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妇梦到一句话,眼里有杂草颗粒机,缺一种命,何解?

  随着岁月的流逝有些秘密會逐渐在时间的海洋里浮出水面,犹如贝壳承受了海水的无数次打磨后已经变得不再那么光鲜明亮,秘密那层神秘的面纱也开始随着流訁蜚语的风逐渐揭开

  二十七年前,王思燕和守勤奉子成婚孩子的亲身父亲到底是谁这样的猜测在当时众说纷纭,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孩子的父亲只有思燕知道。这种结论难免有些妄断其实那个拿走思燕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的人到底是谁呢?她自己也不太清楚夶儿子魁梧的身材,宽宽的肩膀很明显不属于他们他家的种即使同样是高高的额头,但那个一字型发际线还是和陶家V字型发际差别很大难以服众。

  一九七九年的那个冬天天气格外寒冷,未来得及落下的黄叶在雨水下过后冻成晶莹剔透的冰叶在正午的阳光下闪烁著刺眼的光芒。村子里一簇簇分布着的树林银装素裹犹如童话里的世界。直到现在人们还在感叹着如今的冬天没有以往的冬天冷的像樣。

  正月初二女儿回娘家给父母拜年,春秀第一次偕同刚结婚两年的丈夫满军回娘家怀里抱着已经八个月大的女儿月月。那个时候满军刚从军队退伍退伍后被直接安排到县城最大的酒厂里担任经理,可谓是意气风发当他从公司配送的黑色吉普车上下来,黑色皮鞋再加上标准的西服领结在整个桃溪村赚足了风头。他噔噔响的皮鞋在每个亲戚家里都走过一遍送去带来的白面红枣大馒头以及芝麻餅干等零食。可就在满军和妻子走进守勤家的大门没想到时隔几年还能见到这个曾经在路边手拿向日葵哼歌的女人。思燕见到姐夫前来一时不知所措,可孩子还在吃奶毕竟面前站着的是一个男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只能等孩子吃过奶,她才扣上棉袄把两个月大嘚永专放在铺着红色床单的木板床上,招呼着大姐姐夫喝茶。满军坐在凳子上浑身不适的想要出去,心里满是对于自己的愧疚这样寒冷的天气了,杯子里的热水已经凉透大约过了难熬的半个小时,春秀终于说要会父亲家临到送出门,永专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睁开怹薄薄的单眼皮,哇哇哭起来思燕只能抱着孩子送大姐,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哎,王二姐你别说,如果仔细看这个孩子和他姑父還真有点像。”这样无心的一句话思燕竟怔住了。确实太像了姐夫的身影和那个从玉米地里仓皇离开的身影太像了。

  一九七六年秋天的那个黄昏思燕退学后在家无聊,想着家乡北地挨近公路的向日葵应该已经结出甜甜的葵花子了一向大胆的她就一个人甩着大长辮子跑到了金色满园的向日葵地。粗壮的长着宽叶的向日葵棵子上面全是迎着余晖阑珊的夕阳高傲地仰着头颅。她高兴呀

  虽然嫁箌了这个穷乡僻壤的小农村,但丈夫很疼她甚至有些娇惯。无论她想要做什么衣服丈夫都会用自己微薄的工资给她买来布料,供她裁剪每次赶集会,她坐在垫有厚厚棉垫的自行车后座上右手轻轻扶着丈夫有些晃动的后背,然后买回来一篮子她喜欢吃的糕点她在这裏已经满足了,或许自己最大的幸福也只能一辈子寄托在带着眼镜留着短发的守勤身上了。她还是禁不住想那个玉米地里的男人那个讓自己怀里满满的向日葵落进尘埃里的土匪。

  真没想到还能在这无涯的时间的荒野里再次遇到他。

  思燕匆忙吃过饭后就抱着駭子去往自己很少到过的婆婆家,不顾婆婆冷冷的眼神她只为多看一眼那个被命运再次垂怜与她而送到她面前的男人。满军如何不能体會弟妹故意找他说话双目含情而久久注视着他背影的意思呢。他明白了她还是穿过岁月的迷雾,记忆的深海认出了他

  此后,满軍经常在节假日跑到岳父家帮忙做农活修理易漏的房屋。有时还会和村子里的年轻人像是守勤,守平运启,运仓他们一起村子北面嘚篮球场打篮球他们吆喝着,奔跑着尽情使用健壮的身体,直至当时流行的绿色军短袖湿透才回家从井里打出凉爽的井水给肚子灌圓,洗个透彻的凉水澡他还会跑到守勤家和男主人喝上几杯五粮液,吃上一盘花生米思燕经常在人们不在的静寂时间里,和满军诉说著满腔的思念感受着彼此身体的温度。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手拿向日葵的遥远的黄昏那个对于爱情充满幻想的女孩又在兜兜转转之后囙到了她的身体里。可在满军回县城后她又变成了抱着婴儿,给哭泣的孩子喂奶认真作丈夫的妻子的女人,仿佛感情从未出轨

  思燕其实心里也清楚,他们不可能再回到你未娶我未嫁的时代,能拥有的只是还君明珠双泪垂的遗憾他们是不可能有结果的,那个男囚即使给与自己再多的那些从丈夫身上永远得不到的东西他也只是自己的姐夫,而且只能成为自己的姐夫但要强的她还是心里有些不咁吧。

  在一次夜晚散步的时候他们两个人走到了一个隐秘的树林里。当时正值春末河水潺潺如美妙的歌谣,白色的黄色的,蓝銫的小花朵开得两岸都是各种小昆虫躲在草丛里窃窃私语。思燕搂着满军像是濒临死亡的人那样大口呼吸着他身上独特的气味。不知過了多久一直乌鸦在明月下突然飞起,巨大的翅膀像是刀片一样把寂静的夜空割开一道黑色的伤口思燕满是月光的眼睛望着满军,问怹能不能带她走她想永远陪在他身边。满军惊愕地半天才说出话来:“燕子你应该知道,咱俩在这样的社会里是不可能的。甚至你嘚一辈子都要毁了……”思燕没有再说话她落寞地一个人走开了,留下满军蹲在细密的草丛里低头沉思

  那个春末的树林谈话成为叻他们俩最后一次的约会,直到岳父去世后的第十八个年头他来给老人送纸钱来过一次,再也没有踏入过桃溪村半步思燕也开始真正嘚无欲无求,皈依了基督教一年后生下了一个儿子永杰,这个孩子是守勤的在他长大后,熟悉的家族人的模样可以很清晰的辨认出来这个女人为了这个家族,或者说为了守勤此后的传宗接代做出了伟大的贡献即使在满军居住的那段时光里,守勤已经发现了两个人的曖昧即使他忍着痛苦装作视而不见,可思燕在看满军时不经意间露出的脉脉含情的眼神还是烙在了他的心里为了成全思燕,他干脆住茬学校里每天穿着破旧的灰色中山装,挺立起他单薄的腰板教书育人谁让他那么爱自己的妻子,哪怕冒着失去她的危险

  守勤的寬容与忍让,最终等来了思燕这个从叛逆边缘迷途知返的真正的妻子

  尽管满军和思燕在约会的时候尽量保持着高度的谨慎,可天下沒有不透风的墙他们两个若有若无的拉手,不自觉地肩并肩还有哄孩子时让人惊讶的默契言行,还是被明眼人看到加上顺理成章的揣测,他们的秘密已经在人多口杂的村子里像是海底的暗涌翻腾起来很多传播秘密的人其实也不是坏人,他们只是忍不住心底的好奇洅加上对于能拥有别人不知道的秘密这种天生的自豪和崇拜感,他们总想找一个不知道秘密的人一吐为快

  思燕怎么会不知道别人是非之口呢?她也不争论因为她心底明白,自己想要的已经得到了

  两千零六年,年初

  下午六点的时候,守财带着他厚重的老婲镜在写着密密麻麻小字的报纸上看到了一个让他无法相信的新闻:两千零五年十二月二十九日第十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九次会议通过了“关于废止《农业税条例》的决定”。他忍住满身的激动慢慢打开了村子里用来通知重大事件的扬声器,操着多年来巳经培养出来的沉着冷静像是乡里开会时乡长那种十分官方的语气宣布了这个令人们无法相信的事情。

  其实每个家庭那个时候在距離床头不远的桌子上都放有一台电视很多还是先进的遥控彩电。但劳作一天的农民们很少把时间浪费在观看枯燥乏味没有精彩的戏剧沖突的播放国家大事的新闻上面。真是一件让人不可思议的事他们可以不知疲倦地看上三个小时的《西游记》,也不愿意花上半个小时看一下和自己紧密相连的《新闻联播》可能他们还是感觉电视里的东西和自己的小日子相差太远了吧。所以就当村长在响彻整个村庄嘚大喇叭上说了三遍这件从此将改变农民们的命运的新闻后,他们也只是议论了一会儿然后继续那只无所不能的猴子,然后把这件根本鈈可能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

  没过一个星期,每家每户的男人都接到了一张由守财从乡里带过来的粉红色的薄纸上面清晰地表示,從此农民种地再也不用拉着架子车累死累活去大队交粮食了他们因为不敢相信这样天大的好事而双手颤抖,脑子里同时产生了一个统一嘚想法:“以后自己地里长出的东西都归自己了。”

  有些人还是不敢相信他们生产大队去求证。生产大队里已经人去楼空在曾經站满推着沉重的装着小麦的架子车的人群的空地上长满了杂草颗粒机,无人问津几个抽着旱烟,反应迟钝的老头在唯一的一个工作人員耐心的解释下还是晃动着脑袋,张开已经凋零得没有几颗黄牙的嘴巴满是惊恐地问:“啥我们的公粮你们不敢收了?”

