中最年轻的一个女人开始抽泣,其他人强忍着,只是悲伤地叹着气,可到后来,越来越想哭,因为这个被淹死的人越发使她们回想起埃斯特温,这位世界上最无人帮助的可怜人,他是那么温柔,而又助人为乐。最后,当男人们回来说,那个溺水者不是邻村人时,她们在痛哭之余都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空虚。&神圣的上帝,他是我们的。&她们哭泣着说。男人们认为这些言过其实的话只不过是女人的轻浮。他们已经被这一夜的寻访搞得筋疲力尽,只想立即处理掉这个额外的累赘。他们找来一些旧帆布,捆成担架,好把这沉重的身体抬到悬崖边上。他们想在他脚腕子上捆上一副商船的铁锚,好让他顺利地沉到海底,这样即使是再大的风浪,也不会再把他漂回海岸了。但是他们越是着急,女人们却越是耽搁时间。她们像正在啄食海滩贝壳的母鸡受了惊吓一样,一些人忙着给死者这儿放上护身符,另一些人忙着给死者在那儿扣上一条导向的带子,七嘴八舌的,这个说:&你取下来,放到这儿。&那一个又说:&你看都快把我挤倒在死人身上了。&这乱糟糟的场面使男人们感到莫名其妙,他们开始抱怨没有必要为一个外乡人搞这么多装饰品,反正在上面带再多的东西,也是喂鲨鱼。女人们并不理会,仍继续往死者身上放那些不值钱的殉葬品,放上去,又取下来,再放上去。男人们嘴里骂着:这里什么时候这样对待过一个漂来的死人,一个素不相识的死人,一堆臭肉。一个女人被这毫无感情的话激怒了,走过去取掉盖在死者脸上的手帕,这下连男人们也都惊呆了。是埃斯特温。男人们二话没说就认为是他。如果对他说这瓦尔特&拉莱,他们也许还会记得他那美国人的口音,肩头上的金刚鹦鹉和打猛兽的火枪。但是这埃斯特温,世界上只能有一位,而现在他正像一条大白鱼一样挺在那里,没穿靴子,套着不合身的裤子,坚硬的指甲只有用刀子才能削动。取下他脸上的手帕,可以看出他的表情很羞愧,似乎在说:长得这么庞大,这么重,又这么漂亮,这并不是我的过错;如果我知道这些会带来这么多麻烦的话,我一定会找一个最秘密的地方去淹死;甚至我还会自己在脖上系一个铁锚,免得在这星期三来打扰别人。他的样子是那么真诚,以至于连那些疑心最重的男人&&这些男人夜里在海上总是感到无比的苦恼,担心他们的女人会等他们等得厌烦,梦到他们被淹死了,或别的更可怕的事&&也都为埃斯特温真诚的表情而感到震惊。就这样,人们为他举行了他们为一个漂来的死人所能想象到的最隆重的葬礼。有些妇女去邻村找花,把这件事讲给另一些妇女听,她们不相信,也跟来看看。当她们见到那死者后,就又去弄来更多的鲜花,人和花越来越多,挤得几乎无法走路。最后把这可怜人放下水时是人们最难受的时刻。人们选出一位最好的父亲和一位最好的母亲来充当他的父母,还为他选出兄弟、叔侄,因此通过他,村子里所有的人相互都成了亲戚。有位海员从远处听到了哭声便迷失了航向,他们不知道又是哪一位被捆上了桅杆,不由得想起古代关于美人鱼的传说。在去海边悬崖陡峭的山路上,人们争着抬那死者,面对着他们这华丽而又漂亮的死人,男女村民们第一次发现村里的街道已经坏得坎坷不平,他们的院落已经荒芜,而且是那么狭窄。他们没有给他捆铁锚,为的是如果他想回来时,就回来。在把那具尸体抛下深渊以前的片刻间,所有的人都憋住呼吸。他们不需要相互去看,就知道彼此都不是完美的,永远也不可能是完美的。但是他们也知道,从那以后一切都将不同,他们的房子将安上更宽大的门,更高的房顶,更坚固的地板,为了让埃斯特温可以到处走而不撞门框,为了将来谁也不敢窃窃私语地说什么这个傻瓜已经死了,真遗憾,这个漂亮的傻瓜死了。他们将在房前墙上涂上明快的色彩,借以永远纪念埃斯特温。他们还将凿开岩层,在石头地上挖出水源来,在悬崖峭壁上栽种鲜花,为了在将来每年的春天,让那些大船上的旅客被这海上花园的花香所召唤。连船长也下到甲板上,身穿节日的服装,胸前挎着望远镜,佩带着金星肩章和一排战争中得的奖章,指着这坐落在加勒比海地平线上满是玫瑰花的海角,用十四种语言说道:&你们看那儿,如今风儿是那样平静,太阳是那么明亮,连那些向日葵都不知道此刻该朝哪边转。是的,那儿就是埃斯特温的村子。&
凌晨两点多入睡,五点左右,天色未亮,被猫咪惊醒。它也许刚睡醒,蹿到枕头边贴近我的身体,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流连之后跳下床去,在客厅里玩耍,发出追逐小球和兔皮老鼠的声音。有一天早上起身,看到床的一侧放着鼠杆玩具,想来它半夜玩得兴起,把玩具叼到了床上。它身上规则的黑白条纹来自生命的秩序。玻璃球般的绿色眼珠,在黑暗中熠熠闪光。风从窗外吹进来,拂动窗帘,它耸起鼻子捕捉季节的味道。睡觉时,蒙住自己的脸,蜷缩起柔软的爪子,温软的小小蹄肉呈现粉红色。小嘴巴总是有一股鱼腥味。有时它独自静悄悄趴在窗边发呆,有时玩抓耗子游戏。有时它对人厌倦,故意躲起来不见。我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寻找它,叫唤它的名字。在某个角落发现它,它趴伏在黑暗中,听而不闻。此刻它显得这样骄傲。有时它有深深的眷恋和依赖,我走到哪里,它跟到哪里。有时它在沙发上紧张地舔毛,这样急迫,仿佛这是折磨它的事情。它把身上脱落的碎毛舔进肚子里,在不被发觉的深夜呕吐,吐出大颗坚硬的毛球。它清洁自己。睡觉。对着窗外凝望。独自玩耍。喜欢厨房,卫生间,柔软的睡床,窗台,以及任何隐蔽的可以使自己不被发现的角落。对一切声响气息和事物有敏感及好奇。它凝望电脑屏幕,凝望电视,或者长时间凝望窗外的风景。这个世界它是否有参与感及试图对此保持理解,不得而知。我不知道它是否有抑郁的倾向。每次看见我独自在房间里哭,它会露出吃惊的表情,悄悄蹲在床边,一动不动地仰头看着我。这一定是它无法辨识的方式。它轻声叫唤,空气中充溢着轻柔声音所散发出来的无助。这种声音会成为我对它的回忆。它如同从天上搭路而来的小小顽童。这样美,这样安静,与世隔绝地生存。也一样会衰老,会死去,会化作尘土。&如果能够有对时间的更多的把握性,也许我们会对彼此更为珍重。
每一个女人都漂亮
一个男孩问他的妈妈:& 你为什么要哭呢?&妈妈说:&因为我是女人啊。&男孩说:&我不懂。&他妈妈抱起他说:&你永远不会懂的。&后来小男孩就问他爸爸:&妈妈为什么毫无理由地哭呢?&&所有女人都这样。&他爸爸回答。小男孩长成了一个男人,他仍然好奇女人为什么哭泣。最后,他打电话给上帝;当上帝拿起电话时,他问道:&上帝,女人为什么那么容易哭泣呢?&上帝回答说:&当我创造女人时,让她很特别。我使她的肩膀能挑起整个世界的重担;并且,又柔情似水。&&我让她的内心很坚强,能够承受分娩的痛苦和忍受自己孩子多次的拒绝。&&我赋予她耐心使她在别人放弃的时候继续坚持,并且无怨无悔地照顾自己的家人渡过疾病和疲劳。&&我赋予她在任何情况下都会爱孩子的感情,即使她的孩子伤害了她。&&我赋予她包容她丈夫过错的坚强,并用他的勒骨塑成她来保护他的心。&&我赋予她智慧让她知道一个好丈夫是绝不会伤害他的妻子的,但有时我也会考验她支持自己丈夫的决心和坚强。&&最后,我让她可以流泪,只要她愿意。这是她所独有的。&&你看,女人的漂亮不是因为她穿的衣服、她保持的体型或者她梳头的方式。&&女人的漂亮必须从她的眼睛中去看,因为那是她心灵的窗户和爱居住的地方。&&每一个女人都漂亮。&
