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自己把一个麦粑分给很多人吃,然后又去打桑葚。好多桑葚树结了好多桑果酒的功效与作用。

《中国散文家》2012.3期“温暖的家园”
张恒&,安徽省庐江三中副校长,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安徽省作协会员。在《中国散文家》《散文选刊》《安徽文学》《四川文学》《北方文学》《中国教师报》《羊城晚报》等报刊发表小说、散文300余篇。
在皖南,靠近江西的一处山村。意象里,那是一幅素雅的水墨画,尘封着我十岁以前的所有记忆。
屋前是一条小溪,与门相距三二十步,夜静能听见溪水流淌的声音,哗哗的入眠入梦。小溪沿埂缀满花草,尤其是春夏和浅秋,蔷薇、芷兰、虞美人,芍药、野菊、炮竹红……争相斗艳,美轮美奂,乱了眼线,也乱了季节。那自然的本质娇柔,若乡野村姑。门前有两颗果树,一棵蜜桃,一棵石榴,花开的时候,春不输画页,秋不输颜色,常常是与溪沿上的风景争抢路人的眼球。小溪的外面是农田,向远处延伸。春蛙秋蝉,召唤者季节的更替;青禾与黄花,变换着岁月的颜色。顺着溪埂往东走,是溪水的源头大板水库,一座至今还是池州市境内最大的人工湖。沟渠的下游,是许畈村,我的户口所在地。
屋后是凤凰山,绵延着向深处去,连着我的想象。皖南的山是视线不可穷极的,望山跑死马。不过,山脚离屋很近,去山坡的小竹林里扳根竹笋回来不消一顿饭工夫,撵着山鸡转几个圈还能听到母亲的呼喊声。我总是喜欢爬上山腰的那棵柿子树往村子看,往我的屋子看,白墙黑瓦,散散落落,像我作业本上的图画。只是,炊烟袅袅,我看得见,画不出。我也时常沿着屋前的溪埂往远处走,不为沾花惹草,只为观赏凤凰山的景致。这个时候,许家畈就像现在电视里的动漫,虚虚实实,动静相宜。而我的屋子则像画面边缘的一处小品,多不得,也少不得。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一批北方的知识青年下放至此,大概是头一遭深入皖南的山村,惊呼,好美!遂又说出美之所在:山水环抱,山明水秀,高檐封闭,马头翘角,黑瓦白墙,色泽庄雅,典型的徽派建筑。
那时我还不晓得什么是徽派建筑,当然也听不懂知识青年所说的美学元素。不过,这里依山傍水,地位稳实,实在是一处居家过活的上佳之地。别说初来乍到的人耳目一新,即便是生于斯长于斯的我也心旷神怡。只可惜当时年龄尚小,不晓得附庸风雅,否则的话我一定在侧屋建一书房,抬眼可望青山,俯视可见溪流,于室内置一书案,备上笔墨纸砚,闲暇或倚窗阅读,或临帖挥毫。再于小室门楣书丹“醉溪轩”之类的字样,颜筋柳骨,自得风流。
居有人脉。每个清晨,莺啼日升的时候,母亲就会和邻舍的婆婆或媳妇们蹲在水边忙于浣洗。棒槌的敲击声,经山谷回荡孕育成悦耳的天籁;灵敏的水鸟在石尖上跳来蹦去,似律动的音符。溪水悠悠,把太阳的光圈晃闪闪地反射在女人的翘臀和裸露的腰肢上,遂成一道风景。若是夏日,早有孩童浸泡于水中,光着屁股任小鱼小虾啄咬着肌肤,享受着酥酥痒痒的惬意。我有时偶尔窥见,有小媳妇脱去内衣擦洗着身子,那白白的乳房像天上的月亮,朦胧着一种惊奇。这里没有沉鱼落雁的传说,没有风花雪月的故事,但生活简单真实,所有的人与周边的环境一样,质朴,不曾雕琢。
黄昏时分,邻居韩大伯喜欢在树下拉二胡,拉的是黄梅调,《打猪草》《郎对花》一类,我不喜欢。现在想起来韩大伯应该拉《二泉映月》和《江河水》的,因为韩大伯念过书,是有学问的人。村里有要写对联或契约什么的都找他,我和九斤有不认得的字也去问他,九斤的名字也是他从鲁迅的书上看来的。可韩大伯偏是每次都拉黄梅调,这让我怀疑他是不是会拉其他的曲子?当然,愿意围在他旁边听琴的人不少,都是那些识不得字的老头老奶们,我和九斤是不听的。
韩大妈对我家最好,过时过节总要送些好吃的东西给我们,像粽子、包心粑粑之类,可能是看我和她儿子九斤是同学。也可能不是,因为韩大妈对村里其他的人也很好。但不管怎么说,我很是感激韩大妈一家,愈加和九斤好在一起。几十年过去了,记忆里许多东西早已被替换,唯有韩大妈一家窖藏在我的情感深处,思念之味不绝浓香。
父亲去世后我们举家迁回江北老家。跨过小溪那座石拱桥时,我感觉溪水在呜咽。回望之处,九斤在桥头拭着眼角,身后,缓缓流出熟悉的二胡声。我鼻子一酸,第一次感到黄梅调是那么的好听……
带着村庄上路
张千,甘肃省陇南市礼县人,现供职于礼县妇联。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业余时间爱好文字创作,曾以梅春为笔名发表作品。
我要说的村庄,是我的家乡芦滩,一个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版图上小得不能再小的地方,小到一棵千年青冈古树就足以为全村人遮风挡雨。她地处甘肃省陇南北部礼县“下四区”的龙林、雷坝、滩坪三乡交界之处,在行政区划上属于雷坝乡管辖。一如中国大部分村庄那样,那里的村民居住受姓氏维系,大致分为五六个小群落散落在七沟八谷中间,在凹凸中散聚着一些人家。
村庄不为人所知,山大沟深,交通不便,人们至今过着肩背畜驮、自给自足的农耕生活。和外部日新月异的发展相比,村庄前进的步伐缓慢了很多,唯一能体现现代文明信息和社会进步的,就是外出打工回来的小青年们腰里别着的手机了。前几年通了电,人们总算丢开了煤油灯,去年村民自筹资金修通了通村公路,山路上不时有摩托车绝尘而过,九十多岁的何家阿婆终于听到门口响起的汽车喇叭声,她张着没牙的嘴整天乐得呵呵笑,直夸现在的日子好。
这就是我曾经恨过、至今仍然贫穷落后着的村庄。
小时候到三十里以外的雷坝上学,要渡过三道河流,有一年秋季暴涨的西汉水差点夺去了姐姐的性命。乡亲们为了填饱肚子,在盛夏的烈日下背负沉重的庄稼汗流夹背。为了一斤盐、一瓶醋往往要跋山涉水往返六十多里的路途。我那时简直恨透了村庄,曾咬牙切齿地发誓,这一生只做一件事:离开村庄。
曾经在某一天,确切地说应该是好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谋划着想要逃离村庄。
我选择在一个秋天离开,那是一个天高云淡的早晨,人们都在忙碌,我神不知鬼不觉地走了,我以为我从此告别了村庄。
然而我发现我简直是自欺欺人。我的根在村庄,村庄和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像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我很羞愧,我曾想在城市的某个角落把它们抖掉,但人生这段漫长的路,想要的东西还未得到时,原来拥有的东西你还无法舍弃。在县城读书,我和城里人有着很大的差别,几乎没有共同语言。他们大谈幼儿园、电视剧,我却总是插不上嘴,因为我从来没见过幼儿园。至于电视剧,说实话,我甚至连电视都没见过几次。我唯一能炫耀的经历是无数次翻山越岭去上学,假期里和伙伴们赶着牲口挖草药拾干柴,打猪草时也不忘忙里偷闲吃上几颗黄澄澄的莓子。我那时觉得这些经历只能在自己心里悄悄想一下,是断不能让它们登大雅之堂的,所以从来都是羞于开口。后来在省城读书,我以为离村庄越来越远了,但却无法摆脱普通话里夹杂着乡音的困扰,身处都市的我不但不快乐,还常常感到狐独,对村庄的思念如潮水,一浪高过一浪。流光溢彩的城市并不是我的家,我充其量只是那里的匆匆过客。这时我才发现儿不嫌娘丑,狗不嫌家穷,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此话一点不假。
不知从何时起,我将村庄酿成了一坛上好的女儿红,稍不留神,我就会被她绵长的醇香醉倒,沉睡不醒。
我沉醉于村庄的野草莓情节。端午前后,村庄的荒坡里大片大片成熟着白得像雪、粉得像霞、红得像锦的野草莓,它们的果实和细细小小的茎相比很硕大,因而总是很羞涩地半低着头,像初嫁到异乡的新娘。采摘野草莓的大多是大姑娘和小媳妇,她们挎着竹篮子,一边无比娴熟地摘着个大新鲜的草莓,一边还不忘给对山砍柴犁地的心上人唱起心中珍藏已久的山歌。那些小孩子和放牛娃们,别指望他们能摘到野草莓,他们一半是嘴馋,摘一个吃一个,一半是刚摘到一点就不小心摔一跤,本来少得可怜的收成便又回归大地的怀抱,但他们一般不会花费时间去收拾,因为漫山遍野有的是,不需劳那神。撒了再摘,摘了再撒,至于能否摘到野草莓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整个过程的欢乐和情趣。傍晚,暮色渐近,牛羊欢歌,鸟雀归巢,野草莓的芳香便伴随着缕缕炊烟弥漫在村庄的上空。