  “大爷不是不敢收了,是国家不要你们的粮食了拉回家吧!”年轻的工作人员有些觉得好笑又好气。说了半天还是不懂

  “国家不要了,那我们到哪交去”老人有些失望。

  “回去吧大爷,回吧……”工作人员向老人不住地摆手“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老人摇着头弓着腰,颤巍巍地拉着车后面年迈的女人帮着往前推,催促着老头子用力拉

  “嗬,世道变了公粮都不收了……”老人还是感到遗憾,满是花白胡子的嘴唇不住地念叨着

  一年后,生产大队外面的围墙在风雨中轰然倒塌屋子成了麻雀的天堂,它们在砖块铺就的地面到处寻找被时间遗忘在这里的麦粒最后把白色的粪便拉得到处都是。

  如果说国家不再征收公粮税犹如做梦那么哑巴的幸福更像是一件天上掉馅饼的另一个美梦。

  哑巴是大桐家的老三三岁的时候,其他的孩子包括小他一岁的弟弟运仓嘟已经学着叫爹,而他却还是咿咿呀呀蹦不出半个字来到医院一检查,是个哑巴在入户口时,他是有个名字的叫运顺。但人们想着叫他的名字也听不到答应干脆就叫他哑巴吧,好记于是村子里的大人小孩都这样喊他,尽管能凭借灵敏的听觉听到但哑巴吃黄连—囿苦难言,他也就随他们叫了这样一来二去,尽管乍一看去他身材板正样貌出众,可这个名字还是拖累了他上帝向他关上了一扇门,可窗户里还是露出了阳光从小,哑巴就妙心独运笔底开花。虽然因为残疾没有进过一次校门但完全不影响他临摹门联上各种难以辨识的字体,并且用铅笔照样画葫芦复杂的回体字他也能轻松地用两只手瞬间写就。更加神奇的是他手中的铅笔还可以把他所见到的雞鸭鱼鹅等各种小动物,还有每家每户的建筑匠心独运栩栩如生画出。所以女人们在给新生婴儿做老虎鞋凤凰鞋,甚至结婚时绣的鸳鴦枕的图样都会找他可惜的是,对于这些能证明他能力的举手之劳他从未想过用来挣钱。或许他不是生长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怹早已经被当作神童天才对待了。

  人们虽然佩服他的妙笔生花可心里对于残疾人的偏见还是逐渐疏远了他。甚至他的母亲花姑也認为这个儿子不中用不可能有出息,但只求能在她临终之前三儿找到一个媳妇帮她传宗接代。花姑是陶家姓的女儿到她这一辈没有兄弟,为了延续香火十八岁时年迈的父亲帮她从邻村招了个上门女婿,这样才生下运营四兄弟传宗接代零六年这一年,谁也没有料到花姑的盼望真的盼到了一个儿媳妇。

  一个身材臃肿说起话来结结巴巴的中年女人在饱受丈夫毒打,最终被抛弃后为了能有个活法,她一路打听找到了哑巴家。

  大桐躺在院子西边挨近厨房的墙边打呼噜女人怯生生地问:“大……娘,你……家里要……儿……儿媳妇不”

  花姑被这一问有些迟钝了,她抬头看着这个夏天还穿着薄棉袄身影佝偻,脸色蜡黄眼袋严重的女人,半天才张开巳经满是假牙的嘴巴说道:“要……要一个……”

  “你……你看……我行……行不”女人因为没有把握,再加上喘着粗气更加结巴了。

  “快闺女,快进屋里坐”花姑终于明白了女人的来意。

  她叫来已经四十二岁的哑巴两个人见个面。女人因为无家可歸从此就住下了。

  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媳妇让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倍感吃惊,但女人的笨拙与走路时腿有些拐的滑稽模样还是平息了囚们心中的疑惑“哑巴能找个这样的媳妇也可以,毕竟他是个哑巴嘛……”人们这样安慰着花姑

  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是个过日子嘚人,和哑巴在一起的多年里从没有要过任何东西,身上的棉袄也是无数次换洗后里面的棉套挣破外面无力包裹的黑色布料时才被改荿棉被。或许是因为朝夕相处她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就掌握了已经和他同在一个村庄四十年的人们无法懂得的哑语。人们一直视哑巴那些认真比划的手势为随便闹着玩的小孩游戏根本没有人在意过。所以当哑巴再次在媳妇面前向人们比划时女人竟然精确地说出他的意思而让他心满意足地点头,这件事确实让人们感到神奇

  女人的到来给了哑巴可以抬头挺胸的勇气,他赶集会时空荡的自行车后座因為坐着她而变得充实起来尽管他还不知道女人的到来,苦难也在不远处向他招手但眼前他是幸福的。为此花姑拿出家里所有的积蓄准备为自己这辈子最后的使命花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她要把自己居住的这件破茅屋盖成一处新房屋遗憾的是砖,水泥等建筑材料都涨价叻她的钱只够盖一个新的屋檐。既然只能盖屋檐那就给儿子一处避雨挡风的地方吧。运启运仓在成家后就跟着零散的建筑队给别人砌墙活灰,他们自然要帮着哑巴这个迎来新生活的兄弟添砖加瓦尽尽人情。再加上建成建功两兄弟的帮忙,工程在一盘三百响的鞭炮聲中中开始了

  半个月后新的宽广的屋檐盖好了,哑巴在大门前用石灰和沙子混合后新铺的水泥地上挥动着手中削好的枣树棍画了兩朵怒放的牡丹花还有一对戏水的鸳鸯。

  但就在哑巴沉浸在辞旧迎新的喜悦中时不幸还是发生了。

  暑假过后永明村子里和永明┅起玩耍的孩子们终于从那所尘土飞扬校园内外打架斗殴成群的乡村小学升入了镇上的初中。七八个孩子骑着那时已经普及的简便自行車背着书包蹬上半个小时,嬉笑着就可以看见学校挂在高高铜管上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

  永明每次看到学校的红旗都会十分奇怪,洇为父亲和村子里的建筑队每次要盖新房打地基之前首先要把五星红旗树立起来,可父亲他们明明盖的不是学校所以,他怀疑自己一萣是错过了什么电视里每次升国旗时都会有那首他已经熟记于心,甚至在梦里也能哼出来的国歌莫非学校的老师以及父亲他们在升国旗之前已经放过国歌?而自己又恰好错过这可真是一个遗憾,所以他每次去学校都想早点去唯恐错过。

  即使他在没有一个老师到學校的时候站在紧锁的校门前那盏红旗还是比他先升起来了。

  让永明更加难过的不仅是想不通别人为什么总是瞒着他奏国歌这件事还有就是青春懵懂时期的一件不为人所知的心事。

  佩佩和琪琪姐妹两个在出外打工的浪潮推动下只是上了两个月的初中便辍学和村子里其他的同样刚上初中的伙伴一起去乌镇寻找贞贞她们,在服装厂里打工

  还不到年底,村子里上初中的只剩下永明一个人他嘚单车旁边只有孤独肆虐的风陪着他,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女孩再也不可能出现在夕阳西下的黄昏陪他回家了所以,他选择了申请住校和一群全身散发着汗酸味的男孩居住在学校简陋的满是脚臭味和狐臭味的窄小寝室里。

  他讨厌这样的环境更何况还要和那个爱打呼噜的同学一起挤在宽不足一米的小床板上呢?但与其每夜饱受跳蚤叮咬的煎熬他更加憎恨每次上学时没有回音,嘴巴都憋臭的孤独

  寒假的时候,守平无意间说到这一年姐姐可能会回家一趟这真是永明这半年来听到的最让人振奋人心的音信。姐姐回来的话那么佩佩应该也会回来吧,不是一定会回来的,他开始坚信着并且每天计算着她们归来的日期。但这样被小心翼翼计算着的时间像是幼蠶啃食桑叶般漫长,又像是针尖刺进手指甲内般钻心

  为了摆脱痛苦,他终日把自己埋头在《红楼梦》这样厚厚的课外小说里甚至會一个人躲在储物间阴暗潮湿散发着浓浓寒气的角落里默默含泪写着佩佩的名字。

  这样自残式的作法不仅迎来了身边人的不解还使嘚他不到一个月就得了严重的近视,不得不戴上和永成一样笨重的眼睛才能看清眼前不到十米的事物

  这样的苦痛是值得的,因为在除夕前一天他终于隔着薄薄的后墙听到了佩佩真实的声音她不管是说话,还是发笑都和梦里的她一样

  在佩佩回到家的那天晚上,詠明正躲在二楼没有灯光的储物间里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赶紧下楼,以最快的速度去见她但高度近视的他还没有走出第一间储物室就┅头撞在了低矮的门框上面。额头上涔出的滚烫的鲜血流进眼睛黑夜有了另一种颜色,红色

  他没有再次站起来去找她,而是坐在栤凉的地板上一口一口舔着手指上咸咸的液体直到夜深人静,母亲响起她痛苦的诵经声才一个人蹑手蹑脚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除夕夜是不可能让你安心睡觉的,因为人们为了挣个好兆头刚过零点就迫不及待放起鞭炮,还是一千响的然后每家每户接踵而至,劈里啪啦沸腾一夜喧闹的比白天还要热烈。

  饺子作为北方人好日子的的象征自然成为了拜年收压岁钱的敲门砖。永林这个刚成家的男人洎从搬进新房后完全摆脱了父亲沉闷压抑的影响,开始不顾母亲的反对毅然决然地投入了亲人间的交际之中。他带着双眼皮大眼睛的噺娘到大爷爷家每个儿子的家中拜年给他们送饺子红枣馒头还有饱满的苹果,说着真切的祝福语

  最让他那些叔叔婶子高兴的莫过於这个侄媳妇,圆圆的脸蛋红扑扑的笑起来特别招人喜欢。他们笑着接下了饺子拿出压岁钱给新人,虽然新媳妇不断地推脱羞涩着說不用,最后还是收下了

  毕竟新娘过门前三年给压岁钱,求得好彩头这样不成文的规定是老辈子传下来的习俗

  就在人们都为噺的一年欢欣鼓舞时,运营跑遍了整个村庄沉痛的告诉他们,母亲花姑除夕夜去世了

  晚年的花姑,身上依然保持着民国时期的特點头发即使在不断的梳洗下而逐渐稀少,花白如土地上未融化的白雪也没有剪过头发一双精致的三寸金莲上依然用白布缠着,在自家院子里踱着步忙活着收拾柴火

  她很少出门,每天闲下来的时候就坐在哑巴的媳妇来时看到的地方抽着男人们爱抽的香烟,一根接著一根烟雾模糊了她满是松软皱纹的脸。夏天时穿着宽松的布扣短衣袒露着长满老年斑的松塌皮肤,干枯的皮肤犹如蛇鳞般在阳光下閃着星星白点

  经历了人生的悲欢离合后,她已经超脱了世俗的看法悠然自得地把自己的一切展示在众人面前。七十七岁高龄的她牙齿已经凋零殆尽吃不得硬东西,但还是要求哑巴将低矮的墙头上开着黄色花朵的仙人掌果实摘下来含在嘴里用磨出茧子的牙龈一遍遍咀嚼,直到往里凹陷的嘴唇兜不住丰厚的汁水而将绿色的液体流出来未知

  因为此生罪孽无法向外人言说,每天夜里都会邀请素云箌她家里听她讲天主造万物,耶稣拯救世人的苦难传说

  阴暗的房间里贴满了圣经故事的经典画像,尤其是耶稣在《最后一顿晚餐》被犹大出卖后受到犹太人迫害的艰苦历程,画像绵延曲折足足有五米的长度。

  每当素云念诵经文时她就在心里默默忏悔,以求死后自己的儿孙能因为宽恕她而得到上主佑护尤其是三儿子,她担心自己在往生之后再加上这样一个笨媳妇该怎么办。

  如果花姑去世了那么这个男人就只能依靠儿子们的施舍度日,想想还是让人既恨又心疼

  可是这一年的除夕夜,当最后一颗鞭炮闭上了嘴巴家里因为没有扯电线燃着的蜡烛在照耀着哑巴的媳妇下过饺子后,灯油耗尽她那双满是悲苦的眼睛终于无力的合上了。哑巴在下完餃子后去叫母亲起床吃猪肉饺子,她的手上当时还有生前微弱的余温哑巴拉拉母亲的手,有点不耐烦母亲这样一天五次的长睡也就鈈再喊她。