我常常不可思议地思考一些微不足道的问题。昨日一来到热海的旅馆,旅馆的人拿来了与壁龛里的花不同的海棠花。我太劳顿,早早就人睡了。凌晨四点醒来,发现海棠花未眠。发现花未眠,我大吃一惊。有葫芦花和夜来香,也有牵牛花和合欢花,这些花差不多都是昼夜绽放的。花在夜间是不眠的。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可我仿佛才明白过来。凌晨四点凝视海棠花,更觉得它美极了。它盛放,含有一种哀伤的美。花未眠这众所周知的事,忽然成了新发现花的机缘。自然的美是无限的。人感受到的美却是有限的,正因为人感受美的能力是有限的,所以说人感受到的美是有限的,自然的美是无限的。至少人的一生中感受到的美是有限的,是很有限的,这是我的实际感受,也是我的感叹。人感受美的能力,既不是与时代同步前进,也不是伴随年龄而增长。凌晨四点的海棠花,应该说也是难能可贵的。如果说,一朵花很美,那么我有时就会不由地自语道:要活下去!画家雷诺阿说:只要有点进步,那就是进一步接近死亡,这是多么凄惨啊。他又说:我相信我还在进步。这是他临终的话。米开朗基罗临终的话也是:事物好不容易如愿表现出来的时候,也就是死亡。米开朗基罗享年八十九岁。我喜欢他的用石膏套制的脸型。毋宁说,感受美的能力,发展到一定程度是比较容易的。光凭头脑想像是困难的。美是邂逅所得,是亲近所得。这是需要反复陶冶的。比如惟&一件的古美术作品,成了美的启迪,成了美的开光,这种情况确是很多。所以说,一朵花也是好的。凝视着壁龛里摆着的一朵插花,我心里想道:与这同样的花自然开放的时候,我会这样仔细凝视它吗?只搞了一朵花插人花瓶,摆在壁龛里,我才凝神注视它。不仅限于花。就说文学吧,今天的小说家如同今天的歌人一样,一般都不怎么认真观察自然。大概认真观察的机会很少吧。壁龛里插上一朵花,要再挂上一幅花的画。这画的美,不亚于真花的当然不多。在这种情况下,要是画作拙劣,那么真花就更加显得美。就算画中花很美,可真花的美仍然是很显眼的。然而,我们仔细观赏画中花,却不怎么留心欣赏真的花。李迪、钱舜举也好,宗达、光琳、御舟以及古径也好,许多时候我们是从他们描绘的花画中领略到真花的美。不仅限于花。最近我在书桌上摆上两件小青铜像,一件是罗丹创作的《女人的手》,一件是玛伊约尔创作的《勒达像》。光这两件作品也能看出罗丹和玛伊约尔的风格是迎然不同的。从罗丹的作品中可以体味到各种的手势,从玛伊约尔的作品中则可以领略到女人的肌肤。他们观察之仔细,不禁让人惊讶。我家的狗产且小狗东倒西歪地迈步的时候,看见一只小狗的小形象,我吓了一跳。因为它的形象和某种东西一模一样。我发觉原来它和宗达所画的小狗很相似。那是宗达水墨画中的一只在春草上的小狗的形象。我家喂养的是杂种狗,算不上什么好狗, 但我深深理解宗达高尚的写实精神。去年岁暮,我在京都观察晚霞,就觉得它同长次郎使用的红色一模一样。我以前曾看见过长次郎制造的称之为夕暮的名茶碗。这只茶碗的黄色带红釉子,的确是日本黄昏的天色,它渗透到我的心中。我是在京都仰望真正的天空才想起茶碗来的。观赏这只茶碗的时候,我不由地浮现出场本繁二郎的画来。那是一幅小画。画的是在荒原寂寞村庄的黄昏天空上,泛起破碎而蓬乱的十字型云彩。这的确是日本黄昏的天色,它渗人我的心。场本繁二郎画的霞彩,同长次郎制造的茶碗的颜色,都是日本色彩。在日暮时分的京都,我也想起了这幅画。于是,繁二郎的画、长次郎的茶碗和真正黄昏的天空,三者在我心中相互呼应,显得更美了。那时候,我去本能寺拜谒浦卜玉堂的墓,归途正是黄昏。翌日,我去岚山观赏赖山阳刻的玉堂碑。由于是冬天,没有人到岚山来参观。可我却第一次发现了岚山的美。以前我也曾来过几次, 作为一般的名胜,我没有很好地欣赏它的美。岚山总是美的。自然总是美的。不过,有时候,这种美只是某些人看到罢了。我之发现花未眠,大概也是我独自住在旅馆里,凌晨四时就醒来的缘故吧。
为爱情丧生的人,真是很值得佩服,为失恋自杀的人,却很奇怪。想来想去,总是想不出,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失恋的意思就是,他还爱对方,对方却不爱他了。这其实是很简单的一回事,有志气的,可以另觅对象东山再起。意志消沉的,也可以从此不提爱情两个字。世界就是这样大。为了别的自杀!根本是对生活的厌倦,对人生的失望,命运的抗议,都可以不愿意活下去,很容易理解,但是为了某人不愿意接受他的爱,巴巴的去死掉,真是奇怪。爱人是自由的,不爱人也是自由的,没有比强逼别人接受爱情更荒谬的事情。每个人有资格去爱另一个人。但是这另一个人也有权选择。作为男人,对一个女人死缠烂打,真是差劲,然后忽然之间自杀示威,好叫对方抱歉一生。这种行为,实在很卑鄙下流。双方相爱,无法结合,抱在一起死了,虽然懦弱,倒还合理。一个人无端端的自杀,是莫名其妙的事情。人心总有压抑的时候,爱情也是很沉重的一回事。但是,可以想想父母兄弟,夜里抬头看看星月。上帝造这世界,并非叫每个人只为爱情活着。为太阳月亮又有何不可,吸两口空气,低潮就过去了。三十年后,想起为爱情萌生死念,会觉得可笑。必须学习把每一样事情都慢慢习惯,迁就得很舒适地活下去。非爱情不可的生活,是过渡时期。有时候感情比爱情还漂亮很多。有谁现在跑来与我说爱情这回事,我会说我老了,没有这样的精神,没有这样的情趣,况且没有她,我活得更不错,何必一定愤愤不平,强求一些不应获得的物事?曾经获得爱人与被爱的机会,就该好好的做。从来没有得到过机会的,实在不必耿耿于怀。
韵律中的分形艺术
声音,纷繁多变。有时被称为乐音,有时被称为噪音,其区分标准一般在于,是否能够给收听者带来身心愉悦的感受,是否具有一定的艺术性。然而这样宽泛的概念,是不是也能用数学量化的标准予以清晰地呈现呢? 来看看下面这些用图像来呈现音乐的尝试:
&早已有研究表明,美妙的音乐篇章,尤其是古典音乐和交响乐中,蕴含着许多奇妙的分形艺术。首先,我们来介绍一下,白噪声、红噪声和粉红噪声,由此引出 &音乐中的分形& 这一概念。
乐音中的分形
白噪声&白噪声(white noise)是功率谱密度在整个频域内均匀分布的声音类型。就像光学中的白光,是由所有频率的可见光混合得到的一样。理想的白噪音,就是把人耳能接收到的所有频率的声音同时发出。最为我们所熟悉的白噪声,就是在收听广播时候,在有节目的频段上所听到的电波声,还有磁带空白处的声音。类似于,沙沙沙,沙沙沙。这样的声音听起来,前后基本一致,可预测性最强,随机性最弱。
红噪声&与之对应,另外一个极端的声音现象是布朗噪声(brown noise),也叫做 &红噪声&。与物理中布朗运动的概念类似,这种声音的前后音程差,是微小的、随机的、无规律的变化。可以设想,就像是第一次见到钢琴的小孩子,他用一个手指在琴键上乱弹一通。这种声音毫无规律可循,也没有美感可言,随机性最强,可预测性最弱。
(图 1)从左到右边分别为:白噪声、红噪声(布朗噪声)、粉红噪声(1/f 噪声);上排表示声波分布,下排表示在频域的分布情况。[2]
就像世界上的诸多事物一样,美好的东西总是寻求一个平衡(balance)。那么,在可预测性和随机性之间,是不是也存在一个平衡的界限,对应着美妙的乐音呢?答案是肯定的。这就是 &1/f 噪声&(1/f noise),又称为 &粉红噪声&(pink noise)。
粉红噪声&从时间域的波形来看,粉红噪声的声波图像具有分形的结构。从频域&能量的角度分析,其能量从低频向高频不断衰减,曲线为 1/f,通常为每 8 度下降 3 分贝。最初的科学研究中,常利用 &1/f 噪声& 模拟出瀑布、刮风或是下雨,这种自然界中浑然天成的声音。对大量乐谱的分析也早已证实,多数犹如天籁之音的世界名曲,均属于粉红噪声。
节奏中的分形
上面所考虑的分形都是对于 &音高&(pitch)而言。近日,PNAS 上刊发了一篇文章,Daniel Levitin 教授率领的研究团队,对于音乐的 &节奏&(rhythm)进行了研究。他们发现,在诸多乐曲的节奏中,也蕴含着类似的分形结构&&。
作者在论文开头写道: &音乐中有拍子,并且拍子出现的规律会有一定的重复性。我们通常无法预测下一个旋律的转折点会怎样演绎,但却能够在静静聆听的过程中,感觉到音乐的转折点何时将要到来。& 于是,可以猜测,在看似无迹可寻的韵律中,或许也有类似的分形结构。
(图 2)对贝多芬四重奏的乐段节选进行节奏分析,A 为乐谱,B 为 1/f 分布,C 为 1/f 的指数化处理,得到类似于正态分布的结果。[2]
如上面(图 2)中的乐谱,可以看到乐曲中各音符之间的间隔并无规律可循。但是,如果从频域的角度来考虑,就会得到不一样的结果。通过对进一个世纪以来的大量音乐作品进行分析,研究人员发现,音符和休止出现的频率和持续的时间(temporal / rhythmic),也遵循 &1/f 分布&(1/f distribution)。而在频域上的 &1/f 分布&,对应在时间域上即为分形曲线。
节奏中的分形结构听起来或许有些抽象,但它却可以用来区分不同的音乐流派和作曲风格。
研究人员称,他们分析了不同的音乐流派及不同作曲者的大量作品,得到各自的 &1/f 分布&,再将其做进一步的指数化处理,可以得到一个类似于正态分布,有对应的均值和方差。结果发现,不同的 &均值& 对应着不同的音乐风格。大的 &均值& 对应着较强的可预测性,而均值较小则表明乐曲节奏较为平稳。