我沉醉于村庄那震憾人心的晨雾。夏秋时节的清晨,站在村庄西面的毛雨山,如果运气好,你便能体会一番腾云驾雾做仙人的滋味。对面山腰不知何时飘来的几缕青雾好像是来打前站的先锋,转瞬间千军万马便从四面八方呼啸而至,仿佛开了闸的滚滚洪流,漫无边际的白色巨浪汹涌澎湃,所有的峰峦、峡谷连同村庄很快被湮没在一片洁白的缥缈之中。那种令人心旷神怡的白极具震撼力,使人忘乎所以。此时置身于蓝天白云之间,人在云上走,云在脚下流,恍惚间自己严然成了托塔天王、太上老君,悠闲地漫步在凌霄宝殿外的南天门。茫茫白雾宛若浩瀚的大海,变幻莫测,神奇无限。忽而波澜不惊,忽而风起云涌,忽而似猛兽狂奔,忽而如万舰齐发,忽而又似温柔的羊群。在你正惊叹这人间仙境、大自然杰作时,太阳已徐徐升起,浓雾像正在酣战的勇士接到鸣金收兵的命令,转眼间便隐退了。经过这番浓雾的洗礼,天更蓝了,一尘不染,山更绿了,翠色欲流。这是晨雾留给村庄的礼物,它给村庄披上了一件光鲜的外衣。
我沉醉于村庄淳朴的民风。村庄虽说不上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却从来没有出现过鸡鸣狗盗之事。夏天里麦子上场,家家的粮食晚上就堆放在离家不算近的草房里,谁也不用去想会不会有人偷。村庄里的人总是互相帮衬,宁可丢下自家的活计先帮别人,但出钱雇人做工的事在村庄你想也别想。对于帮了自己的人,村庄的人不是不懂感恩,也不是不知道礼尚往来,但他们从来不言谢字。情意尽在晚饭时那热腾腾的油饼和早晨还在下蛋的老母鸡肉上。张三婶家没盐了,只需打发孩子拿只空碗去李四娘家,便能端回白花花的咸盐。没过几天,李四娘家准能吃到张三婶送来的一瓶新菜籽油。
我沉醉于村庄那眼冬暖夏凉的山泉,沉醉于村庄甘甜的桑葚,沉醉于村庄初夏的杏子黄时雨,沉醉于村庄对面松林中偶尔跃过的野鹿群……记忆是一只玉盘,里面落满了关于村庄的大大小小的珍珠。
如今,大都市充斥的喧嚣和小县城飞扬的尘土都让我倍加思念村庄的安静、祥和。那些成长过程中曾经以为艰辛、劳累的经历,现在回想起来不仅不觉得有丝毫的苦涩,反而成了一笔宝贵的财富,值得我珍藏和回味一生。村庄里留存着外面日渐消失的风物。在我看来,那里始终是一方净土,始终是我记忆的乐园。我们这些从村庄里走出来的人,常常眉飞色舞地侃起村庄,就像站在村庄的某个田亩地头说话,高昂铿锵。
我对村庄难以有什么回报,因为村庄给予我的太多,我走的时候不只是带走了一把铁锹。
在城里人为吃不到无公害食品而着急发愁的今天,村庄的人们吃着自产的洋芋蛋和老玉米,但他们个个身体康健,他们虽然没多少钱,脸上却经常洋溢着自信和快乐。
事实上,村庄从来没有在我的生活和视线中淡去。但现在,为了提醒自己,我要再立一个誓言:未来的岁月里,无论去哪里,我都要带着村庄上路。如果有一天老得哪儿也去不了,我就坐着摇椅,在村庄的怀抱里打盹儿。
父亲家的白玉兰[外一篇]
李岩,笔名格里,1954年出生于山东莱阳市,1969年底入伍,1973年至1977年在大连外语学院学习,1989年从部队转业到山东纺织品进出口公司工作,而后在新华锦集团山东锦茂进出口有限公司工作。现定居青岛。系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青岛市作家协会会员,已出版了散文集《悠悠山水间》《青春澎湃的日子》,出版长篇小说《外销员手记》,与他人主编散文集多部。
阳春三月,父亲家的那株白玉兰又开花了。
周末,我和爱人回家看望父母,丽日蓝天下,在庭院里又看到了白玉兰花的芳容,满树俏丽的白玉兰花迎风绽放,镶嵌在碧蓝的天空中显得格外惹人喜爱。
这株碗口粗的白玉兰是在20年前我和父亲一起种植的。那年我刚从部队转业,正在父亲家住着等待安排工作。那是清明时节,一天,父亲从中山公园购得两株白玉兰树苗,我和他一块儿挖坑、培土、浇水,将白玉兰树苗栽种在庭院里。两株白玉兰树苗有一株没有嫁接过,后来长得花朵很小,另一株就是现在蓬勃生长,每年都盛开的大白玉兰花了。
父亲特别喜欢白玉兰,他经常在白玉兰花开的时节,一个人静静地站在玉兰树下,凝视着乳白色的白玉兰花陷入沉思,我知道他的思绪已经回到那战火纷飞的年代。父亲曾给我讲过一个他在战争年代与白玉兰有关的故事。1940年父亲从家乡参加八路军时才14岁,和他一块儿参军的还有一个叫“玉兰”的女孩,当年才12岁。小玉兰长得白净甜美,身材纤细,温柔活泼。父亲和玉兰同在部队的剧团里一块儿演戏,平时父亲就“小玉兰、小玉兰”地叫着。一次正在演出时遭遇敌机轰炸,疏散后两人躲在山脚下一块大石头下面才化险为夷。后来,玉兰调到别的部队去了,碾转作战中父亲再没有见到过同乡小玉兰。
其实,父亲早就想在院子里种植白玉兰树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好的品种。因为,多少年来父亲内心深处始终给战争年代的小女兵玉兰留有一个重要的位置。如今,当父亲看着这株品种优良的白玉兰树花开灿烂,仿佛就看到了小女兵玉兰的天真可爱的笑容,白玉兰花在晴空中迎风摇曳,一树繁花唤起了父亲最美好的久远记忆。
父亲家的这株白玉兰上百朵花齐唰唰地开着,花瓣很大,阳光下花体通透,看上去显得那么圣洁,那么飘逸,那么高雅。这株白玉兰有傲气的遒劲枝干,在四周绿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细细端详,千枝万蕊的玉兰花莹洁清丽,朵朵向上,如削玉万片,晶莹夺目,散发出阵阵清新、淡雅的幽香,令人心旷神怡。
我和家人经常一起观赏在暖阳中的白玉兰,每个枝条上都长满了胀鼓鼓的嫩绿的芽苞,玉兰花似乎不愿意跟那些绿叶一起出现在枝叉上,刻意守护着自己特有的一分清高。那一尘不染的纯净,总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到,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走在路上那优雅姿态和清纯微笑。有时,父亲会把白玉兰的花瓣摘下一些,将肥厚嫩白的玉兰花瓣仔细清洗干净,放在果盘里摆着闻香,花香悠悠,暗香浮动,沁人心脾。
高贵纯洁的白玉兰是落叶科目,春天先开花、后发叶,花朵盛开时看不到一片绿叶。微醺春日里,我陶醉于这温馨的情调,感动于这浪漫的色彩,痴迷于这绰约的风姿,赞赏她生命的灿烂在刹那间呈现。我想,我和父亲当年种植的白玉兰没有辜负我们,这美丽的花儿会给年迈的父亲带来多少次幸福的追忆和深深的思念啊……
军营有棵樱桃树
刚当兵那阵子才十五六岁,记得我所在军营的深山沟里,营区院子里的山坡上有一棵非常高壮的樱桃树。每年的冬天,寒风枯萎了茵绿的枝叶,变成一地凄凉。入冬的一场雪,樱桃树披上雪白的新装,银装素裹分外妖娆。春来了,温润的风吹绿了樱桃树叶,浸红了樱桃。望着这种景象,我脑海里不由浮
现出“绿了芭蕉,红了樱桃”这富有诗意的词句……
经过风霜雪雨洗礼的樱桃树焕发了青春,寓意着青涩的青春只有经受苦难与磨砺,才能逐步走向俏丽与成熟。每年春天,樱桃树上总会挂满红得晶莹透亮的樱桃。上岗之余,我摘一粒红樱桃放到嘴里,顿时唇齿留香沁人心脾。那一年的春天,高大粗壮的樱桃树开满了花,似乎开得比以往哪一年都要多,山里的蜂蝶在樱桃花间飞翔
曼舞,我们这群馋嘴的小兵好像已经嗅到了红樱桃那特有的香味,就连下岗后的睡梦中,仿佛满树的樱桃花都在冲着自己微笑,似乎一粒粒红艳诱人的红樱桃在向自己招手。
营区内山坡上的这棵樱桃树看上去足有8米之高,树冠的直径也有5至6米。
叶子呈卵状椭圆形,每年盛开的白色花朵望上去似一片轻盈的浮云,风吹来,花枝拂摇,洁白的花雨纷纷飘落,铺在地上像一层薄薄的白色地毯,使人不忍落足。几场春雨过后,转眼间樱桃花落了,这棵樱桃树的枝条上结满了青青的小樱桃。就在人们不经意间,樱桃逐渐成熟的季节悄然来临。只见这棵樱桃树上已经是硕果累
累,一颗颗熟透的红樱桃仿佛一盏盏挂在树上的小灯笼,而树上也还有一些果实仍然一片青涩。我和战友们坚持着不忍采摘已经成熟了的樱桃,静候着那片青涩也变成点点唇红。
  终于,工夫不负有心人。很快,空山新雨后,整个樱桃树的樱桃已经全都成熟了,满树的红樱桃俏丽窈窕,红艳诱人。我们便急不可耐地从村民那里借来竹篮和长梯,一个男兵奋勇当先爬上树,小心翼翼地采摘熟透了的红樱桃。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樱桃晶莹剔透,一颗颗放进嘴里酸甜可口,很快甜汁沁满
了口腔,越吃越想吃。一些女兵们更是唧唧喳喳抢来抢去,像一群欢快的山雀一个个吃得眉飞色舞好不快活。
转业后我在青岛,春天也时常和山友爬崂山,经常在樱桃成熟的季节去樱桃产地吃樱桃,那里有成片成片的樱桃林,夕阳西下,樱桃林在和煦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迷人,但想起来,我还是最喜欢军营里的这棵美丽高大的樱桃树。因为,它给我的是一段难忘的青春记忆。
我想,这棵高大的樱桃树根深叶茂,扎根于大山,收获季节硕果累累,红红的樱桃在晚霞的映照下闪着诱人的光芒,望着那晶莹的红樱桃,感觉更像是我们军人头上闪亮的红星,照耀着卫国戍边的年轻士兵根植在大山里的军营,伴着共和国的士兵实现着保卫国防的青春之梦。
不是吗?参天的樱桃树也是从小树苗长大的。人从小不就像一棵小树苗,不经历风雨就难以见到彩虹。俗话说,樱桃好吃树难栽。军营里的这棵樱桃树始终伴我成长,伴我走过了20载至今难以忘怀的军旅生涯,你说,在我的心目中,军营中这棵樱桃树,能不是世上最美丽的樱桃树吗?其实,我们每个人心中,不是都会有一棵自己的樱桃树吗?