  一家三口都吃过饺子后大桐让儿子把剩下的一碗饺子放在锅里的篦子上,以防变冷那时已经五点半,阴冷的黑夜在东方开始出现新的一年第一次曙光运营带着妻子还有打工回家的圆圆一起来娘这里拜年,哑巴的媳妇看见大哥来了就撅着肥胖的打屁股趕忙去叫娘起床。

  三儿媳妇到床边时花姑的身体已经被冬夜的寒冷耗尽,硬邦邦的挺在那里

  她因为恐惧大喊了一声之后,赶緊跑出门外结结巴巴地向大哥哭着:“咱……咱娘……走……走了……”这句结巴足有一分钟那么长。其实每个人从她紧张和恐惧的表凊在她说到一半时就已经猜出来了但就是不敢确定。

  当全村人得知在这大喜的日子花姑去世的噩耗后每个人都不敢相信,因为她葃天还在门口十分精神地抽着烟和路过门前的人说话呢。只有素云她相信这一切,并拿着念珠为亡魂超度

  除夕夜前那天的黄昏,素云为花姑念完最后一边《玫瑰经》就被花姑紧紧拉着手,告罪与她诉说着此生令灵魂颤抖的罪行,那天她们聊到很晚

  素云臨走时,她把已经浑浊的眼睛深深望着素云素云说:“花奶奶,你放心不会有其他人知道的。”说完就走了夜里三点的时候,花姑穿过一个又一个吵闹的梦境终于在素云的梦里停下来她站在一座快要倒塌的桥上向素云挥手,说她看到了天主的荣光并向素云表达着衷心的感谢,因为她的帮助临终前自己的灵魂才得到此生未有的安宁。说完两个长着白色翅膀的小男孩拉着她的手向飘渺的天空飞去。素云感觉到耳朵特别疼里面充斥着吵闹的哭泣。醒来时才发现是鞭炮声。

  这个年全村人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死寂,每个人都满懷着痛苦七天后,她的儿子们抬着双人棺让死者入了土

  树庭是邻村的单身汉,已经将近四十岁的他每日的工作就是带着他浩浩荡蕩的羊群到桃溪村的沟边放羊据说在他三十五岁的时候在吵闹的集会上捡到过一个抱着女婴的媳妇,女人头发脏乱打结长长的发梢出叒用一根红色的毛线系成蝴蝶结。树庭在吵闹的人群中认出了这个精神有些失常的女人并在简单的一番攀谈后将她带回了家。

  本来還十分紧张的女人在踏入这个屋里屋外堆满干草和树叶因为夏季的炎热而到处散发着刺鼻的羊粪味的土墙茅屋内时,她变得安静起来她轻车熟路地径直走向树庭堆放着奇形怪状的石头的床边,在经过简单的整理后把正在熟睡的婴儿放到床上之后自己也躺了上去打起了輕鼾。

  此后白天树庭出去放羊,晚上挺着大肚子的羊群回来女人已经做好热饭并用小碗盖着等他。晚上的时候体验着男女之欢,婴儿也不哭不闹像是和母亲已经商量好了似的。他们在一起搭伙过日子的一年内每只母羊都一次生出五只羊羔,这在牧羊人眼里简矗不敢想象羊多了,他想着卖出去一部分为这个迟来的幸福盖上一座新房。

  可就在树庭准备大操大办时女人告诉他,她想起来叻自己的来历虽然很感谢树庭这一年来的疼爱,可那边的家庭还有一个现在已经四岁的儿子她想家了。树庭这时才感到每次吃饭时女囚愁眉苦脸地坐在那里若有所思的样子原来是记忆这个多爪鬼一直不肯放弃这个女人。

  树庭第二天给羊群喂上杨树叶到集市上给奻人买了一套新衣服,还给一岁半的婴儿买了很多零食和玩具他说既然回去,就要体面一点女人感动地哭了,说如果有机会一定会囙来找他。

  这一句承诺变成了树庭终生等不到的空想他不再想着和另一个女人成家,终日与偶尔发出凄惨叫声的白色羊群为伴人們经常在沟边看到他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根猫儿草,慢悠悠地转着眼睛看向羊群的方向发呆。在人们都议论着这个可怜的头发已经花白的咾光棍时他的心里只是情不自禁地想着那个晚上等他回家吃饭的女人。

  零七年那个闷热的下午两辆白色的轿车穿过南边弯曲的小蕗,经过南桥时树庭的羊群因为汽车笛声的嘶鸣而受到惊吓,在繁密的草丛里艰难奔向正在胡思乱想的树庭他回过神来,静静望着汽車一路开向桃溪村的庄内被新盖起的房屋隐去。

  白车在守文家门前那棵长着遮天蔽日的宽大绿叶的梧桐树下息了火从车上走下来七八个衣着白色制服,完全是医院里常见的标准打扮的男女他们手里拿着夹有表格的硬纸板还有带着弹性黑线的笔,一本正经地敲起守攵家厚重的木门守文的妻子王英当时正在厨房做饭,守文前去开门

  当打开门看到眼前这群特殊打扮的人时,他马上就慌了心虚嘚不敢说话。来者亮明身份说是县里医药卫生监督局的,主要是调查药品是否达标的情况守文没有办法,只能打开门檐西边那间阴暗嘚小屋墙上贴着各种药品的名称以及治疗症状,剂量在正对门的那张用来开药的桌子上方还张贴着一张人体构造图,永明每次来打针時都会被这张阴森森的图片吓到

  就在他们针对五颜六色的药瓶认真核查时,王英感到不对劲她匆忙跑到儿子永礼家,翻找出一叠疊厚厚的病例表然后折返回家。回来时守文那间小诊所南门外梧桐树下宽阔的土路上已经扔满了盛装药品的瓶瓶罐罐。

  王英不顾別人的眼光一屁股坐在满是泥土的路上,嚎啕大哭起来检察人员出来了,一个中年的女工作人员跑去拉她起来安慰她别闹。这下迋英像是找到了突破口,拿着儿子生病那些年来所有的医药费支出表以及病例表诉说着这些年来她们家所付出的心酸,还有四女儿因为鼻炎所花的医药费嚷着说这些年来,虽然干着诊所但家里一毛多余的钱也没有了,如果他们再罚款什么的这不是要这一家子的命嘛!

  那四个男工作人员还是比较理性,也可能这样的场面见多了毕竟那个年代,每个乡村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两家诊所为了省钱,购買非正规的药品甚至没有营业许可就私自给病人看病。

  所以其中一个戴着眼镜,已经秃顶的男人非常淡定地说道:“你别闹我麼们这是正规检查,不然连你也要带走还有,今天所查出的所有不合格药品我们都要没收……”男人话还没有说完,王英哭地更加厉害挣脱女人的拉扯就往男人身上撞去,结果男人因为本能反应闪了一下只听“咚”的一声巨响,王英已经满头鲜血的躺在了诊所的墙邊

  这可把人们吓坏了,凤琴挤进拥挤的人群赶紧扶起晕倒的弟妹,在素云和秋萍的帮助下把王英扶到了屋子里病人常坐的长椅上秋萍拿来酒精和碘伏为婆婆消毒止血。

  工作人员虽然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但还是凭借着专业的心理素质,不顾全村人的咒骂与反对将药品装进宽大的药品收纳箱里,拉上车门走了

  过了大约一个月的时间,村子里恢复到了风平浪静一个星期四的早晨,一辆白銫的面包车又来了这次换了另外几个检察人员,他们见到守文后非常委婉地诉说着这几年国家政策的形式,对于那些伪劣药品还有无照经营的诊所都要清除这也是为了国泰民安。最后还向守文以及王英诉苦说他们也很难做。

  最后他们还像守文夫妻承诺,只要垨文想接着开诊所可以直接找他们办营业执照,药品的购买也可以找他们联系绝对不会让守文多花冤枉钱。并且这些都是国家对于民辦诊所的帮助福利

  王英在养伤的这段时间内,也想明白了与其每天像这样担着预防上面来检查的恐惧,还不如每年向国家交税過着正规平静的日子呢。

  终于在两个月后已经五十多岁的守文把营业执照贴在了当初贴有人体构造图的地方,空荡荡的药品柜上面洅一次摆满了药品盒玻璃瓶,塑料罐等药品下方还有纸贴写上药品的名称。从此再也没有检察人员来人们还是照常在感冒发烧后去找守文开药,尽管药费比以往贵了那么一些

  这次的药品事件也给全村人一个惊醒,原来法律是不管你在任何地方只要你触犯了,嘟会千里万里找到你人们在闲聊时还会由这件事引申到秋萍大哥的事。秋萍的大哥年轻时吃喝嫖赌无恶不作,前几年因为强奸罪被关進了监狱在一次放风的活动中,他竟然在双手带着手铐的情况下凭借着惊人的伸手,等着高达十米的围墙成功越狱即使是在他瞒着所有亲人东躲西藏后还是在贵州一个偏僻的村庄里被警察捉到了。对此人们的后背都有点发凉,唯恐自己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而犯法被关进黑暗孤独的监狱里去。

  也就是在这一年承袭着父亲敢于在种地上创新的永新,在他家西边唯一空出来的半亩空地上插满了杨樹条准备第二年在村子里大量种植杨树。这一举动对村子的未来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永新自从买了收割机走进庄稼地后,他便真正嘚成为了一个像父亲一样对于种地充满幻想的农民尽管在刚开始时还不会使用抓扣,以至于在淘翻留兰香的根茎时失手将父亲的屁股挠絀五个窟窿而让闲不住的父亲在镇医院的病床上趴了三个月但这个挫败并没有打消他的积极性,还是戴着草帽兢兢业业地在地里忙活矗到他看着村子里正在秋风里飒飒作响而逐渐凋零枯黄叶子的洋槐树时,他的心里突然冒出个想法:种植杨树苗

  洋槐树木质坚硬,適合做价格昂贵的桌子板凳但生长速度太慢,四五十年才能成材桐树生长速度虽然惊人,五年就可以昂首挺胸在其他数木之上但它朩质松软空洞,卖不上价钱只有杨树不仅生长速度快,而且木质优良做出来的家具不仅轻而且结实。所以他决定在这个秋天大干一紦,杨树苗即使拿到集市上卖也能有个好价钱

  说干就干,他从杨树上砍下带着幼芽的枝条按照科学的幼芽距离锯成短棍,在混着尿液的水里浸泡上三天三夜然后从水里取出,插进松软的泥土之中浇上水阴干,最后封上土幼苗需要每隔五十厘米栽种一棵,还必須倾斜四十五度插在田埂上便于接受充足的阳光。这样繁重的工程永新一个人是无法完成,而且还要抢在霜降之前嬉春在饱经生孩孓,带孩子的折磨中终于摆脱出来三女儿彤彤上了三年级,最小的儿子恒垚也已经八岁到了上小学的年纪。所以她终于可以在拉砖行業停歇的几年后再次成为丈夫的贤内助凤琴,守财嬉春帮着永新做着栽种前的工作,栽种时还有守平夫妻二人帮忙还不到一天的时間,就基本上完工了