这与直观上的听觉体验基本一致。例如,滑稽音和诙谐曲的均值,比交响乐和抒情曲要大,表明其曲风多变,无章可循,从而营造出始料未及的艺术效果。同样,贝多芬、海顿和莫扎特同为一个时期的作曲家,但他们乐谱的分形特征却各不相同;而间隔了几个世纪的作品,比如蒙特威尔第和乔普林的乐谱,则呈现出类似的节奏模式。
(图 3)上下两组图片分别表示不同作曲家和不同音乐流派所对应的 &均值&。主要看 E 这一列,纵轴代表流派,横轴代表均值大小。均值越大,音乐节奏的可预测性就越大,反之预测性就越小。可见,作曲家中,贝多芬的可预测性最强,而莫扎特则是随机性很强;在不同的音乐流派中,交响乐的可预测性最强,而拉格泰姆调(Ragtime)的随机性最强。[2]
从(图 3)中可以看出,莫扎特和乔普林作品的 &均值& 都比较低,风格也就类似; 贝多芬和维瓦尔第的 &均值& 都较高,其作品节奏变化也较为接近。这一结果表明,音乐节奏的分形变化,可能是植根于人类大脑中的作曲能力的基本属性。研究人员称,不同作曲家独特的风格特征,很可能是他们各自让节奏的分形发生变化的尝试。
根据这一结果,我们可以进一步大胆设想,开发出一套自动编曲的软件,先通过 &1/f分布& 曲线创作出对应节奏,再随机填入音符,是否一定能得到曼妙的乐章呢? 不过,该路数的创作结果,一定与之前仅考虑音高上的创作出的 &分形音乐& 截然不同。至于孰优孰劣,当然要由听众来做评判。
顺便说一句,这位 Daniel Levitin 教授,不仅是一位音乐家,还是著名的脑神经科学家。他在其著作 &This is Your Brain on Music& 一书的开篇,就表明了自己对音乐和科学的热爱,并解释了自己为何要研究音乐与科学之间的联系。或许正是拥有这般对自己的兴趣,孜孜以求的钻研精神,才有可能发现隐藏在美好事物背后的那些神秘的魅力。
CHAOS AND STRUCTURE
小时候喜欢乘车,尤其是火车,占据一个靠窗的位置,扒在窗户旁看窗外的风景。这爱好至今未变。列车飞驰,窗外无物长驻,风景永远新鲜。其实,窗外掠过什么风景,这并不重要。我喜欢的是那种流动的感觉。景物是流动的,思绪也是流动的,两者融为一片,仿佛置身于流畅的梦境。当我望着窗外掠过的景物出神时,我的心灵的窗户也洞开了。许多似乎早已遗忘的往事,得而复失的感受,无暇顾及的思想,这时都不召自来,如同窗外的景物一样在心灵的窗户前掠过。于是我发现,平时我忙于种种所谓必要的工作,使得我的心灵的窗户有太多的时间是关闭着的,我的心灵的世界里还有太多的风景未被鉴赏。而此刻,这些平时遭到忽略的心灵景观在打开了的窗户前源源不断地闪现了。所以,我从来不觉得长途旅行无聊,或者毋宁说,我有点喜欢这一种无聊。在长途车上,我不感到必须有一个伴让我闲聊,或者必须有一种娱乐让我消遣。我甚至舍不得把时间花在读一本好书上,因为书什么时候都能读,白日梦却不是想做就能做的。就因为贪图车窗前的这一份享受,凡出门旅行,我宁愿坐火车,不愿乘飞机。飞机太快地把我送到了目的地,使我来不及寂寞,因而来不及触发那种出神遐想的心境,我会因此感到像是未曾旅行一样。航行江海,我也宁愿搭乘普通轮船,久久站在甲板上,看波涛万古流涌,而不喜欢坐封闭型的豪华快艇。有一回,从上海到南通,我不幸误乘这种快艇,当别人心满意足地靠在舒适的软椅上看彩色录像时,我痛苦地盯着舱壁上那一个个窄小的密封窗口,真觉得自己仿佛遭到了囚禁。我明白,这些仅是我的个人癖性,或许还是过了时的癖性。现代人出门旅行讲究效率和舒适,最好能快速到把旅程缩减为零,舒适到如同住在自己家里。令我不解的是,既然如此,又何必出门旅行呢?如果把人生譬作长途旅行,那么,现代人搭乘的这趟列车就好像是由工作车厢和娱乐车厢组成的,而他们的惯常生活方式就是在工作车厢里拼命干活和挣钱,然后又在娱乐车厢里拼命享受和把钱花掉,如此交替往复,再没有工夫和心思看一眼车窗外的风景了。光阴蹉跎,世界喧嚣,我自己要警惕,在人生旅途上保持一份童趣和闲心是不容易的。如果哪一天我只是埋头于人生中的种种事务,不再有兴致扒在车窗旁看沿途的风光,倾听内心的音乐,那时候我就真正老了俗了,那样便辜负了人生这一趟美好的旅行。
哪一段青春不荒唐
青春的那一页宣纸上,初时急匆匆高提了笔,摆开架势来弄风云,常常一不留神间,滴下几滴墨迹来,以至于多年后,羞赧到总想绕开。那时候,人生锦年,心高气傲,满城男儿瞧不上,独独于千万人之中最后喜欢上他。这喜欢,荒草一样地长,以至于有点穿户越墙的张狂。有一天,忽然一个人,在极冷的冬天,起了兴儿去找他。迢迢地过了曲曲折折的长堤,过了瘦瘦细细的小桥&&然后一个人回来了。锦绣年华里,有的是无果的爱情,可是,却能在一个人的内心里演绎得烽烟四起。
人生最好的时光里,总会犯上一些痴,或者傻。总会无视规矩方圆,我行我素,一条道走到黑尽头,直至撞墙。好好的书不读,好好的路不走,偏要拐了一个人,心慌慌地,到荒僻的郊外,或者无人的楼顶,喝酒,抽烟,谈艺术,谈离爱情或远或近的话题。放着身后一大群亲人的心焦不顾,以为自己是仙了,从一群泥人里超脱出来,其实,多像一个逃到苦寒边塞举旗的叛军。
都是这样吧,总要绕过那么长的路、那么多的桥,到最后,才有了释然,才有了这内心的清朗自在。回头想想,也不为过吧,青春,毕竟是人生才开场。刚开场,自然紧张,自然做不到张弛有度,自然是拿得起却还不能放得下。那些一意孤行的欢啊,那些惊雷一样的爱情,绝对,突兀。像初学绘画的小学生,桃红,草绿,用得太过纯粹,红就红到明艳灼人,绿就绿到漫漶无边,不留白,不后退,只会一笔又一笔地添。到后来,才惊觉,是白辛苦一场。
或长或短,在那些美好的时光里,我们,一意孤行痴傻了多少回,寂寞地寻找,盲目地执著,问结果,或不问结果。哪一段青春不荒唐!哪一场爱情不受伤!好在,还有后来;好在,还会长大,还会放下。那一团莽撞的重墨,终于懂得兑些水,浓淡深浅之间,见出了节制和理性。那些惊天动地的荒唐岁月,都可以化作后来素淡绵长的回忆吧。
哪一段青春不荒唐
青春的那一页宣纸上,初时急匆匆高提了笔,摆开架势来弄风云,常常一不留神间,滴下几滴墨迹来,以至于多年后,羞赧到总想绕开。那时候,人生锦年,心高气傲,满城男儿瞧不上,独独于千万人之中最后喜欢上他。这喜欢,荒草一样地长,以至于有点穿户越墙的张狂。有一天,忽然一个人,在极冷的冬天,起了兴儿去找他。迢迢地过了曲曲折折的长堤,过了瘦瘦细细的小桥&&然后一个人回来了。锦绣年华里,有的是无果的爱情,可是,却能在一个人的内心里演绎得烽烟四起。
人生最好的时光里,总会犯上一些痴,或者傻。总会无视规矩方圆,我行我素,一条道走到黑尽头,直至撞墙。好好的书不读,好好的路不走,偏要拐了一个人,心慌慌地,到荒僻的郊外,或者无人的楼顶,喝酒,抽烟,谈艺术,谈离爱情或远或近的话题。放着身后一大群亲人的心焦不顾,以为自己是仙了,从一群泥人里超脱出来,其实,多像一个逃到苦寒边塞举旗的叛军。
都是这样吧,总要绕过那么长的路、那么多的桥,到最后,才有了释然,才有了这内心的清朗自在。回头想想,也不为过吧,青春,毕竟是人生才开场。刚开场,自然紧张,自然做不到张弛有度,自然是拿得起却还不能放得下。那些一意孤行的欢啊,那些惊雷一样的爱情,绝对,突兀。像初学绘画的小学生,桃红,草绿,用得太过纯粹,红就红到明艳灼人,绿就绿到漫漶无边,不留白,不后退,只会一笔又一笔地添。到后来,才惊觉,是白辛苦一场。
或长或短,在那些美好的时光里,我们,一意孤行痴傻了多少回,寂寞地寻找,盲目地执著,问结果,或不问结果。哪一段青春不荒唐!哪一场爱情不受伤!好在,还有后来;好在,还会长大,还会放下。那一团莽撞的重墨,终于懂得兑些水,浓淡深浅之间,见出了节制和理性。那些惊天动地的荒唐岁月,都可以化作后来素淡绵长的回忆吧。