暮霭锁着的牛圈
方聪文,笔名方言。1966年8月出生,云南陆良人。著有风情散论《爨乡民俗文化大观》、学术专著《陆良方言》和散文集《凝望这一片天空》等。
土坯墙和稻草顶的颜色有些腐朽陈旧。从那扇旧桉树板钉成的破门缝隙里,翻腾出一股股潮湿而腥臭的气息,我听见有牛沉重的喘息,却没有哞哞的鸣叫。有时,听见马在喷响鼻,抖动身体,啪啪作响。于是,趴下从门缝中往里看,深灰色的石槽上方,凸兀着充满哀惋的眼睛。它们的耳朵与犄角仿佛同楼顶上滴里嘟噜垂挂着的蛛网尘灰混淆在一起了。说楼不是楼,是在茅草屋半墙上端上几根圆木,在圆木上铺上桑条树枝,再垫上干草,养牛养马人攀而其上,作休息用。阳光的斑影从门缝掉在泥地上,蹄子踏过后留下的坚硬深印很脏,总有松软的泥土和草屑。
这是我滇东老家的牛圈,隔了一座队上的粉房,转个弯儿,在我家老屋的西南角。记忆里,牛们马们都携着黄昏从田野里走来,似乎黄昏都是从那儿升起来的。黄昏的暮霭总锁着那牛圈。
那个拥有几十头牲口的队上的牛圈,不知在哪一天被拆毁了,也许只有富才小公公记着那日子,他是哪牛们马们的饲养员。1984年后,牛与马已回到了各个院落,像村外那一片田野,扑进每一户农家的心窝里一样,庄稼从此葱郁着,而牛马则从此就孤单了。富才小公公在牛圈里的多情往事也仿佛烟消云散了。而不知何时,那牛圈也就随着坍塌倒败。而我家的老屋,也被弟们拆了,盖了新房。然而我每次回老家,只要有可能,我都会站在弟的新居旁,望一眼老家院子的西南角,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心上卷过。
西南角上的牛圈是坐南朝北的,进门分成两半,西边关马,东边关牛,东西之间的隔离是一排圆木棒错落搭成的栅栏,那栅栏的木桩也就成了楼的柱,支撑着那本不是楼的楼。其实那墙早已老了,泥皮脱落,土坯裸露着,遍布不规则的风雨痕迹,任凭你想象它们像什么它就像什么。浑圆又坑坑洼洼的墙头上长着倾斜的草毛,似乎也长着那一块变幻莫测的天空。过了牛圈的土墙,就是队里的仓库和晒场,晒场挨近牛圈的地方,是一垛高入云朵的稻草垛,牛马饲料就从这草垛上抽。就是这片空旷的晒场和那草垛,曾经摊晒过富才小公公青春的激情。几十年前,在这晒场边不远的村外住着富才小公公心爱的女人,那女人是个寡妇。常来这晒场上晒谷。
富才小公公在牛圈里总燃着一堆草火,草火中分季节地总烧着芋头、蚕豆、青包谷……,熟了,往怀里一揣,扭身就朝圩上走,村中上圩的小巷弯曲,三弯两弯竟到了自家门前。从这条路走惯了,走过这儿,不远就是一条上圩的坡路,上到圩上,就是滚滚的南盘江,和圩那边一望无际的田野。收秋后,田野里难得的萧条,油菜籽已经种下去了,田埂上有散落的黄白的玉米秆。风有些莽撞起来,孩子们在没有绿色和庄稼的空旷里,变得渺小而雀跃。黑色的棉袄、黄褐色的皮肤,中间是刚出炉的散发着香味的焦黑的烧洋芋。那洋芋烫不烫,富才小公公不管这些,他急匆匆从家门口一掠而过,像仓皇的风。门口正玩耍着他的一双女儿,小奶奶闻着芋头香味便从门内探出了头,又缩了回去,躲开敞着的门口,双手捂住脸,指缝中流淌出一条小河。
小奶奶跟母亲说:自家的孩子他不管,连一眼都不看。她说这些的时候,我似乎第一次感觉到了小奶奶的脸拽长,长得抑郁而无奈。
富才小公公跑上圩,跑过桥,跑进对岸干枯的色调里,却有一星飘渺的红色。那是一角红头巾在飘荡,仿佛把空虚的初冬原野都搅得乱哄哄的。红头巾围裹着一个小女孩,那小女孩就是富才小公公的私生女。那一年,女孩的母亲得病死了,埋葬在南盘江北岸的荒地里。没有人告诉我下葬那天小公公去了没有,我也不敢去问,然而我还是知道了小公公去上了坟,和女孩子一起。从此,女孩似乎只有属于了天与地,属于了一望无际的无牵无挂的原野。她常在河对岸疯跑,玉米快熟的时候,她偷钻到地里掰包谷,嫩包谷杆甜甜的,牙齿一咬再使劲嘬,甜水流到嗓子眼里,就像嚼着一根根甜甘蔗,她就能忘记已躺在南盘江岸边的妈。西北风刮来了哗哗的水声,有些空灵,显得村子很幽静,那是南盘江水的鸣唱。河滩上只要萦绕着这水的声音,那坟或许不会凄凉。
天冷了,女孩依旧往圩上跑,圩上的野地里有枯草有鼠洞有鸟唱,有懵懂的渴望与期待。女孩的名字叫梦香(乡),多么动听的名字,她究竟孕藏了多少笃深的甜涩。我不由自主地想象着那寡妇死时的细节,可我又明明知道,细节只有细节自己最真实,它不同想象。唯有富才小公公埋没在那细节里面,为了那忧伤的埋没,他一次又一次奔向了原野。给,趁热吃,吃呀!
暖和天,富才小公公就住在牛圈里,他不想回家。铺盖堆在牛圈头上的楼顶。不论哪个时辰,脚踩牛拴一跃而上,斜倚在稻草堆的铺盖上。听着马喷响鼻、牛哞轻啼,呼噜声毫无顾忌地扯开又回荡着,象他自己舒了长长的一口气。他爱看马抖动身体,鬃毛奓起来,尾巴啪啪甩着,蹄子四周腾起一团尘雾,那一刻,他总觉得自己的脊梁不再那么皱巴。牛圈沉入黑夜,四面八方是一片喘息的世界,一起一伏的浓厚的呼哧声,把他推向南盘江岸边那一个孤独的坟。坟上已经长出了青草,青草又枯黄了,鲜嫩的红土变得苍灰了,像结了痂,上面的裂纹里,还有飘忽的纸灰吗?富才小公公和梦香双膝脆下,头触到了大地,不太遥远的水声似乎还挟带着不明显的潺潺余响,坟头上有了水气的苦涩。磕完头,坟头上的烧纸燃烧成一团红色,象一轮残阳。富才小公公开始从左向右绕着坟转,梦香也跟着转。老家上坟时,讲究绕坟,左三圈右三圈,家人围着坟转,一边转一边弯下身子捡起一颗又一颗土块,扔到坟上,女孩模仿富才小公公的样子也捡着扔着。他们默默祝愿着她在那个世界先盖上好房。坟头上燃烧的纸渐渐从火红变得苍白,那弯蜷曲的烟云冷漠地散尽了,苍白的灰烬颤抖着随风翩翩起舞。小女孩用土块在坟顶压下一叠纸钱,象在坟头了贴上了一张邮票,寄去对母亲的思念,象捎去这荒地半空迭宕的伤情。女孩还不知道面前的男人为什么也来上母亲的坟?
一天黄昏,女孩路过牛圈,富才小公公拉住了她的衣袖。蹲下身子,望着她。牛圈里的黄昏是桔黄色的,它荡漾在牛圈昏黑的顶棚和油亮的马鬃中间。女孩想起了母亲的坟和旷野以及烧芋头、烧包谷和烧蚕豆,她不由自主地没有了怯懦。“叫我一声爹!”富才小公公说。我想,富才小公公的眼睛会模糊的,此刻,有一张已经消失了的妩媚的面容掠过那一汪晶莹。桔黄色的黄昏坍塌了,牛群马群石槽土坯墙污浊的顶棚不见了。“我是你爹,梦香!”富才小公公说。
女孩袖子里纤细的胳膊柔软了,她顺从地跟着这陌生而又熟悉的呼唤坠入了一条奔涌的血脉。她从来没有过地感到了一种什么,爹是什么?爹就是眼前的情景,是上母亲的坟的纸烟和火烧洋芋的灼热,是桔黄色的坍塌的黄昏么?“爹!”梦香说。
一种牛圈里独有的潮湿和腥臭的气味腾起,我总感觉得出那是富才小公公怀里的气味。
在故乡的日子里,每天,我都看见富才小公公在黄昏时分走进我家院子西南角的牛圈里,牵出那头老牛,走出院子,然后上圩在长长的南盘江河岸上遛达。他与牛走得一样缓慢和沉闷。而那马,一放出,只是赶到南盘江边的草滩上,就任其自由。我不明白,富才小公公为什么不管那马?怕那匹健壮的马的抖动和嘶鸣吗?马的青春感太浓了。我想。人苍老了,寻找情感的交流,多么需要苍老的默契。岁月把富才小公公在队里牛圈时的激情和力气快耗尽了,如今他想拽着老牛遛遛,说不定老牛会给他的灵魂或多或少注入一缕漠然与坦荡。那牛慢慢腾腾拖拉着自己粗笨的躯体,比起富才小公公的骨架萎缩了许多。牛蹄子啪嗒啪嗒奏响着生命走向终结时的节奏,平和、有力、悲壮,如若苍穹中回荡着的最后一声钟鸣,没有了一下一声声轰鸣的骚扰,才那样浩渺深邃,又捉摸不定。
我发现每当富才小公公和牛的身影一起从院门口消失掉的瞬间,小奶奶那张显得发长的脸颊会骤然缩短一下,随后又埋进了多少个孤寂而痛苦的长夜。
多少年不回故乡,乍一回家,就总问问富才小公公的情况。弟说:富才小公公已回福十多年了,梦香在昆明工作,逢年过节都回来看看小奶奶。小奶奶迎着呗,过后就是掩面啼哭,不晓得是高兴还是悲愤得淌眼泪。富才小公公活着的时候,只有在父女相聚的时候不那么呆滞和消沉。富才小公公把衰老的生命中残存的微薄兴致给了他的私生女。小奶奶就这么窝窝囊囊地过来了。生活过早地赐给她累累皱褶和满头白发,那白发不浓密也不稀疏,每天都被梳理得光溜溜的,脑后挽着一个纂儿。凝视那纂儿,使我想起南盘江岸边荒地里那发白的坟。
人生到底漫漫还是匆匆呢?
人生依旧按部就班地不会丢弃每一秒钟、每一个日夜。
一段历史,拥有着属于它的一茬人生。这其中在交错,绵延,往复,青春苍老诞生死亡爱恨悲欢。
这才是真正的人生!