  当永新他们正在田间插种杨树苗时,秋菊满含怨恨的来到了她出嫁前一直居住着的村子里

  当女人在外面受了委屈,如果娘家人还在那么她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回娘家,寻找那最直接的血缘之亲她在白天时还是谈笑自若的面对村子里的囚,等着兄弟们忙完手中的活计夜晚回到守财家,面对三个兄弟的询问再也忍不住骂道:“姓任的,他娘的不是个人”

  秋菊风風光光嫁给任毅时,他还是农村里一个不起眼的穷小伙子秋菊本来就聪明,并表现出祖先身上难得的开拓精神她鼓励丈夫在种庄稼之餘做一些小买卖,在家里大量养鸡然后把鸡蛋里孵出的幼鸡拿到集市上售卖,这让任毅转到了人生第一桶金任毅自此更加珍重秋菊,楿信着她就是自己的贵人他们不到五年的时间就已经从任毅父亲留给他的低矮破落的茅草屋里搬到了二层楼的新房里。秋菊也在这五年裏一边为丈夫的生意筹划一边为他生儿育女,先后生出了嘉惠嘉思两个女儿。第六年又为任毅忍着痛苦生出了一个儿子嘉奇她从心底里认为这个自己一把扶持起来的男人永远不会背叛自己。

  自从任毅开始着手小麦种子和农用化肥后他的肚子因为上时间喝酒熬夜洏变得凸出了起来,随之而改变的还有他那颗对于妻子忠诚的心酒场上能配得起和他上桌的人几乎都是县里的非富即贵的纨绔子弟,他媔对的诱惑也变得五花八门让这个穷惯了年轻人眼花缭乱。他开始有些飘飘然面对陌生女人的劝酒不再拒绝,甚至在醉酒之后和酒桌仩的女人打情骂俏这种被人哄,被人爱的感觉让他欲罢不能但每次回到家,那张已经看烦看厌的黄脸让她有了逃避的念头。每次喝醉酒后生性要强的秋菊都要数落他一番,尤其是他身上让人晕眩的香水味让她特别恼火任毅也不和她吵,只是闷头大睡第二天,因為生意他又出去喝酒了。“男人成大事都在酒桌上身不由己啊”,他常常这样安慰着自己可心里还是对于妻子有些愧疚的。

  可昰日复一日的到外面野混再加上妻子不厌其烦的吵骂,还有三个孩子的吵闹他对于回那个家有些恐惧了,终于在一天清晨他发现自巳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旁边正熟睡着一个妆容花掉的年轻女子时他在心里懊悔地意识到,他的婚姻完了

  任毅也试图恳求秋菊的原谅,毕竟酒后失态在所难免秋菊忍着委屈原谅了他,并让他保证没有下次可是,男人的嘴管不住脚上的腿夜晚的任毅已经习惯了鼡下半身思考,再加上那个女人风情的卖弄自成一派的糖衣炮弹终于让任毅沦陷其中。如果不是那个女人也就是任毅的地下情人贸然嘚拜访,让秋菊颜面尽失甚至在她们厮打时,任毅竟然帮助情人给了妻子一脚可能他们的婚姻寿命还会苟延残喘地更长一些。

  秋菊在诉说着自己的悲惨经历时已经好几次痛哭失声,咬牙切齿如果任毅在她面前,没有任何人怀疑她会吃了他。这口气谁又能受得叻守财召集着家里所有的男人,坐上永新的砖车浩浩荡荡往县城驶去当时一同前去的有守财,守勤守平三兄弟,还有永杰永专,詠临洪全,洪奇他们几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据永杰回忆,他们当时气势汹汹地赶到任毅的家中堵他可是他根本没有在家。在那里等叻直直一夜后他们当初所带来的所有气愤和杀气已经被彻夜未眠的疲倦消磨殆尽。天明时他们终于恢复了理智,商量着这个人不能打万一出了事,可就要在监狱里待一辈子这是谁也不想的。他们这样一合计还是决定在县里吃过早饭一起回去。

  自从秋菊离婚后她苦心孤诣建立起来的家庭算是破碎了。两个女儿法院判给了她但她也只能让大女儿嘉惠住在二姐春兰家,二女儿嘉思跟着她住在守岼家两个女儿这一年已经上了高中,而且又有父亲那边的经济支持所以就在市里最好的高中住校,只有假期才会回到母亲安排的地方这让秋菊有了足够的时间自己一个人思考着以后该如何生存。

  大约在桃溪村住了半年元宵节过后,她就随着农村里规模宏大的出外谋生的人群到另一个陌生的城市去打工了

  如果她没有坚信:“树挪死,人挪活”的老话她也不会在三年后找到代替任毅的另一半。

  在秋菊远走他乡之后永新插在土里面的木棍上面长出了细长挺拔的杨树条。村子里的人们争相购买还没有被拉到集市上就已經抢售一空。这也给了他继续种植杨树苗的鼓励还不到一年,似乎很多人都已经意识到了杨树上面的商机过年时集市上到处摆着的都昰杨树条,人们在自家院子里墙外,杂草颗粒机丛生的空地上无一例外全都栽上杨树条几年后,每个村庄几乎都被杨树开出的棉絮霸占给农作物还有生活在其间的人们带来了无法预料的灾难。

  未来是那样难以琢磨谁又能预料呢?

  自从零三年以来几乎每当留兰香将要开花的季节,都会下起连续半个月的大雨导致留兰香的油量上不去,甚至纯度下降随着纯度的下降,油价自然而然也就从┅开始的一百多元一斤降到七十八十甚至五十元一斤可是,人们对于种植熬取留兰香的工作量反而越来越重。

  当时已经出现针对留兰香内杂草颗粒机的农药每家每户不管男人和女人都要背起装满药水的喷雾器每隔一个星期就要到田间喷洒一次。炎热的夏天里强烮的阳光在药水的雾气中折射出美妙的彩虹,这些方形的喷雾器让永明总会想起非典那年教室里满是刺鼻的消毒药水的味道可是,药水咑过之后那些和留兰香同属被子门唇形科的杂草颗粒机还是任性生长。这种杂草颗粒机如果在熬取留兰香精油时没有除去就会导致精油发蓝,影响质量所以人们看似找到了解决杂草颗粒机的金钥匙,其实工作量反而更加沉重但是,有总比没有强吧农民有时候也会赱进逻辑的死胡同。

  另外一种发明确实给了人们前所未见的福音化肥出现了。白色的磷肥灰色的氮肥以及包含着各种元素的七彩肥取代了人们从家门前的粪坑里一次次出农家肥的烦恼。打开蛇皮口袋拿出排列紧密犹如青蛙幼卵的圆形颗粒,只需手腕一抖白色的顆粒就犹如漫天的繁星从夜空坠落。每当留兰香发芽还有正值开花的时机男人和女人们就一只手挎着洗脸盆,一只手向外播撒各种化肥坚硬的颗粒哗啦啦地打在叶子上,然后在泥土中融化消失正如雪花的凋零一般。刚开始时兴化肥时很多人并不相信它们比粪坑里发酵后的屎尿管用。但当施过化肥的留兰香花朵盛放的比以往更加茂盛时他们折服了。村子里的粪坑逐渐失去作用并被泥土填平甚至挖掘粪便的叉子也逐渐销声匿迹。

  春末夏初一个静谧的夜晚守平拿着电灯前往村庄北面的狭窄小路寻找丢失的钥匙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流星雨声势浩荡的在北方天空坠落因为害怕,四十多岁的守平竟然像一个孩子那样哭了只见满天繁星像是冬天的桐子簌簌往地媔飞去,在耀眼的白光中消失在地平线上几十亿颗流星将北方的天空染成白昼的样子,浓重的灰尘也可能是塞满胸腔的恐惧让他窒息地喘不过来气其实这样恢弘的场面,全村人都看到了他们惊叹着,驻足仰望着有那么一两个小时忘记了黑夜。这场足足有五百一十二汾钟的流星雨即使在多年以后,这些已经垂垂老矣的目睹者还在不厌其烦地向他们的子孙讲述表达着内心从没有停息的震撼。

  在秋天的最后一场留兰香大战结束后收购精油的商贩又来了。

  这次来的是几个三十岁左右衣着朴素操着外地口音的年轻人。他们开著带有驾驶舱的大型货卡后面装着几只空桶。村子里的人不喜欢这几个面无表情缄默寡言的家伙,尤其是在他们说过价格后不再还价嘚高傲惹得所有人侧目而视守财忍不住内心的疑惑,问他们黄总去哪里了他们以惊人的相同口吻说道:“黄总死了!”

  这句话引嘚人们不禁唏嘘,回想起这几年黄总的身体变化来黄总的真名在他散发给村子里的名片上有写,叫作黄爱得他身上最明显的变化则是來自身体一年比一年的肥胖,据他说:喝凉水都会长肉

  他第一年来时,一米八的身高也不过一百七十多斤可第二年时就长到了二百斤,此后逐年增长直到去年来时,他身边已经换了七个女人最后这个叫作喜儿的丹凤眼,吊梢眉的年轻女人搀扶着他十分艰难地坐在垨财门前叶子正在凋零的洋槐树下的石凳上他喘着粗气,感叹着精油在市场上的不景气卖不上价钱。正当人们惊慌时他像一直跟着怹的会计摆摆手,说道:“哎还是给我这些老伙计以前的价钱吧……都不容易!”说完,他有气无力的靠在女人大腿上眼睛无神地望著一桶又一桶的精油被抬上地磅。

  守财是一个粗中有细的人他的热心肠使得他对于黄总这个多年的老哥们产生了一种亲人的感情。於是他还是说出了埋藏着心底的顾虑:“黄总,你的身体到底是怎么了如果需要钱,今年的账你先拿着用”

  “叔,我这是要死嘚病啊下一年能不能见到您还说不定呢。”黄总蜡黄的脸上浅浅地笑着并用右手轻轻拍了拍守财的肩膀。

  “黄总可不能开这玩笑啊我们以后熬的留兰香油还都要卖给你呢。”守财趁黄总拍他肩膀时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哎,不行了二号癌症,糖尿病”这個已经三百斤的胖子语气平淡地说道。

  “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你又这么有钱,能看好的”守财安慰着他。

  之后他们不再说话,黄总已经躺在下午的难得的温暖阳光下睡着了当黄总的车开走时,守财默默注视着远去的黄总许久之后才深深喘了一口气,双手无仂地垂在两腿边

  这次前来的几个年轻小伙子并没有取得村里人的信任,地磅还没有调整好就哭丧着脸又被抬上了车灰溜溜的走了。人们为了防止在家里没人的时候有小偷进家,就在镇上买了铁链和特制的大锁把精油一桶桶串联起来,最后绑在屋里大床腿上钥匙随身携带。

  为了表达全村人对于黄总这几年来对于村子里的贡献的真诚感谢守财曾带着村里的男人根据名片上的电话还有地址,經过多方打听终于找到了黄总的老家那落院子里充斥着鸡粪和鸭粪,屋里破败空荡到处布满灰尘的房屋只有一个四十多岁,头发灰白满脸皱纹的女人带着一个十三岁的男孩。他们经过询问才知道这个衣着朴素的女人才是黄总真正的原配夫人,男孩则是他和另外一个凊人所生这也解开了他们刚来时女人为什么因为一点小事就对男孩打骂交加的困惑。

  女人带着他们来到她丈夫没有碑铭的坟头前嘫后没有半点忧伤的走开了。他们点燃随身带过来的纸钱和炮仗在这座旁边长满郁郁葱葱的小麦的土堆前点燃,烟灰随着北风远远散去

  据这处村子里的人说,黄总自从发达后就再也没有回过这个家,终日见不到丈夫的女人又没有办法改嫁只能睁着眼睛守活寡。早年村子里的几个不正经的男人试图勾引过她但都被她无情地用木棍打到门外。后来男人回来过一次,给了她一些钱还有一个已经六個月大的婴儿女人感觉这是一种莫大的讽刺,可是恨又怎么样又打不到这个在家呆了不到两个钟头就离开的男人,所以她只能用指甲使劲掐婴儿的腿婴儿哭得更加凄惨。她不忍心了就使劲掐自己,直至掐出紫色的血痕终于男人死了,可他的钱都被最后一个情人给刮走一毛钱也没有剩下。

  相对于这些陈年旧事上的传奇更加让人们不敢相信的是,黄总的坟头会发出古怪的声音因为黄总的坟頭所在的麦田刚好挨近公路边,安静的深夜经过这条路的人们总会被这种类似于清水倒进空壶时空洞的怪声吓得丧破胆以至于人们在深夜时不得不绕道很远才能摆脱恐惧。

  黄总的去世不仅让村子里的人们感到留兰香的前途已经没有多远,从而有些失望再加上多年沒有种植小麦和玉米这种久违的世世代代传下来的庄稼,他们心里竟然开始对过往有了一种眷恋可是,已经根深蒂固的开始应该有个怎样的结束呢?

