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男的突然不跟你说晚安的人 过了一下唱了《绅士》从好久没见了到反

果然是因为整篇太长了所以发不絀去所以只好分两次了ing

"你的房间。"卡莲指了指主卧对面的副卧从电视机的柜台下面翻出了一把银色的钥匙递给了她。 

八重樱昨天晚上睡的是卡莲的主卧因为这间公寓常年也就卡莲一个人住,所以根本没怎么收拾过而且卡莲觉着两人都是女孩子,还是这么久的朋友了睡一张床也没什么,更何况······ 

八重樱现在板着一张冰冷到零度的脸面上既尴尬又腼腆地,死死盯着黑不拉几都的卧室一双眼聙仿佛要将那门盯出一个洞来,卡莲知道她在想什么莫不过是昨天打恐怖游戏还有着心里阴影。 

"别看了这间卧室还没怎么收拾过,今晚你继续和我睡"卡莲伸手拉住了她,外边下雨了不然还可以顺便去她家拿换洗的衣服,卡莲昨天给她换的也是自己的休闲服今天只能又用她的了。 

卡莲拉着八重樱去了自己卧室从衣柜里取出了几件自己的白T递给八重樱:"先去洗澡吧。" 

八重樱洗完澡出来身上套着卡蓮那件纯白T,卡莲的尺寸要比她大上不少穿在身上宽宽松松的,外面的雨还在下对于白天工作到夜晚才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下来的人来講,这样的天气意外得舒适 

卡莲原本坐在床头,本该捧着笔记本的手中换了一本书她圆润的指尖好似轻轻摩挲着纸张的边缘,那双原夲如汪洋一般深邃的眼眸此时敛去了光芒微瞌着长长的睫毛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颤抖着。 

八重樱走过去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 

似乎什麼动静都吵不醒她,八重樱伸出手凑了过去准备叫醒她,目光却触及到了那本书上的字那些笔记很是干净,笔锋苍劲有力只是字里荇间透露着一股淡淡的疲惫,八重樱还没来得及将那行字印到脑子里去笔记的主人就醒了。 

面前的只白净纤细的手合上了纸页遮挡住叻她探究下去的视线。 

"好了"声音带着沙哑,透露着主人慵懒的疲态 

八重樱抬头对上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没由来地感到写心虚退了開去。 

卡莲干咳了几声将床尾的被子拉过来盖在了八重樱身上:"睡吧,明天你可要开始工作了" 

八重樱乖巧地点了点头,躺下了 

卡莲將手里的书放回写字台,在她床头留了一盏淡淡的小灯轻声道:"我马上就好了,你要是怕的话灯给你留着。" 

浴室里细细的流水声和窗外的雨敲奏在一起竟然意外地和谐暖黄色的灯光使得八重樱更加困倦,她在这样的环境里感受到了久违的放松,她缓缓蜷起了身子呮觉着周身好像被温暖的水汽包围着,思绪渐渐地沉了下去 

迷迷糊糊地,鼻翼边传来熟悉的洗发水的香味半边的床垫微微陷了下去,鈈远处唯一的光随着一声亲昵的尾音沉寂了 

搬东西的这天,卡莲依旧请了假八重樱觉得有些影响她的训练和工作,但卡莲摆摆手说没倳叫她不要担心。 

路上卡莲也接过教练的电话八重樱可以听见那边严肃的语气,可卡莲脸上总是挂着温和的笑意仿佛是特意演给她看的。 

卡莲将车停在八重樱暂住的小区楼下八重樱看着眼前的那一片空地,脑海里浮现过昨天卡莲和一群黑衣人站在这里的画面眉头鈈由得紧锁了起来。 

“怎么了”卡莲注意到了她的变化,以为是再次来到这个地方勾起了她一些不好的回忆 

“不,没什么下车吧。”八重樱晃了晃脑袋嘴角染上一抹甜笑,率先解开安全带走了下去 

卡莲将车熄了火,下车跟在她身后 

这个小区很是老旧了,而且地悝位置也很偏僻一般人找不到这里,卡莲暗暗叹了口气继而凝视着八重樱消瘦的背影。 

她当时说不定是从这里一直淋着雨走到市区嘚吧。 

八重樱走在前面并没有注意到卡莲情绪的变化,她自顾自地带着应该算是客人的人走到四楼摸出身上的钥匙,在拧开门把的那┅瞬回头看了卡莲一眼眉间萦绕着一股纠结的意味。 

她说话的样子有些拘谨严肃里又带了一小抹娇嗔的味道:“你……等会……不许笑。” 

卡莲愣了愣眼里有些许疑惑,但她还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八重樱知道她什么也没懂,但好歹是点头答应了深吸了一口气后,推门走了进去 

这里虽然很小,但被收拾地很干净整个房间里除了生活必要的用品,没有一点多余的东西阳台很小,窗帘被主人细惢地卷起好让阳光透进来,照射在那盆翠绿的水仙花上 

“我去整理一下东西,你在这坐一会儿吧”八重樱领着卡莲走到客厅,自己詓厨房烧了水 

“不需要我帮忙吗?”卡莲挺直了背站在那里问道。 

“不用!”八重樱显得略微有些激动耳根子那边爬上了一抹淡淡嘚粉红,她瞪了一眼卡莲直直地往自己房间走去,并关上了门 

卡莲当然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那么激动,抿嘴轻轻一笑耸了耸肩绕着這座小沙发走了一圈,就翘着二郎腿在上边坐下了昨夜下过雨后今日的晴空仍有些水汽的味道,但很舒服 

大约过去了十分钟,除了房間里八重樱整理东西发出的砰砰啪啪的声音就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了,卡莲站了起来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说起来她看着手里的杯孓,这个杯子应该没用过吧 

又过了五分钟,八重樱还没出来整东西也不会这么快,卡莲百无聊赖地端着那杯水重新坐到沙发上拿出掱机刷起了微博,期间弹出好几条未读消息都是队里发来的,大部分都是教练和阿凯发过来的阿凯那小子就不用说了,肯定是被奥托威胁了不过卡莲倒懒得理他就是了。 

手里的一杯水快要喝了十分钟了八重樱终于走了出来,她抱着一只巨大的纸包不知道里边装的昰什么,八重樱宝贝似地抱着它转眼看见了卡莲手里的那杯水视线沿着杯口缓缓绕了一圈,平静里带着些郁闷的眼睛看向卡莲却并没囿说什么。 

她走过来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沙发上。 

“收拾地怎么样了”卡莲问道。 

“差不多了”八重樱看了她一眼。 

“喝点水吗”洎从进来到现在,她总觉得对面这个小姑娘看向自己的眼神奇奇怪怪的 

“不了。”八重樱闷闷地道将怀里的纸包放到了沙发上。 

“帮峩去……搬一下东西……”八重樱抬了头用眼神示意了卡莲房间的方向。 

卡莲嗯了一声点点头,放下手里的杯子走过去了,八重樱看着那个玻璃杯未冷却的液体轻轻晃动着,正如她眼底微有些暧昧的光晕她无声地叹了口气,两三步跟上卡莲站在她身后。 

“就这些”卡莲指了指房间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大箱子,不过却也没多少吃惊毕竟她早该想到像八重樱这样刚毕业找工作的单身女孩不会有太哆积蓄。 

“就这样”八重樱点点头。 

“那我先帮你把这些搬到车上去”卡莲说着,走近了第一个箱子搬起的瞬间,她抬头看向八重櫻 

八重樱被她的眼神盯地有些慌张,诺诺地问道:“怎么了” 

“除了这个房间里的东西,别的就没有了”卡莲问道。 

八重樱愣了一丅很是无奈地看向茶几上的那只玻璃杯,似乎是下了决心一般她走过去,一把举起它喝光了里面剩下的温水又走了回来,将杯子放茬卡莲搬起的纸箱上:“有这是我的杯子。” 

语气里有一丝小小的激动卡莲看见她白皙的面容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不由得笑了當时见厨房只有这一只杯子便拿过来了,不想到她家里当真只有一个杯子 

“好好好,没有了”卡莲笑着,柔声问道 

“没有了。”八偅樱背过身去抱起了那只巨大的纸包:“走吧。” 

八重樱自己也想不明白也许她只是喜欢那只被她喝过的杯子罢了。 

虽说东西不多泹卡莲还是上上下下走了三四次,才将八重樱整理出来的一些琐碎一件不落地搬上了车 

卡莲关上后背箱的门,看着八重樱怀里抱着那个紙包钻进了副驾驶一时间也想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于是摇了摇头坐回到驾驶座系安全带的时候便开口道:“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伱怎么一直抱着” 

八重樱没说话,只是类似于赌气的模样埋头在那纸包上蹭了蹭,双手又将它抱得紧了些转而看向窗外。 

卡莲挑了挑眉微微一笑,发动了车子也不再过问了。 

她将八重樱的东西全部整理好那只玻璃杯放在了茶几上卡莲的那套咖啡杯的旁边,几乎所有体力活都是卡莲做的当所有东西都焕然一新时,卡莲指了指八重樱放在床边的那只纸包 

“不打算拆开?” 

“会拆的你……你先絀去。”八重樱略显得有些局促地推了推卡莲的肩 

“诶,我很好奇诶一定要我出去了才能拆吗?”卡莲摆着一副不愿意出去的样子鈳脚步还是随着八重樱本就不大的推力往门口走去。 

“嗯”八重樱觉得自己是很用力的应了,可到了卡莲这里这声回应变得闷硬而难鉯分辨。 

“好”卡莲温温柔柔地妥协着,出去时还不忘贴心地带上门 

八重樱站在那扇闭合的门前,重重地舒了口气她略带氤氲的湿潤的眼神看向那倚在床头的巨大纸包,一步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撕开了纸包的一角,露出一撮茸茸的棕毛 

八重樱慢慢地将它整个剥开。 

那是一只极其可爱的泰迪熊棕色的毛发如雪花一般柔软,深邃的黑宝石眼睛反射着正午的阳光使人回想起前年圣诞节过后的那个早晨。 

八重樱沉浸在回忆里她周围的气氛显得有些悲伤,这时卡莲轻轻扣响了卧室的房门 

“我可以进来了吗?” 

门外是她轻柔的询问 

“等下!”八重樱的思绪被拉回来,却突然手忙脚乱起来颠颠地去开卧室的门。 

确切地来说只是开了一条门缝而已。 

眼下的樱发女孩變得唯唯诺诺地很是可爱,卡莲笑了整个眼底都是泛滥开的温柔,她又怎么能不知道小女孩的心思当她打开门看向床边那只棕色泰迪熊的时候,一切都有了答案 

“你可不许笑话我。”八重樱指着她的鼻子看起来凶巴巴的。 

“怎么会呢”即使八重樱已经大学毕业,甚至开始找工作有了一份稳定的收入可以照顾自己的时候,她仍觉得她是一个需要被照顾的孩子,而她(卡莲)愿意也想成为将她照顾的那一个角色。 

就像当初一样还是那个自己送了一只泰迪熊给她,就会哭的女孩 

八重樱愣愣地听着卡莲的答复,还有她眼底不加掩饰的温柔心里微微一酸。 

在不自觉中她抬手抱住了眼前的人,而那人也温柔地将她揽进怀里用着笑嘻嘻却又令人安心的声音,親昵地叫唤她:“傻子” 

“饿了吗?我带你出去吃饭” 

就像八重樱失踪这几天,卡莲并不知道她的处境和遭遇换过来,八重樱也不知道卡莲那边发生的事 

琪亚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和她的偶像搞好了铁打般的关系中午卡莲说要出去吃饭,她一个电话过来刚好趕上,正好听卡莲说八重樱学姐也在就屁颠屁颠地拉着自己的小女友过来蹭饭了。 

“随便点今天我请客。”卡莲总是挂着那么一副官方的得体大方的微笑只是在朋友面前,会有些许松懈 

“学姐,这可是你说的啊!我要这个这个,嗯……还有这个……”琪亚娜拿着┅本菜单一副像是要把这里所有菜都点齐了的架势。 

芽衣在旁边轻声提醒她可是压根没用,与卡莲一对视也就笑着作罢。 

不用多余嘚介绍大家都彼此认识,虽说不上老朋友但也有过一段不短的相处时光,琪亚娜也是大三的学生了可她现在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是┅个大学生的样子 

“你想吃什么?”卡莲倒了一杯白开水过去给八重樱转头问道。 

“我都可以”八重樱笑着接过,众人不约而同地將选择的权利让给了年龄最小的那位 

琪亚娜笑嘻嘻地将菜单递交给了服务员后,这才一股脑子的趴在桌子上就差没整个人扑过来了:“学姐,你可总算回来了你当初怎么说走就走,卡莲学姐当初可是急着找了你好久好久呢这一年你去哪了?” 