从某小祠到某渔村有一条小道。路上有一处断崖。其间二百多丈长的羊肠小径,从绝壁边通过。上是悬崖,下是大海。行人稍有一步之差,便会从数十丈高的绝壁上翻落到海里,被海里的岩石撞碎头颅,被乱如女鬼头发的海藻缠住手脚。身子一旦堕入冰冷的深潭,就会浑身麻木,默默死去,无人知晓。断崖,断崖,人生处处多断崖!一某年某月某日,有两个人站在这绝壁边的小道上。后边的是&他&。他是我的朋友,竹马之友&&也是我的敌人,不共戴天之敌。他和我同乡,生于同年同月,共同荡一只秋千,共同读一所小学,共同争夺一位少女。起初是朋友,更是兄弟,不,比兄弟还亲。而今却变成仇敌&&不共戴天的仇敌。&他&成功了,&我&失败了。同样的马,从同一个起跑线上出发,是因为足力不同吗?一旦奔跑起来,那匹马落后了,这匹马先进了。有的偏离跑道,越出了范围,有的摔倒在地,真正平安无事跑到前头,获得优胜的是极少数。人生也是这样。在人生的赛马场上,&他&成功了,&我&失败了。他踏着坦荡的路,获取了现今的地位。他家资丰殷富足,他的父母疼爱他。他从小学经初中、高中、大学,又考取了研究生,取得了博士学位。他有了地位,得到了官司职,聚敛了这么多的财富。而财富往往使人赢得通常难以到手的名誉。当他沿着成功的阶梯攀登的时候,我却顺着失败的阶梯下滑。家中的财富在日渐减少,父母不久也相继去世。未到13岁,就只得独立生活。然而,我有一个不配的欲念,我要努力奋斗,自强不息。可是正当我临近毕业的时候,剥蚀我生命的肺病突然袭上身来。一位好心肠的外国人,可怜我的病体,在他回国时,把我带到那个气候和暖、空气清新的国家去了,病状逐渐减轻。我在这位恩人的监督下,准备功课打算报考大学,谁知恩人突然得急症死了。于是我孑然一身,漂泊异乡。我屈身去做佣人挣了钱想寻个求学的地方。这时,病又犯了,只得返回故国。在走投无路欲死未死的当儿,又找到了一条活路。我做了一名翻译,跟着一个外国人,来到海边浴场,而且同20年前的他相遇了。20年前,我俩在小学的大门前分手,20年后再度相逢。他成了一名地位显赫的要人,而我还是一名半死不活的翻译。20年的岁月把他捧上成功的宝座,把我推进失败的深渊。我能心悦诚服吗?成功能把一切都变成金钱。失败者低垂的头颅尽遭蹂躏。胜利者的一举一动都被称为美德。他以未曾忘记故旧而自诩,对我以你相称,谈起往事乐呵呵的,一提到新鲜事,就说一声&对不起&,但是他却显得洋洋自得满脸挂着轻蔑的神色。我能心悦诚服吗?我被邀请参观他的避暑住居。他儿女满堂,夫人出来行礼,长得如花似玉。谁能想到这就是我同他当年争夺的那位少女。我能心悦诚服吗?不幸虽是命中注定,但背负着不幸的包袱却是容易的吗?不实现志愿绝不止息。未成家,未成名,孤影飘零,将半死不活的身子寄于人世,即使是命中注定,也不甘休。然而现在我的前边站着他。我记得过去的他,并且我看到他在嘲笑如今的我。我使自己背上了包袱。怒骂可以忍受,冷笑无法忍受。天在对我冷笑,他在对我冷笑。不是说天是有情的吗?我心中怎能不愤怒呢?二某月某日,他和我站在绝壁的道路上。他在前,我在后,相距只有两步。他在饶舌,我在沉默。他甩着肥胖的肩膀走着,我拖着枯瘦的身体一步一步喘息、咳嗽。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向绝壁下面张望。断崖十仞,碧潭百尺。只要动一下指头,壁上的&人&就会化做潭底的&鬼&。我掉转头,眼睛依然望着潭下。我终于冷笑了,瞧着他那宽阔的背,一直凝视着,一直冷笑着。突然一阵响动,一声惊叫进入我的耳孔,他的身子已经滑下崖头。为了不使自己坠落下去,他拼命抓住一把茅草。手虽然抓住了茅草,身子却是悬在空中。&你!&就在这一秒之内,他那苍白的脸上,骤然掠过恐怖、失望和哀怨之情。就在这一秒之内,我站在绝壁之上,心中顿时涌起过去和未来复仇的快感、怜悯。各种复杂的情绪在心中搏击着。我俯视着他,伫立不动。&你!&他哀叫着抓住那把茅草。茅草发出沙沙的响声,根眼看要拔掉了。刹那之间,我趴在绝壁的小道上,顾不得病弱的身子,鼓足力气把他拖了上来。我面红耳赤,他脸色苍白。一分钟后,我俩相向站在绝壁之上。他怅然若失地站了片刻,伸出血淋淋的手同我相握。我缩回手来,抚摩一下剧烈跳动的胸口,站起身来,又瞧了瞧颤抖的手。得救的,是他,不是我吗?我再一次凝视着自己的手。三翌日,我独自站在绝壁的道路上,感谢上天,是它搭救了我。断崖十仞,碧潭百尺。啊,昨天我曾经站在这座断崖之上吗?这难道就不是我一生的断崖吗?
华盛顿·欧文
我时常会谈起女人在遭遇不幸时所表现出来的坚忍不拔的意志。某些会挫败男人的锐气,并使之一蹶不振的灾难,往往会激发那些柔弱女子的精神潜质,为她们的性格注入无谓而高尚的品质,这种品质有时甚至近乎于崇高。女性的温柔和纤弱与生俱来,世上再无他物可以与之相比,她们事事依赖,常把自己隐没在琐事之中,但当不幸袭来之时,她们就会变得坚毅无比,勇气倍增,给丈夫以安慰和鼓励。面对逆境,她们毫不退缩,与苦难坐着不懈的抗争。女人犹如藤蔓,它优雅的枝条将橡树缠绕起来,借此沐浴阳光,当坚硬的树干被雷电劈开,藤蔓会对其不离不弃,并用自己柔弱的身躯紧紧地拥抱着破损的树干。这就是上帝的巧妙安排。当男人事事都一帆风顺时,女人深深地依赖着他,充当着男人生活中的点缀,但当灾难袭来时,女人就会成为男人的支柱,为他带去安慰,使他饱受磨难的心灵得到慰藉,温柔的扶起他低垂的头,抚平他内心的创伤。我曾向一位朋友表示衷心的祝贺,他的家庭和谐美满,夫妻间感情真挚,一家人共同编制着美好生活。他曾用热情洋溢的话语对我说:&我对你最好的祝福莫过于拥有这样的妻子儿女&&当你万事顺意之时,他们会与你一同分享;当你身处逆境之时,他们会为你送去些许安慰。&的确,我也发现,已婚男人与单身男人若同时陷入困境之中,相较于后者而言,前者更容易重新找回自己在社会中的位置。其部分原因是,他的爱人柔弱无助,只有依赖他才能生存下去,因此他必须努力拼搏;但主要原因是家庭给予他的温情能够安抚他的心灵,减轻他的痛苦,虽然他的世界暗淡无光,使他的自尊心蒙羞,但至少他还拥有一个充满爱的家园,在那里,他就是国王。然而,单身男人由于没有家庭的牵绊,往往挥霍无度、自轻自贱,始终认为自己无依无靠,被世界遗弃了。他的心已经成为一片废墟,就像一座被遗弃的大厦,期盼着居住者的到来。这一切使我回想起一个真实的家庭小故事。我的好友莱斯利与一位中层阶级的才貌双全的女子走上了婚姻的殿堂。事实上,她并没有太多财产,但我的朋友却很富有。他乐于满足妻子提出的任何心愿,且拥有一种更能增添女性魅力的高雅品位与丰富的想象力&&&她会过上童话故事里的生活&。我的朋友说。他们之间的性格差异反倒使他们的结合更为和谐。莱斯利生性浪漫又不失庄重;她则乐观充满激情。我常常会注意到,即便身处众人之中,他仍会带着激情似火的眼神盯着她看,虽无语,却充满激情&&她的可爱之处就在于其自身散发出的那种蓬勃的朝气;当众人为她喝彩之时,她的目光会不自觉的转向他,似乎在他那里寻求关切与赞同。当她依偎在他怀里,她娇小的身体刚好与他高大威猛的男子气概形成鲜明的对比。她抬头看着他,仿佛内心正涌动着一种成功的喜悦和温柔的情感,是那样爱慕,那样信赖。而他,似乎情愿担起这份甜蜜的负担,成为她永远的依靠,直到白头到老。显然,这对情侣从一开始就踏上了铺满鲜花的大道,那是一条幸福的婚姻之路,前景大为乐观。然而,在我朋友婚后几个月里,不幸便接踵而至,他将大笔资产投入到一笔投机生意中,结果,他的财产被一扫而空,几乎是使他陷入一贫如洗的地步。有一段时间,他一直独自承受着这一切,致使他面容枯燥,心力交瘁。更令他无法承受的是,他必须在妻子面前强作欢颜,因为他无法开口对她讲述实情,那会给她带来沉重的打击。然而,这一切却逃不过她满怀爱意的眼睛,她已察觉出丈夫的面容日渐憔悴,一些哄她开心的言语也是索然乏味的。面对这一切,她强打精神,并用温柔的言语抚慰着他,想让他重新振作起来,但是,她的做法反而让利剑更深地刺入他的灵魂。他愈是看到妻子如此值得怜爱,想到不久后她将会陷于悲惨境地的情景就愈加难过。他想,用不了多久,微笑就会从她脸上完全消失,歌声也再不会从她的唇间发出,悲伤会使她的双眸黯然失色,而那颗曾一度朝气蓬勃的心,也会像自己那颗心一样,被世间的忧虑与不幸压的透不过气来。终于有一天,他来见我,用最为绝望的语气把他的处境讲给我听。当我听完这一切后,我问道:&你的妻子知道这一切吗?&&&这句话使他留下了痛苦的泪水。&看在上帝的份上,&他喊道,&若你对我还有一丝怜悯之心,就请不要在我面前提起我的妻子,一想到她,我简直快要疯了!&&为什么不把实情告诉她?她早晚都会知道这一切的,你不可能一直瞒住她,而且,从他人口中得知这一切要比你亲口告诉她更让她震惊。因为,即便是最不幸的消息,出自爱人之口总会显得温和些。另外,你这样做就等于放弃了你得到她的同情和安慰的权利。不仅如此,这种做法还会危及维系你们心灵的唯一纽带&&坦白的思想和情感,她很快就会觉察到有什么事情在暗地里折磨着你。真爱绝不会容忍隐瞒,当她知道爱人对自己隐瞒伤心之事时,她会感觉到自己受到了轻视和伤害。&&啊,可是,我的朋友啊!