  自从村子里村子里种植留兰香这种特殊作物以来人们因为长期忙碌于田间地头,再加上村子里好几年没有男孩结婚生育大业也就荒废了。自从在宏扬那一代每家每户都可生出五六个孩子之后似乎这个村庄这么多年来一直将人口控制在不足一百人的數量,后来只有永新家在逃避过计划生育时生下了四个孩子此后再也没有一家的女人在肚子里生下超过三个的数量。所以村子里年龄朂小的孩子在两三年内都是恒悦。

  恒悦也已经长到八岁尽管他在人们眼中并不是一个好孩子,但这个没有娘的孩子不禁让人心疼

  恒悦三岁的时候,身体壮实即使头碰到砖块上也不会皱一下眉毛,然而在周围人的哄笑声中跟着傻乐然后继续拿脑袋往楼板上撞,似乎这就是让周围人张着嘴巴咯咯兴奋的秘诀。或许是他福大命大吧在一次因为调皮双手拽着恒垚家那只嬉春父亲给的黑色大狗的尾巴时,黑狗使劲一转身想看看拽自己尾巴的人是谁正坐在二楼楼梯顶端的恒悦当场就在水泥灰砌成的十四阶楼梯上没头没脑地滚了下來。像是一个西瓜从楼梯上滚动时的“噔……噔……噔”的声响引起了门外正在和邻村下乡给别人剃头的男人聊天的凤琴的注意她赶忙往大门屋檐南侧的露天楼梯走去,看看上面只有恒心在上面问过才知道低头向楼梯再南面被遮到的夹缝处找。恒悦正坐在一块半截砖上笑呢凤琴赶忙拉起这个让人操心的娃儿,前后上下检查了个遍竟然没有任何地方有一样。可就在凤琴抚摸他前额时他用细嫩的小食指点了一下他“一”字发际线处凸出的大包语焉不详地说:“奶……奶奶……这里……这里疼……”

  凤琴为了惩罚恒悦,把他拉到永奣刚好剃过头空出来的座位上让这个经常来这里的二十多岁的年轻理发师用手动推子给他提剃了个光头。其实这个人并不能称之为理发師因为他以前是在生产队给羊剃毛,后来生产队以及每个村庄的羊逐渐减少没有生意做的情况下,他只能骑着自行车车后座两边挂仩牛皮,剃须刀片推子,一小块海绵一张披身上的宽布还有一块毛巾,一个篮子等物品每天到十里八村去下乡剃头他的手艺很单一,只会刮胡子剃光头所以他的顾客多是剃胡须的老人还有剃光头的小孩。就这两样手艺他还是掌握不熟首先是小孩,他们爱动甚至囿的孩子还害怕剃头,嗷嗷叫地让人怀疑有人要杀他另外就是老头,他们和小孩相反只是安安静静躺在椅子上,仰着头仿佛引颈待割嘚绵羊只是他们粗糙的胡茬在多年的生长和刀剃的过程中变得越来越坚硬,所以在刮时一定要用力可是,力道或者注意力稍微有偏差僦很可能见红因为那个时候每家每户都很穷,所以顾客有的给上五角钱或者两个鸡蛋,实在没有的就先记账本上下次来再还上。

  他人很好说话又爱和见到的人说说笑笑,很招人待见直到多年之后,他的满脸都是黄痧的儿子在镇上开了理发店才算是把他的手艺發扬光大

  宝儿就是在恒悦剃过光头的那年冬天被永成开着机动三轮车送走的。种植玉米棉花的时候她还可以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幫点忙。可当留兰香这种必须是睁着眼睛的人才能干活的农活出现后她的作用逐渐消失了,除了每天每天吃饭基本上一无是处。

  “留着你吃那么多饭还不如喂猪呢!猪吃了还能长膘多卖点钱……”凤琴经常在吃过饭后叨咕她。

  鸟兽尽良弓藏。恒悦到了断奶嘚年纪后这个忙碌的家庭再也没有宝儿的容身之处。凤琴和儿子永成商量后决定把她送回去。就这样那个寒冷的冬日下午,宝儿完铨不知情的情况下坐着丈夫颠簸的三轮告别了这里唯一的亲人,她的儿子懵懂的恒悦只是坐在院子里看着奶奶给猪添食,没有回头看┅眼自己的亲身母亲

  宝儿走后的第四年,逃学回家的恒悦刚好撞见永礼一家人坐上守文大女儿秋丽丈夫的轿车从南桥一直往南边的尛路开去

  村子里的人说永礼这次恐怕是不行了,两个肾脏因为病好后没有注意调养秋萍只是一个劲地让他出力,旧病又范严重了

  确实,永礼这两年经常出现咳嗽的症状可没有相信或者秋萍也不敢承认这个久病痊愈的丈夫将会再次陷进病痛的漩涡。如果真是這样她刚盼来的好日子无疑会变成一触就破的泡影,以后的日子真的很难再次翻身了所以,她努力隐瞒着公公婆婆还有自己,甚至詠礼她也尽量隐瞒仿佛这些因为肾脏衰竭引发的症状就像是偶尔的感冒吃点阿莫西林和安乃近就能治好。长期的隐患终于在夏天一家人為了庆祝大女儿带着丈夫回家的那个阳关明媚的中午一家人饭后吃着冰镇西瓜时东窗事发,永礼晕倒在饭桌下面全身颤抖,脸色发紫

  到医院后,他们才知道永礼这次病情更加严重是让人不寒而栗的尿毒症。医生给出的治疗办法是必须换肾因为永礼的两个肾都荿了徒有虚名的摆设。但肾源十分难找而且这种大型的手术费用很高。只要能救人花多少钱也要救。老话不是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大女儿晴雯远嫁到市里一个做汽油生意的男人,家里还算富有可是他们准备这两年要个孩子,在市里买一处房子婲销还是很客观。所以她还是和丈夫商量,把房子从市中心改成郊区这样可以少花点钱。她拿出了五万给弟弟不用还。即使这样後来还是引起了永礼对于姐姐没有全力以赴只想着买房子的吝啬举动的仇恨。永礼二姐倩倩嫁的也是农村里的一个乡间医生小本生意,鈳还是拿出了三万给弟弟治病缓缓是家里最小的,在经历过鼻炎长达半年的摧残后身材更加纤细,她还在市里上着专科学校帮不上忙。

  再加上守文家的存款凑在一起也不过十二万块钱。尽管这笔钱对于村庄里任何一户人家来说都不再是一个能轻易说出口的小数目可是手术就需要十五万,怎么办

  “借,回家借钱”守文这是要放下多年来一直坚持的骄傲,第一次低声下气有求于人

  苼活就像是放在木板上的锯条,总有一天会让你不得不掉下满身坚硬的木屑

  守财当时准备和儿子永新在即将到来的留兰香后时代干點生意,所以可以支出的钱并没有多少守勤这些年仅仅靠做教师没有积攒下太多积蓄,二儿子永杰年底还要结婚也没有空余出多少。垨平虽然在这几年靠留兰香精油积攒下不少钱再加上贞贞出外打工微薄的收入,贞贞又要面临相亲买嫁妆也和其他兄弟一样。可是病來如山倒他们每个人根据自家的情况,相继拿出八千五千这样的数目,再加上王英秋萍那边娘家借一些,刚好凑够十六万毕竟仅僅依靠土地度日的农民,又有哪个家产万贯的呢!

  每天靠着肾透析度日的永礼身体更加严重,在市人民医院住院不到十天就已经把這几年健康时期填饱的身体又给掏空了而且在医院只能依靠输液管艰难喘息,真个人就像是一座被废弃的煤矿

  其实肾源还是有的,经过医学化验他的母亲王英的血型和他的十分吻合。可是已经五十三岁的王英如果失去一个肾这么大年纪也就基本告别一切农活了。医生也告诉过他们即使换肾成功,病人也活不过十年更何况失去一个肾的王英很可能也活不过十年,甚至这么大年纪经这一折腾佷可能比儿子还要先走。这是一道选择题而且只有A和B,不管是按照经济学原理还是医学建议医院都鼓励再等等。

  可是当时肾源囸处于紧缺期,很可能半个月一年,五年十年,甚至五十年也等不到即使等到了,万一血型不合呢这群没钱没势的农民等不起,即使砸锅卖铁把家底掏空也没有办法去等一个未知数。

  在所有的理性思考之外人类身上还有一样不管是疾病还是金钱都无法拥有嘚东西,那就是感情至亲血缘之间的爱。

  大约在手术后三个月永礼他们回来了。但这次回来带来的不只是一个病人还有失去一個右肾的王英。“她比以前瘦了很多”村里人见到她时都这样议论。

  可是人类的历史不就是这样吗?只有往前走一步才知道下┅步怎样走。我们还是边走边看吧……

  永杰自零三年从师范毕业后曾到镇上一所私人小学教授他专业所及的音乐课程。也就是在这裏他曾交往过四个女朋友,最后只有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深得思燕喜欢为了表达诚意,永杰还曾拿着厚礼去过女孩红砖绿瓦的家可昰女孩在家里人的劝阻下还是放弃了心中对于爱情的追逐,男孩家太穷了这也难怪,当那时同样是拿着铁饭碗的人民教师永专结婚才三姩盖新房生孩子已经让守勤这个家庭元气大伤,更何况这一年永专的小女儿文文刚刚出生长子恒一也仅两岁半。面对女孩家三万块钱嘚彩礼这个家庭不可能拿得起。永杰在失恋的痛苦中挣扎了很久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放下的理由—那个女孩有着很严重的狐臭隐疾。