温暖的家园
李艳辉,云南昆明人,作品发表于《滇池》《中日交流》《辽河杂志》《参花》《盘江源》等杂志和国内多家报刊,并入选《北京诗报书系》《中国当代千家诗》《中国散文三百篇》《散文选刊》。
每一个人都有一个温暖的家园,它就在心中驻扎,梦里萦绕。家园就是故土,就是故乡的河,故乡的水,家中那个老宅院。那里的山,那里的水,那里的树,那里的人无不叫人挂怀,念念不忘。那情,那恋,那魂无不冲涌奔突,叫人终身守望,成为我栖息的精神家园。
曾经以哭泣的方式降临在这个村庄的我,熟悉了村庄的山水,田野、长着炊烟的红土地,懂得了父辈们在土里淘食的艰辛,看着他们有力地与土地抗争着,也与生活抗争着。古老而布满劳累的村庄,那逶迤而去的土路旁,葬着我的祖父、祖母,先辈们。两堆黄土垒成的两个土丘,是两只苍老的眼睛,透过高高苦楝树望着乡路,乡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生。村庄也像苦楝树一样,年轮也日逐着月、月滚着年,圈圈增粗,苍老更加永恒!它永远纳藏于我的心灵深处,带着希望的光一路追寻。村庄永远静静地坐落在我的心上,那清亮的河水边,上空缕缕袅袅飘荡的炊烟,那淡色调的云朵,是村庄的喘气与呼吸。那一动一静中幻化成珍藏在我心中的温暖家园。
我的家乡在云南滇中,南盘江的东岸,它四季瓜果飘香,是云南有名的滇中粮仓,鱼米之乡。我的童年和少年时光都是在这美丽的村庄度过,许多美好的记忆和憧憬都与家乡休戚相关。如今虽然离开村庄在外工作多年,父母和兄妹也相继搬出,但一年总会回去无数次。有时是亲戚朋友婚丧嫁娶,但更多的时候是去看看家乡的一草一木,看看家乡的小河、田野,小时生活的院子,睹物思人,搜寻对家园、土地、乡村的记忆。岁月虽渐行渐远,而那些永不再来的童年的记忆却历久弥新,若清亮河水中的砂石,莹润光鲜。
儿时我们家住在一个大院子里,房子三间两矮,院子确很大。听奶奶说原先我们家的房子很多,院子就有六处,土改时分给贫农了,只留下这点房产。院子奶奶种着亚兰花、缅桂、迎春和杂七杂八的花草。有一棵杨树和梧桐树已经有很多年轮,树根粗大,枝叶茂盛。只要春风一吹,院子里的花草就开始放开生长,抽芽,长叶,吐花骨朵。杨絮也会在这个季节里飘满院落。鸡和小鸭子也在院子里撒野,满院子地跑来跑去。我和哥哥妹妹,小伙伴们在院子里玩泥巴,扔沙袋,跳皮筋。
哥哥最喜爱做的事是和爷爷养蜂。当时家中养的蜂很多,黑压压一大片,把蜂箱完全覆盖住了,连蜂箱背靠的杨树、梧桐树干上,都一串串地挂着!这些都是本地土蜜蜂,形体小,淡黑色。无事时,我也爱到蜂箱前蹲着,看那些蜜蜂来来去去,忙忙碌碌。看书看累了,我就坐到蜂箱旁边,静静地聆听它们演奏美妙的乐章。蜂儿的勤奋深深感染了我,我们一到进取,它们去花朵上采蜜,我到书本中求真。秋花谢了,时近隆冬。云南的冬天,早晚之外,依旧暖和。爷爷带着哥哥戴上头盔皮手套,扎好袖口,开绐割蜜。取出来的蜜饼很漂亮!新做的蜜饼是雪白的,里面的蜜汁,已经开始往外流。做久的蜜饼,呈深黄色,大多被封了盖——盖子下面,全是蜜!这时我们全家搬出凳子围坐着,享受这蜂蜜盛宴。爷爷看着我们一个个小馋猫似的吃着蜜,脸上的笑容,好像有蜜浸过,那慈祥的笑容定格在我的大脑。
五月中旬,枣树开花了,米粒大的淡绿色小花,花不大也不香。过不了几天,枣花授了粉,花就掉了,像下了一场绿色的雪,满地都是。枣越长越大,身子长足了,从绿色变成了黄绿色。忽然一夜狂风暴雨,树底下刮落一地的枣,有的已经开始变红,真让人心疼。我们兄妹就拿着簸箕,脸盆,满世界的捡枣,然后煮煮,当饭吃。那时穷,可以省下不少的粮食。打光了枣的树,披着一身黄色的外衣,屹立在深秋的天空里,意境格外高远。
最让我喜爱的是金银花。当院子里的金银花挂满了花架,白的花、黄的花,中间伸出红色的花蕊,散发着诱人的清香时,我的小伙伴们就喜欢到我家找我玩。那时葡萄架也爬满了翠绿的藤叶,上面缀满了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紫色葡萄,时常引来一群群的蜜蜂,在枝藤上飞舞。我和小伙伴们一个个坐在花架下,吃着甜甜的葡萄,等着奶奶把金银花摘来,用金线、银线捆扎在我们的发辫上,打扮成花仙子,就去河滩上玩耍、嘻闹。
这条家乡的河,带给村人太多的幸福和欢乐,也有抹不去的伤痛与苦难。南盘江从家乡广袤的田野穿过,灌溉着村庄的土地,是家乡的母亲河。每当遇到干旱年,好多村子插不上秧,我们村却能在河中开动抽水机,让白花花的河水源源不断地流到田间地头。这条小河给我童年的生活,增添无穷的乐趣。我们在河滩上玩耍,在河里洗衣、游泳、捉鱼拿虾,捞浪渣。最让我难忘和伤痛的是,那年,盘江水大涨,五月中旬河对岸的秧还没插上。一个村民找了一只大船,上了秧,又跳上二十多个妇女。船艰难地朝河对岸驶去,河水呼呼咆哮,巨浪滚滚。一个漩涡,小船颠簸倾斜,一瞬间翻了个底朝天。河里顿时呼天抢地,救命声传到了几里之外。河岸上哭声一片,哀声阵阵。在这次灾难中,有十人遇难。母亲是因为去迟错过了坐船,逃过了这一劫。那阴沉悲哀的日子是我终身难以忘怀的,村头驼罗山上齐排的十座坟茔,如钢针一样永远刺痛着村民的心。
在我童年和少年时期,农村的日子就像苦楝树紫色的白花蕊,随风摇,随风落,带着一股苦涩的清香。只要能吃上饱饭,每年有一套新衣就会心生满足。在我才五六岁就开始煮饭、喂猪、洗衣,做着力所能及的事。稍大一点就赶秧雀,找猪草,拾麦穗、拔豆根,捡粪。现在每当看到路上散发着热气的牛屎,就能勾起伤心的回忆。一个小女孩为了多捡一点牛粪,站在夕阳西下的河边,等着老牛炊水上岸屙屎时,用准备好的粪箕在牛屁股后接着。有一次却出了意外,一只脚被倒退的牛踩伤,顿时晕了过去,是好心的放牛大伯送进了卫生院。那个小女孩就是现在想起都后怕的我,记得那天母亲哭了,她摸着我的头,疼爱地说,小辉,以后不准再在牛屁股后接粪了,你让妈急死了!庆幸的是我的脚不但没有留下残疾,脚背上的印痕也慢慢消失了。
当时父亲在邻县工作,家里家外全靠母亲一人操劳。母亲总抱怨有做不完的家事,做不完的农活。种上玉米,黄豆、花生,土瓜,红薯,栽烤烟,接着是拔秧,插秧,锄草,收了玉米,谷子,采烟、烤烟,收花生……还有菜地里一年四季都得待弄的疏菜。晚上妈妈还得拖着疲惫的身子给我们缝补,做鞋子。看着母亲累弯的腰,清瘦的身子,黄色的面容,心里疼痛不已,只恨自己不能多生出双手来,多帮衬一把。
为了减轻家庭的经济负担,在读书空闲之余,我和哥哥打草席子卖。他抬梭我穿草,我们一天干下来能打五床,卖给供销社做烟包,可以为家里赚回五元钱。后来上了初中,假期开始出外打工。砸过马牙石,打过香油,当过销售员。上高中时我才十五岁,就背着被包离开了生我养我的村庄,那时是多么的欣喜啊,想着好好读书,上大学到外面的世界闯荡,想不到一个月不到我就想念起家,想念起了村庄,还有村边那条清亮的小河。在我人生的第一个十字路口,高考失败时,我带着满身的疲惫、满心的忧伤回到了家乡。夕阳西下,我走向南盘江,看着河水静静地、静静地流淌,感受它的宁静和安祥。让我在它的身旁重新站立,坚强地去面对第二次高考,挑战自己,走向成功。今天我在离它不远的小城工作,当听够了城市的喧闹,跻身于人世劳累时,我总会不时地来到它的身旁。看看南盘江,让心能够在这里得到养息,情愫得到熏陶,平消太多的欲望,让心变得清明透澈,像涓涓的流水,平静地流淌。
岁月蹉跎,时光在我的脸上刻下了沧桑和年轮,家乡它根植着童年的记忆,不论在何方往昔的哺育之情总在生命的底层闪烁发光。家园在我心中历久弥新,它永远是我诗意栖居的大地,是我一生的守望和期待,是我的灵魂皈依之所在,温暖的家园。
端午艾草香
李丽琴,白族,女,1972年生,云南大理剑川人。在省内外报刊发表作品若干。
艾草在我家乡,是随时能见到的。家乡的艾草分白艾和黑艾。
白艾在田间地头随意生长,而且窜长得很快,很影响庄稼生长。勤劳的农人为了让庄稼长得好,总是把白艾拔了又拔。然而到了端午,它们又显得特别起来,老妈妈们拿镰刀割一背篓回来,晾干了捻成团,在初一十五或过年过节的时候用来点炉香。一炉香末,用火点怎么也燃不起来,用捻成的艾团点上火放进去,炉香就一直袅袅燃着了。捻成的艾团只要一触及火星子就袅袅燃起,且不易熄灭。小时候我们见过一位叔叔把艾团和一块铁放在一起,然后拿一块河里很坚硬的那种石头像擦火柴一样擦那块铁,几下子艾团就燃起来了。我们还在冬天的野外用一块镜片和艾团引火,带着无比的骄傲烧吃玉米蚕豆。
我们叫黑艾的就是青艾。相对白艾,黑艾与我们的关系非常亲密。五月的黑艾,是庄稼很好的肥料,常被家乡人割来给蔬菜追肥,特别是辣椒,只要在茎秆下铺一层厚厚的黑艾再垒上土,不仅长势良好,秋天有摘不完的辣椒,还个个“膘肥体壮”。农历八月,是我们移栽青菜的最佳时候,这时候的黑艾,已经是枝繁叶茂,茎秆结实。一载完青菜,我们就把黑艾插在边上,来遮避辣辣的阳光,等黑艾的叶子渐渐枯落,青菜已经发出油亮的新叶子了。
黑艾在我们的生活中还有很多实际的功效。夏天蚊蝇多的夜晚,把黑艾放在火上熏,等艾叶烧过,蚊子就不见了。我们还知道一个民间故事,故事中有一种植物荨麻,人不小心碰了手脚就会又痛又痒,荨麻的旁边一定长着艾草,如果不小心碰了荨麻,用艾草擦一下立刻就好。荨麻白族话叫“汗欠子”,在我们的房前屋后是随意长,碰着是常有的事。以前碰了我们常用盐巴擦,听故事后碰了用艾叶试着去擦,还真的马上好了。
以前在老君山中学,常见到有学生鼻子出血不止,就有人说在鼻孔里塞一团黑艾也能止鼻血。家在大理喜州的杨老师说他妈对此还有一方特效药:把藕结用青瓦焙干或晒干研末,加上适量黑艾叶泡喝几次就能断根。而我们乡村人赶路或劳作了一天,累得腰酸腿疼后,在一盆温水里放一些黑艾叶,再放一些烧盐巴,把双脚放进去泡一会,再用黑艾叶子搓洗,不仅疼痛感消失,还有一种解乏且无比舒适的感觉。夏天小儿长痱子,用黑艾叶煎水擦洗,也能祛湿止痒。