想想看,如果我把事情和盘托出,让她知道,她的丈夫是个乞丐,这将会给她带去何等的打击呀&&那简直是将她的灵魂抛入泥潭!她本来可以享受到生活中的种种高雅情趣&&社交中的诸多快乐&&现在却要和我一同陷入贫困之中,从此过着卑微的生活。去告诉她,我已经把她从原有的社交圈中拽了出来,可她曾在那个社交圈里受到何等的瞩目&&可谓人人羡慕!&&她怎么能忍受贫困生活?她在富裕优越的环境中成长起来,怎么能够容忍被人忽视?她一直是社交圈中的偶像啊!啊,这会让她心碎的&&一定会让她心碎的!&他倾诉着自己的哀伤之情,我只是在一旁默默地倾听着,因为倾诉本身可以使人减轻痛苦。当他激动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后,又陷入无尽的沉默之中。于是,我再次重拾之前的话题,劝说他把自己的真实情况告诉妻子。听了我的话,他忧伤而断然地摇了摇头。&可是你如何能对她一直隐瞒下去?她终究会知道的,你必须采用适当的方法来改变你的处境。你必须改变你的处事方法&&而且,&说到这里,我注意到他的脸上掠过一丝哀伤的神情,&不要为此备受折磨了,我相信,你从未将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外表的浮华上&&你还有朋友,能为你带去温暖的朋友,他们绝不会因为你的住所不如以前豪华而轻视你,你必须相信,并非只有宫殿才能让玛丽感到幸福&&&&我们在一起会幸福的,&他激动的喊道,&就算住在茅屋里!&&我可以和她一起过苦日子,哪怕最卑微的生活。&&我能!&&我能!&&上帝保佑她!&&上帝保佑她!&说完,他带着悲伤而急切的心情痛哭起来。&请相信我,我的朋友,&我边说边上前握住他的手,&相信我,她和你一样,甚至会比你更有能力去承受这一切,她会以此为荣,并把它当作成功的起点&&这次遭遇会唤醒她潜在的能量和强烈的同情心;她会用实际行动证明,她真正爱着的,是你的人,而绝非身外之物,每个忠贞的女性心中都有一团神圣之火,在一帆风顺的日子里,它隐匿在阳光里,但是,当逆境的黑夜将它笼罩之时,她就会把激情燃烧,让光芒把黑夜照亮。只有与她共同经历人世间那团熊熊烈火的考验,男人才会真正知道妻子在自己心目中的位置&&知道她会使你重新振作起来飞作天使。&也许,莱斯利已被我诚恳的态度和适当的言语所打动,他开始有些激动,并陷入了沉思。我很了解自己面前的这位听众,此刻我不能给他留有任何喘息的机会,必须趁热打铁,劝他回去向妻子吐露实情。我必须承认,虽然劝说的言语已说尽,但我对事情的结局仍放心不下。谁能指望一个一向生活在优裕环境里的人会具有坚毅的品质呢?她开朗的性格也许会抗拒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无法面对漆黑无光的下坡路,无法忍受这种卑微的生活,依然向往着昔日那些尽情狂欢的阳光地带。除此之外,一旦时尚的生活被无情地摧毁,随之而来的将会是令人难堪的羞辱,对于其他阶层的人而言,这种经历也是罕见的。总而言之,当我第二天见到莱斯利的时候,难免有些惊慌失措。他把情况告诉了我。&她听后做何反应?&&简直就像个天使!听了我的话,她好像得到解脱,一下子搂住我的脖子,并关切的问我,最近是否因为此事而闷闷不乐。&&可是,可怜的姑娘啊,&他接着说,&她还没有想到我们将会承受些什么。她对贫穷的了解是抽象的,只是在诗歌里读过相关的篇章,而在诗歌里,贫穷总是和爱情紧密相连。她向来都过着舒适而高雅的生活,现在我却要让她与我一起过苦日子,这会使她失去希望,使她的内心蒙羞&&这会是怎样严峻的考验啊!&&不过,你能够把实情向她和盘托出,就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一关,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及早把情况公之于众。这样做,难免会让人痛苦难当,但这种痛苦只是暂时的,很快就能克服。不这样做,你就会时时刻刻受罪。与其说是贫穷,倒不如说是虚伪折磨着一个惨败的人&&高傲的内心与分文没有的钱包进行斗争&&这种虚无的伪装该结束了。拥有揭露贫困的勇气,就能战胜贫困带来的刺病。&我发现,莱斯利早已对此做好了心理准备。他没有妄自尊大,至于他的妻子,只是急于尽早适应这急转直下的命运。几天后,莱斯利夜间来访。他告诉我,他在距离城市几英里远的乡村买了一所村舍作为落脚之地。新住所只需要一些简单的物件,因此,他将原来住所的豪华家具全部变卖,只留下了妻子的竖琴。他告诉我说,他妻子和那个竖琴密不可分,竖琴也会使他想起她,以及他们爱情故事中的小插曲。在他们相恋的日子里,许多甜蜜的时刻都有那把竖琴相伴,他常常倚在竖琴旁,倾听她那琴音衬托下的美妙歌声&&一个浪漫而充满激情的丈夫,我不禁笑了。说完,莱斯利就要起身回村舍了,他的妻子已经在那里布置了一整天。我对他家庭故事的发展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趁着美好的夜色,我决定陪他回去。一天的操劳使莱斯利疲倦不堪,一路上,他不时陷入忧郁的沉思中。&可怜的玛丽!&他终于打破了沉寂,并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她怎么样,发生什么事了吗?&我问道。&什么事?&他不耐烦地瞥了我一眼,&难道陷入这种困窘的境地&&被囚禁在那间破旧的小村舍里&&像仆人一样为住所操心,被迫辛苦劳作,这一切还不够吗?&&她抱怨这种变化了吗?&&抱怨?!她依然那样可爱,心情也很愉快。她表现出一种从未显示过的勇气,并且一直对我充满爱恋,给予我柔情和安慰!&&真是个令人钦佩的姑娘!&我大声说道,&你称自己为穷人,事实上你却从未如此富有过&&你根本不曾意识到,拥有这样一个女人就是拥有一个无穷的宝藏。&&哦!可是,我的朋友,要是能在村舍里顺利度过最初的日子,我还是能够得到些安慰的。但今日是她体验这种生活的第一天。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简陋的住所呢&&她一整天都在忙着安置那些寒酸的家产&&她还是第一次操持家务,第一次身处陋室,身边不见一件高雅的东西&&几乎连一件方便的用具都没有。说不定,她现在正垂头丧气地坐在屋里,为将来的苦日子而烦忧呢!&莱斯利的这种想法合情合理,我无可否认。于是我们继续默默前行。我们从一条大路拐向一条狭窄的小巷,这里群树环绕,浓荫蔽日,几乎与世隔绝,远远地,就能看见那个村舍。就算是杰出的田园诗人也会认为这村舍的外表粗陋之极,但它却透着一种别样的乡村气息。屋子墙壁的一侧爬满了野生的藤蔓;几株大树的枝杈优雅地在屋顶伸展着。我看到门口和屋前的草地摆着几盆鲜花,增添了几分情趣。一扇门通往前方的小路,小路曲折地穿过几丛灌木直通大门。我们一走近就听到了悠扬的歌声&&莱斯利顿时抓住了我的胳膊,于是,我们驻足倾听&&是玛丽的歌声,那柔美的声音纯朴动人,唱的是她丈夫最喜爱的一首歌。我感到莱斯利的手有些颤抖。他向前走了几步,想听得更真切一些。铺满沙砾的小路上响起他清晰的脚步声。顿时,一张欢快而美丽的脸闪现在窗前,随即又消失了&&轻快的脚步声响了起来&&玛丽步履轻盈地出来迎接我们。她穿着洁白的乡村服装,金色的头发上还插着几枝野花。她兴高采烈,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我从未见过她如此可爱。&亲爱的乔治,&她大声说,&你回来真让我感到高兴。我一直盼呀盼呀,还跑到小路上等你。我把桌子放在屋后那株高大的树下,还摘了一些草莓,我知道你一定会喜欢&&我们还有一些不错的奶油&&这里充满了芬芳的气息,而且环境清幽,噢!&&&说着,她扑进莱斯利的怀里,喜悦地仰望着他的脸,&噢,我们一定会很幸福的!&可怜的莱斯利终于被征服了&&他把她拥入怀中&&用双臂紧紧地拥抱着她&&不停地吻着她&&他已经泪如泉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莱斯利让我相信,虽然他曾生活优裕,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生活幸福,但他却从未体验过现在这种强烈的幸福感!