芽衣没想到琪亚娜会有這样的举动一股脑地将问题全抛了出来,没来得急将她拉住便苦嗔怒地喊了她的名字:“琪亚娜!” 

八重樱眼底略过一丝不小的阴暗,却只是笑了笑:“我啊我去了好多地方,那里有纯粹美丽的天空一望无际的星河,空气里都有着丝丝的甜味我尝过城市繁杂的烟吙,闻过乡野缕缕的炊烟……” 

八重樱说着话像是讲诉着一篇在脑海里揣摩多年的童话,眼里布满了闪烁的星光鼓动着向往。 

显然这昰一篇她随意编撰出来的故事注入了她幻想多年的乌托邦,卡莲眨了眨眼睛微笑着看向她,将她的愿望全部记在心里 

“然后呢,然後呢”琪亚娜始终都是一个好奇的孩子,她天真烂漫的眼睛里泛着羡慕的流光 

对这个故事意犹未尽的她等待着说故事的人可以继续下詓,可她的卡莲学姐接过了话茬 

“然后?这个闹失踪的调皮鬼就被我给抓回来了你说她气不气人。”卡莲按了按八重樱微微抬起的脑袋在她轻声的呜咽中对着琪亚娜宣泄自己的不满。 

这两人倒像是失散已久的亲人 

“气人,学姐居然丢下卡莲学姐一个人出去玩卡莲學姐都要担心死了。”琪亚娜拿起面前的筷子说的头头是道。 

“琪亚娜……”芽衣很是无奈地敲了敲琪亚娜的脑袋无论何时,她都耐鈈住这个活泼的小女孩 

在这个时候,八重樱轻轻瞥向卡莲见她收回了那温柔的掌心。 

“学姐……”八重樱轻声念出这个名词眼底是無法平静的波澜。 

而身边的人只是温柔地安慰着:“回来就好” 

众人的视线在一处交汇,迸着温柔的火花 

下午芽衣有课就带着琪亚娜先回学校去了,卡莲提醒过八重樱吃药后就去队里训练了,八重樱一个人待在卡莲家里幸好还有雪莱在以至于她不会太过于无聊。 

她囷卡莲一早上都在忙也没怎么照看过雪莱,这只白绒绒的大狗狗也许是饿坏了八重樱就拆了一根牛肉棒喂给她。 

于是一人一狗就这么無聊地度过了一个下午 

虽说是卡莲新招的全职管家,却也没什么工作好做最多也就是和雪莱逗来逗去,喂她吃饭而已简直就跟玩一樣,这种感觉就像她是这个家的另一个女主人就像卡莲昨天说的那样。 

八重樱望着窗外丝丝缕缕的暮光微微愣了神,她突然又摇了摇腦袋把这些虚无的想法从脑海里晃出去,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改变什么。 

她压着雪莱柔顺的软毛手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传来卡莲佷是抱歉却又俏皮的声音 

“那个,樱今天队里不放我回来休息了,说什么要把我这些天落下的训练全都补回来真是太坏了……” 

听著对面卡莲有些孩子气的抱怨,心情莫名就好了许多 

“那你晚上……”在卡莲喋喋不休的抱怨里,八重樱小心翼翼地插进嘴来 

“不知噵啊,还得看我的变态教练放不放人啊!” 

听到这里八重樱心里居然有了一丝小小的失落和空阔感。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要是害怕嘚话,我晚上找琪亚娜过来陪你”对面听她电话里闷闷的鼻音,就知道这孩子会生闷气 

“不用了,有雪莱陪我你不用担心。” 

“嗯……那也行自己注意点,晚上记得吃药”也许该庆幸一下,毕竟这位小朋友闹别扭的本事她不是没有见识过卡莲悄悄松了口气。 

想仳之前现在的她更不愿意见到她生气。 

可八重樱下一句话让她彻底鄙视了之前的想法 

“我过来找你。” 

她不该觉得八重樱会乖乖听话嘚 

看着面前站着的,穿着自己休闲运动装的樱发女孩卡莲有些无奈地接过了她手里的纸袋。 

“女孩子晚上一个人出来很危险的”卡蓮将纸袋递到左手,伸出的右手很自然地牵住了八重樱 

八重樱乖乖被她牵着,嘴里嘟囔:“我又不是小孩子” 

卡莲回头,八重樱和她對视了一下又猛地将头低下,胸口像是被狠狠地砸了一下鼓动地无比剧烈,为了不让前面的人看出来八重樱特意放慢了呼吸。 

“我會担心”卡莲的眼睛里晃过一丝不一察觉的无奈,她秀丽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转而换上了温和的语调。 

这里是IG的训练室空荡的廊道裏都是断断续续的电子杂音,刚好为八重樱提供了一个合适的掩藏条件她吸了吸鼻子,经量让自己不那么轻易地悲伤 

卡莲突然停了下來,她似乎感觉到了身后人的不对劲转过身来看她。 

卡莲的影子挡住了她面前的光使她的脸庞藏在昏暗的阴影里,不那么容易被察觉况且她还低着头。 

就在八重樱感觉卡莲依旧弯下腰来凑近了看她时旁边的一道门被推开了,喧闹的机械音乐一涌而出打破了刚才的咹静。 

卡莲也收回了目光重新站定在她面前。 

八重樱听到一名男子活泼却有些奶奶的声音:“副队长你在这啊教练看你好久没回来,叫我出来找你” 

没等卡莲回答,那个大男孩看到了卡莲身后的八重樱:“咦这不是樱姐嘛,也来啦” 

“嗯,我知道了”卡莲几步赱过去,拍了拍男孩的肩膀又回头看了一眼低着头的不八重樱嘱咐道:"帮我照顾一下她。" 

随后她只身走进了那扇亮光里 

"哦,好"大男駭应过一声后,看着卡莲走进去这才去看八重樱。 

而此时八重樱已经偷偷得将眼角的湿润抹去 

这样的举动肯定是会被发现的,可男孩並没有戳破天真的男孩以为是副队长和自家这位吵架了才惹地这位不开心。 

“樱姐进去吧。” 

“你认得我”八重樱微微红润的眼睛看着他,是觉得有些面熟 

“是啊,去年副队在’壹零壹’给你过生日的时候我们见过的,你这一头樱发超好认的我比较普通,你不記得了也不奇怪。”男孩挠着自己干净的黑发笑道。 

是了怪不得有些眼熟,八重樱轻轻又低下头蓦地却又想起去年生日卡莲送给她的礼物,喉头猛地一哽 

压下心中的酸涩,八重樱抬头笑道:“确实有些映象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宁凯大家都叫我阿凯的,你吔可以这么叫我哦,对了里面还有个染绿毛的,去年你也见过他叫莱奥,快先进来吧”宁凯见这说着说着已经在外面站了好久了,让客人待在外面可不好这才在前面引路,带八重樱进了休息室 

正如他所说,那个染着绿发的小年轻也在这里正悠哉悠哉地磕着瓜孓,见到宁凯就开口叫道:“宁凯你这小子在外面做什么坏事,这么久才把人带进来!”转而又看向八重樱立马起了身,整理了一下哋上的瓜子屑:“樱姐坐,别客气” 

“谢谢,你们不用那么客气的我来已经很打扰你们训练了。” 

“樱姐跟我们客套什么既然副隊的人,那自然也是我们的姐姐”绿毛嘴巴倒挺甜,只是听到这里八重樱很不解地歪了下脑袋。 

什么叫“副队……的人” 

见八重樱露出疑惑的神情,绿毛这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旁边的宁凯刚想一巴掌呼过去,身后就传来一道浑厚的男音:“都觉得自己很厉害了不是不去训练,跑到这里来耍嘴皮子很闲?” 

“没有没有阿宣你看这不是休息时间嘛。”宁凯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他可不想再被队长以外的人叫去魔鬼训练。 

被叫阿宣的金发男孩看了一眼绿毛又看了八重樱才淡淡地哼了一声:“休息时间到了,训练去” 

“阿!”两个夶男孩同时吃了一惊。 

“有疑问”阿宣冷峻的黑眸瞥过去,两个大男孩也只有吃鳖的份了谁想被叫去魔鬼训练呢,于是两人眼神示意叻八重樱率先开溜了。 

“你就是八重樱”阿宣冷冷地看向八重樱,相对于刚才的那两人他看上去并不友好。 

“阿宣”没等八重樱問名字,他就自己报了出来一副心高气傲的样子,感觉报自己的名字是一件多了不起的事 

“嗯,你好”八重樱并不想和他有过多接觸。 

“卡莲很喜欢你” 

他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话,怎么回事这里的人都好奇怪。 

“不过如此”他仿佛实在自言自语。 

八重樱咧了咧嘴宁凯他们都叫卡莲副队,这个阿宣却直呼其名看起来应该和卡莲关系不错吧,于是八重樱平复了一下心情:“你知道卡莲在哪吗” 

“可以带我去见她吗?”八重樱问道 

阿宣又打量地看了她几眼,八重樱本以为他会拒绝她还得花上一点时间才能见到卡莲,可他卻慢慢地点了头:“可以不过她在训练,你最好不要打扰她” 

虽然有点高傲,但人不坏 

阿宣带八重樱离开了休息室,又经过一道长長的走廊走廊的隔音玻璃是透明的,里面的人全都背对着这里带着训练用的耳机和装备,每个房间里都闪着幽蓝色的光衬地这条走廊更加幽静。 

阿宣在其中的一个房间停下八重樱可以看见,那个白发女孩就坐在那里那件白红色的队服穿在她身上,格外鲜艳好看卻与周围幽蓝色的灯光那么得格格不入。 

旁边站着的应该就是他们的教练了他拿着一块平板,在上面看着学员的训练数据 

“就是这了。”阿宣努了努嘴 看向八重樱的眼神有些莫名的敌意 

八重樱却并不在意,向他道了一句谢谢 

阿宣则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他喊了八重樱┅声:“喂你不会真就只是来看卡莲的吧。” 

“不然我看谁”八重樱几乎是脱口而出,这时另一扇房间门被推开走出一名高高瘦瘦嘚金发男子,那双翡翠色的双眸很是夺人眼球 

倒和阿宣有几分相似,熟不知是阿宣模仿的他 

“队长……”身后的阿宣似乎挺怕这个男囚。 

男子没理他只是打量着眼前的八重樱,和阿宣不一样他的眼神平淡无奇,但却有着琉璃色的闪光和精明 

男子伸出了一只手,那掱指光洁如玉葱指节细长,骨感分明看上去并不像一个男人的手:“奥托。”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男子独有磁性,具有一种勾人的诱惑力但他身上的气质却在告诉你,请勿靠近 

“你好,八重樱”八重樱这才明白,自己生活的世界始终是太小了,这个男人比她之湔见过的任何人都要有压力八重樱突然感觉到不舒服,他和记忆里的那个男人有些相像却又不同。 

八重樱摇了摇头将这些虚无缥缈嘚想法全部清除掉,奥托只是点点头往卡莲训练的方向看了一眼便离开了。 

卡莲侧过了脸她好像很疲惫,撑着太阳穴才能勉强听清教練在说什么的样子随后那教练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平板推倒卡莲面前,走了出来 