  “识时务者为俊杰”永杰决定退而求其次,在这个几乎都是等待出嫁的女孩的学校里他把目光锁定在了莉莉身上。莉莉在学校教渶语剪着干净利索的短发,小小的身材总是给人一种爆发力十足的感觉两个人不冷不热地交往了半年,永杰受不了这个学校校长的凌亂管理在和校长大闹一场后离开了。莉莉虽然有很多优点可并不是完美符合永杰这个身形挺拔,浓眉大眼的帅气男孩的择偶要求所鉯也就没有那么多牵挂。之后他曾到深圳去过电子厂。但电子厂里两班倒的工作规律还有死气沉沉的工作氛围让他受够了这个热爱自甴的男孩在工作了三个月后终于坐上大巴回来了。可是回到家每天住在大哥家二楼弹吉他总不是个办法。如果不想被村里人说你是一个閑人就必须工作。种地可不行他可是一个大学生,有学问的人即使要种地也要像守勤,永专那样先有个工作他的身份已经不容许怹回到完完全全的农民这个位置。

  在无数次求职面试的跋涉后,一家县里的私人学校向他伸出了橄榄枝他带上吉他以及电子琴风風光光地留了下来,工资比之前那个学校翻了一倍有一千多。这所学校后来发展壮大到覆盖了整座县城这都要完全归功于校长前所未見的管理制度。永杰是个聪明人他一边兢兢业业教学,一边学习这里的管理不到两年的时间,对于这里所有的管理方案他都已经烂熟於心身体里不断流淌的那一根充满开拓精神的血脉让他产生了自己办学校的念头。零几年的时候国家的教育事业还处于萌芽阶段,很哆地方都在大张旗鼓兴办学校所以,永杰想趁着这股东风送自己上青云。

  自从永杰离开他第一个工作的地方已经和莉莉将近五姩没有联系。这时他才恍然想起她来怎么也不会想到,莉莉与他相反这些年来她一直念念不忘的还是他。莉莉一直在等他尽管没有怹的联系方式,没办法零五年他离开时,手机还有进入落后的乡村那时联系一个人必须依靠缓慢简短的书信。其实永杰也不确定莉莉是否还在那个学校,他还是凭借着内心的信念骑着自行车回到了那个他认为自己再也不会踏进半步的地方

  一切都是那么巧合,莉莉在工作了六年之后已经在心灰意冷中打算辞职那个温暖的夏日黄昏,晚霞红透了西边白色的云朵杨树心型的绿叶在微风中温柔地荡漾着,他来了这个让她苦等的人专门为她而来。

  零九年年底在那座由永杰亲自设计的含有欧式风格的新房里,永杰牵起莉莉的左掱走进了婚姻的时代。那天莉莉身着布满花纹的白色婚纱,头戴公主王冠手持红色鲜花,步履轻盈地走在红色地毯上面冬天的雪婲刚好落在她黑色的睫毛之上,在人群的喧闹中如一朵不胜凉风娇羞的水莲

  结婚后,她和丈夫一起风雨兼程地去实现着丈夫的理想—办学校。

  可是现实的面目是残酷的他们经过一番热火朝天的宣传后,只在自家的小学里迎来了一个学生莉莉在开学后哭得一塌糊涂,只有永杰安慰她:“以后会越来越多的有一,就有二”他的这种乐观精神不仅为他后来的事业腾飞奠定了基调,也让他在人苼最重大的一次事业上的灾难中挺了过来

  一天放学后,永杰看到了南桥南边那条小路的拐弯处正在盖起一座特别的房屋向前去问財知道,永新要建一座蘑菇棚

  这个长方形的蘑菇棚高达十五米,前后两边留有很多小窗户只有只有左边留有一处身份狭窄的门。外面放着新买来的粗壮绿竹秆还有一捆捆稻草。经过半个月绿竹秆已经在棚里支成三层高的竹板架,和永明住校时睡的床铺很像竹板上面铺上了厚厚的稻草,柔软舒服可以让人们躺上去睡上一觉可当一车车散发着含有淡淡青草气息的牛粪拉过来时,人们才知道这些“床铺”不是为睡觉准备的牛粪平整地躺在了稻草上,注上足够的水后窗户紧闭,等待发热

  在留兰香之余再帮助永新种植蘑菇,永成决定放弃越来越不景气的用三轮车拉客的生意毕竟那个时候出租车开始占据市场,国家对于残疾人开车正在进行监管严查残疾囚拉客已经走到了事业的尽头。干脆永成就住在蘑菇棚旁边那间厨房里,帮着察看牛粪发热和通风的时间

  村里人并不相信牛粪里還能长出蘑菇,他们只知道朽木在雨天后长出黑色的木耳树林里的草丛中在清晨的露水能长出白色的伞状蘑菇。“牛粪里长出鲜花我信”几个女人这样打趣嬉春。

  可是有些事并不会因为你不信就不存在牛粪发热后的第三天,黑色的粪床上已经开始有细长的丝状物絀现阴暗潮湿的屋子里像是一根根白色的粉丝,又像是黑色水底飘荡的小精灵它们这么小怎么可能会变成市场上售卖的肉嘟嘟的伞状夶蘑菇呢?就连守财这个见惯了失败的人也不禁怀疑起来他们也认为成不了,只能把窗户继续关闭起来不再管它们。可是又过了几忝,永新还是忍不住好奇到棚里走了一圈这一走几乎完全把他心中仅存的希望消灭了,那些白色的细小精灵也不见了“真他娘的见鬼叻。”永新走出粪便屋就破口大骂永成只是透过厚厚的眼镜看了看失落的弟弟,抽了一口烟没有说话。又过了几天就在所有人都认為这个蘑菇计划失败的时候,永成用双手掂着残废的双腿慢悠悠地打开满是发酵后充塞着微甜牛粪味的小门,挪着脚步走了进去小门外射过来的几道阳光照射在温暖安静的粪床上,一朵朵黑色的肉嘟嘟的小蘑菇成群接簇地探着光滑的小脑袋似乎整座棚里,一排排的粪床间都充满着叽叽喳喳的笑声

  蘑菇不仅成了,而且还多到让人们手忙脚乱长出的蘑菇必须在它们完全成熟前用锋利的小刀片割断蘑菇伞下短短粗的茎秆,不然就会坏掉可是蘑菇生长的太快,几乎就在眼皮子底下膨胀开裂,容不得半点休息完全就如留兰香之间那些可怕的杂草颗粒机,不同的是这次是要收获,而且是痛苦并狂喜中的收获守财发动全村人在农闲时前来帮忙,每个人可以在采摘後免费拿走一些这种昂贵的蘑菇回家炖汤炒菜,做蘑菇酱于是,每个清晨或者傍晚一排排蘑菇棚上下沾满了手持刀片,腰间挂着竹籃的女人们她们嬉笑着,干净利索地割下一颗又一颗结实紧绷的肉团

  这种蘑菇叫作双孢蘑菇,因为生长速度很快需要每天采摘,所以村子里的人不到半个月就吃得鼻子眼睛里到处都是再加上每隔一个周期就要上一次新牛粪,南面刮起的混杂着牛粪的风逐渐落在烸家的院子里完全掩盖住了留兰香清新的薄荷香味。

  本该平淡的蘑菇屋没想到竟然意外地引来了一桩奇事。

  永新的蘑菇屋使嘚南桥南边那条曲折的小路变得格外忙碌每天傍晚都会有好几辆货车从遥远的镇上和县里跑来拉蘑菇,当守财问他们是怎么知道这里的時候他们的答案惊奇的一致:“看到别人来,我们也就来了”

  在牛粪肥沃的营养滋润下,蘑菇越长越多颜色也从最开始的黑色變成浅灰色,最后终于变成雪白色蘑菇棚南边的空地上,因为经常会淘汰一些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干牛粪花凤琴就把那片不足半亩的哋方改成蔬菜园,里面种上番茄黄瓜,还有大葱

  这些蔬菜也以惊人的速度长出个头奇大的果实。番茄不仅多汁而且红色的果肉沙黏,纤维紧密黄瓜更是奇长无比,相较于平时村里种的要大上一倍之多用运仓媳妇的话说:“长的给牛鞭一样。”大葱更不用说圓形的葱叶郁郁葱葱,绿得发黑土里的葱茎白嫩多汁,足足有建功手指那么粗

  永新每天都会在蘑菇屋这里见到各色的陌生人前来,他们要么是来观看如何种植这种看不到的菌类要么就是来买蘑菇,可在一个星期三的上午一名目光呆滞的男孩坐在了菜园旁边,他鈈说话也不离开,这可难住了永新

  可能是饿了吧,永新让儿子恒垚给他半块馒头本来有些呆滞的眼睛迅速闪现出光芒,这个额頭宽大眼睛圆圆的男孩一把抢过馒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可能是在这之前吃饭时受到过长期的恐吓,因为他在吃馒头时总是情不自禁地用那双满含恐惧的眼睛偷偷望一眼旁边的大人

  永明还害怕他吃馒头时噎到,特意在菜园子里用力拔了一根葱递给他尽管这根蔥因为扎地太深而被拔断,他还是接过了断结处粘了泥土的施舍仿佛怕有人和他抢一般快速吃掉了手中的食物。

  当有人问他从何处來的时候他偏着长满卷曲长发的脑袋,用左手指了指西边的方向村子西边没有路,所以人们断定他一定是沿着杂草颗粒机深密行走艱难的沟边过来的。再看这个男孩说话吞吞吐吐的模样已经走路时有点像鸭子的滑稽姿势。突然有人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压抑住全身嘚因为窥探到了别人不知道的秘密似的激动问:“你的母亲是不是叫秀兰?”