不仅如此,黑艾在我家乡还有一种非常神圣的用途。家乡人有去寺庙祭祀祈福的习惯,祭祀的过程中有个叫“熟堂”的程序。把祭品摆放好后要把一株黑艾和一块燃烧着的柴放一起,浇上水,然后拿着烟雾腾腾的黑艾和柴绕着祭品晃一两圈,才可以拿去祭拜。
我们白族的父老乡亲勤劳朴实,热爱生活。他们不喜欢纷争,信奉“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真理,在思想上总是恪守着一些健康积极的道德理念。端午节,他们不都知道屈原,大部分人还不会包粽子吃。他们割一些艾草回来,挂在门上,祈愿艾草的清香把一切邪秽避之门外,也在艾草的清香里,继续坚守,继续着我们的热爱和勤劳。
孙宗信,河南镇平人,供职于镇平广播电视局。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南阳市文联签约作家。
近年来先后在全国各地报刊杂志,电视台电台发表(播出)小说、诗、散文、评论,杂文,广播剧、电视艺术片400余篇(部),其中多篇获奖。出版散文集《寻找清凉》《孙宗信散文集》《解密家园》三部。
过了谷雨,天气一天天热起来,也不知从哪里飞来了许许多多鸟儿,栖在村庄许多如伞如盖的树上,在浓密的树冠里钻进钻出,一只只轻捷的影子,在田野里掠过来又掠过去,蓝天白云的天空下,洒满了它们清脆的宛转的叫声,“割谷割谷……”
。这是布谷。“滴哩哩哩哩哩……” 。这是黄鹂。“叽叽叽七七七……” 。这是麻雀。“古碌古碌密……”
。不知是什么鸟,一群雀儿落在电线上,宛若五线谱的音符,谱写着春天的音乐。
乡村里的树是有很多种的,柳、杨、楝、槐、榆、构、桑,常常混杂在一起生长,树木正孕育了花,楝花有一些苦味,花朵很小,很细碎,但满树笼了淡紫色的小花,象是一帘绯红的梦,绮丽的梦。槐花生得十分精巧,青色的花萼内,生着两四层洁白的花瓣,里面丛立着细线一样粉黄的花蕊,一串一串挂着,香味浓冽,比过了清淡的百合。桐花的结构复杂多了,淡紫色的花萼里,生出紫和蓝过渡色的花蕊,象一只只小喇叭,色彩腻而艳丽,香味却是淡,没有楝和槐花的香味浓烈。
四月的树,一棵棵出落得体态丰满,枝叶婆娑,如伞如盖,冠盖如岳,鲜嫩可人,每棵树枝干内部都有一个小小水系,每棵树的根部都是—个发达的网络,那些从地面渗下的,经过砂石过滤的,经过土壤发酵的水分养料通过乱麻似的发达根系被输送到每个枝头叶片中,—脉脉细细的泉水快乐地在树的身体内流淌着,那些乳白色粘稠的汁液发出一种青草的味儿,在树的枝桠内淙淙地流动。枝叶贪婪地吞咽着风儿,翻晒着阳光,正面晒得热了,就自动翻转背面,朝向阳光,一粒粒鲜嫩的子胞被金色的阳光愉快地剌破,“叭”的一声,溅起一滴绿,铺展出一片叶子。枝干打个哈欠,伸一下懒腰,“咯嘣”一声,就长出了一截儿,密密麻麻的叶子从树干内部层层叠叠地生长出来,它们在阳光里快乐地伸展着,就象东北黑土地上睡在热灶头上的汉子和婆娘,被热炕烙得不停地翻身,一个长长的甜梦就把漫天的风雪睡没了,叶子和树发酵似的生长着,身躯大出了自己本身几十倍。
它们疏松地,飞快地,天真无邪地疯长过了四月,体内渐渐生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这种滋味就象少女一觉醒来,发现了昨夜的初潮,有几分慌乱和害怕,又有几分成熟的喜悦,就象少年梦里遇到了一个微笑的少女,她褪去了自己的衣衫,露出象牙色的胴体和隐密的构造一样,树的体内不再千篇一律地复制层出不穷的叶了,而是长出了色彩绚丽的花,这和少女初次开花一样。这花不是层层叠叠地生出来,而是在每个枝叶的腋下,一丛又—丛地生出来,初时,象是一丛细细的大头针,一二日后,大头针的头部裂开了一个细纹,从里面冒出浓郁的香气来,细细的花瓣出现了鲜红,绛紫,碧黄,姜青等诸多的色彩,花瓣极艺术地伸展着,具有质感很强的对称美和结构美,青色的花托里,生出了四瓣匀称的嫩白中带着四条红筋的完美的花,花中央生出了一支花蕊,花蕊从红色到红色的过渡色,从过渡色到紫色,无数条细线捆扎成一束,花蕊上又长出一圈儿细碎的碧黄色花粉,又一两天,细线捆扎的花蕊蓬散开来,乍立成一个球,浓郁的花香便源源不断地从里面喷射出来,这种香味比夜来香更淳厚,比百合更浓冽,拿酒香来作比喻吧,它的香型是酱香的,浓香型的。在浓香的尾处有一些苦味,花朵很小,很细碎,但满树笼了淡紫色的小花,象是一帘绯红的梦,绮丽的梦,又象—袭华贵的长袍,悠悠的花香真是醉人。
刚才论的是楝树的花。楝树是乡村最常见的树种,它枝条柔韧,修长而光滑,质地细腻,呈褐色,味有些苦,也叫苦楝树。但它的花却香艳醉人。一团团轻俏地粉红笼了满树,配上修长光滑的枝干,象是从重重彩幕里款款儿走出来的贵妃。槐树也是最常见的树种,皮老皱而开裂,枝干却十分高大,把巨大的绿色直写到半天空去,绿荫匝地,象一只巨型的蘑菇。它的花叶也十分精巧,青色的花萼内,生着两四层洁白的花瓣,里面丛立着细线一样粉黄的花蕊,这些精巧的洁白的左右对称的花一串一串地悬挂着,象是一串风铃,香味浓冽得类似苦楝又比过苦楝,不似楝树带些苦味,我自己常常喜欢在楝槐下流连,吸了一腹的浓香,把腹中读过的诗书也熏得清香四溢了。
乡村里的树是有很多种的,它们低贱而普通,不择地段,不择肥瘠,树根伸展到哪里,便在哪里发芽抽枝,即便是斫断了它,它流一阵伤心的泪,无数的枝条又青青勃勃地挺出来。柳、杨、楝、槐、榆、构、桑,常常混杂在一起生长,树干,树皮,树叶和花各不相同,但都是艺术品一样精致。杨树的花是一嘟噜一嘟噜地垂挂,颜色苍黑,不甚好看,成熟后一朵一朵洁白的飞絮飘洒满天,那轻盈如梦的飞絮里就携带着它们的生命密码。桑树的花是青色的小园球,周身长满了鲜红的花蕾,味鲜甜,入口即化,能把贪嘴的儿童吃得嘴唇发乌,它酸甜可入口,但没有香味,印象中,有着浓郁香味的只有楝和槐。
四月是树们的丰盛期繁茂期,生命力最为强盛的季节,正象十七岁的少女,体态丰盈,渐晓些人事,浑身骚动着青春的活力,知晓人事深些的,便尽力施展女性的柔媚,便学着浪,喜笑,为—件不相干的事,夸张地笑得浑身乱颤,如许灿烂,身子一扭一扭地走路,很注意步态,把臀部走得起伏有致,也学会了撩人,作姿,常常没来由地轻轻甩一下头,把遮了眉眼的长发撩到脑后去,目光迷离地,眼睛发虚,是初识风情的年岁,四月的树也和青春期的少女一样,蓬蓬松松如伞如盖,汁液饱满,水分丰盈,嫩得用指甲掐一下,也便有汁水流出来。
说到底,它的饱满,梃拔,充盈,全是由于水分的支撑。盛年过后,根须的网络老化,汲取水分的能力降低,枝干内部的管道阻塞,水分不能通达地输送到每一片叶脉,它就不再饱满了,枝叶便有些萎缩了,这时节,便称作它的缩水期,也是树木砍伐的时期了,人们无论怎样急用木材,一般也不会在四月里砍伐林木,在生命的繁盛期砍伐,是有违天伦的,同时也是对生命的大不恭。
但树是终究要被砍伐的,如果任由它生长,它的盛年过后,木质便不再坚实了,年长日久,就会变成—株再不堪用的朽木,作为林木,它的生命过程是完整了,善始善终了,但这善终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原始森林中很见一些极其高大挺拔的栋梁之材,因为不便砍伐,它自生自灭,颓然倒地,枯干,腐朽,成为蚁巢蜂穴,它的生与死,它的伟岸与壮丽,一切都留在了某个时空里。假若它被做成了床,柜,箱,凳,使用它的人在许多年后,还会抚着它光滑的纹理,遥想它当年的伟岸。
从天目山分流北来,有两条大溪流,为东苕溪和西苕溪。东苕溪一路飞奔而来,注入太湖。西苕溪比较顽皮,至太湖跟前,还要在这一大片广袤平原地带逗留玩耍,不肯离去。于是,这片土地上就出现了许多个相互交错连通的大漾。
江南人,对水的称呼很多:大片水域叫湖,比湖小一点的水域叫漾,蜿蜒细长的乃河,比河宽广一些的是港,通航行船的称为塘港,围有堤岸的曰池,比池小一点的叫塘,也有更小的是潭,还有河湾、兜滨、沟渠、溪滩等等。此地许多地名,如菱湖水口碧浪湖俞家漾新兴港计家湾南塘漾汤溇夏溇狄港等等,都与水有关。
这个村坊,叫做“蚕料湾”。村南村北,都是水。村南,一片大水,据说有六百亩,号称六百亩漾;村北乃北塘港,自古以来,从小村出发的船只经由北塘港就可以通往著名的水上交通枢纽素有“水上小莱茵河”之称的荻塘。更一条小河,清澈透明,连通村南村北的这两片大水,从村委会前面的大银杏树下,自西向东,蜿蜒而过。是以整个村子,恰如浸在水中的一片大桑叶,绿意氤氲,格外宁静。而村里的这小河,却是无名,沿河而下有几座老桥,连通两岸人家。但是,小河因天目源流,几经曲折,几经澄清,从六百亩漾分流进蚕料湾村时,格外的清澈清凉,且水中还含有大量丰富的矿物质。六百亩漾,够宽广,春夏水盛之时,颇为浩淼。水中还有一洲,不过这里的人,不会文绉绉称之为“洲”,“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的美句也不会在他们脑中闪现,大伙一律称之为“分水墩”。分水墩上长满茅草和芦荻,有许多野鸭栖居。春初水暖,岸边会冒出很多暗紫的芦芽和灰绿的蒌蒿,接着很快就是一片翠绿了。四五月,该是最美的季节,碧波荡漾的湖面衬得天空如水洗一般,偶有白鹭野鸭掠过。是以漾边的岸上,总会蹲着或坐着一两个忙里偷闲的农人,面对这面大水出神而久久不肯离去,直至夕阳余辉已在翠绿的湖面上粼粼闪烁,快要吃夜饭了,才在暮色里起身回家。有意思的是,至今无人考证村名由来,究竟是其地形像一枚桑叶?还是因为培育桑林最多出产桑叶最多?