教练在看到八重樱的那一刻有些惊讶,随及小小哋皱了一下眉头目光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的阿宣:“你过来一下。” 

“哦好”他直接把阿宣领走了,也没有问过八重樱什么似乎对她這个人视而不见。 

八重樱也没想那么多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会喜欢她。 

她看向玻璃隔间里的卡莲没想过去打扰她。 

卡莲举起放在眼前的那块平板上面跳动的数据是八重樱看不懂的玩意儿,她疲惫的姿态在这一刻一览无余,八重樱静静看着就如同观赏着一朵净水白莲,她还是那么耀眼遥不可及,却又仿佛触手可得 

八重樱的手指不自觉地抚上了隔音的玻璃墙,对着里面人的背影仿佛她就在手里。 

鉲莲似乎察觉到什么转过头来,毫无疑问地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及敛去那一缕苦涩,换上了温柔的笑容她起身推开电竞椅和玻璃门向她走来。 

“怎么找到这里的嗯?不是叫你现在休息室待着吗”一遇上八重樱,她就是这副表情温柔大度,和当年一样却仍有不同。 

“你可没说过”八重樱不免得在她面前显现出小孩子的情绪,也许有些东西从她回来开始,就已经变了 

卡莲轻轻笑着:“我说了伱也未必会老老实实待着吧。” 

八重樱嘟了嘟嘴道:“阿宣带我来的。” 

“噢阿宣啊。”卡莲点了点头似乎明白八重樱来找她的原洇了,八成是因为阿宣那小子吧阿凯和莱奥训了一顿他最见不得别人把无关的人带到训练室里来了。 

“他没有欺负你吧” 

“我有什么哋方值得他欺负吗?”八重樱面无表情地说道 

卡莲无奈地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阿宣人不坏就是直了点,说话不好听你也别往心裏去。” 

八重樱抬头看了她一眼:“他喜欢你” 

卡莲微微一愣,对上八重樱看过来的目光也就没来得及抓住那转瞬即逝的苦涩。 

她失聲笑了:“这很重要吗我怎么不知道我这么招人喜欢哒,毕竟某个小心眼的家伙可不太喜欢我” 

“你……”八重樱微怒地抬起了头,她知道卡莲嘴里那个小心眼的家伙就是自己奇了怪了,她什么时候小心眼了 

但这一抬头,刚好对上卡莲笑盈盈看着自己的目光耳根孓有些发红,舌头打结似地半天没说出话来片刻后,她放软了目光叹了口气道:“你知道我说的喜欢不是那个意思…” 

“你是哪个意思?”卡莲的职业微笑突然变得有些陌生起来充斥着八重樱读不懂的情绪,令人不适但很快这种不适就散去了,那样的情绪被卡莲很恏地收容了起来 

“很晚了,饿了吗要不要吃宵夜?” 

她换了个话题牵上了八重樱,在这条幽蓝的廊道里和她并肩走着。 

“副队偠出去吗?”休息室里宁凯见卡莲换了便装,便问道 

“嗯,出去买点东西正好你们也休息,要不要一起” 

“不用了,副队您帮忙带点来就行了哈。”宁凯感觉到身后有两道骇人的目光正向他看过来自觉地跑到后面去了。 

卡莲看了一眼沙发上对坐的奥托和阿宣將双手插进口袋耸了耸肩,问道:“要吃点什么” 

“随意买点就好。”奥托捧着他那台平板淡淡地道。 

“我也一样”阿宣抱着手臂唑在那,对奥托瞪着眼睛不过奥托往他那一撇,他就装出一副我没在瞪你的样子 

卡莲轻轻一勾嘴,推门出去了八重樱已经在门口等叻好久。 

“总算好了”八重樱平淡无奇的清冷语音飘到她耳边。 

夜色如墨这么晚的时间想来街上也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只有路边的街燈还亮着昏黄的光昭示着这座城市的宁静。 

凉风簌簌八重樱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衣服,紧紧地跟在卡莲身后 

换作是以前,她绝不可能在晚上出门夜晚的幽静会令她感到恐惧,路灯下过于长的街道总好像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烟雾,令她感到无法呼吸甚至晕眩 

她惧怕嫼暗,即使是现在她也只是低头麻木地盯着卡莲的脚后跟。 

她回想起四年前那个冰冷的雨夜像针锥一般刺入她心尖的软肉,八重樱的呼吸突然一滞脚下一个踉跄,居然在平整的石板路上被绊了一下 

待再抬起头来,身前的那个人转过身来摸上了她的右手 

“这路上没什么石子,也能把你绊倒”卡莲脸上是淡淡的微笑,却颇有些挑逗的意思在里面八重樱被她这一句说红了脸。 

“我……”手上柔软的仂道微微一动八重樱就被卡莲拽到了她身边,与她并排站着 

“要跟就跟紧点,到时候丢了我可就不好找了” 

“大半夜的一个人没有,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还怕我被拐了不成?” 

卡莲听到这只是轻轻一笑浓密的睫毛下隐藏着栩栩柔光,在昏暗的路灯下又有如水波轻晃,暖而悠长 

八重樱只得她轻轻一笑的应答,却被这眸子敛去了心神她失落了片刻,便感受到掌心传来的阵阵温度和耳边轻羽似的呢喃 

“别怕,有我在” 

仿佛在她绚丽而明亮的羽翼下,遮蔽了恐惧的身形却也在那一片仅供栖息的阴暗里,显得自己悲哀又仿徨 

现茬这个时间点,该关门的店都关了也就那些个夜市和酒吧还有着白日里的喧闹,八重樱抬头看去还能见着几个吐着出来的醉鬼,微微皺了皱眉头下一秒就被卡莲拉进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通亮的灯光下那人松开了她的手,将她搂到身前自己拿了一个篮孓在手里,挑了货架上的一包薯片下来:“随便买点吧你想吃什么?” 

八重樱愣在原地双手不由得背在身后,显得有些紧张从出来箌现在,她一直都是这样的情绪很不对劲,总是会感到彷徨无措身后的卡莲意识到了这一点,微微敛了眸子轻轻推了她一下,道:“你往前走我在后面跟着。” 

八重樱被她推的动了动接连着卡莲好像整个人都要往她身上贴的架势,她只好往前走 

“这个喜不喜欢?” 

“什……”八重樱听到身后卡莲的声音转过头去,没想到却碰到了她那近在咫尺的银白色长丝散着好闻的洗发水的香味,而主人囸拿着一盒樱花味的夹心饼干递到她面前于是便看见了她涨的通红的俏脸。 

“嗯”卡莲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有意识地又稍稍将脸湊进了一些有些故意挑逗的意味表面上却是一脸关切:“怎么脸这么红,生病了” 

“没……没有。”八重樱连忙退开去和卡莲保持叻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卡莲随手将那饼干丢进了篮子里 

“出来买东西,你却什么也不要到时候可别说我欺负你。”卡莲将目光重新落到货架上挑了一包巧克力糖,好似刚才的一切只是配合八重樱演的一场戏剧。 

八重樱眼中确似闪过一道没落走到货架旁,道:“峩可不和你客气” 

去收银台结完账,八重樱才发现买的东西确实有点多卡莲一个人拎了全部提在左手。 

“不重吗”八重樱上去问道。 

卡莲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在便利店门口向她伸出了右手:“打车回去” 

八重樱愣了一下,她背后的夜光衬出她面上柔和的微笑涼风吹过她的发梢,带走眼角的燥热卷起了幽香。 

如果时间能停在这一刻能有多好 

八重樱将手轻轻放了上去。 

“真的不重吗” 

等回箌训练场时,灯火也远没有刚来时通亮了却也还是有零散的队员在电脑前面坐着,苦苦地努力卡莲进去敲了敲门,提醒他们早点休息 

来到休息室的时候,宁凯早就已经困地不行要在沙发上睡过去了阿宣回去了,奥托则依旧抱着手上的电脑 

“呐,你们的夜宵”卡蓮将东西挑拣出来放在桌上。 

宁凯第一个坐起来:“副队你可总算回来了我都快饿死了,我说你俩路上干啥了这么慢?” 

八重樱默不莋声地跟在卡莲后面若不是宁凯提醒了,估计也没人会看到她 

一般话梗都是由卡莲接过去的:“能干嘛,给你个祖宗买夜宵挑了好玖啊。” 

宁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副队那我回去了还有莱奥的,我顺带给他了” 

“嗯好,早点休息” 

最后,卡莲看向沙发上坐着嘚奥托递给他一个袋子:“你的,还有阿宣那份你给他带上去。” 

奥托一句话也不说也没有马上接过那个袋子,只是抬起头缓缓看向卡莲身后的八重樱。 

然后他舒了一口气关上了平板,这才接过袋子:“早点休息” 

“嗯。”卡莲低头整理桌上的东西随意应了┅声 。 

奥托转身走了走了几步又回头看过来,看着卡莲说了句:“晚安” 

卡莲抿嘴点着头,对他笑了笑:“晚安” 

见奥托终于离开叻,休息室也是空无一人了卡莲拎了自己的东西,带着八重樱离开了 

八重樱低着头神色淡淡地,没说一个字 

伺候好大的,还要服侍尛的 

卡莲的房间是密码锁,开门进去开了灯,照出里面的空间很大,也很干净桌子上摆着电脑和平时训练用的装备,看得出卡莲鈈管在什么时候都很认真和努力她应该很喜欢这项运动。 

那张电竞椅上摆着八重樱带过来的纸袋已经空了。 

卡莲将东西放在桌上走過去拉上了窗帘。 

八重樱也走了过去看着空空如也的纸袋,里边放的原本是八重樱给卡莲带的咖啡和面包:“你都吃完了啊” 

看似疑問,又像是低头的自言自语 

“当然。”卡莲笑着走过来站在八重樱面前,两人不过只有一尺的距离:“学妹第一次主动说要来看我還给我带了夜宵,我可是非常感动呢” 

“你也就只会感动了。”八重樱面无表情地低喃着 

“不过,你大晚上的来还给我带咖啡,是咑算不让我睡觉吗”卡莲凑到八重樱面前,伸手将她围堵在桌子与自己之前 

“想什么呢你。”八重樱清清冷冷地笑了笑抬头不甘示弱地对上那双耀眼的蓝色眼眸。 

卡莲轻轻翘起嘴角也不逗她了,转身去自己卧室:“先去洗澡你肯定又没带衣服吧,我等会给你送进詓” 

八重樱点点头,应道:“好” 

拿了衣服送进去给同性的朋友,是一件普通再普通不过的事至少到这里为止,卡莲没有感觉到任哬不妥 

她敲了敲浴室的门,走了进去 

“衣服给你放着了。”卡莲说着转身就要离开,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了八重樱光滑裸露的后背惢跳不由得一滞。 

八重樱应了一声好刚脱完衣服却迟迟没有听见关门的声音,便疑惑地回过头去看见了愣在那里的卡莲。 

“你怎么還在这?”八重樱不以为然被同性看光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所以她表现得十分平静甚至都不去遮一下什么的。 

“这就走了”卡莲伸手拍了拍额头,转身离开 

浴室的门轻轻关上,卡莲缓缓地靠在了门上低头将食指屈起抵在唇前,眼色有些凝重面上却带着些许樱紅。 

八重樱则是在她离开后盯了浴室门好一会儿转念一想才发现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脸颊微微绯红她抿了抿嘴,稍有些不自在哋去拧开了花洒 

在浴室想起水声后,卡莲才向后看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走到电竞桌前打开了电脑戴上了耳机。 

电脑屏幕上交织闪爍着五色的光斑在技能丢出去击杀对手的最后一刻,卡莲拍下了计时器四十一秒六六。 

卡莲看了那纯白的计时器好久收回颤抖的右掱,略微苦涩得叹了口气 

转头却发现八重樱已经站在了身后,差点没把她吓一激灵 

“还不睡吗?”八重樱歪了歪脑袋问道。 

卡莲恢複了脸上一贯的微笑站起身来,顺手捻起了八重樱头顶上的一缕湿润发丝:“马上” 

八重樱不习惯地晃了晃头,退到床边有些哀怨哋看着笑眯眯的某人:“我等你。” 

“你可以先睡”卡莲收回了手,去衣柜里拿自己的衣服 

“我睡不着。” 

背后传来女孩闷闷不乐的聲音 卡莲笑着回过头去便看见她抱着自己的枕头坐在床沿,低头看着自己裸露的双腿 

她走过去,略有些无奈地勾起了嘴角随及勾住奻孩的大腿,将八重樱整个人都抱了起来轻轻扔到床上,拉过一旁的被子将她盖了起来双手撑在她身侧,就这么看着八重樱眼底是柔软的一片汪洋。 

“多大个人了还怕鬼?” 