穷人 托尔斯泰
在一间渔家的小屋里,渔妇冉娜在灯前织补一张旧帆。屋外,风在呼啸,轰鸣的海浪冲击着岸崖,溅起阵阵浪花&&海上正起着风暴,外面又黑又冷。但在这间渔家的小屋里,却暖和而舒适。地面扫得干干净净,炉子里还燃着余烬,隔板上的碗碟被映得闪闪发光。在挂着白色帐子的床上,五个孩子在大海风暴的呼啸声中安静地睡着。打鱼的丈夫一早就驾着船出海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听着海浪的轰鸣和风的呼啸,冉娜真感到害怕。老旧的木钟嘶哑地敲过了十点、十一点&&丈夫仍然没有回来。丈夫是不顾惜自己的,冒着寒冷和风暴去打鱼。她自己也是从早到晚地干活。可结果呢,不过是勉勉强强地维持生活。孩子们仍旧没有鞋穿,无论冬夏都光着脚跑来跑去。吃的也不是白面包&&黑麦面包够吃就不错了,下饭的菜也只有鱼。&不过,感谢上帝,孩子们倒都健康,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冉娜想着,又倾听起风暴声来。&他现在在哪儿呢?保佑他吧,上帝啊,发发慈悲吧!&她一边说一边划着十字。睡觉还早。冉娜站起来,往头上披了一条厚围巾,点上提灯就到外面去了,她想看看大海是不是平静些了,天是不是快亮了,灯塔上的灯还亮着吗?能看见丈夫的渔船吗?可是,海面上什么也看不见。风掀起了她的头巾,卷着被刮断的什么东西拍打着邻居小屋的门。于是冉娜起来,打今天傍晚起她就想去看看生病的女邻居。没人照顾她啊!冉娜想,接着便去敲门。听了听,没人回答。&寡妇的日子多困难啊!&冉娜站在门前想,&虽然孩子不算多,两个,可是什么事都只有她一个人操心。何况又病着!唉,寡妇的日子困难啊!进去看看吧!&冉娜一次又一次地敲门,还是没人回答。&喂,大嫂子!&冉娜喊了一声,心想,别是出了什么事吧,便推开了房门。破屋子又潮又冷。冉娜把灯举起来,想看看病人在哪儿。头一眼就看见一张床,正对着房门,女邻居静静地、一动不动地仰面躺在床上&&只有死了的人才是这个样子。冉娜把灯举得更近一些。不错,就是她。头往后仰着,那冰冷、发青的脸上呈现着死亡的安静。就在离死了的母亲不远的地方,睡着两个鬈发、胖脸蛋的孩子,他们盖着一件破衣服,蜷曲着身子,两个淡黄色的头紧紧靠在一起。显然,母亲在临死前,还来得及用旧头巾裹住孩子们的脚,又把自己的衣服给他们盖上。孩子们睡得又甜又香,呼吸均匀而平静。冉娜抱起睡着孩子们的小摇篮,用头巾围上,带回了家里。她的心跳得很厉害。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样把孩子带回家的,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她知道,她不可能不这样做。回到家,她把熟睡的孩子放在床上,同自己的孩子睡在一起,又急忙把帐子撂下来。她很激动,脸都变白了,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丈夫会说什么呢?&她独自默默地想,&自己已有五个孩子了,闹著玩儿的吗?他会揍我一顿的。那也活该,我自作自受。他会这样?不会!唉,这样倒更好!上帝啊,我干吗做这件事呢?现在,我怎么当面对他说呢?&冉娜沉思着,久久地默坐在床前。突然屋门大开,一股清新的海风冲进屋里。&冉娜,我回来了!&一个身材高大,面孔黝黑的渔夫,身后拖着一张湿漉漉的撕破了的渔网,边说边进了屋。&啊,是你!&冉娜说了一句话就停住了,不敢抬头看丈夫。&瞧这一个晚上,真可怕!&&是呀,天气真坏!鱼打得怎样?&&糟透了,简直糟透了!什么也没打着,还把网给撕破了。嗨,真倒霉!像这样的夜晚我大概从来没有碰到过。还打鱼呢,活着回来就谢天谢地了!天气真够戗,可有什么办法!&夫妇俩都不做声了。&你知道吗,&冉娜说,&女邻居西蒙死了。&&是吗?&&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死的,可能昨天就死了。唉,死得真痛苦。一定放心不下孩子,不知心里多难受啊!两个孩子,都还是小不点儿,一个还不会说话,一个刚会爬&&&冉娜不做声了。渔夫皱起了眉头,神情变得认真而忧虑。&嗯,是个问题!&渔夫说着搔了搔后脑勺。&你看怎么办?我看抱过来吧,要不然孩子醒来看到死去的母亲会是什么情景?对,就这样,想个法子抱过来!快点去呀!&可是,冉娜一动也不动。&你不愿意吗?你怎么了,冉娜?&&他们已经在这儿了!&冉娜说着掀开了帐子。
早起看人间
如果你觉得现代生活太浮华,商业社会的人太不诚实,都市生活太烦嚣,空气太污浊,生活太需要钱了,我劝你看看7点钟以前的台北市。最好是从5点多钟就开始看。
早起的人们真多,他们都是起来做运动的。有人穿着简便的运动装,有人穿着普通的家常服,有快步走的,有漫步跑的,有跳上风舞的,有打太极拳的,也有打羽毛球和做柔软体操的。男人们轻轻便便,女人们不施脂粉,大家都一律是本来面目,没有考究的发型、名牌的化妆品、来路货的时装和昂贵的珠宝;没有人希望自己在穿戴打扮上与众不同,人间忽然显出了可喜的朴实与诚恳。亿万富翁和薪水阶级一样的是一袭便装,不带任何&零件&,大家同样地勇于生活,健康进取。说明了大家对人生目标的正确&&不再觉得金钱、外表与物质享用是最重要的了。健康和脚踏实地的生活才最重要。
这一个转变,是社会最可喜的进步。&过去有段时间,柔靡的风气,奢侈的习惯,吃喝享乐的时尚,向拥有多少种名贵香水、多少件巴黎时装的女歌星看齐的心态,正在逐步地消失。大家忽然明白,钱的用途和身价是有限度的了。
有多少钱才算多呢?
拥有亿万财产的人,真的&拥有&了&几亿&吗?还是为实际了几亿的债务而寝食不安呢?
钱的追求带给人类的是收获的快乐,还是患得患失而导致的高血压与脑中风呢?
当你不健康的时候,钱有什么用呢?
当一个社会没有更进一步的理想,而只有许多钱的时候,又如何避免仅止于是个&暴发户&呢?
金钱与物欲是个无底洞,越追越无止境,终于掉入深渊,唯有知道在金钱之外,建立清朗单纯而健康的生活,才能享受到金钱之福,而不致使自己变成金钱之奴。
早上7点以前的台北市,是个朴实无华的地方。宽阔的林荫道,都是朴实无华的人。
大家以真面目相见,不会觉得某人比某人&高级。&
这一番人生态度的改变,是整个社会的福音。把阴柔换上了阳刚,国民有了齐步堂堂的朝气,恢复了中华民族数千年来传统的美德,&&崇实务本,不尚浮华。
传统的中国人是看不起浮华的,他们宁做&老旧家&,不做&暴发户&,传统的中国有钱人,越是有钱,越是朴素,这样才会受人尊重。
&乍穿花鞋高抬脚&,是当年的一句俏皮话,形容暴发户的浅薄相。&炫耀&正是由于见识浅薄所致。当一个人久已&穿惯了花鞋&,自然就不再觉得有双花鞋是什么了不起的事,而不屑去炫耀了。
有了财富之后,第二步是培养深度。
有了深度的人们,自然就会朴实。
朴实对富有的人们来说,是教育程度所造成。
相形之下,你自然明白,为什么身上挂的珠宝越多的人,程度越浅。
相形之下,你也自然明白,为什么总是那些程度浅的人会无缘无故地去美容和整形。
我小时身体弱,不能跟着野蛮的孩子们一块儿玩。我母亲也不准我和他们乱跑乱跳。小时不曾养成活泼游戏的习惯,无论在什么地方,我总是文绉绉地。所以家乡老辈都说我&像个先生样子&,遂叫我做&穈先生&。这个绰号叫出去之后,人都知道三先生的小儿子叫做穈先生了。既有&先生&之名,我不能不装出点&先生&样子,更不能跟着顽童们&野&了。有一天,我在我家八字门口和一班孩子&掷铜钱&,一位老辈走过见了我,笑道:&穈先生也掷铜钱吗?&我听了羞愧得面红耳热,觉得大失了&先生&的身份!
大人们鼓励我装先生样子,我也没有嬉戏的能力和习惯,又因为我确是喜欢看书,所以我一生可算是不曾享过儿童游戏的生活。每年秋天,我的庶祖母同我到田里去&监割&(顶好的田,水旱无忧,收成最好,佃户每约田主来监割,打下谷子,两家平分),我总是坐在小树下看小说。
十一二岁时,我稍活泼一点,居然和一群同学组织了一个戏剧班,做了一些木刀竹枪,借得了几副假胡须,就在村田里做戏。我做的往往是诸葛亮、刘备一类的文角儿;只有一次我做史文恭,被花荣一箭从椅子上射倒下去,这算是我最活泼的玩意儿了。
我在这九年(年)之中,只学得了读书写字两件事。在文字和思想(看下章)的方面,不能不算是打了一点底子。但别的方面都没有发展的机会。有一次我们村里&当朋&(八都凡五村,称为&五朋&,每年一村轮着做太子会,名为&当朋&)。筹备太子会,有人提议要派我加入前村的昆腔队里学习吹笙或吹笛。族里长辈反对,说我年纪太小,不能跟着太子会走遍五朋。于是我失掉了这学习音乐的唯一机会。30年来,我不曾拿过乐器,也全不懂音乐;究竟我有没有一点学音乐的天资,我至今还不知道。至于学图画,更是不可能的事。我常常用竹纸蒙在小说书的石印绘像上,摹画书上的英雄美人。有一天,被先生看见了,挨了一顿大骂,抽屉里的图画都被搜出撕毀了。
于是我又失掉了学做画家的机会。
但这九年的生活,除了读书看书之外,究竟给了我一点做人的训练,在这一点上,我的恩师就是我的慈母。
每天天刚亮时,我母亲便把我喊醒,叫我披衣坐起。我从不知道她醒来坐了多久了。她看我清醒了,便对我说昨天我做错了什么事,说错了什么话,要我认错,要我用功读书。有时候她对我说父亲的种种好处。她说:&你总要踏上你老子的脚步。我一生只晓得这一个完全的人,你要学他,不要跌他的股(跌股便是丢脸出丑)。&她说到伤心处,往往掉下泪来。到天大明时,她才把我的衣服穿好,催我去上早学。学堂门上的锁匙放在先生家里;我先到学堂门口一望,便跑到先生家里去敲门。先生家里有人把锁匙从门缝里递出来,我拿了跑回去,开了门,坐下念生书。十天之中,总有八九天我是第一个去开学堂门的。等到先生来了,我背了生书,才回家吃早饭。