此地气候如此温和湿润,土质粘韧肥沃,就构成了育桑、养蚕和缫丝的良好自然条件。据考证,先民早在4700年前就开始栽桑养蚕,是以遍布六百亩漾的这一围土地上,除了水稻,全种植了桑树,成片成片的桑树林与那成片成片的大水一样,引人注目与怀想。蚕料湾因了植桑养蚕而闻名四方。想初春之时,虽偶有寒意,但桑树的枝头已露出淡淡春色。而桃杏闹枝头的时节,桑树枝条上亦已绽出点点的鹅黄,让人感受到生命萌芽的神奇。几度春风,不消半月,片片桑叶儿已然葱绿硕大,这时,江南的蚕季就到了。
在女人们眼里,春天的桑树林就是忙碌。蚕乡,栽桑树,是为采桑叶养蚕宝宝。农耕年代,在这样美丽的季节,在香气馥郁的充满诗意的乡间小径,大姑娘小媳妇们,她们忙碌的身影,会时时穿梭在桑树林中。桑树的枝条与姑娘的腰肢一样柔软,桑叶与姑娘的脸庞一样水嫩。这群快乐健壮的女人,有挎着小竹篮,有背着大叶箩,每天几次往返于蚕房与不远的桑林之间。她们的粗壮的胳膊,伸向桑树梢头;她们敏锐的目光,搜寻最适喂养的桑叶。蚁蚕,只能剪摘桑树最柔软的顶端嫩叶,而大眠之后的蚕宝宝,为上蔟结茧,食欲最为旺盛。此时的女人们更为忙碌,摘桑喂蚕提青消毒,日夜不休。蚕宝宝们长得太大了,只好从蚕匾里搬到地上,女人们小心小心地、密密密密的,往一地白花花的蚕宝宝身上盖满了桑叶,满屋子清香,片刻,屋子里传来蚕宝宝啃吃桑叶的声音,那声音如深宵细雨,“沙沙沙——”“沙沙沙——”,真神奇,过不了半个时辰,蚕宝宝的白白的身躯就从桑叶的底端透出来了,而身下的桑叶只剩下几缕叶脉经络……
在孩子们眼里,春天的桑树林却是甜蜜。孩子们最在意的,是满树满枝的桑果,像星星一样,在桑树枝头闪烁,吐着诱人的紫光,这是上帝的恩赐,是给这贫寒农家孩子的厚赠。桑果成熟时节,也许是农村孩子的少年时光中最快乐的。青青枝头挂满了饱满欲滴的粒粒殷红,在清风细雨的滋润下,在明媚阳光的照耀里,孩子们早就在偷偷观察,哪一棵桑树结的桑果最多,哪一根枝条上的桑果最大最紫。等到黑紫的桑果,变得晶莹透亮,摘一粒扔进嘴里,一抿,最是甜甜软软,汁水满嘴,那种惬意的香甜立即流遍全身。啊,那些隐藏在桑叶下的甜蜜诱惑,记忆中,那张张小嘴,片刻之间,就如同舞台上戏剧人物一般涂上了鲜亮的油彩。想来,桑树林里的的嬉闹与欢笑,此时,一定是最为响亮的。
桑树林,最是江南大地的温情点缀。想起桑树林,仿佛看到婀娜的少妇着一袭丝质绣花的旗袍行走在江南的雨巷,仿佛嗅到裹着温暖的襁褓安睡的婴儿的馨香,仿佛想到新嫁娘正在堂屋里缝制有着百子图案的丝绵被……啊,江南的春天,有了桑树林,有了灵魂有了诗意有了甜蜜有了盼望有了神神秘秘的许多故事。有诗人这样吟唱他的童年和那一地桑树:“童年的枝头∕桑葚以清澈的歌声∕吟唱天空和大地∕赤脚的孩子,用歌声抹红嘴唇的孩子∕在五月的光线上奔跑……”
家乡的老堰潭
翟传海,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第四届全国农行系统优秀人才,南阳网特邀记者,现供职于中国农业银行南阳市分行。已出版有金融论文及文学作品《银苑小葩》、《守望家园》和《月奶奶黄巴巴》三部金融论文和文学作品集。
先前,我老家所在的村庄有百十户、近千口人、上万头(只)牲畜。村庄有水井、磨房、牛屋,还有一方老堰潭。
我老家的村子坐落在一个圈椅样的山窝里,左右各有一条小山岭,其后是一座渐次升高的山坡,整个村庄极像大型影剧院的看台。村前是大片的田地,田地之外有条大河。整个村子较为方便的出路在村口的右前方,村子唯一的水井就在出路的起始点。与水井相邻的就是整个村庄唯一的一方大池塘,父辈们都叫它堰潭。
老家村口的堰潭开建于何时不得而知,但爷奶们讲先辈们建村子时就开挖了它。那堰潭四方四正,有两三亩地大小,每个进出村子的人都可以看见它。堰潭埂就是出村的大路。只是堰潭在上,水井在下。堰潭在“圈椅右扶手”之外,水井在“圈椅右扶手”之端。堰潭上边是一二十亩旱地,下边有三五亩水田。水井旁的潭埂上长着一棵高大的鬼柳树,树冠像一顶展开的大伞,树荫照着整个水井和半个堰潭。堰潭的南边是一条小河沟,小河沟的流水就从西南角长着三几棵笨柳树的地方注入堰潭。堰水深处有一人多,水欠则引之,水满则闭之,从没干涸。
村口的老堰潭是村子的大洗盆。平日里,村里人下地干活回来,总要先拐到村口的堰潭洗刷一番,洗去满身的泥土,淘净挖回的野菜、猪草;村口的老堰潭是村子的大沤坑。日常,哪家收割了新麻、新伐了做家具的木料,都要将其沉到堰潭里沤一阵子;村口的老堰潭是村子里驴、牛大牲畜的大茶碗。一年四季,村中的驴、牛大牲畜都要每日到堰潭饮两次水。驴、牛们前腿刚刚涉入潭水,便吱吱地海饮起来。以至于我第一次看到时,曾担心驴、牛们会不会一口气把一潭水饮干,所以至今还时常清晰地听到那吱吱的饮水声。
老堰潭的主要功用并不是灌溉田地,而是供全村洗刷家具、淘洗猪草、浇灌树木、牲畜饮用及至和泥脱胚、盖房起屋等。村人约定俗成的有“三不准”,即不准在塘内洗澡(当然管不住小孩们),不准在塘内洗衣服(尤其是小孩尿布、大人内裤)、不准向塘内倾倒垃圾。
虽然村人有约定俗成的“三不准”,但鹅们鸭们才不管这些,好像村前的堰潭就是它们的家。玩野了的鹅鸭似乎没有白天和黑夜的概念,它们能在堰潭疯玩一整天。玩累了脑袋往翅膀下一拱,就浮在水面上睡起觉来,向来没有想家的时候。鸡还好一点,到了天黑时大多都会自个归宿儿。而鹅鸭则不然,不撵叫,它们向来不知自个儿回家。不回家不打紧,打紧的是黄鼠狼和偷鸭贼可是要在夜晚下手的。于是,每天天一擦黑,各家的小孩儿必做的第一任务,就是去堰潭撵叫自家的鹅鸭。自家的小主人来撵叫它们,它们也不买账。往往是这边撵了游那边,那边撵了跑这边,越用石子、坷垃搉,它们越是游的欢实。很多撵叫鸭子的孩子们,有很多回就蹾在堰潭埂上吭吭大哭。
村口的老堰潭最热闹的时候,是每年的春节之前。那个时候各家都要自家的屋里人(家庭主妇)或孩子们,把坐了一年的桌椅板凳、盖锅的锅拍子(草莛轧制或木板合制的锅盖)及其藏了很久的萝卜白菜等,都拿到这堰潭洗刷一番。不见木纹的桌椅板凳、锅拍子(以往家具多不上漆),经过一番浸泡、洗刷总能干干净、白白亮亮。萝卜白菜虽然还要在下锅前再用井水淘洗一遍,但它们已经一清二白了。新年总是美好的,虽然天气寒冷,但为迎接新年而洗涮的大人小孩儿总是格外地开心。大人小孩儿一开心,整个堰潭也就跟着热闹起来啦。
一年四季,除了寒冬腊月冰封之时,村口的堰潭就像皮影戏的白色幕布,时时倒映出一幅幅栩栩如生的各样影像:有学生上下学的、有村民抗着镢头、犁耙或驱赶牛羊出工的,有撬着装满红薯断秧、青菜叶子和杂草、大倭瓜小红薯箩筐走回村子的,更有收工的牛把儿扛着犁耙跟在牛后走着吆喝着返家的,偶尔还有骑车串户的干部、挎包提篮走亲戚的……总之,只要有人从堰潭埂上走过,那堰潭边显得格外活跃和兴奋,村口坡嘴头等待的老人和小孩儿也跟着高兴。
如果说奔腾的河流属于山野,那老家村口平静的堰潭则属于家园。村口的老堰潭是一个村庄四大基础设施(水井、堰潭、磨房和牛屋)之一,没有堰潭,村庄的房屋、院落、树木、牲畜乃至一应的家具等,便不能顺利的诞生和完好的存活。所以,没有堰潭的村庄算不上完整或完美的村庄。
啊,村口的老堰潭,你一如祖母的眼睛,深情的望着过往的人们。你望见过荷锄晚归的祖父,看到过母亲过门的花轿,也见证了村庄的沧海桑田。如今家乡村口的老堰潭早已被填平,成了楼房林立的停车场,但整个村子却成了空巢,几乎人迹罕至。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愈加地想念家乡村口的老堰潭!
向往桃花盛开的日子
王进明,甘肃镇原人,1994年至今先后在新疆、宁夏、深圳等地打工。自2008年起有百余篇作品散见于《小小说月报》《当代小说》《华夏散文》《深圳特区报》《新锐作家》《新文学》《文学月刊》《打工文学》《江门文艺》等刊报,有多篇作品获奖并收入文集。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广东省青年产业工人作家协会会员,现供职于深圳石岩艾美特电器(深圳)有限公司河北分公司。
我家住在镇原县临泾塬边。远处是黄土高原绵延不断的山峦,山上梯田密布,层层缠绕,如天然的盆景;脚下是一片覆盖在黄沟洼里的果树林,林子里除了杏树、梨树和苹果树之外,便属桃树最多。我最喜欢骑在家门口的桃树上玩耍,因为那棵歪脖子桃树就长在沟畔,骑在树上可以俯瞰也,可以远眺。桃子成熟了的时候伸嘴也能咬到,简直美极了。特别是夏天,光着膀子趴在树上,沐浴着凉飕飕的过山风,非常爽快。我也不记得磨破了多少条裤子,反正父母为我是操碎了心。那棵被我的屁股磨得溜光溜光的桃树,成为我童年倒挂金钟、舒展猿臂、锻炼膂力的训练场。
桃树树冠矮小,采摘方便,如一把倒立的大伞向着太阳撑开,以积极地姿态吸吮着天地间的阳光雨露,孕育出香甜可口的果实。那熟透了的桃子,一颗颗如美人出浴,面带红粉,皮薄肉厚,甘甜多汁。桃树的果实是娃娃们垂涎欲滴的极品,是子女孝敬老人的仙果,也是乡亲们一年中收获最早的果实之一。桃树容易伺候,是最容易嫁接的果树,家家户户都少不了它。
桃树的生命力特别旺,生长不择地儿,无论田间地头,庭院门前,路边沟畔,山洼峁咀,哪怕是一抔黄土,它都能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润泽大众。
桃花迎春而开,暗香扑鼻,是乡亲们心中春天的使者。燕子的新巢还没有筑好,门前便是一片粉红的春天,那一定是纯洁的桃花了,你看那一朵朵挨挨挤挤,散发出淡淡地芬芳,吸引着我们的眼睛,占据着我们的幸福。每年桃花盛开的日子,春天便跟着桃花的脚步,悄无声息地降临大地。尽管迎春花总是抢在桃花前面,但那时春寒料峭,乡亲们无法感受到春天的浓情蜜意,加之迎春华而不实,常常被人忽略,因此,那极其普通的桃花,永远被乡亲们喜爱着,呵护着,被公认为报春的使者。
童年时期,每逢三月,村子里桃花盛开,香味四溢。特别是我家门前的黄沟洼,桃花漫山遍野,宛若仙境。春雨淅沥时,山洼里腾起一片袅袅的桃花细雨,如烟似雾,惊醒了含苞待放的杏花。翌日天晴,风便轻了,树枝在风中微摇,崖背上那高高的楸树上,两只喜鹊静静地站在巢上张望,麻雀嘁嘁喳喳,迎着朝阳成群地在山间划过。三五天之后,那些浸润在花海里的深灰色枝条,好像被谁穿上了浅绿色的春装,一片崭新。近前细品,你突然发现,不知何时,那鲜绿的嫩芽如破土的种子,早布满了枝头。
在我的眼里,桃花如我的童年,无拘无束,永远是最美的。那一片醉人的粉红,恰似天边的彩云,静静地悬浮在山腰,悬浮在我的记忆力,绝美无比。那种美,像极了默默劳碌在田间的父老乡亲,总是给我温暖,使我感动,给我的童年留下美好的记忆。怪不得有人间桃花之说,也难怪人人向往世外桃源啊!