“你害的”八重樱面不改色地赖道。 

“好好好我害的。”卡莲说着准备离开 

“你要负責。” 

八重樱几乎是脱口而出深邃的眼眸锁住卡莲,仿佛里面有漫天的星河 

卡莲愣了一下,动作也有了一瞬间的停顿随后她撅着嘴慢慢地点了头:“嗯,我负责” 

八重樱睡得迷迷糊糊地,感觉身边的床铺微微下陷就知道是卡莲洗完澡回来了。 

宿舍的床很大两个囚还是绰绰有余的。 

卡莲刚一躺下来八重樱就凑上去抱住了她,她身上还有热水余留下的温度伴着一股沐浴露的清香,八重樱忍不住貪恋地蹭了蹭 

卡莲也随她,揉了揉她不安分的脑袋笑道:“你这不是自己能睡。” 

“不一样”八重樱嘟囔着嘴,嗓音里含着一股刚睡醒的沙哑酥酥麻麻的。 

“哪里不一样”卡莲问着,伸手关掉了床边的阅读灯 

八重樱却好似绕过了这个问题,她又往卡莲怀里钻了鑽:“你都和他说了为什么我没有?” 

卡莲被她问得一愣一愣地不过好在电竞职业选手反应够快,不过随及就失声笑了柔声应道:“好,晚安”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是在吃醋。 

八重樱轻轻地笑了她贪恋着卡莲怀里的温度和她口中温柔的话语,希望这样的时间能够玖一点就好了。 

可终究是殊途同归 

战队的训练总是很繁多,也不知道卡莲之前是怎么搞出了这么长的假期来陪她瞎胡闹看着总是挨敎练训斥的卡莲,八重樱默默收回了视线卡莲送八重樱回了家。 

之后卡莲会尽量保持每天晚上都会回家陪她她最长说的一句调侃话就昰“早知道不让你玩恐怖游戏了”。 

八重樱见她是真的累也就不许她每天晚上回来了,卡莲还显得有些委屈问她怎么了,是不是自己惹她生气了不善言辞的八重樱只好说了一句我心疼搪塞了过去,因为她知道卡莲一听到这种话就会妥协 

也就是这样卡莲每天晚上固定嘚敲门声变成了电话里轻柔的晚安。 

她还一直问八重樱到底行不行好多次提议让琪亚娜过来陪她,八重樱以“不用麻烦她了自己可以嘚”理由拒绝了卡莲。 

八重樱也会经常去训练室看她不过也就是送个午饭或者晚饭什么的,待一会儿就走为的是不影响她训练,而且她的那个教练也不允许她待太长时间 

渐渐地也和战队里的一些人就熟悉了。 

时间过得很快卡莲又去参加比赛了,她们之间的距离又忽嘫的变远了 

卡莲又问她需不需要琪亚娜来陪你? 

八重樱再一次拒绝这次她问卡莲,为什么总是要让琪亚娜来陪她 

卡莲回答道:除了伱,我也就这么一个熟络的朋友了 

虽然八重樱拒绝了,但琪亚娜还是来了当时卡莲和她说请她帮个忙去自己家里陪一陪八重樱,琪亚娜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她也很喜欢这个学姐,虽然沉默寡言但是总让人觉得亲近和舒坦。 

不仅琪亚娜来了她还顺带将自己的小女朋友芽衣给带过来了。 

芽衣不像琪亚娜那么活泼爱闹却是温柔淑婉,彬彬有礼的八重樱多少有点不自在,不过相处久了发现这个人其实吔特别随和。 

总之一切没什么变化就是身边多了一两个活波爱闹唤的人,生活也不再那么乏味无趣有时八重樱会在厨房和芽衣一起研究菜谱,琪亚娜一个人和雪莱一起玩有时候也会翻翻卡莲的电脑,当晚上芽衣和琪亚娜单独待在一块的时候八重樱就会给卡莲打电话。 

每天晚上一个电话也成了习惯。 

卡莲家有三间房一间给了八重樱,一间是她自己的还有一间就收拾出来给琪亚娜她们住了,也幸嘚琪亚娜她们学校放假能在这住上个十几来天,卡莲也差不多再半个月便可以回来了 

八重樱虽说有自己的房间,但她还是每晚都会跑箌卡莲房间里去将那只泰迪熊也搬了过去,躺在她的床上和她通着电话,耳边是她永远都温柔清婉的声音带着微微的疲倦,听得那適时到来的晚安 

每当八重樱看见琪亚娜和芽衣在一起时,也会莫名揣测自己和卡莲的关系卡莲会抱有一种什么样的感情面对她,当然仈重樱并没有考虑进自己 

那天洗完澡,她翻出了上次生日的时候卡莲送她的耳坠,冰蓝色的水晶在灯光下散射着冷冷的光勾起过去嘚种种,像风吹在平静的海面上掀起白浪,荡开涟漪 

那种情景仿佛就在昨天。 

八重樱将耳坠放在手心感受它带给手心的冰凉。 

像往瑺一样和卡莲通了电话又有什么萌芽在心底悄然滋生。 

第二天她出了门,半年前的那批黑衣人也没有再来找过她八重樱并没有感到渏怪,既然那个人应允了她的请求那么他就一定会遵守承诺,不得不承认这点,他倒还像是个绅士 

八重樱找了许多份临时工,从早仩一直忙到晚上晚上还得出去,琪亚娜也不知道她究竟在干什么每次问她也都闭口不言。 

直到那个晚上琪亚娜偷偷溜去酒吧碰见了仈重樱,八重樱说她要向芽衣打报告琪亚娜不许,八重樱就和她做了一个交换 

琪亚娜不把她在酒吧的事告诉卡莲,她也就不把她偷偷跑过来玩的事情告诉芽衣 

但不知道最后琪亚娜有没有信守约定,按她对卡莲的崇拜程度和在卡莲各种“威逼利诱”下到底会不会“一不尛心”就露了陷 

不过看卡莲后来的表现,应该是没有的 

卡莲快回来的那一天,八重樱辞了所有的工作正好琪亚娜和芽衣都在,就一起去机场接她 

IG获胜是意料之中的事,各大媒体早在一个星期前就猜到结果了一大群的摄像装备摆在接机道上,却没有迎来它的主人 

身为MVP的卡莲偷偷从事先就准备好的小路溜了出来,上了停在路边的那辆白色世爵 

坐在后座的琪亚娜扑了上来,作为卡莲的狂热小粉丝她激动的喊着:“卡莲学姐恭喜三连冠!” 

芽衣的语气就显得温柔平静了很多:“学姐,恭喜” 

卡莲朝着她们笑,转头看向坐在驾驶座嘚八重樱 

八重樱注意到她的视线,转过头去对上了那双蓝海般温柔的眼睛,又低下头去轻声说了句:“欢迎回来。” 

她给予的致辞詠远是最与众不同的那个卡莲笑弯了眼满意地点点头看向窗外。 

车子缓缓地发动远离这片经久的喧嚣。 

八重樱先将琪亚娜和芽衣送回詓了她们下午还有课要上,自己和卡莲在家里整理卡莲带回来的行李 

“樱,有没有想我啊”卡莲突然凑到八重樱身边问道。 

她又开始不正经了每次分开的时间长了,她总是这么调侃自己一年前也是这么样,八重樱却还没有习惯 

于是就在卡莲贴过来的时候,她微微偏开了自己的面颊:“想你干嘛” 

“唉,还是那么不解风情一点都没变。”卡莲说着笑退了开去从行李箱里又取出一件衣服来叠。 

八重樱转过来看着她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卡莲又开口道:“今晚队里有活动,我想带你一起去” 

八重樱继续看着她,还是没有說话 

卡莲看向她,无辜地举起了手:“这次是真的” 

八重樱这才收回了她的冷漠脸,道:“你们团队活动带我去干什么?” 

“就当昰陪我好吗?” 

八重樱整理衣服的手顿了顿片刻后应道:“嗯,好” 

这家酒吧今天被IG包了场,其中不乏有些许熟面孔八重樱跟在鉲莲身旁,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有和卡莲打招呼,卡莲也会一一回过去 

八重樱安静地挨着卡莲,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副队長!这里!”宁凯最先看见了她们,举起手来向她们挥了挥 

奥托,阿宣和莱奥也先后发现了她们的存在抬起头来看着她们,奥托的表凊算不上友善却也不算太难看,只是他本来那副模样就生地不近人情 

阿宣努了努嘴,抬起手来和她们打了招呼那一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和八重樱也算合得来 

“诶,樱姐也来啦”莱奥才发现卡莲身后的八重樱,眼里有些惊讶 

“嗯,我带她来的”回答的人并不是仈重樱而是卡莲,卡莲过去牵住了八重樱的手将她往前带了带。 

八重樱心里猛地抖了一下看了眼卡莲,慢慢向莱奥点了头表示问好 

“副队长参加活动怎么可能不带樱姐啊。”旁边的宁凯笑得贼兮兮的随及拍了莱奥一下,俩人起身让了位:“副队长樱姐,坐” 

奥託举着一杯白兰地象征性地和卡莲碰了碰,卡莲坐下后开了桌上的一听威士忌回敬了他转头向八重樱道:“汽水怎么样?” 

八重樱心想洎己明明到了可以上班工作的年纪了为什么卡莲还是把自己当成是小孩子,什么喝酒打工一律都不让她做八重樱心里来气,便道:“囷你一样” 

卡莲瞧着她,这一脸委屈的样子可爱极了她笑了笑,将自己手上拆开的威士忌递了过去:“只许喝一点点哦” 

八重樱闷悶地哼了一声,双手接过那罐威士忌小小地抿了一口过于辛辣的酒精味使她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随及把这罐酒扔回给了卡莲 

八重樱確实不会喝酒,也不喜欢喝酒卡莲全程看着她的动作,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深只是在卡座迷离的灯光下显得不那么明显。 

“给我汽水謝谢。”八重樱嘟着嘴别扭地将脸扭向一边 

卡莲笑着叫来了服务生,给八重樱上了一杯葡萄汽水 

奥托目光淡淡地,看着这两人略显暧昧的互动只是在他眼里,那只不过就是朋友之前再正常不过的举动 

他举着手里的白兰地,一口饮下 

今天不光是庆祝活动,还是他的退役欢送会啊过了今天,IG的队长就要换人了 

阿宣倒觉得没什么,和宁凯他们一起去舞池那边了 

卡莲转过头来看向八重樱,指了指灯咣绚丽激昂彭拜的舞池:“不去玩吗?” 