我母亲管束我最严,她是慈母兼任严父。但她从来不在别人面前骂我一句,打我一下。我做错了事,她只对我一望,我看见了她的严厉眼光,便吓住了。犯的事小,她等到第二天早晨我睡醒时才教训我。犯的事大,她等人静时,关了房门,先责备我,然后行罚,或罚跪,或拧我的肉,无论怎样重罚,总不许我哭出声音来,她教训儿子不是借此出气叫别人听的。
有一个初秋的傍晚,我吃了晚饭,在门口玩,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背心,这时候我母亲的妹子玉英姨母在我家住。她怕我冷了,拿了一件小衫出来叫我穿上。我不肯穿,她说:&穿上吧,凉了。&我随口回答:&娘(凉)什么!老子都不老子呀。&我刚说了这句话,一抬头,看见母亲从家里走出,我赶快把小衫穿上。但她已听见这句轻薄的话了。晚上人静后,她罚我跪下,重重地责罚了一顿。她说:&你没了老子,是多么得意的事!好用来说嘴!&她气得坐着发抖,也不许我上床去睡。我跪着哭,用手擦眼睛,不知道擦进了什么细菌,后来足足害了一年多的眼翳病。医来医去,总医不好。我母亲心里又悔又急,听说眼翳可以用舌头去,有一夜她把我叫醒,她真用舌头舔我的眼病。这是我的严师,我的慈母。
我母亲二十三岁做了寡妇,又是当家的后母。这种生活的痛苦,我的笨笔写不出一万分之一二。家中财政本不宽裕,全靠二哥在上海经营调度。大哥从小就是败子,吸鸦片烟,赌博,钱到手就光,光了就回家打主意,见了香炉就拿出去卖,捞着锡茶壶就拿出去押。我母亲几次邀了本家长辈来,给他定下每月用费的数目。但他总不够用,到处都欠下烟债赌债。每年除夕我家中总有一大群讨债的,每人一盏灯笼,坐在大厅上不肯去。大哥早已避出去了。大厅的两排椅子上满满的都是灯笼和债主。我母亲走进走出,料理年夜饭,谢灶神,压岁钱等事,只当做不曾看见这一群人。到了近半夜,快要&封门&了,我母亲才走后门出去,央一位邻舍本家到我家来,每一家债户开发一点钱。做好做歹的,这一群讨债的才一个一个提着灯笼走出去。一会儿,大哥敲门回来了。我母亲从不骂他一句。并且因为是新年,她脸上从不露出一点怒色。这样的过年,我过了六七次。
大嫂是个最无能而又最不懂事的人,二嫂是个很能干而气量很窄小的人。她们常常闹意见,只因为我母亲的和气榜样,她们还不曾有公然相骂相打的事。她们闹气时,只是不说话,不答话,把脸放下来,叫人难看;二嫂生气时,脸色变青,更是怕人。她们对我母亲闹气时,也是如此。我起初全不懂得这一套,后来也渐渐懂得看人的脸色了。我渐渐明白,世间最可厌恶的事莫如一张生气的脸;世间最下流的事莫如把生气的脸摆给旁人看。这比打骂还难受。
我母亲的气量大,性子好,又因为做了后母后婆,她更事事留心,事事格外容忍。大哥的女儿比我只小一岁,她的饮食衣料总是和我的一样。我和她有小争执,总是我吃亏,母亲总是责备我,要我事事让她。后来大嫂二嫂都生了儿子了,她们生气时便打骂孩子来出气,一面打,一面用尖刻有刺的话骂给旁人听。我母亲只装做不听见。有时候,她实在忍不住了,便悄悄走出门去,或到左邻立大嫂家去坐一会,或走后门到后邻度嫂家去闲谈。她从不和两个嫂子吵一句嘴。
每个嫂子一生气,往往十天半个月不歇,天天走进走出,板着脸,咬着嘴,打骂小孩子出气。我母亲只忍耐着,忍到实在不可再忍的一天,她也有她的法子。这一天的天明时,她就不起床,轻轻地哭一场。她不骂一个人,只哭她的丈夫,哭她自己苦命,留不住她丈夫来照管她。她先哭时,声音很低,渐渐哭出声来。我醒了起来劝她,她不肯住。这时候,我总听见前堂(二嫂住前堂东房)或后堂(大嫂住后堂西房)有一扇房门开了,一个嫂子走出房向厨房走去。不多一会,那位嫂子来敲我们的房门了。我开了房门,她走进来,捧着一碗热茶,送到我母亲床前,劝她止哭,请她喝口热茶。我母亲慢慢停住哭声,伸手接了茶碗。那位嫂子站着劝一会儿,才退出去。没有一句话提到什么人,也没有一个字提到这十天半个月来的气脸,然而各人心里明白,泡茶进来的嫂子总是那十天半个月来闹气的人。奇怪得很,这一哭之后,至少有一两个月的太平清静日子。
我母亲待人最仁慈,最温和,从来没有一句伤人感情的话;但她有时候也很有刚气,不受一点人格上的侮辱。我家五叔是个无正业的浪人,有一天在烟馆里发牢骚,说我母亲家中有事请某人帮忙,大概总有什么好处给他。这句话传到了我母亲耳朵里,她气得大哭,请了几位本家来,把五叔喊来,她当面质问他给了某人什么好处。直到五叔当众认错赔罪,她才罢休。
我在我母亲的教训之下住了九年,受了她的极大极深的影响。我十四岁(其实只有十二岁零二、三个月)便离开她了,在这广漠的人海里闯荡了二十多年,没有一个人管束过我。如果我学得了一丝一毫的好脾气,如果我学得了一点点待人接物的和气,如果我能宽恕人,体谅人&&我都得感谢我的母亲。
我们的老式婚姻
在我们家的像册里,珍藏着我们家的第一张全家福,拍摄于1970年。每当我看到这张照片,就会回忆起我与老伴携手走过的近60年峥嵘岁月。
我和老伴都已年过古稀,我们的婚姻是那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老式婚姻。那时,时兴找大媳妇,我的老伴就比我大6岁。
10岁那年,我正在街上疯玩,娘把我拽回家。只见家里聚了许多人,不过年不过节的,却张灯结彩,门上贴着火红的对联,娘给我换上一身新衣服,命令我说:&不要弄脏了,今天给你娶媳妇!&唢呐声、鞭炮声响起,有人大声叫:&花轿来了!&邻居家的二大爷把我引到花轿旁,让我掀开轿帘,将蒙着盖头的新娘搀扶下来,又把系着同心结的红绸子,一头塞进新娘手里,一头塞进我手里,我引着新娘,踏着红地毯,向堂屋走去。父母端坐在八仙桌两旁,二大爷扯开大嗓门叫道:&吉时已到,新郎新娘拜天地!&外面响起密集的鞭炮声,小伙伴们一阵欢呼,我知道他们在抢落在地上没响的哑炮,便扭头往外跑,也要去抢哑炮。二大爷紧跑几步,将我抱回去,按着我的头,指挥着我,匆忙结束了拜堂仪式。
进了洞房,新娘坐在床上,床上满是花生、栗子和大红枣,我眼前一亮,抓了一大把,吃了起来。&哎!过来!&她叫我。我从椅子上跳下来,跑过去,问她:&你也想吃?&她说:&把盖头给我揭下来!&我爬上床去,她个子高,我够不着,只好跪着把盖头拽下来。只见她乌黑的头发,高高的鼻梁,红红的嘴唇,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我惊呼道:&姑姑!你真漂亮!&她扑哧笑了,&我叫山花,以后在别人面前你叫我山花,没人的时候,你叫我姐姐!&
儿时的我十分顽皮,和小伙伴们玩捉迷藏,钻进了麦秸垛里,伙伴们找不到我,就回家了,我玩累了,竟然不知不觉地在麦秸垛里睡着了。半夜里,山花好不容易找到我,背着我回家,我睁开双眼,看着满天的繁星,那星星不住地眨眼睛,我好奇地问道:&姐!月亮藏到哪儿去了?它是不是也在和星星们捉迷藏,星星找不到它,急得直眨巴眼睛!&她在我屁股上扭一把,&找不到你,快急死我了,你还有这分闲心!&
20岁那年,我考上了山东师范学院。一天,有人在楼下叫我,&你娘来看你了!&跑下去一看,竟然是山花。那位同学还大娘、大娘地叫个不停,山花满脸通红。此时,我已是三个儿子的父亲,山花伺候父母,照顾三个孩子,还要忙于田间劳动,苍老了许多。看着她,我有些心酸。同学走后,见我窘迫,她调侃说,&你长辈分儿了,同学叫我大娘,你岂不成大爷了!&我凄然地笑了。
来到宿舍,山花脱下鞋,满脚的血泡。为了节省车费,她步行80里地,赶到火车站,下了火车后又步行来到学校。那时,我的不少同学以反对包办婚姻为由,抛弃了结发妻子。山花泪眼婆娑地说:&我和三个孩子都离不开你!&山花一向性格刚强,从没在我面前流过泪,此时却如梨花带雨一般,我信誓旦旦地说:&我绝不会做陈世美!&她这才破涕为笑,将一个包袱递给我,说:&这是衣服和吃的,你赶快上课去吧!&我目送着她一瘸一拐地渐渐远行。
毕业后,我在县城教学,山花在家担负着养老抚小的责任,我虽是老师,但因教学任务繁重,离家又远,让我无暇顾及自己孩子的学习,但三个孩子在山花的调教下,学习成绩却是出奇地优秀,先后考上了大学,找到了理想的工作。这一切都是山花的功劳。
退休后,我常常陪着她,冬天在墙根下晒太阳,夏日在树阴下纳凉,回忆着陈年往事,任凭时光静静流过。说着说着,就打起了盹儿&&她忽然满脸惊慌地坐起来,我拍拍她,安慰道:&又做噩梦了?&她猛地陷进躺椅说:&咳!我又梦见你尿炕了!&  
脏话到底脏在哪儿