桃花是最朴实的,也是最痴情的。相传唐朝书生崔护,清明时节去郊外踏青,在一片桃林偶遇一美丽少女,其时桃花盛开,少女的面颊被映得粉红,格外动人。崔护口渴,便向少女讨了碗水,回去以后,却怎么也忘不掉少女的容颜。第二年清明,崔护重游桃林,却只见桃花不见少女。原来少女因思念崔护,郁郁而终。崔护心痛万分,当即写下“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诗句。感动了一位仙人,便让少女复活,成全了一桩美好姻缘,而桃花,便成为这动人爱情的见证。也因这个原因,我的乡亲们都把桃木当做辟邪降妖的吉祥木,有人将桃木削成剑,有人将桃枝剪下来悬在门厅,意欲阻挡恶鬼邪神,保家人四季平安。
桃子是最好吃的水果,它具有补益气血,养阴生津的作用,桃的含铁量较高,是缺铁性贫血病人理想的辅助食物。可是我从未看见母亲吃过一颗完整的桃子,我曾经问过母亲,她说最不喜欢吃桃,太甜。难道甜也是不吃的理由?我真的不明白。记得我上小学时,有一年桃花盛开时遭遇大风和连阴雨,桃子全部减产,生产队里的桃子分到各家的特别少,连看亲戚都不够,就别想着吃了。母亲就将桃子藏起来,隔几天就会给我们兄弟几个分吃一颗。有一天我实在馋的不行,就偷偷地溜下黄沟洼里,想在采摘过的桃树上搜桃子吃。爬到了半山洼,我突然发现母亲也在沟洼里,正在弯腰捡那落地的坏桃子吃。我当时觉得受了侮辱,特别生气,就冲母亲大喊:那落地的桃都坏了,你把好桃子锁起来不吃,居然吃这个,脏死了,我都嫌丢人啊。母亲有些惊慌的抬头望着我,啥也没争辩,强笑着从兜里掏出几颗蔫里吧唧的桃子递过来说:我娃也尝尝,没坏的那面比鲜桃还甜。我没好气地伸手一拨,母亲手里的桃子全蹦跶着滚下沟洼。这娃,快些上去,沟洼里太陡,危险啊!母亲边喊边顺着桃子滚落的方向一路滑落,陡峭松软的沟洼被母亲踩的飞沙走石,尘土飞扬,只一会儿功夫,就将母亲包裹的看不见了。我心里有些后悔,但回想母亲偷吃烂桃的事,又觉得不能释怀,就一咬牙,狠心撂下母亲,拼命向沟畔上攀爬……
晚秋季节,桃子下树了、杏子下树了、苹果也下树了,枣子只有拇指蛋大的时候,我们哥几个像馋猫一样,到处寻吃的,就差没有喵喵叫了。这时候,母亲神秘地打开红木箱子,从箱子里小心地掏出一把吃食,我们哥几个兴奋地围上去,哄地一下子就全抢完了。我不及细看就捏了一个塞进嘴里一嚼,口水立即就下来了,那东西筋筋的、甜甜的、味道美极了。吃完以后我舔着舌头问母亲,那是什么东西呀,香死了?母亲说:你吃就是了,别多问。这样的美味我吃了好几年,一直吃到初中毕业才弄明白。原来那就是母亲在黄沟洼里捡来的坏桃子,精心剔去坏肉之后,背着我们偷偷地晒下的桃干。想起自己几年前对母亲的粗鲁和无理,我的心里特别难受,满是愧疚之情。
那时候在农村,桃花是最多的,也是最普通的。有时你走在路上,浑身疲惫,口渴难耐,忽然发现一抹粉红娇艳的桃花,你的心便会为之感动,立即平静如水,口渴顿消;有时候饮完牲口回来,调皮的小牛犊打着响鼻,贪婪地靠在桃树上蹭着痒痒,无赖一般围着桃树转圈,怎么赶也赶不走,你的内心刚刚腾起的盛怒不由得被桃花融化,怎么也使不起性子来。这就是桃花的魅力,是乡亲们美丽善良的秉性,也是我永远无法忘记农村,无法忘记父老乡亲的缘由。
包产到户以后,我家门前的黄沟洼里,那一大片果树林全部分给了各家,大家就忙着经营自己的小家,桃林成了三不管,慢慢被大伙采伐。几年以后,昔日温情脉脉的桃林,全被砍伐殆尽,露出一座光秃秃的荒洼,干涸的连草也难以生存,如今只剩下几棵老杏树,孤零零地,似被人遗忘。
看山的十爷五年前就过世了,他的孙女也结婚了,我的父亲母亲已经七十挂零,享受着农村的低保政策。村子里昔日的土窑洞全换上了水泥钢筋结构的箍窑,也有人在外打拼发了财盖起了楼房。昔日的黄土小道变成了水泥路面,村里的麦田变成了一大片一大片望不到头的苹果园,成为乡亲们主要的经济来源,而桃树,因为经济效益不及苹果,真的如花儿一样稀少,甚至有人把它栽种在盆子里,失去了往日的风采和自由。
这十几年来,我长年在外漂泊,很少回家。故乡的一些人和事渐渐淡出了我的视线,唯独那美丽的桃花,不但没有忘记,反而愈发清晰。无数次在梦里,我梦见母亲牵着我的手,在桃林中攀爬,我们沐浴着大自然清爽的气息。浓浓的花粉,染了母亲的头发,母亲便如那美丽的桃花,带着我在桃林中飞翔起来,我感到幸福极了,快乐极了。然而,当我醒来的时候,那一切距离我又是那么的遥远,如今母亲已是两鬓斑白,老迈的走不动了,甚至连站在黄沟畔上远眺的力气也失去了。而我,依然在四处奔波,无法放下手中的工作,陪伴在母亲左右。想起这些,我的心里不由得充满了惆怅和对母亲无尽的思念。
真正的桃花,本应远离尘嚣,呼吸着乡土的气息,滋润在土壤的养分里,绽放在宁静的乡下,然而,如今的乡下,连新生代都早早外出打工了,留守在田间地头的,多为年迈的老人、妇女和小孩,依靠他们单薄的力量,又怎能让乡下的桃树繁衍成林呢?他们虽然行走在宽阔的大马路上,物质生活越来越好,但是他们的精神生活困难重重,正面临着越走越窄的局面。
我日夜思念的故乡啊,我的亲人们,桃花盛开的日子何日才能再来啊!
远去的清香
农历三月三,地菜煮鸡蛋。这天大清早,母亲便盘算开了,对我说,中午要煮上十二个鸡蛋,你姐夫值班没回来,把你清姐(我的堂姐)喊过来吃吧,每人吃两个,再留两个给俺孙子橹橹晚上吃,今天礼拜六,他下午会从学校回家。母亲从来都把三月三吃鸡蛋当成一件郑重的事情对待。她说着说着就忙开了,当然还不忘分派父亲干活,俩老默契地分工,父亲负责去煮鸡蛋,剥壳,准备姜片、红枣、枫球子、路边荆之类中草药配料。鸡蛋自然要是那种青壳蛋,早早就托乡下亲戚捎过来的。母亲呢,则将买回来的地菜放入水池里清洗,那是个细致工夫,因为采自田野山间的地菜难免掺杂着泥沙,需仔细才能洗净,还得把黄叶去掉了,地菜从根到籽都是可以一起煮的,择好洗净然后扎成一把煮;一把新鲜的地菜,青青翠翠,缀着些碎碎的白色的小花朵,仿如会眨眼睛的星子一不小心跌落在一汪清水里边。
每每其时,我是帮不上忙的,而且母亲也从不吩咐我哪怕是打个下手什么的。我且袖手旁观吧,看着看着,我似乎就闻到了一缕清香正在房间里袅袅地飘散开来。母亲那专注的样子,好象在告诉我,她正在享受一个惬意的过程,而了无我为之暗自揣测的那份弯腰驼背的辛苦了。
正当我无所事事颇感聊奈之际,有朋友邀我一聚,便趁机出来。俩个便择一茶馆落座胡扯,随意间即聊到三月三的话题,友人猛然记起一般告诉我,今年的地菜不能吃,见他不象玩笑的神情,我有些不解了,忙追问原委,他一本正经的说,听说已经发生了食地菜中毒的好几例事例,有些还很严重,原因嘛,据说是今年来雨水太多,地菜生长缺乏光合作用,所以有毒了。说得有板有眼,而可怜我自己对于这方面的知识贫乏,只听得睁大了眼睛。赶紧就掏出手机给母亲打电话。母亲显然听得也是一头雾水了,连连追问个中原因,我又怎么说得清呢,便有些不耐烦地对她说,吃不得就别吃了就是了,不就是一把地菜子煮几个鸡蛋吗?母亲沉呤了一下,就听到她在电话里面冲父亲嚷嚷,快别煮蛋了,中毒呢。而父亲肯定已将地菜和鸡蛋一锅子煮下了,我又听到母亲明显气急的话语,她在对父亲发着牢骚,平日里做事一不上紧,今日倒是手脚飞快的。老人家当然要心疼那十来个不能吃的鸡蛋了。嗣后一回想来,我轻描淡写的一句“吃不得就不吃了,多大的事啊”,对母亲来说却是让她倍感惊谔的,除了浪费了一锅清香四溢的地菜煮鸡蛋,她内心的失落感可想而知了,几十年来的一个习俗,今天却不得不因为意外而放弃掉,她为之精心的准备,以及那份隆重其事的心情,也因此随着那一缕地菜鸡蛋的清香而一点点地飘向窗外,直至一点点消沓在天空中。我可以想见,此时,一个老人那无奈的眼神仿佛伸出了手指,要去抓住那正在一点点淡了又淡的清香的影迹。
民间有“阳春三月三,荠菜赛灵丹”
的谚语,还流传着“春食荠菜赛仙丹”的说法,据说可以去风湿、清火,腰腿不痛,“中午吃了腰板好,下午吃了腿不软。”荠菜即地菜,可见荠菜不仅是佳肴一碟,更是灵药一方。地菜生长于田野、路边及庭园,叶嫩根肥,具有独特诱人的清香和美味,想想吧,在春光明媚的三月初三,踏着一地暖暖的阳光,去旷野地采一把新鲜的地菜回家,煮上鲜美的鸡蛋,细细品尝着春天气息的清新,也将一年的健康吃了下去,何其快意,又何乐而不为呢?
今年的地菜煮鸡蛋却由于一个不知始于何因且真假莫辨的传言而“鸡飞蛋打”了。一时之间,我因为母亲的怅惘而亦觉得心有不甘,于是有意地进行打探起来,一时听说那纯粹是谣言,一时听说是某地受了污染而致使地菜不能食用。我和友人探究,她根本不采信什么雨水太多,地菜生长缺乏光合作用,所以有毒的说法,反诘道,那么所有的蔬菜都有毒了吗?直弄得我觉得自己简直就象一稚童了。潜意识里面,那句“无风不起浪”的说法左右着我,我寻思着还是因为污染而使地菜不可食用的传言具备一定的可信度。在我们身边时不时地上演的一出出环境污染造成的悲剧,已经司空见惯。空气,水,土地,这些一切生命赖以生存的基本条件正被不断地腐蚀,生态环境面临的严峻程度看似离我们很远,其实无时不刻地逼近我们每个人,甚至于说不定在哪个近之又近的时点就将在我们自己身上得到印证,酸雨离我们很近,地沟油摆上了我们的餐桌,污水就在我们身边横流。面对一桌看似丰饶的菜肴,我们都有过慨叹,味同嚼蜡不提,即算是“吃个放心”似乎都已成了奢望。什么时候那丝丝缕缕醉人的清香已飘得越来越远了呢?不知不觉地我们的视野里沉积了厚厚一层尘埃。
清香已然远去,却在我心中烙下一片挥之不去的惆怅。这个传统的节日现在变得寡淡无味,那么来年的三月三呢?一把地菜的清香肯定会将母亲的心思都要演绎得五味杂陈了吧,我暗暗地期翼着,但愿老人家一年的期待将因此而弥漫着淡雅的芬芳。
记住“炮院”,记住“林芝”
&想把青藏高原,挂在我的天空,她会成为,我与天空共舞的阶梯;想把海洋,放在高原之上,她会成为,蝴蝶破茧的舞场;青鸟已飞回,衔着我的玫瑰我的梦,一个人听歌,一个人喝酒,一个人歌唱;天空灿烂,梦的乐章,依然回肠;抬头,高原浮沉在青云之上。爱是否泛滥成殇?!