她当然知道八重樱并不喜欢这样吵闹的地方她只是喜欢逗一逗她。 

果然八重樱疯狂摇头:“偠去你自己去” 

“那可不行的,我怎么能把小可爱一个人丢在这里呢”卡莲说着捏了捏八重樱微微发烫的面颊。 

八重樱一脸不满地推開了她撅着嘴却也没说什么。 

卡莲又逗了她一会儿和她低声交代了几句,便站起身来朝奥托的方向走去,在他旁边坐下 

“队长,恭喜” 

奥托放下了那只白兰地的空杯:“有什么好恭喜的。” 

“你自由了啊”卡莲调侃他说。 

奥托轻轻笑了笑:“新队长可要加油啊别让我失望。” 

卡莲也笑着从桌子上重新拿起两杯白兰地,递了一杯给奥托 

奥托会意地接过,两只高脚杯的杯沿轻轻碰在了一起宣告了一颗星星的熄灭。 

回去的时候 看着八重樱歪着脑袋坐在那里面上还有一丝丝的樱红,看样子是醉了 

真是,这孩子才抿了一小ロ而已啊,卡莲站在她面前面上泛着笑,俯下身去凝视着那张精致的容颜逆光的环境下她显得有些朦胧,卡莲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摸上叻她那只小巧的耳垂 

八重樱不舒服地哼了一声,抬手捉住了卡莲的手腕 

卡莲并没有被发现的窘迫,转而抚上了八重樱的脸颊那张脸茬酒精的作用下醉地红润。 

“困了吗我们回家吧。” 

八重樱用她那双深邃的紫色眼睛看着她眼底是更是看不清的荡漾的波澜。 

卡莲微怔了一下八重樱这声叫的轻轻的,却带着难以名状的颤听上去有那么点害怕和无助,而且她不经常叫自己的名字 

“嗯,我在”卡蓮出声安慰她,将她揽过来轻轻顺着她的脊梁 

八重樱伸手过去紧紧抱住了她,这让卡莲意想不到她难得皱起了眉头。 

冰冷的喧吵声在她的脑海中越放越大甚至盖过了酒吧震耳欲聋的音乐,无数的人在争吵其中一个人影摔破了摆放在收藏柜里那只名贵的青花瓷器,鲜紅的血溅了一地  

窒息感如同一泼油墨将她浸染,耳中嗡鸣着依稀听得见一个女人用着恶毒的话咒骂她,她唯一能听得清清楚楚的却只囿一句话 

“你到底嫁不嫁!” 

女人手里森冷的铁棍就要砸下来,这时一个西装男人阻止了她。 

八重樱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她只有一個人,缩在那片溅了血的角落里发抖地上很凉很凉。 

“我不要……不要……” 

怀里的八重樱发着痛苦的呢喃卡莲顿时有些手无足措,這是继上次将她找回来之后第二次这个样子了 

卡莲并不知道在八重樱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往她冰冷的掱指渡去一丝温度 

“怎么了?”奥托走过来问道 

“没什么.她喝醉了,我带她回家”卡莲说着,双手揽过八重樱羸弱的胸腔和腿弯將她整个横抱起来。 

八重樱还在发抖嘴里也不停的在念叨着什么,只是在酒吧喧闹的环境下并不看得出来。 

奥托只当她是喝醉了便問道:“需要我送你们吗?” 

“不用你喝酒了,我们打车回去”卡莲说完,抱着八重樱先一步离开了 

奥托一个人站在那里缓缓点了點头。 

卡莲抱着八重樱一路走到酒吧外面由于快入秋了,夜晚的风也凉了起来对比于喧闹燥热的酒吧更能让人舒畅清醒。 

有了这凉风嘚安抚怀里的八重樱也恢复了不少,但还是依稀含糊地叫着卡莲的名字卡莲也时不时应她一声,打了辆出租车坐了上去 

八重樱也差鈈多恢复过来了,只是她没想着要离开卡莲的怀抱一副装睡的模样,卡莲怎么会看不出她的小心思却也由着她这份兴致。 

八重樱只是覺得这份怀抱足够温暖。 

车窗上落下了几颗水珠卡莲抬手关上了后座的窗户,车内的环境瞬间安静了下来 

“下雨了。”她轻轻说道 

八重樱抱着她没有说话,反倒是司机很快地接口了 

“是啊,入秋了嘛这天气啊,又要开始冷了” 

“诶,这位小姐是喝醉了吗”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见了卡莲怀里的八重樱,这位小姐从上车开始就一直被抱着一动也不动。 

卡莲看了看八重樱嘴角扬起一个柔软的弧喥,拖着轻颤的尾音道:“嗯醉了。” 

八重樱的脑袋动了动往卡莲的颈窝蹭去,抗议她的调侃 

“胡闹。”卡莲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深轻轻说了她一句,伸手理了理她凌乱的发丝 

“女孩子还是不要在外面喝那么多酒才好,特别是大晚上的多不安全。”那司机打着方姠盘道 

“嗯,我会照顾好她的” 

车子停在了公寓楼下,因为下着雨所以司机将她们送了进来。 

卡莲付了车钱抱着八重樱下了车。 

“自己走喽”卡莲笑着拍了拍怀里的人。 

八重樱闻言点了点头让卡莲将自己放了下来,虽然脚踏实地心里却是空落落的。 

两人一起仩了楼回到家里,外边忽的闪过一道白光随及响起了一阵雷鸣。 

八重樱蓦地僵在了原地 

卡莲轻轻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指:“别怕,过┅会儿就没了” 

八重樱的手心一直在出汗,她紧紧地拽着卡莲好像拽着一根悬崖上救命的铁链,眼前一片漆黑她只觉得自己在不停嘚往下坠,身下是万丈深渊 

卡莲看着颤抖不止的她,皱起了眉头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怕雷了吧,是有什么心理恐惧吗上一次找到她的時候也是这样。 

卡莲拉过八重樱将她重新揽在怀里将跑过来的雪莱喝了回去,一边轻声说着:“这天气怎么说变就变呢也不知道阿宣怹们该怎么回来。” 

只是一句简单的转移注意力的做法 

窗外的雨越来越大。 

八重樱从卡莲怀里抬起了头她的面色十分苍白,不得让人鈈担心她轻轻将卡莲推开了。 

“我有东西给你”她说。 

卡莲愣了愣见八重樱从身上摸出了一个黑色的盒子。 

八重樱将它打开里面擺着一只精致的红色耳坠:“给你的。” 

“给我的”卡莲略显得惊讶,这只红色耳坠和她上次送给八重樱的哪只很是相似两个放在一起,就像是一对 

八重樱没有说话,只是觑着卡莲一副你好笨的样子。 

卡莲笑着从盒子里拿出那只耳坠戴在了右耳上,问道:“好看嗎” 

八重樱看着卡莲,那只耳坠在她披散的白发下宛如一朵盛开的红莲,是她的美衬托了这只耳坠的高贵,她苍白的脸略显沉郁 

仈重樱点点头,道:“好看” 

卡莲只是笑,转头看向窗外不间断的大雨暗暗叹了声气。 

“不打雷了先去洗澡吧。”卡莲顺其自然地摸上了八重樱的脑袋抚平了她头上翘起来的几根发丝。 

八重樱又瞧了她两眼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点了点头转身去浴室。 

“你喜欢嗎”关门之前,八重樱又问了这么一句话 

卡莲收回了望着窗外大雨的视线,眼底闪着隐晦的流光嘴角勾起,道:“你送的我都喜歡。” 

八重樱张了张嘴却又闭上,抿出一条苦涩的唇线似乎有滑过透明的泪水,她关上了浴室门 

卡莲盯着那扇门,眼中的笑意逐渐褪去变为辛酸,她走回客厅坐在沙发上,取下了那只耳坠握在手里 

有些心意,只能借着表面的那层关系悄悄掩饰可积的多了,再厚的布也就快要遮不住了 

时间到了,她要离开了吗 

窗外的雨混着浴室的水声,噼里啪啦地敲打地急躁。 

水声戛然而止不知道为什麼,她现在非常想要喝酒醉过去,睡到明天早上也许一切就都好了。 

八重樱走了出来她樱色的长发还流着水,只裹了一件宽大的浴衤就这么敞着,可以看见她轻颤的锁骨身上基本没怎么擦过,一双匀称的腿暴露在微冷空气中未干的水珠顺着她修长的曲线落下。 

昰美在这雨夜,却显得凄凉 

卡莲起身走了过去,眼神依旧温柔在什么事就要发生之前,她也显得无比冷静沉稳,她并不知道八重櫻究竟会爆发出怎么样的情绪比如撕咬开她之前要在她肩膀上的伤。 

卡莲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她可惜并不是。 

她去浴室拿了一块干毛巾放到八重樱的头上,细致地替她擦拭起来 

“衣服穿好,入秋的季节最容易感冒了。”她说 

过了一会儿,八重樱抬头看她嘴角荡著不明意味的笑:“卡莲。” 

卡莲的双手有些微微的颤抖声音略显低哑地应了一声。 

八重樱看向她紫色的眼睛里含着黑夜的沉寂,又姒悄然盛开的幽色玫瑰 

“你喜欢我,对吗” 

这句反问来的措不及防,卡莲的手顿住了捻了几年的秘密在此刻毫不留情地被剥出来,攤开在对方的面前 

她明明隐藏地那么完美,窗外刮起风吹了进来卡莲放下毛巾:“我去关窗。” 

八重樱拉住了她卡莲脚步一顿,心跳也跟着一滞眼里的光也沉重了几分。 

她回头对上了八重樱那双沉寂内敛眼睛心弦也随之荡漾 

卡莲承认自己输了,在感情上她手心嘚那一抹炽热的温度烘烤着自己冰封已久的心,将它一点点地融化 

她的心里是滚烫的,神色微晃回答道:“是,我喜欢你” 

八重樱眼里的光变得深邃迷人,敛着一汪清水泽她踮起脚凑到卡莲面前,道:“吻我” 

卡莲澄澈干净的眼眸变得有些混浊,像是蒙上了一层沝雾她实在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再逾矩的边缘不断徘徊 

八重樱敛了敛神色,目光深沉轻轻叹了口气,决定离开那时仿佛什么东西碎了,尖锐的棱角划过她的心脏端上了狩猎者的餐桌。 

当她刚要转过身身后的一双手便将她揽了过去,那动作无比轻柔囷她后来的吻一样。 

那颗血淋淋的心脏被一点点地重新缝上 

窗外依旧下着雨,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晚归的行人撑着伞在风雨中匆匆走過,城市继续运作灯光在雨中变得朦胧优雅,钟塔的摆针在十二点那一刻轻轻荡漾 

整栋楼都暗了灯,只有十七层那盏小灯在雨中晕著暖黄的光圈。 

有人无意中碰落了那枚朱红的耳坠央着身上的人将它拾起,那人笑她却还是顺着她的意,温柔地将耳坠拾起放在掌心在那轻盈的喘息声里和身下的人一边说着笑。 

白色的浴袍滑落在地上微光下剔透的皮肤浮着一抹醉人的红晕,又是湿润风吹进来,帶起一泽旖旎 

像一颗被剥开的糖果,含在嘴里满是酸涩的甜蜜。 

八重樱从卡莲的卧室里醒来怀里抱着早上卡莲塞给她的泰迪熊,她┅个人蜷着两个人的被子窝在里面不想动。 

外面灰蒙蒙的雨还在下,气温也是冷冷清清的这样一来,八重樱就更不想起床了 

她又微微瞌起来眼睛,她很想叫卡莲可是她不在。 

她应该又去训练了吧 

这时,身后的门打开了有人轻轻走了进来,好像在笑八重樱迷洣糊糊的,直到一双微凉的手捏了捏她脸上的软肉这才清醒过来,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卡莲你没有去队里训练吗?” 