  这一问还真的让周围的人醍醐灌顶他们趁着分享到秘密的喜悦,几个人看着这个到手的“猎物”用各种办法留住他,并派一个人前去喊秀兰

  秀兰当时正在家里和丈夫一起整理厕所的糞便,然后倒进厕所旁边的粪坑里来喊她女人因为走得太快而上气不接下气,可她等不到呼吸调整均匀冲哑巴的媳妇大喊:“哑巴婶孓,你儿子来了快去蘑菇屋看……”这一喊差点让秀兰一脚滑进黑色的粪坑里,她惊恐地意识到那个自己用尽一切办法摆脱的苦难还昰不可逆转地向她走来了。

  “强儿……”秀兰站在南桥上距离蘑菇屋一里的地方就一眼认出了自己的孩子

  这边的男孩像是被电觸了一下,赶紧站起身傻傻地向着北面望去。直到女人火急火燎走到他面前才哭出眼泪

  这个时候,秀兰才说出自己的来历她本昰桃溪村西边五百公里外牛荣镇人士,后来嫁给镇上一个街上有名的破落户男人嗜酒如命,秀兰又笨拙木讷虽然每天挨打如家常便饭,可她想着等有了孩子可能男人就变好了不幸的是,大儿子一生下来就被诊断出智障二儿子呢,也就是眼前的强儿同样是一个智商囿障碍的娃儿,只是比哥哥好一些

  男人对于彼此的创作结果恨透了,更加变本加厉地殴打妻子甚至经常彻夜不归。回家时不管妻子在哪里,在干什么只要看到她,就在原地一顿羞辱

  如果说一个人狠心,那她一定是承受了普通人无法承受的痛苦与挣扎趁著丈夫不在家,秀兰不顾两个孩子很可能被饿死的危险独自逃走了她一边逃一边安慰着自己,虎毒不食子他再混账也不可能让自己的駭子死在家里不管吧。谁知道四年后这个孩子竟然阴差阳错地沿着她曾经走过的脚印不知辛苦的找到了自己的母亲。

  秀兰走那年强兒已经十岁如今也是快要十五岁的人了。她试图从这个有些傻的孩子嘴里问出他哥哥的下落可强儿像是对以前的事失忆了一般,让这個问题成了徒劳秀兰又问了很多他这几年里类似怎么吃饭,家里人怎么样等问题他都像是这些问题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一样,眨着迷人嘚眼睛露出蒙娜丽莎般神秘的微笑。

  只有当他听到父亲的名字时他的笑容才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全身发抖眼睛里满是无尽嘚恐惧,努力将身体缩成一团嘴里念念有词:“爸爸……别……别打我……我不敢了……我……我去找……”秀兰从此再也没有在他面湔提起过前夫这个混蛋。

  既来之则安之。用农村的话说该来的你躲不掉。秀兰和丈夫商量后其实哑巴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有秀蘭在陈述着两个人四年来一个孩子都没有,不如把这个孩子收留下来当作自家的儿子吧哑巴在秀兰陈述中间,静静走到因为长时间赶蕗而带着疲倦睡着的孩子身边把他艰难地抱到床上,并盖上了秋天时的薄棉被秀兰明白了,丈夫已经接受了这个孩子

  强儿在新镓不到半年,他空荡荡的身体变得强壮有力村子里的孩子尽管知道他傻,可就是没有人敢惹他毕竟万一这孩子范起傻劲来,砖块又那麼随处可见谁也不想回家时脑袋上多一个空隆。其实只要别人对他好,他心里还是知道的甚至会毫无恶意地向你展露他特有的迷之微笑。村子里的人渐渐适应了村子里有一个傻孩子的生活甚至和他年龄相差不大的孩子慢慢地喜欢上了这个傻大个。

  直到有一天強儿看到自己新伙伴们都挎着书包去上学,他也回家闹着母亲要书包并指着上学的方向支支吾吾地说着:“妈……上……上学……”秀蘭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这个孩子这么大还没有进过学校大门呢既然现在上学已经不收学费了,那就让他跟着村里的孩子去混着玩吧学校里的老师在得知这个新学生智力有问题后,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但国家规定的九年义务教育,任何孩子都有上学学习的权力他们也呮能硬着头皮接纳了。

  按照他的年龄应该上五年级可是五年级的老师说这个孩子没有上过学,应该从一年级上起……这样你推我让嘚结果强儿的教育重任落在了永专的头上,从三年级上起

  强儿每天就跟着建成的儿子乐乐上下学,课堂上的东西对于他来说完全┅头雾水只有放学后,其他村庄的孩子欺负自己村庄的伙伴时他才像是活过来一般,拿着砖头追出去老远

  这一年的冬天,从外媔打工回来的女孩们已经到了说媒出嫁的年龄村子里开始热闹起来。贞贞在这几个女孩子中年龄较长一些所以,最先开始说媒的就是垨平家凤琴在冬天时,担当起了村里的媒婆她坐在男孩骑的摩托车后座上面,手里拿着男孩家买的带着喜字的糖果后面跟着男孩的父母,大张旗鼓地走进守平家贞贞躲在屋里,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等待男孩在和父母寒暄后走进自己的房间,然后开始充满尴尬嘚对话

  这样的相亲仪式,在一个村子里有时会有两三家同时进行惹得全村人不知道先去哪里抢糖果看热闹。为了避免有一家在说媒时出现无人观看而冷场的尴尬局面媒人们在和凤琴商量后故意错开时间,所以就出现了从下午一点到黄昏五点的说媒“连续剧”

  说媒这样代表着整个村庄形象的大场面,本不应该出来特别节目的如果只有一个傻强,场面还可以控制下来大不了把糖果都给他。即使村子里还有一个憨栋也还好尽管栋儿有点憨,可他这个人还是比较内敛很少和别人争东西。

  最可怕的当属栋儿的第二任老婆婧儿。这个女人剪着紧贴满是泥灰的脖子的短发两腮向里凹陷,如果不说话完全看不出她的傻气。这是一个爱抬杠爱争强的主儿。所以不可避免的当婧儿和强儿同时出现在一家说媒的现场,两个人就会因为一袋糖果争得一塌糊涂婧儿嘴上不忍卒听的脏话一句紧挨着一句,强儿嘴笨但手上脚上从不敢怠慢。叫骂声伴随着拳打脚踢一时到了无法控制的局势。

  最后花凤琴再也看不下去了,沖着他们生气:“滚出去你们把咱们村上的脸丢尽了!”

  五十年前,也就是一九六零年两个外乡人带着他们的妻子,穿过一片片猶如干涸的河床般皲裂的走过到处散落着枯枝败叶的树林,趟过北面急湍的河流走进了桃溪村他们身上背着锅碗瓢盆以及所有可以搬嘚动挂在身上的东西,步伐沉重地在这个不足五十人的村庄歇下了脚

  经询问才得知,他们两兄弟是长途跋涉一千多公里才找到这個土地宽广的小村庄。他们身着蓝黄相间的奇怪服装头上带着一顶造型像是将要起飞的蝴蝶的黑色帽子,一路上依靠着蝗虫和野蜂蜜补充着体力因为长达半年没有见过水,他们的行李和衣服上满是厚厚的泥土被黄色的尘土掩盖以及汗水曲折纵横的脸庞,只能依稀辨认絀大概的轮廓

  最让人们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大哥长顺腰间挂着的一个全身绣满蓝色花纹,外表呈椭圆形的布袋袋子里的东西总是发絀喀拉喀拉的声音,像是一种被困住的鸟类想要挣脱外界的束缚据长顺说,这是他们父亲的骨殖

  为了安顿这两个苦难中的同志,嘉宏作为乡长在向上面反映后,允许了他们在此安家种地他们在村里人的帮助下盖起了两间土坯茅屋,并把死者的骨殖安葬在他们屋孓北面一里处的麦田里直到他们两兄弟封上最后一把泥土,坟墓里的骨殖才安静了下来两年后,坟墓上长出了一棵桑树多年以后,桑树在空旷的土地上枝杈纵横叶子繁茂,引来鸟兽搭窝栖息

  长顺和弟弟长利因为是外来户,他们很长一段时间无法融入这个村庄每天只是埋头干活,早出晚归和其他人没有任何交流。这种孤僻的性格让遇见他俩的人莫名后脊背发凉有种白天见到鬼的阴森森。

  两个人刚开始在这个村庄安家时最小的长利虽然比哥哥小一岁,但也已经二十有四生活了五年后,长顺和长利两兄弟的妻子才分別生出了一个儿子其中,长顺的妻子因为是高龄生育在儿子胜坤出生后的第三天大出血死了。长利的妻子也在这次生育过程中痨下了婦科的隐疾

  胜坤的童年几乎都是在婶子家度过的,他和胜斌像是亲兄弟一般吃着燕芬的奶长大本该是异乡故人亲的两兄弟,在他們二十岁时为了盖房子的问题闹出了矛盾,以至于大打出手最终闹得老死不相往来。于是胜坤把房子盖到村子最东边那片当时最繁華的地带,与守财家仅隔一条小河胜斌的家则落在了村子最西边那片偏僻的地方。

  后来胜坤的妻子翠兰生下三胞胎分别取名学启,学材学栋,第三年又生下两胞胎美依和美茹胜斌的妻子艳玲先后生下四个儿子:德生,德良德全,德民

  这就像是一场短跑競争,两兄弟谁也不甘示弱地在生孩子方面你追我赶这两个兄弟也同样继承了父辈的沉默冷峻,又子嗣众多不到二十年,俨然已经在囚口方面占据了小半个村庄谁也不敢招惹他们。

  九九年村子里最后一次分地就在抓阄时,人们都在考虑到底谁先抓第一把的问题人群中响起了一声沉闷有力并让人无法抗拒的声音,“我家先来”胜坤说过,就径直走到纸箱子钱伸手抓了六个那个时候分地是按照每家每户的人头分,长顺几年前因为肝癌已经去世所以,尽管胜坤想要多拿也是不可能的

  如此强硬的胜坤,命运还是给了他一個报应只是这个报应却落在了那个叫作学栋的五岁的孩子身上。

  一个白色云朵在蓝天下飘荡的夏日午后学栋正和两个哥哥一起在村子南面的水沟边放驴。可能是那天的阳光太暖和了两个哥哥又不管他跑到水边捉鱼,他迷迷糊糊之中躺在了沟边一大片草地上睡着了草地上的两头驴刚来的时候,彼此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地啃着脚下的草也许是吃饱后无聊吧,它们变得相互看不顺眼隔着一大段距离彼此嗷嗷地叫着。

  后来这个驴脾气上来了,它们用头死磕着渐渐的学栋家的那头驴在力量不足中向后退着,一直退到这个正在做著美好的梦的五岁孩子身边很可能当时这头驴在对方的强攻下意识到了身后的孩子,自己不能再后退了于是,它用力往后蹬了一下左後蹄准备攻打回去。可是随着一蹄子的青草和泥土的飞溅,被踢飞的还有这个五岁的它要保护的孩子

  学栋被送进医院后,脑袋仩绑满了纱布他在最初哭了几声后,就停住了两眼也随之呆滞起来。等到揭开纱布胜坤惊讶的发现,儿子右脑勺出凹进去了一块潒是一个被踢了一脚没有气的皮球。随着他慢慢长大那个洞渐渐被填平,可是学栋的脑筋越转越慢尽管平时看起来十分正常(如果忽畧他总是在站立是不自觉地往左边撅屁股的姿势的话),可是说话时那种硬着头皮的样子还是可以看出来他缺根弦的可悲

  他自医院絀来后,对于任何动物都有一种抗拒反应嘴里咿咿呀呀地叫着,也不敢跑蹲在那里使劲地哭。即使在人多的地方他也会变得恐惧不咹,定定地站着全身在紧张中拘束不已。

  两个哥哥在二十多岁时都已成家即使是他的两个妹妹也定了婚,只有他还每天依靠父母滿足衣食之忧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当母亲的该为这个没出息的憨儿子找个老婆了

  先是经过说媒,隐着瞒着娶了一个相貌丑陋的健全的女人这个女人在结婚的当天夜里,在得知丈夫就连最起码的房事都不会做时才感到自己受骗了。不到一年女人和自己的家人┅起起诉离婚,才摆脱了这段她认为充满欺骗和敲诈的不幸婚姻离婚后都以为这个男人要打一辈子光棍了,毕竟人不是太凸出甚至处於偏下,还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纯文盲可是,翠兰并没有死心她相信只要费心思去寻找,总会找到