2007年高考,我幸运地被中国人民解放军炮兵学院录取,进入指挥专业学习深造。
一直以来我都喜欢听《感恩的心》这首歌,随歌声一遍一遍响起,心中总会按捺不住涌起一种无言的感动,总有种感恩的心潮弥漫心头,烦闷、烦躁、失落的心绪在那一刻变得清晰、宁静。2007年8月,怀揣天真童心,我离开父母远离云南高原来到遥远的安徽合肥中国人民解放军炮兵学院,幸运地成为一名军校学员。在完全陌生的生存生活学习环境,三年多的“炮院”学习训练生活,我从不适应到适应,这中间克服了许多来自心理和生理及生活环境的困难,经历了许多让我感动的人和事,让我体会和明白了“感恩”一词的含义,心中感恩的情怀日愈强烈。
闲下来的时候,闭上眼,静静体味咀嚼感恩的滋味,我慢慢明白,感恩是一种精神,是一种美德,也是一种智慧。前不久,来自遥远东北乡下和我一个中队一位姓王的同学不幸患了疾病,加上家庭经济困难,他的病日益严重。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我们中队从队长、教导员,到每位学员,纷纷伸出真情援助之手,为他捐款……这一切深深触动了我天真未褪的心扉。特别是听到看到许多地方发生地震、泥石流、水灾各种自然灾害,不分种族地域亲疏,人们纷纷伸出真情援助之手,冒着生命危险抢险救灾,这当中,有国家领导,有农民,有工人,有学生教师,有解放军……许多军人奋不顾身抢险救灾,有的甚至献出了生命,那一刻,我心中突然抑制不住涌生出一种自豪———为共和国的军人深深自豪,为祖国自豪!我暗自在心中立下誓言:只要党和人民需要,今生,我决不会玷污军人称号,绝不会有损军人形象,我一定会用自己的赤忱热血,为“军人”称号添光添彩,绝不会辜负“炮院”对我的教育培养深情。这一切让我懂得了感恩。我们每个人都要学会感恩,学会了感恩,才会懂得宽容,不再抱怨,不再计较;学会感恩,我们才会以一种更积极的心态去学习去工作去生活,去回报我们身边的人;学会感恩,我们才会怀着一颗感恩之心,快乐地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学会感恩,我们才会摒弃那些阴暗自私的欲望,使心灵变得清澄明亮……
刚到“炮院”,由于长期的生活气候环境突然改变,我患上了鼻窦额窦炎,影响了我正常的学习生活,我的思想为此很苦恼……在我最难过的时候,队干部、同学和许多老师非常关心我的健康,经常和我谈心,鼓励我帮助我克服困难,终于使我顺利度过了那段思想压力很大的困难时期,顺顺利利走到了今天。由此,我懂得了感恩来之不易的“炮院”学习机会,以饱满的精神动力积极投身紧张的学习训练生活,明白了拥有乐观、快乐、积极的心态是无价的,许多外部条件(环境)固然是我们快乐生活的必备因素,但对一个具有良好修养和良好心理素质的人来说,更有价值的是,可以让我们在艰苦的学习生活环境中找到自我价值,找到快乐,找到前进方向。
对军人来说,学会感恩,是人格的进一步净化和升华。面对枪林弹雨,我们要挺身而出;面对弱者,我们更要怀抱感恩之心,扶弱助困。作为一名军校学员,要懂得感恩军校首长、师长对我们“苦其筋骨累其心智”的深情培养教育之恩。每位学员的点滴进步,都倾注着各位师长对我们的无限真情关爱,是他们无私的教育鼓励欣赏和信任,才使我们在紧张的学习训练实践中得到更多的锻炼和提高,找到了自信。为此,我们应该对我们的领导和老师感恩终身。
感恩同学、战友和朋友的支持帮助。团队精神对任何一个集体而言,任何时候都是决定其成败的关键,而一个团队的成败,也是自我价值的一种体现。因此,我们必须学会感激同学、战友和朋友的无私配合帮助,珍惜拥有让自己发挥价值的机会,加强合作,才能共同打造出一支无坚不摧的优秀团队,才能让我们焕发出更多智慧和力量。一个人前进时没人为你摇旗呐喊,摔倒时没人扶你一把,胜利时没人为你喝彩,最终,孤军奋战的你一定会被痛苦压倒,被孤独打败。
感恩家人的奉献和关爱。任何一个人,从小到大,要健康成长,要取得事业上的成功,都离不开家人的抚育支持,家庭是一个人事业发展最坚强的后盾,是幸福温馨的港湾。我们每个人每天都沐浴在家人最无私的深爱中,我们要用一颗感恩的心和脚踏实地不屈奋进的真实行动来关心呵护家人,回报社会。
感谢生命旅程中每一个认识或不认识的人,你会在不经意间和他(她)们在某一段生命路途上相伴而行。用感恩的心为身边的陌生人点亮一盏灯吧,因为我们每个人都在不知不觉间,沐浴着他人给予的光明。
人生在世,一个永恒的话题就是怎样才能快乐幸福。其实快乐源于良好的心态。有时我们感叹生活乏味怀才不遇……其实只要怀有感恩之心,就会由衷感到,我们所有的人生经历都值得珍惜,就会去努力奋斗,快乐付出,实现自己生命存在的人生价值。因此,学会感恩的同时,我们还应学会放弃。每个人的成功都是一条充满荆棘的路,对血肉模糊的伤口来说,最好的良药就是懂得感恩的同时学会坚强。坚强是泪水中的微笑,是爱和痛的花朵。日汶川震动,四川震动、中国震动,从地心传来的震波牵连着每个人的心,那一刻,我们看到的是泪水下永远绽放的微笑。亲人生死不明,痛失家人,他们坚强地微笑。因为他们坚信:在感恩中学会坚强,能让人在黑暗中看清前方的光亮,在荒漠中找寻到清泉之源。
今天,我们无忧无虑在环境优美的“炮院”学习锻炼,这一切是我们的祖国我们的人民我们的父母我们的师长给我们创造的机会;或许明天,我们将会面对刀光剑影炮火连天,那时,我们更要感恩,因为,那是我们军人的荣誉。我们所拥有的今天来之不易,不论遇到再大的困难,我们都要懂得感恩,学会放弃,学会坚强,这样我们才能够向成功的彼岸迈进,在生命旅程中展现出真正的自我。
2011年7月,炮院毕业,我被分配到青藏高原脚下的成都军区西藏林芝某部任职。
特殊的自然人文环境,让我的思想情感又一次经受着深邃到黑暗的绝望磨砺、挣扎和洗礼,有时候发现,曾经那些自以为是的忧伤根本就幼稚得一无是处,我发现自己有个观点错了——长大不是变得庸俗,而是变得有责任感,对自己负责,对家人负责,成长的代价是将以前那些苦涩阴霾的心灵草芥撕心裂肺地拔除,人生路上,这样的刺痛是每个人都不想承受却又不得不承受的。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行走在西藏广袤的雪山荒原,别人不能理喻的复杂情怀让我豁达起来,我终于找到了心中绝望的种子,毕竟,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我们是可以自己制造阳光的。或许我的青春注定了就地安葬,但我相信,流泪的青春也会绽放耀眼的光环。
我的高原开满玫瑰,起床的哨音,杀死,飞翔的水母,青春作伴,青春是谁的牢笼,玫瑰枯萎,留在高原的,是鹰的后代,还有金珠玛米(藏语:解放军)的哈达;雪山上断落的翅膀,告诉我风筝怎么飞翔。
茫茫雪山让我领略到了宇宙的博大精神,领略到了祖国的地大物博。
用感恩之心,记住“炮院”,记住“林芝”。
金地的最后一夜
1973年10月生于江西省新余市,文学学士。新余市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江西省散文学会会员。当过教师、记者、编辑,现供职于江西新余高新区党工委组织部。出版有散文集《另眼缤纷》《一缕阳光透窗来》《尘世漫步》长篇小说《隐秘事件》《特别保护》。
这一次,我真正体会到了,有住处并不代表就有家。
家的内涵,或许只有突然之间没有了家的人,才能真正知晓。
回顾过去的日子,我曾搬过数次家,自我感觉一次好过一次。而这一次,谈不上搬家,我只是从金地——朋友的家中,搬出。从某种意义上讲,应该是一个点移动到另一个点,宛如阵雨,掉落城北的某处,一阵狂风卷来,突然掉落到城南的某处,然后又掉落到城东的某处。那些没有淋到雨没有看见雨的人,听到朋友的电话通告,肯定惊讶地说,咦,奇怪了,我们这里怎么没有下雨啊!
同在一片天空下,阴睛雨电竟然不一。
我在阳台,慢慢地摘下衣架,取下衣服搁在手臂上。雨声嘀嗒,应该是春天的雨声,清脆冷清的那种。对面楼房沉睡在夜中,左边长青北路有灯光透来,刺目。行道树的叶片湿漉漉的,泛着油油的亮光。夜行车的笛声、呼啸声传来,我的心中,莫名的漂泊感浓郁,似置身海上颠波的轮船中,半夜醒来不知今夕何夕。
于我而言,金地只是个简单临时的住处,我无法也不能容忍自己在此长久。既然心意早决,如今要收拾离去,自然随意得很。阳台上的衣物,枕边两本村上春树的小说《挪威森林》、《1Q84》,还有呢?只剩下卧室窗台上好几个塑料袋里的吃食,厨房里的生食及油盐面条米粉之类。不到半小时,全部收拾妥当,原本空荡荡的住处,变得有如田野般空旷。坐在床沿,看着聚拢到墙角的大小袋子,忧伤似冬晨的薄雾,白纱一般迷乎我的双眸。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过去了多久,还要继续多久?我也不知道,我怎么走到了这一步?我是否已清楚:我的决定是真正明白了自己的追求后作出的,还是冲动冒失所为?然而,我追求的又是什么呢?难道,为此我可以抛开以往所有的一切,而不计较得失所值……洗个澡吧,或许能让心,暂时的释放轻松。
从卫生间出来,拥着被子坐在床头,环视卧室里的一组衣柜、一个床头柜、一个茶几上坐着的一台电视机,我不禁笑出声来。很奇怪,经过如此多的变故,我还能笑,还能思想,还能工作,还能想着给自己找一个安静的住处。有时候想自己的心,是不是完全破碎;有时候想自己的言行,是不是完全将自己撕碎;有时候想自己的遭际,是不是完全绺由自取……
是的,完全如此!
这是金地的最后一夜。或许,这也是我在城北的最后一夜。从此,我可能如小蔡所言,生活倒退二十年。
然而,这只是生活倒退的问题吗?这里面,难道不涉及道德倒退?不涉及个人素质低下?我一直想知道,谁在纵容我,又是谁在诋毁我?究其实,难道不正是我自己在纵容自己,不正是我自己在诋毁自己吗!这一路走来,我在乎过深夜里痛彻心扉的哭声吗?我在乎过清晨里稚嫩的哀求吗?我在乎过意味深长的劝告吗……那些时候,我似飘在云端的汽球。爆裂后,碎片落在了金地花苑。
明天,明天清晨起床后,我将携带着这些碎片,迁移到新的住处。
只是今夜,不知金地花苑,会不会因我而失眠,会不会因我而痛苦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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