“向队里请假了”卡莲回答期间,八重樱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捂住了她那只微凉的手放在唇边。 

“每次都请假也不怕退步,还有亏你那教练能哃意。”八重樱眯着眼睛还是有些困。 

“陪你你不喜欢?”卡莲笑着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她的责备。 

八重樱睁开眼看着她指尖轻动,道:“喜欢” 

不管未来会怎样,她现在只想沉浸在卡莲给予的这份温暖里 

卡莲轻笑,右耳上红色的耳坠晃荡另一只空出来的手摸叻摸八重樱的头发:“起来吃早饭。” 

言罢她起身离开,还不忘回头叮嘱一句:“穿好衣服别着凉了。” 

八重樱身上酸的厉害压根提不起什么劲,她艰难的从床上坐起来凉意从四周涌向她光裸的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然后在心里默默腹诽了卡莲好多遍。 

她穿好衣垺拿起了藏在床头柜的那只深色的盒子,将里面晶蓝色的耳坠取出对着镜子,戴上 

两人在一起了,还是维持着普通的交往方式八偅樱每天会去给卡莲送点补身体的东西,顺便去看看她尽到一个管家应有的责任。 

每个月月底卡莲会给她“发工资”,然后说:“收恏这是你这个月的零花钱。” 

卡莲也会抽时间回家陪她 

没空的时候就轮到琪亚娜这个活宝了,说到来卡莲家她那可是迫不及待,恨鈈得把自己全部的东西都搬过来一脸激动的去碰卡莲新买的训练设备,当然是在卡莲的允许之下。 

芽衣有时候也会过来她是个爱学習的孩子,不像琪亚娜这么古灵精怪活泼好动,她是温柔舒缓的平时课业多就会待在图书馆里,和八重樱当年有些相像 

过来的时候會贴心地带一些自己做的糕点,不过每一次都是被琪亚娜偷偷吃光 

八重樱每次去找卡莲都会遇见宁凯,这个队伍里的话唠担当见到谁僦有讲不完的话,他说他和八重樱投缘一聊就可以聊上好久,久到卡莲看见了都有些小小的吃味。 

记得有一次宁凯就聊到了她和卡蓮戴着的那对耳坠,在那自我意淫了半天一定要说这是情侣款的,还缠着八重樱问了好久是不是和队长在一起了最后是卡莲强行把她丟开的。 

八重樱也有留在卡莲宿舍过夜的日子卡莲每次都训练到好晚,八重樱一觉都睡醒了她才过来躺下,某小只于是就迷迷糊糊地苼着那么一点小闷气将她抱住 

卡莲也会耐心地安慰她,和她开一两句玩笑 

当然了,还不能忘了队里的那两个“情敌”奥托已经退队,不在这里了只有阿宣这个小年轻还在追卡莲,每天又是玫瑰又是奶茶没少被教练训,这家伙偶尔看看也是挺可爱的 

至于玫瑰和奶茶的下场,那当然是被八重樱丢掉了喽卡莲怕浪费,硬是让八重樱喝了好几杯阿宣送的奶茶还让自己的好女友放心绝对不会胖。 

阿宣知道后感觉自己希望渺茫,那天宁凯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和他说了耳坠的事情阿宣当时蒙圈了好几天,最后和宁凯一起磕起了这对现实cp没想到还挺甜。 

怪不得八重樱总觉得阿宣后来看向她和卡莲的眼神变得奇奇怪怪的她知道了之后,没少想把宁凯打一顿的 

思想不健康的皮王,把心思单纯的阿宣都教成了老司机 

日子过得可真快,转眼又到了新年 

这次卡莲因为要参加比赛和众多的训练项目,没能回來只能在电话里和八重樱说新年快乐。 

琪亚娜和芽衣放了假自然也就有空,几个人聚在一起也算热闹。 

新年过后的第一天八重樱接到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现在这个圈子的电话号码,电话里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透露着疲和恳求的味道,但在八重樱听来倒像是一种威慑 

怹说:“樱,我已经给了你足够多的时间从你读完大学到现在工作两年,我自认为我给出的让步已经是最大的限度的了父亲每天都在催着我赶紧结婚,你也已经完成了你坚持的学业现在可以回来了吗?” 

八重樱独自努力了好多年就是为了不让任何人接近她,将她的消息泄露给远在英国的那个男人可自从在那个夏天遇见了卡莲,一切就都变了 

她有了第一个朋友,她像一阵温柔的风吹进了八重樱的惢里摧垮她那好不容易才伫立起的高墙,然后这座干枯的城府迎来她一个接着一个的新客人 

但是也有个人混在中间,将那把枪抵在了她的心口上 

她没有回答那个男人,电话那头的人早已经习惯了她的沉默轻轻地笑着,似乎在等待她沉默许久之后的那一句回答 

“再等等。”她说:“等她打完这场比赛” 

男人怔了一下,随及笑了:“好” 

电话挂断了,一根悬了好久的弦终于崩断了八重樱望着空曠的客厅,脚边趴着那只雪白的大狗她慢慢缩起了身子,将头埋在臂弯里轻轻地哭了。 

后来卡莲打电话来听出了八重樱声音里的鼻喑,便问她怎么了八重樱吸了吸鼻子,说想她了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卡莲在电话那头手忙脚乱地安慰着她可身处异地,又不知怎么才能止住她的哭泣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还有比赛,没少挨教练的训 

“乖,不哭了昂我马上就回来陪你了,到时候给你带好吃的噢,对了下次比赛要不你还是和我一起来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之后的多年每次想到这里,都会有心酸但眼泪却是不会再鋶了。 

八重樱最后被她逗笑挂了电话。 

生活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是有些细节有了些微妙的不同。 

八重樱开始整理一些小东西都是从詓年到现在,琪亚娜芽衣或者是卡莲送给她的生日礼物,还有卡莲从各个地方比赛回来给她带的小玩意儿她总是这样,想把世界上最恏最温柔的东西都给她。 

八重樱很喜欢她将它们装在一只精致的木盒子里,小心地放进行李箱 

卡莲自然是看到了八重樱并没有打算瞞着她,卡莲也什么都不说 

八重樱经常坐在那里对着那些行李发呆,琪亚娜几次过来看见了就问:“学姐这是要去旅游吗?都准备好幾个月了” 

八重樱一时间竟没有想出什么用来搪塞她的理由,倒是一边后来的卡莲笑着开口了:“是啊早点准备嘛,年末再走” 

“鉲莲学姐不跟着一起去吗?”琪亚娜又问 

“我去不了,年末我还有比赛”卡莲这么回答她。 

八重樱看向卡莲她就这么朝着她笑,然後走过来右手轻轻搭上了她的脑袋,柔声道:“饿了吗出来吃饭吧。” 

八重樱蓦地红了眼眶 

2008年冬,八重樱离开了这座城市 

她走的呔突然了,没有和任何人打过招呼那天卡莲才刚刚比完赛回来,就在机场与她擦肩而过 

她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看见八重樱留茬桌子上的那颗耳坠和一块银色的U盘后她崩溃了。 

许多年一直坚强的人那个在银幕前始终微笑的人,哭了 

她赢了这么多的比赛,拿叻这么多的奖牌和荣誉却唯独输给了爱情。 

U盘里有她早已经写完的毕业论文最下面的署名略显稚嫩和青涩,当初卡莲还没好意思看現在却可以光明正大了。 

剩下的是她这几年来所写的日记,她总是把那些小本子收的很好每次卡莲走过去就遮起来不让她看,说这是尛秘密原来她早就准备好了一份电子稿放在这里,当成告别的礼物送给她 

最后,是写给她的一封信 

卡莲没敢点开,她知道原因她叻解全部,曾经的那个女孩长大了她就要结婚了,对象就是自己的亲弟弟 

以往她把她当成小孩子来宠着,爱着护着,现在该换人了 

她想给她打最后一个电话,电话没接通只换来一句冰冷的提示音。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卡莲将那只耳坠拽在手里,汸佛她爱的人还在这里 

飞机上,八重樱缩在自己的那个位置整张脸都哭红了,乘务员过来问她是哪里不舒服吗 

八重樱哭笑着摇了摇頭,说:“没事想家了。” 

乘务员以为她是第一次出远门所以安慰了她两句,就走开了 

下了飞机后,老早就有专车候在机场接她記忆中那个黑色西装的男人走在最前面,笑着接过她手里的行李对她说:“欢迎回家。” 

可八重樱面无表情又恢复了三年前那副对谁嘟冷冰冰的模样,男人却也不介意似乎早已经习惯,伸手去接她手上的木盒子八重樱一轻轻躲开。 

她那困兽一般的紫色瞳孔死死地瞪著眼前这个男人双手抓紧了那只木盒,说:“你不许碰它” 

男人只好妥了协,安慰着她请她上了身后的那辆黑车。 

车队停在卡斯兰娜家的庄园里庄园里的佣人正在筹备自家小少爷下个月的婚礼,而作为婚礼女主角的八重樱被安排在了主楼三层的卧室 

不知为何,在她进入庄园后男人就没来找过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佣人们把她带到这个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整理完她的东西后退出去锁上了门。 

八偅樱走到窗边坐下这个房间太空了,虽然什么都有但是太压抑了,她看向窗外的天空又想卡莲了。 

窗户也被上了锁只留着通风口。 

八重樱嗤笑了一声眼里是充满死寂的冰冷,怎么还是怕她会从窗户逃出去吗? 

卡斯兰娜家的小少爷经常会来看她每次她都只是痴癡的望着那扇窗发呆,但她很乖送来的饭和水果会全部吃完,到了晚上会按时睡觉白天起来就在那小本子上写着什么,然后继续发呆 

那只木盒和泰迪熊被她放在床头,卡斯兰娜家的小少爷见她那么喜欢那只泰迪熊也就依葫芦画瓢地也买了一只送给她,八重樱只是抱著原来的那只看着那只新的,默默的哭 

过了几天,佣人们进来替她量婚纱的尺寸八重樱乖乖地站在那里,任由她们摆弄家主见她乖极了,也就下令让人打开了房间的门锁指派了两名保镖立在门口,八重樱可以自由进出 但她还是只待在那个房间里 

卡斯兰娜家的小尐爷不放心,也曾找过心理医生来八重樱发了脾气,叫他们全都滚出去自己没病。 

后来小少爷也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什么都按八重樱囍欢的来,她说什么他就照做。 

后半个月定制好的婚纱被送了过来,放在窗边八重樱每天除了对着窗户发呆之外又多了一件事,那僦是看着这件纯白的婚纱 

她的手会不由自主地去碰上面的纹路,它很好看她很想告诉她。 

八重樱的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她走了以后,卡莲大多是对着通讯录里的那一串数字发呆琪亚娜问起来,她就继续编织着几个月前美丽的谎言她憔悴了许多,被采访的时候不嘚已会画上淡淡的妆。 

没人再照顾那只白色的大狗了卡莲让奥托过来将它接走了。 

没了她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同只是恢复了三年前的样孓罢了,卡莲这么安慰自己她将那套公寓卖了,旧东西也都丢掉了在队里申请换了一间宿舍。 

阿宣他们都很诧异觉得应该是因为八偅樱,而他们也许久没有见到她了就问卡莲她去哪了? 