这个吵架的逻辑其实很幼稚:你肏了我妈,你就或多或少地做了我爸。那为了打败你,我只好奋力挖坟、不顾尸臭地去肏你的祖宗,这样我才能或多或少地也做你的祖宗,凌驾于你爸之上。胃口好的话,有些人愿意肏到对方祖宗十八代。以每代间隔三十年来算的话,挖坟要挖到明朝的坟去,才能完成这件事。只为了跟一个讨厌鬼斗嘴,竟然发了这么大的愿,愿意一路奸尸,奸到明朝的干尸身上,也真算是发了宏愿了。这样斗嘴有赢家吗?如果我是评审,一定判你输,除非你现场表演给我看,还要我看得下去才行。中国人这种一心要当别人的爸爸、当别人祖宗的心,我很少在别的文化里看到。美国同学偶尔在生活中开玩笑,会在你诉苦撒娇的时候,吃豆腐地说:&好了好了,乖,过来爹地抱抱。&但我真的还没看过用英文或日文吵架,吵到脸红脖子粗的时候,会来上一句&我肏你奶奶&的。如果真的用英文或日文来上这么一句,我想对方会暂时静止三秒,想象一下你描述的那件事的情景,然后吐出来吧。(但对方的祖奶奶,如果托你的福仍然健在的话,应该会很承你的情,受宠若惊吧。)日本的色情文化发展蓬勃,但日文的脏话里,并不动用跟&性&有关的动词或名词,日文既不用那个最有力的动词当口头禅,也不用相关器官、液体的名词来骂人。原因我还没找出来。也许日本文化觉得性行为和性器官都给人带来很多快乐,如果在吵架的时候,莫名其妙地用在对方身上,只能徒然&嘉惠&对方而已吧。如果洋派一点的日本人,现在会直接用英文里那个&F&开头的、四个字母的动词了。确实英文的脏话里,性行为和性器官都大量出现,但是使用这些字眼的出发点,却和中文不同。英文脏话用到&F&字时,是直接攻击你本人、征服你本人,不是为了要变成你爸爸或你祖宗。英文吵架,如果为了羞辱你,会叫你&亲我的屁股&或者&滚回去搞你自己吧&。这两件事,放进日文恐怕也会失去杀伤力,再度沦为两件令人开心的事。虽然英文脏话,很遗憾的,和中文脏话一样,也没有放过我们大家的母亲,但当英文骂说&你这个搞你母亲的人&时,可能是上承希腊悲剧里&与自己母亲上床&的乱伦诅咒,是在说&你是个被诅咒的混蛋&的意思。比较起来,英文这种直接攻击对手的脏话,我比较容易接受。而中文这样连累对手的母亲和祖宗,只是为了变成对方的长辈,我觉得很&原始部落&,很无视&每个人都是独立自主的个人&的原则。回想人类聚居的形态,还在原始部落的时期,部落之间为了争夺食物和地盘,必须不断扩张自身的战斗力,自己部落的人越多,争斗时就越有胜算。在这种心态下,抢着当别人的爸爸,抢着满街认儿子,才有意义。换作是任何一个现代社会,你走在路上,有陌生小孩过来拉你袖子叫爸爸,你只会觉得事情有诈,你是遇上了骗子,避之惟恐不及。但以骂脏话来说,活在现在社会的我们,却还是很热衷&肏你妈&、&肏你祖宗&,就算不是吵架,口头禅也还是热爱说&老子我就是这样&、&你爸我就是不爽&这类的话,说了觉得很有气魄。这是我说它们&原始&的原因。至于这个路线的脏话,蔑视个人价值,那是更不用说的了。对方的妈,本身绝对是个拥有独立人格的个体,你如果真有兴趣和她上床,就好好施出你的手段去吸引她,向她求欢,怎么可以不但不顾她本人的意愿,还一味地把她&简化&为别人的妈,把她&简化&为自己变成对方爸爸的&工具&,最终把她&简化&为吵架吵赢对方的字眼。脏话当然只是脏话,每个民族的脏话都很&古老&、&幼稚&。日本人老是骂对方&笨蛋&,美国人常常骂对方&大便&,都很浅,很幼稚。但起码这些脏话,都是光明正大地冲着吵架对手的本人而发的。相对来说,中文这一路脏话拐弯抹角,不好好攻击对手,却只想着拐这弯去牵拖对手的长辈,追求一个已经没有现代意义的古老标本:极力扩张本家的血脉。为了服务这个古老的目标,一切个人无言地被简化为&兵蚁&、&工蚁&,只要繁衍后代,扩张血脉,就算实现生命的意义了。这种脏话,不是脏在字面上,是脏在背后躲了千百年的那个态度。我幸好不是别人的妈,我如果是别人的妈,被中国这一路脏话&简化&了这么几千几百年,&老子我肯定要不爽&的,肯定要每次想到,就骂一次&我肏你祖宗十八代&。
传说在北极的人因为天寒地冻,一开口说话就结成冰雪,对方听不见,只好回家慢慢地烤来听&&
这是个极度浪漫的传说,想是多情的南方人编出来的。
可是,我们假设说话结冰是真有其事,也是颇有困难,试想:回家烤雪煮雪的时候要用什么火呢?因为人的言谈是有情绪的,煮得太慢或太快都不足以表达说话的情绪。
如果我生在北极,可能要为煮的问题烦恼半天,与性急的人交谈,回家要用大火煮烤;与性温的人交谈,回家要用文火。倘若与人吵架呢?回家一定要生个烈火,才能声闻当时哔哔剥剥的火暴声。
遇到谈情说爱的时候,回家就要仔细酿造当时的气氛,先用情诗情词裁冰,把它切成细细的碎片,加上一点酒来煮,那么,煮出来的话便能使人微醉。倘若情浓,则不可以用炉火,要用烛火再加一杯咖啡,才不会醉得太厉害,还能维持一丝清醒。
遇到不喜欢的人不喜欢的话就好办了,把结成的冰随意弃置就可以了。爱听的话则可以煮一半,留一半他日细细品味,住在北极的人真是太幸福了。
但是幸福也不长驻,有时天气太冷,火生不起来,是让人着急的,只好拿着冰雪用手慢慢让它溶化,边溶边听。遇到性急的人恐怕要用雪往墙上摔,摔得力小时听不见,摔得用力则声震物瓦,造成噪音。我向往北极说话的浪漫世界,那是个宁静祥和又能自己制造生活的世界,在我们这个到处都是噪音的时代里,有时我会希望大家说出来的话都结成冰雪,回家如何处理是自家的事,谁也管不着。尤其是人多要开些无聊的会议时,可以把那块嘈杂的大雪球扔在自家前的阴沟里,让它永远见不到天日。
斯时斯地,煮雪恐怕要变成一种学问,生命经验丰富的人可以根据雪的大小、成色,专门帮人煮雪为生;因为要煮得恰倒好处和说话时恰如其分一样,确实不易。年轻的恋人们则可以去借别人的&情雪&,借别人的雪来浇自己心中的块垒。
如果失恋,等不到冰雪尽溶的时候,就放一把火把雪都烧了,烧成另一个春天
属于我的马
有一个人欠了我们家很多钱,现在却死了。按穆斯林的礼性,不还清生前的债务是不可入葬的。葬礼上,阿訇会询问死者亲属:&此人生前亏欠过别人的财物吗?&得到否定的回答后才会继续为死者念经。但他的家人实在拿不出钱来偿还,情急之下,只好把自家的一匹马牵来见我妈,要求抵债。我妈很为难,打电话来同我商量该怎么办。她说:&你说我要马做什么呢?&我说:&自己留着骑呗!&她说:&家里有摩托车,哪里用得着骑马!&我说:&那就不要呗!&她说:&可是我又很想要&&&我说:&你要它做什么?&她说:&自己留着骑呗!&到了下午,她又兴冲冲打来电话:&娟儿啊,我决定了,我要把那马留下来,我要把它送给你!下礼拜我给你牵到阿勒泰市去啊?&我吓一大跳:&我要它做什么?&&可以骑着去上班啊,你们单位那么远的。&&骑自行车就可以了。&&自行车还得去蹬它。马多好啊,一点儿力气也不必费。到了单位就放在地委大院里,让它自己去找草吃。回到家就拴在后院的大柳树上,河边草也多&&&我大汗:&可是,它认识红绿灯吗?&挂上电话后我又仔细想了想,别说阿勒泰市里了,就是在阿克哈拉村,我们家也无法养马的。首先我们草料不多,那些全是给鸡鸭准备的,鸡鸭都可能不够吃,哪还能顾得上马?到了冬天,草料就会贵得要死,哪里买得起啊?而冬天又那么漫长。再说,我家在阿克哈拉的院子又不大,杂七杂八堆满了东西,哪里还有地方拴马?我估计,马牵进家后,处理它的唯一方法大约就是宰掉吃肉&&呜呼!如果养马只是为了吃肉,生活该索然无味到什么地步?还在两年前,妈妈还一心想买匹马的。那时家里还没有挖井,用水得要去两公里外的乌伦古河边挑回家。夏天还好,到了冬天,河面冻成了厚厚的坚冰,去挑水除了扛扁担,还得扛斧头。每天去挑水,每天都要破冰,头一天破开的冰窟窿一夜之间仍重新冻得结结实实。而且冬天的阿克哈拉又那么冷,一二月间,动辄零下三四十度。河边的风更是凛冽如刀。路上的积雪及膝厚,白茫茫的原野一望无际,没有一行脚印。我妈想,如果没有马,有一只小毛驴也好啊。如果套牲口拉水的话,去一趟就管够三四天用的,既不费人力,又省了麻烦。那一年夏天非常炎热,一到下午,村里就不见人影了。太阳明晃晃的,野地草丛里,蚊虫像浓浓的烟雾一样,在低处翻涌鼓荡。可是,为了给将来的马或者小毛驴准备过冬的草料,一家人仍然要出去拔草,那个罪受的!那一年夏天倒是攒了不少干草,打碎后装了好几麻袋。可是马最终却没有养成。我们便在院子里挖了一口井。因为冬天水位线低,我们便在冬天挖井。在大地上打出一个深深的洞,然后遇见水,这真是神奇的事情。一个人在井底用短锹掘土,另一个人在地面上把土一桶一桶吊上来。漫长的劳动使阿克哈拉的土地渐渐睁开了眼睛。它看到了我们,认清我们的模样,从此才真正接受了我们。这两年,房子也修好了,井也挖了,院子里种下的树苗也活下来了几棵。赶上&新农村建设&,我们家院墙也被村政府派人粉刷了一遍,再没人把我们当&外人&了。至于马,已经可要可不要了。但是,哪怕到了现在,拥有一匹马&&这仍然是多么巨大的愿望啊!至于被一匹马高高载着,风驰电掣地奔向远方,那情景让人一想到便忍不住心血沸腾。阿勒泰虽然是小地方,但好歹也算是城市了,车流不息,街道两边招牌拥挤。但我曾经见过有人就在这样的大街上策马狂奔。那是真正的奔跑,马蹄铁在坚硬平整的黑色路面上敲击出清脆急促的声音。四面都是车辆,那马儿居然视若无物,大约是见过世面的。要是在乡下,远远地看到前面有汽车开过来,骑马的人会立刻勒停马让到路基下面,怕马儿受惊驾驭不住。我一直目送那人和他的马消失在街道拐弯处,才意识到他们刚才闯红灯了。虽然阿勒泰是牧业地区的城市,但转场的大批牲畜是不允许上街道的,牧业的队伍经过时总是远远地绕过城市。但对于马,好像没听说过什么特别的规定。因此在奇怪完&怎么有人在街上骑马&之后,很快又开始奇怪&为什么没人在街上骑马&了。富蕴县则不一样,有人高头大马地经过身边,是极寻常的情景。至于阿克哈拉,就更不用说了。但无论如何,我妈也不该会有那种想法,搞一匹马让我骑着上下班?太酷了。想象一下吧:有朝一日,自己骑着马去行署或者教育局送文件&&一定令人叹为观止。假如我有一匹马,我能为它做些什么,才能真正得到拥有一匹马的乐趣呢?首先我得搬家,搬到城郊野地上盖房子,并圈起一个大大的院落。我还得在院子四周开垦出一大片土地,种上深浓茂密的草料。还得嫁给一个也愿意养马的人,最好他已经有养马的许多经验了。将来的孩子也得喜欢马。这样,我就得为了马永远留下来,永远地。&&也就是说,除非我真正地爱上阿勒泰,决心永远生活在阿勒泰,否则我就永远不能拥有一匹马。我还想再打电话问问妈妈关于马的事情,但想来想去,终于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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