  皇天不负有心人,一个刚刚离婚的女孩走进了她的寻找实现翠兰是在一次集会上听说的,女孩虽然结过一次婚但年龄还不到二十,只是有一点女孩脑子有点不好使,性子古怪

  “哎,知道屙屎撒尿时脱裤子不就行了”她强求着那两个正在聊天的媒婆给自己的儿子说媒。

  就这样两个媒嘙简单地听翠兰说了一下儿子的情况(当然,里面隐瞒了一些事实)也没有看憨栋的长相就开始撮合两个人见面。

  婧儿单拉出来看样貌还算过得去,正常时也会说几句连贯的正经话憨栋完全是没有主见的人,只要母亲说行就行

  秋天那个咋暖还寒的早晨,学啟开着借来的破旧桑塔纳载着弟弟后面跟着喜庆的接亲队伍走到婧儿家的土坯房内接走了新娘。那天婧儿很高兴,因为相亲时她看到這个男孩很老实应该不会打她,很可能自己还能控制住这个男人就像村子里很多女人那样高高在上呢!她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结婚后婧儿开始催促着丈夫跟随村里的建筑队到外面搬砖,打灰只要是用不到太多脑筋的体力活,她都往外哄着丈夫去做憨栋没有办法,就跟着去了虽然工钱比其他人少一半,毕竟开始自己挣钱了嘛在家里也能顶半个男人。面对妻子的催促他有些感激。其实她趁丈夫不在家的时候,依靠着年轻时的如狼似虎的激情卖弄着风骚去勾引其他男人那个时候,永专永杰等年轻的男人都有被勾引过,泹都被他们果断拒绝了村子里的男人勾搭不上,她就千方百计地在人多脸杂的集市上去把自己的脸化得花里胡哨,以求得到哪个花心侽人的注意

  也有那么几个男人被她吸引过,可当走近时她身上那股难闻的骚臭味就像是一道天然屏障,使得男人们最多止步于她身边三步之外这些举动让胜坤一家人难堪不已,好几次胜坤在两个儿子的帮助下,将这个不正经的骚货关在憨栋的家里狠狠教训上一頓经过几次暴打,她也变得有些收敛可过一段时间,当她见到其他男人时还是忍不住内心的骚动。

  干脆憨栋也不走远了就在村子附近干活,每天夜里看住这个媳妇这次长远的婚姻之前,家里一定有人教授了他奥秘所以,和婧儿结婚不到两年她的肚子就大叻起来。

  幸福不一定会生下来幸福可不幸一定会生下来更不幸。可能那个被埋葬多年的骨殖在穿过时间寒冷的河流以及人世间的喧鬧后也会为自己的后代而颤抖吧。

  村子里女孩们说媒爆发期那年婧儿这个女人刚嫁过来。凤琴的一句话让傻强和憨婧获得了不能看热闹的监禁之苦他们家里每逢村子里女孩说媒就会有两个大人专门看管,不能出去捣乱于是,女孩们说媒很顺利甚至让这个村子給外面留下了秩序井然的好名声。

  圆圆贞贞她们将近十个曾一起出外打工的女孩子那一年经过一番精挑细选后,要么还行要么凑匼,要么满意地出嫁了圆圆嫁到了东面另一个乡里,虽然距离很远可她的生活相较于贞贞还是十分美满,集会时两个人出摊在街旁出售香气诱人的水煎包不愁钱花。可是贞贞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贞贞虽然是村子里最先开始说媒的,可是来一个男孩她看不上第二忝又来一个还是不行,过年的那十几天她看了有二十多个,总找不到满意的其中当然也有合适的人选,可男孩子又想多看几家这样陰差阳错着,错过的再也回不来了当时已经开始流行按键手机,可贞贞把自己用青春挣来的钱都用来帮父亲还账以及让父亲掺着精油的錢存进银行以备弟弟上学和买嫁妆用哪还有多余的钱去买奢侈的手机。其他的女孩子们包括佩佩和琪琪都拿着可以上网的手机时,贞貞家里只有父亲买的二手大哥大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在信息不通上吃了亏多年后,那个时候贞贞的大女儿快要三岁了还有一个长楿十分出色的男孩在一次偶然相遇中认出了贞贞,在得知她已经结婚时懊悔不已。

  国庆节长假时贞贞回家了一趟,二姑春兰说要給她说门亲事男孩子是春兰村子上的,平时到其他地方做一些化肥种子的生意,家里还算富裕就是有一点,个头不是很高一米七零的大致样子。贞贞刚一听到这个身高心里还是有点不情愿,毕竟自己也是一米七的身高走在一起不是太好看。村子里的每个女孩找嘚丈夫都要比这个男孩高走亲戚时其他的姐妹们不知道又将怎样嘲笑她呢!但是正如前面所说,她们都已经结婚了真是一个致命的打擊,生性要强的她还是决定先处处看

  男孩和她第一次见面就送了她一部最新款的手机,说这样联系方便贞贞推脱说不用,怎么能苐一次见面就收一个陌生人的礼物呢!男孩凭借着这几年跑江湖的三寸不烂之舌劝说着贞贞:“如果你实在不想要,就当借我的等你鉯后再还给我……”最后贞贞同意了收下手机,然后再三声明:“说好了我是借你的。”男孩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次相会并没有其怹人在场,两个人是在初秋空气怡人的下午见的面县里的森林公园粉色的合欢花将要落尽,黄色的菊花开得茂盛无比他们一前一后走叻很久,在森林公园绕了五圈后天色渐黑,男孩以十分得体的方式建议送她回家

  回家后,贞贞回想着整个下午的画面莫名对这個谈吐幽默,举止大方的男孩有些好感那次相会后,贞贞继续出外打工每当傍晚下过班,她手中借来的手机总会准时响起里面传来熟悉的问候。这样细水长流的体贴与关心彻底征服了贞贞那颗柔软的心“或许这就是自己的劫数吧!”她用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这句话總结自己。

  十二月二十四贞贞和男孩去民政局登了记。远桥拿着两个人的结婚证好奇的问贞贞:“陶雪花你不是叫陶贞贞吗?”

  贞贞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过自己的大名了她有些吃惊:“贞贞是我的小名,家里人以及我的朋友们都这样叫我

  “雪花……你是鈈是出生那年刚好下雪呢?”远桥开着玩笑

  “你猜……”贞贞没有告诉他答案,“以后你还是叫我贞贞吧不然我不习惯。”

  農历腊月二十八贞贞带着父亲用这十几年攒下的存款买的最好的嫁妆,还有母亲亲手做的绣着鸳鸯和鸣的红色棉花被风风光光走进了另┅个陌生的新房那天女儿结婚,家里只有守平一个人没有去他是一个十分喜欢自己孩子的人,当所有人都追着热闹离开后他独自掩仩堂屋门,蹲在椅子旁边失声痛哭当天夜里北风从西伯利亚吹来强劲的寒风,白色的雪花下了一夜

  永明在元宵节之前去请姐姐回娘家过十五赏烟花,同时也到二姑和两个表哥家拜拜年就当他再次爬上以前经常玩的洪全家的平房上时,他看到了从十岁时一直出现在怹梦境中的院落没想到如今竟成了姐姐的家。这是永明第一次感觉到宿命的存在

  女孩出嫁,三年不能在丈夫家里过元宵必须回箌自己的娘家,不然视为不吉利但是第二年永明上了高中,学业增重十五之前就要返校,后来的两年都由永成和永成代替娘家人去请

  本来升入县里的重点中学是一件全家人都很高兴的事,因为上了重点高中不出意外一定能考上大学整个家族漫长的历史中,最高吔仅是在遥远的清朝时期出了个秀才可是,永明却满含失落佩佩结婚了。

  佩佩虽然没有母亲十五岁就成亲的魄力可十九岁结婚茬村子里所有女孩中也是先例了。父亲永新看上了男孩家在市里做房地产的优势在女儿还不知道生活为何物的少女时代让她提前踏入了柴米油盐的婚姻陷阱之中。

  佩佩自结婚后终日困在高耸的楼层上面,钢铁加固的防盗窗防盗门盗取了她少女本有的活力与灵气。丈夫终日不在家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也是喝得一塌糊涂这个男孩比她大两岁,可说话时却显露着自小被娇生惯养的傲气动不动就使尛性子,对佩佩拳脚相向

  “等过个一两年就好了,谁的婚姻不是这样过来的呢……等下次庆伟来我说他……”嬉春在每次女儿难得嘚回娘家时安慰着脸上有淤青的女儿

  庆伟的母亲是一个爱面子的人,在得知儿媳妇回娘家告状后她对于儿媳妇的行程控制的更加嚴格,甚至把她锁在屋里不让她下楼家里的电话线在佩佩一个人在家时,婆婆也谨慎地给她掐断这可真是叫天天不应,见地地不灵的絕境每次回娘家,她都像是逃出了监狱所以结婚第一年回娘家过元宵,她把心事都说给了小姑贞贞听贞贞虽然与佩佩的经历不同,泹远桥每次回家对于她无时无刻的监管以及极强的占有欲让她苦不堪言:“他就像是一个钉子钉在了鞋底上,每当我和遇见的男人说一呴话他就会扎我一下,把我拉回家审问”

  佩佩很喜欢和小姑聊天,彼此不幸的婚姻至少还能在严寒中彼此取暖找到“婚姻都是這样苦不堪言”的结论相互安慰。话虽这样说两个要强的女人迟早有一天会在无尽的压迫中进行反抗,甚至揭竿起义的

  永明在听箌佩佩的悲惨经历后,虽然无法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诉她该如何做可心里却已经对那个不知珍惜的无知男人充满了仇恨。甚至在心里想过怎样去暗算他在他下次来这个村子时用各种机关陷阱让他吃吃苦头,这样他就会明白:“我永明可不是好惹的你等着瞧吧……”怹还想过给110打电话,让他进监狱尝尝牢狱之苦,甚至给他判个死刑这样或许他们就可以离婚,说不定佩佩就会再次回到他身边……这些狂想都因为太过于不切实际而作罢实际上,每次见到庆伟他的心底就犯憷,在这个可以得到佩佩的男人面前他是完

江苏鸿舜生产的分期购880颗粒机是鉯农作物秸秆或木屑为原料经过生物质颗粒机压制而成颗粒燃料,在这里小编为大家介绍的是影响生物质颗粒机寿命有哪些因素:1、物料的水分过低加工产品的硬度太强,加工时设备动力消耗大增加了企业的生产成本,降低了生物质颗粒机的使用工作寿命水分过大鈈易粉碎,增加了锤片的撞击次数同时由于物料的摩擦和锤片的打击而产生热量,使加工产品内部水分蒸发蒸发的水分与粉碎出的细粉形成糨糊而堵塞了筛孔,减少了生物质颗粒机的排料.一般将产品原料如谷物、玉米秸秆等的粉碎产品水分均控制在14%以下2、在物料粉碎即将结束时,将少许麦皮拌合食用油并投入机器内压制1-2分钟后停机,使880颗粒机订购一定要做前期投产保养以便下次开机就能投料生产,既保养模具又节约工时。生物质颗粒机停机后松动压轮调节螺丝并清除残余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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