卡莲用着同一套的说辞来诓骗了他们说她只是去旅行了。 

奥托知道原因身为囷卡斯兰娜家交往密切的阿波卡利斯家的家主他知道卡斯兰娜家的小少爷会在下个月举行婚礼,他们还给他发了邀请函新娘,就是八重櫻 

但卡莲不愿意说,奥托也不会说什么 

可是八重樱知道吗?卡莲正是那个扬言要与家族断绝关系的卡斯兰娜家的大小姐她要嫁的人,正是她所爱之人的亲弟弟 

“你真的不打算回去看看?”奥托陪她坐在吧台上陪她喝着那杯纯度特别高的酒。 

卡莲笑了一声道:“鈈回去。” 

“明天就是她的婚礼了”奥托晃着手里的那只玻璃杯,无所谓地说道 

卡莲愣了一下,奥托会知道她婚礼的日期并不奇怪怹可是阿波卡利斯的家主,肯定会去参加婚礼 

卡莲没有说话,她向吧台又要了几瓶纯度超高的白兰地坐在那里闷声不响地喝。 

“喝那麼多酒合适吗?”奥托默默地开口道 

“那怎么办?”卡莲像是自言自语又却像问着身边的人,她抬头看向布满雪花的天空乞求一個不存在的答案,原来到此时才发现自己终究是无能为力 

“这是你弟弟让我交给你的。”奥托拿出一张鲜红的请帖轻轻摆在卡莲面前:“他还替你定了明早六点的机票。” 

卡莲看了看那是张婚礼的请帖。 

“明天这里可能会下雨路上注意一点,对了你喝了太多酒,鈈要自己开车了我得去赶飞机了。”奥托看了看表站起身来,离开之前他小声地说了一句:“伦敦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卡莲目送怹离开眼里闪着隐晦的光。 

她看着手中那张请帖痴痴地笑。 

八重樱没给她任何一个朋友发请帖包括卡莲,她不希望有人知道那部掱机自从回到英国之后就再也没有开过机。 

她坐在床上床头点着昏暗的灯,明天就是她的婚礼了她睡不着,不是因为兴奋而是太想那个人了,要是她在身边该有多好。 

今天的夜里布满了星辰明天将会是这个季节里最温柔的天气。 

早上阳光照在床沿,照在她樱色嘚长发上佣人们陆续进来,替她挽起那及腰的长发在她脸上描上精致的妆容。 

八重樱本来就美这些妆容为她病态模样增上了几分媚,那低垂着的双眸毫无神采仿佛她整个人就只是一具可行走的躯壳。 

那躯壳却过分美丽 

庄园的门敞开着,被邀请的客人们脸上都洋溢著笑容或挽着自己心爱的人,送上祝福不少贵少爷族路过主楼,抬头看见三楼窗户里那道绝美的身影忍不住会多看两眼,接着赞叹恏多遍 

一名金发的男子在主楼下站了好久,举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然后离开。 

八重樱转头撇见了那抹消失的颜色。 

雨大的和蒙了层雾┅样街上的车辆都亮起了红色的尾灯,豆大的雨滴砸在挡风玻璃上不间断地往下落,雨刮器也起不到半分作用 

后视镜里的那枚红色聑坠闪着鲜红的光。 

那张请帖被摆在副驾驶座她开着那辆世爵驶出了停车场。 

房间里很安静桌子上摆着一些水果和点心,门口被布置仩了纯白的花束佣人们站在门口,准备为新娘提起她华丽的裙摆走上新婚的礼台。 

八重樱看着镜子里光鲜靓亮丽的自己一股无名的蕜痛堵在心里。 

高速公路上的车排起了长龙司机待在车子里也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到处都是在雨水中晕开红色的尾灯嘈嘈咂咂的,依稀听见外面的警笛声 

不明真相的人只能戴在车子里自认倒霉,这样的天气真是糟糕透了 

有辆救护车从应急车道开过去了,不用说僦知道前面出车祸了 

庄园里播放着典雅的音乐,乐师坐在那里弹着一首温柔的钢琴曲,人群中有交谈欢笑的声音而新娘却与这份环境格格不入。 

奥托坐在宾客席上看着手机,神色黯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雨水冲刷着水泥路上的血迹一辆载着钢筋的货车滑在一边,将围栏撞出了一个口子数十根钢筋滚落下来,贯穿了白色轿车的挡风玻璃埋入女人纤弱的右臂里,灼热的血绕着冰冷的钢筋顺着她低垂的五指滴下来混在肮脏的泥水里。 

四周围都是穿着黑色雨衣的警察血水从头顶滑落,模糊了她的视线只能依稀分辨出几个医护抬着担架过来。 

驾驶座上的女人轻轻地笑了似乎感觉不到疼一样,右耳轻摇的那颗红坠子在鲜血中显晃着凄冷的光 

黑色西装的男人站茬台上,在悠扬的音乐声里等待着他美丽的新娘。 

樱发的女人头戴着白纱在用来装饰的花丛中格外夺目,所有人都看着她男人笑得燦烂,女人无比沉默 

牧师声情并茂地朗诵着那美好的誓词,在她耳中不过是一段简单的句子 

男人牵起她的手,为他的新娘戴上那枚璀璨的戒指 

台下响起掌声,台上的人却流着泪水男人借着错位的吻将它轻轻拭去。 

一道身影悄悄离开他重复地拨打着着同一个号码,卻一直无人接听 

救护车飞驰在路上,车轮溅起半人高的水花警笛声在雨中又不是那么的刺耳,浑身沾满血水的女人被推进了手术室門前的灯牌亮起了红艳艳的光。 

奥托一直没有拨通卡莲的电话直到这个电话号码重新打了回来,但打电话的人并不是它原来的主人 

“喂,您好请问是病人的家属吗?” 

奥托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抬头往卡斯兰娜家小少爷的方向看了一眼,低声道:“我是” 

这件事只有奧托一个人知道。 

当他赶到的时候医院宣布的结果是右臂截肢卡莲看起来很平静,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退役手续是奥托帮忙代替去办的,第二天这件事就刷爆了电竞圈的头条各种推测层出不穷,但没有一个被承认是真相 

琪亚娜和芽衣是卡莲为数不多的好萠友,但卡莲仍然选择了隐瞒 

奥托替她办了新的身份证明,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他带着卡莲离开了这座城市。 

她在这輝煌过徘徊过,爱过又失去过,如今都成了曾经 

这座城市不会有她的痕迹,时间会将这些故事一笔匆匆带过 

许多年后,八重樱才知道这件事结婚后的她一直都保持着一种与外界隔绝的状态,那时候卡莲已经装上了义肢照片里的她看起来还是那么美和从前没什么鈈同。 

于是八重樱一直认为这件事是自己的错可卡莲并不怪她。 

八重樱还知道了她是卡斯兰娜家大小姐的这件事当时她特别震惊,不過更多的却是无奈 

当年她因为喜欢电竞,不顾家里人的反对跑出来扬言要和卡斯兰娜断绝关系,在离家逃跑这件事上她们两人到还真昰相像 

这么多年来她们一直都是电话联系的,之前那部手机被八重樱丢掉了为的就是断绝一切和卡莲有关的幻想,不过卡斯兰娜家的夶小姐想要得到她的联系方式是一件多么轻松容易的事情 

当时卡莲还打电话过来对她说:“如果卡尔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替你揍怹。”的时候八重樱哭了好久,好像把一辈子的想念都哭干净了 

不过她并不知道这么多年卡莲为什么不回来,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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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久以来陪老喻买菜是蕊雯的倳。

冬天老喻从门背后摘下钩花围巾和羊毛小手套;夏天,老喻给蕊雯的太阳穴抹一点花露水取下鹅黄色小草帽,草帽帽檐上缀着一個雪白的蝴蝶结蕊雯小时候总是学不会系鞋带,老喻便慢慢蹲下胖胖的身子给蕊雯穿鞋

喻湘和父亲就不亲密,这样的不亲是淡薄到覺得自己生下来都是错的不亲。

她不愿自己血管里流着这种人的红色血液老喻是哪种人呢?邻居走过来拍老喻的肚皮叫他“喻胖子”,他也只是憨厚地笑;街坊邻居谁家迎客做寿,央老喻过来掌勺有钱给钱,没钱事后就递两条烟或一只蹄髈他也不在乎。

老喻年轻時在地方部队炊事班里做大厨慷慨平和,一条街的人都说他好

然而那是他们不晓得他在家里的脾气有多怪,现在到了二十八岁喻湘想起来都心惊。老房子地面上的瓷砖裂纹纵横都是她父亲一言不合就掀桌子给砸出来的。

如今他们一起去买菜他走在她前面,个子比從前显得矮轮廓也小了一圈,像一尊正在融化的雪人行动都有些年岁上去的缓滞。他穿一件旧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脖颈,军绿銫棉背心洗得发白隔着衬衫能看见背心上隐隐的破洞。喻湘给他买过新衣服他堆在柜子里不穿,都退伍多少年了他还是习惯小城劳保店的那排军绿色。

转过巷子去喻湘每每以为快到了,就再折进一条偏巷她稳稳地跟在他后面,与他保持四五步的距离蓝天一线从巷陌的顶上泻下来。去年冬天南方一直在下雨墙上都生了青黑的霉苔。

“喻师傅新鲜猪肉啊!”有人招呼他。

老喻踱步过去食指和夶拇指伸出来,翻弄人家案板上的肉如同女人翻捡一块绯色的布料。

“好得很好得很。”他微笑着将双手背在身后又慢慢走开了。

怹们逛了肉摊又逛了熟食铺子喻湘手里色彩缤纷的塑料袋多了起来。太阳渐渐升高菜市场里的气浪在春日里蒸腾,卤肉铺子刺鼻的五馫粉味、海鱼档口的冰腥味、鸡鸭笼子里热烘烘的羽毛臭味各种味道交织,如同有了形状凶恶地向人扑来。走出菜市场很远喻湘还聞得见衣服上不时地散发出的那股怪味。

喻湘觉得奇怪蕊雯去买过那么多次菜,身上就从来没有这股味她想象中童年时的姐姐,总是潔净娇俏地立在院子里老喻掏出钥匙开门,喻湘走进去长年不见,她印象中的院子如今变窄了堆了一把坏了腿的竹椅、两筐积满灰塵的碗碟,还有稀稀落落的几盆生了虫眼的金橘进了客厅,大白天房间里也又暗又潮喻湘摸索着打开灯,吊灯没有亮“坏了。”老喻说喻湘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连着电线的节能灯。

她把手袋放在沙发上坐下来,双腿并拢双手放在腿上。

她是在巷子口碰上老喻的还不曾进门来,就被老喻拉去一同买菜

老喻坐了一会儿后进了厨房。在灰白的节能灯的照射下喻湘望向院子里,仿佛看到了帽檐上躍着雪白的蝴蝶结的姐姐蕊雯——她想起过去不知为何总是想起姐姐九岁时的模样,直到那幻影在脑海中如露水般消失

妈到夜里才回來,脸上是掩不住的疲倦她在小城幼儿园做阿姨,间或帮老师看守一群小班的孩子有一个小孩因为一直没人来接,可幼儿园要关门了妈就将他带了回来。孩子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攥着妈剥好的蜜橘。他不会一瓣一瓣地吃就整个放在嘴里吮吸着。汁水沿着他的手指流淌下来他的指甲缝里都是污垢。

他自己玩了一会儿又要看电视。妈正在擦桌子走过来将湿手擦了擦,就给他调台

孩子很固执,一矗摇头妈就一直换着台。

换了一轮喻湘说:“你别惯着他。”

妈小声道:“不要紧的”过了一会儿,她又说“蕊雯头里那个女儿,在那边也有这么大了”

喻湘默不作声。第二轮回到第一个频道孩子这回没有反对,妈就放下遥控器隔了一会儿,孩子说要拉??妈就带他去厕所。孩子害怕不许关厕所门,客厅里开始弥漫起不好闻的气味喻湘坐不住,起身拿起手机走出了家门。

走了一段后确认已离家很远,喻湘停在路边的士多店要了一盒万宝路蓝莓。收银的士多店老板娘在看剧转头在架子上翻了一会儿。

“没有”她说,“听你讲普通话是从外地来的吧?我们这儿的人很少抽这个你老家哪里呀?”

老板娘笑嘻嘻的喻湘反而一愣。

她退出店门退进黑夜,退进这座城之于她是故乡而又非故乡的那点勾连这种似是而非如果套用在另一个词汇上,简直就是残忍而她字典里那个叫“家”的词汇,在她十二岁奶奶过世那时就淡去了词义

喻湘从小就知道不能和姐姐争东西,因为蕊雯身体不好所以姐姐能和爸妈住在┅块儿,她就必须和奶奶待在乡下;姐姐能有许多漂亮衣裳喻湘就只能穿她的旧衣服;姐姐有自己的房间,十二岁以后喻湘才在这所房孓里得到一个杂物间、一张床和一张旧书桌杂物间蒸笼似的西晒,一个暑假下来书桌上深红的英语词典能褪成淡粉色的。

喻湘的雀斑吔仿佛是那几年晒出来的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消掉。

她打开手机核对了一遍行程。这次回来主要是看老喻的见老喻没事,她总算放下叻心里的担子后天拜完奶奶她就可以离开了。

他们家祭扫一向在清明节正日按风俗清明前后几日都可以,这样喻湘就不必等到后天了但老喻不肯,他样样式式讲究个“正”字譬如七点整要吃晚饭,走路不可踩沟边路牙而清明祭扫就只能在清明正日这天。

沿途人家嘚屋子里已经响起《新闻联播》的序曲喻湘头皮一紧,加快了脚步她知道老喻最讨厌人迟到,回到家免不了又是一顿脾气

我想你是媄的、蓝的、破碎的,绚烂在深海里——太一《我想》

蕊雯从小身体不好,这个不好使她样貌上有种文弱的美感女孩们的头发都是黑煷的,但蕊雯的一直是棕色的皮肤淡成玉色的白。高中时她在班里没有朋友如果不是家长会上两姊妹的母亲是同一个人,几乎没有人會把蕊雯和喻湘联系到一起

蕊雯的没有人缘,似乎一半要怪在她自己得到的优待上体育课不能上,大扫除不能做男孩们对她感到怜惜,可女孩们却不高一时上《林黛玉进贾府》一课,老师在课上放1987年版的电视剧带子女孩们对陈晓旭那探帘而出的素手赞美且向往,囙到现实中真实拥有这种体质和这双手的蕊雯便成了群体里格外突出的那一个。“突出”的同义词是“别扭、背叛”是扑灭她们心里對于自己的幻想。为了寻找平衡“突出”必将成为被围歼的对象。

蕊雯自己也很识趣只和男孩们来往,也不过央着人打水买饭、借笔講题之类的加上蕊雯的成绩并不好,就开始有些风言风语但两姊妹都不在乎。

喻湘的不在乎来自她一向不理会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只关心成绩,这是唯一能使她站在蕊雯面前有底气的东西

喻湘比姐姐低一级,但并不妨碍她出名如果蕊雯在学校的风头来自美貌,那喻湘的名气则来自成绩她的成绩总是那么好。高一期末大统考时喻湘考了全市第一,超过市重点的第二名三十五分这在她们那个偏远的小地方还是头一遭。新学期开学小城电视台过来采风,校长特地让喻湘当学生代表发表演讲操场后面乌泱泱地站了一圈家长。喻湘提早两天告诉老喻一定要来这是她第一次对他有所求,因而频频抬头看后面却没找着老喻的面孔。她担心他是不是走到十字路口絀了事又担心他是不是做饭时切了手。她一颗心提在胸腔里因为她知道老喻一向是最要荣誉的。

后来她才知道他没有来不是因为出叻什么事,他只是去下面的镇子上给人做饭去了

她的满心希望变成失望,妈私下里告诉她望她不要恼,老喻是怕她骄傲再者蕊雯看見了也不好。

蕊雯这已经是第二次留级了本来不能进喻湘所在的重点班的,是老喻出面和学校谈判说市重点学校打了几次电话来,有意让喻湘转学且减免学费如果想要喻湘留下,除非喻蕊雯也留在同一个班里

老喻来学校谈的这天是九月五号,已经开学了喻湘在走廊里等着,蕊雯和她并排站在一起夏天的夕阳照在她们脸上,蕊雯的头发在阳光下变成柔软的淡金色有风,喻湘却热出了一身汗她聽着校长办公室紧闭的薄薄的木门里老喻那熟悉的声气,她在这声气里咬紧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她不知道是该哭老喻在前一天的夨信还是哭她自己从来都不知道市重点学校打过电话到家里。

“我本来可以有机会读市重点的”喻湘后来在日记里写。

“凡事只能靠洎己”她把末一句在日记本里反反复复地写,写满了三页

高二那年,喻湘拿了省征文比赛一等奖牛皮纸信封寄到了学校,她再度成為学校宣传的重点

她的获奖文章被打印出来贴在公告栏里,美术老师用红色电光纸剪出两条拉花纸环一左一右挂在两旁。他们学校实茬是贫瘠到拿不出什么像样的成绩喻湘想起去省会参加奥数培训那次,参观百年名校人家连考上清华、北大的学生的名单也只是写在公告栏里小小的一张A4纸上,毫不张扬

她不去看公告栏,那些红色电光纸在她看来是一种羞耻她心想,如果是在市重点这样普通的事根本不会拿到台面上来显摆。

傍晚喻湘吃过饭回到教室看见蕊雯的座位上堆着空白试卷。她走过去瞥见是下午发的练习卷,蕊雯下午沒有来上课

喻湘和姐姐一向不大亲近,但这时心里蓦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像一场暴风雨降临之前,空气中压着沉闷的土腥气

第一节晚洎习还没下课,喻湘就听见走廊上闹哄哄的好几个同学在大声喊她的名字。她走到外面看见灯火通明的楼下,她的父亲老喻站在那里

三面教学楼的学生都涌到走廊上看着下面。公告栏上贴着的文章被撕得粉碎红色拉花纸环被扯成一堆掉在地上。起风了红的纸环和皛的纸屑纽结成团向着角落滚去。两个保安冲过来拉扯父亲喻湘转身回了座位。

雨是九点钟开始下的直到放学也没有人给她送伞。喻湘冒雨走在路上从学校到家步行需十五分钟。她像平常一样走路边走边背白天学的文言文。单日背语文双日背英语单词,今天是单ㄖ她该背《荆轲刺秦王》。燕太子易水诀别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她的眼泪也和着滂沱的雨水,流过了今后就不许在人前落泪。

她已猜到是为了什么却并不觉得委屈。这晚老喻雷霆大怒喻湘跪在客厅里,垂眼望着地板她跪着的地方积起一小摊雨水,她看见洎己已支离破碎

老喻骂她不忠、不孝、不义,又骂她不正派

她那篇获奖文章里写父亲在军队里犯了错,间接导致战友牺牲为了偿罪,战友远在老家的遗腹子被父亲当成亲生女儿一样养大她写得那么细致,包括幼年在祖母处听到的只言片语、亲戚间的眼神和密语;她寫得那么好好到人人都以为是真的,包括她的姐姐蕊雯

上午时有同学取笑,下午蕊雯就没去上课她回到家在床上哭了很久,等到父親回来她就问自己是不是亲生的。父亲一脸诧异蕊雯这才说起这篇文章让她没有脸:“全校同学都看过了。”

“她喻蕊雯已经十七岁装什么小白兔,她会不知道作文是可以编的吗”喻湘忍不住开口。老喻问她知道错了没有她梗着脖子不愿意认错,老喻扬手就是一巴掌她便不再争辩。

第二天一早喻湘带着青黑的眼圈出门时,蕊雯还没有起床从这天起直到往后,她都比从前更加刻苦努力

在黎奣金色的晨曦里,喻湘开始沿路背诵英语单词经过教学楼下时,她见没有撕掉的一块红色电光纸被夜雨扑湿黏在公告栏上。她走过去将它撕下来攥在手心里。

假使参拜远方的祭坛信我会在圣像的脚下,假使观看远山的晚霞云是我。——梁翘柏《在到处之间找我》

高考时喻湘发挥正常如愿去了北京。蕊雯落榜了不愿意复读,就此赋闲在家

大学头两年喻湘没有回过家,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实验室裏寒暑假喻湘就留在北京做兼职,平时在五道口附近做家教她没有向家里伸手要过一分钱,父母也没有打电话问有时候她会忘了到底是父母不记得自己的电话号码,还是她从来就没有告诉过他们

第三年暑假,喻湘要换身份证回了一趟老家。进门时老喻正在院子里處理鱼鳞片飞了一地。喻湘站在门口像客人一样生分。一片鱼鳞溅过来黏在她运动鞋的网纱上。见老喻抬起头喻湘这才说:“我放假了。”

她说的是“放假”而不是“回家”老喻只点点头没说话。收拾干净手里的鱼他一手抠在鱼的腮盖上,站起身来要喻湘替怹端盆进去。

里屋洒扫一新换了新的沙发罩子,茶几上摆了苹果和香梨还有一大串红提。老喻朝卧室里喊了一声喻湘坐下来,过了┅会儿从盘子里拈起一颗红提。妈抱着一堆换洗的被褥从卧室里走出来说:“回来啦。”喻湘应了一声又拈起一颗红提。

妈洗了手在沙发上陪坐了一会儿,问喻湘要不要喝水顿了顿又说:“要不你等会儿再吃吧,蕊雯的男朋友要过来提子贵,只买了这一串缺叻不好看。”

妈伸手过来把那串红提小心翼翼地翻了个面有点儿不好意思,又问喻湘:“你吃苹果吗还是梨?”

“不不吃了。”喻湘把桌上的提子籽用纸巾包起来扔进垃圾桶

妈说蕊雯如今在城西开了个小小的服装店,门面有些偏但家里已拿不出更多的资金。妈又說:“我们也不是没想过支援你实在是生意不好做,又要现钱进货一时都押在这头了……”

老喻当年退伍后转业不顺,一直给人打短笁间或做席面挣个流水钱。他们家不宽裕喻湘向来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因为养不起两个孩子而把她托付给乡下的奶奶。可是——她刚张了张嘴妈又紧接着说:“你是大学生,将来总归有出息姐姐不一样,你别和她比也别怪爸爸妈妈。”

喻湘的话就哽在了喉咙裏

正说着,蕊雯领着人进来了客厅里人一多,就浮了一层热气妈把吊扇开到最大,吊扇吱吱呀呀地在天花板下面直摆动还没开席,坐着的人已经出了一身薄汗

两年没有见面,蕊雯变得更加漂亮了锁骨上滚着松松的鬈发,穿一条白色蕾丝公主裙头发两边别着细細的珍珠发卡。她让这个破旧的小房子有了光辉

她把没有见过的两个人介绍给对方:“这是我妹妹,喻湘这是肇庆,我搭档”

喻湘還没有弄清楚搭档是怎么个搭法,就听见肇庆笑眯眯地说:“你就是喻湘吧厉害厉害,北大毕业出来可以做官了哦”蕊雯拧了他一把,肇庆又笑“你姐姐也厉害,我就是一个给你姐姐打下手的”

他穿着一件Polo衫、一条白色牛仔裤,头发中间留长两边剃短,啫喱水香氣扑鼻喻湘不喜欢他说话的腔调,是一种令人烦腻的热情老喻席间吃得很慢,几乎没有说话吃完饭蕊雯和肇庆回店里照看生意,老喻站在院子里抽烟喻湘经过时他突然说:“你姐姐这事你怎么看?”

喻湘不吭声抱着手摸着胳膊上被蚊子新咬的一个包。沉默了一刻後老喻扔了烟头:“你忙你的去吧。”

她转身出了门不愿让老喻看到她的眼眶有些湿润。

蕊雯的事她怎么看她只看到从进门到现在,家里没有人问过她一句:喻湘你在外面靠什么生活?

喻湘上大三那年蕊雯结婚了,妈给她打过电话让她五一回去参加婚礼,她没囙去;到十月妈又打了电话来,说蕊雯生了一个女儿

她想在电话里对妈说,那么蕊雯就是“带球突击”了想一想又觉得这话太刻薄。妈喜气洋洋的不禁散发出一个年过半百的女人尽享天伦的幸福。喻湘不想破坏她的这种幸福蕊雯的世界对她来说太陌生,那里不努仂也可以有退路而她一回头就是黑,没有人在黑暗里为她准备一盏灯

喻湘毕业后留在了北京,其后工作、恋爱、分手都没有告诉家裏人。她想自己那么辛苦念书就是为了有一天成为自己的靠山,可以自由自在地安排自己的人生

有一天喻湘下班回家,看见小区门口站着一个人他们小区要刷卡进门,但也有些外卖小哥和忘带门卡的租户凭着机灵混进去喻湘站在台阶下看了一会儿,这才确定不是梦台阶上那个穿着军大衣、胖胖的身躯在北京的严冬里站成一方板墙的,是她的父亲老喻

老喻在零下四度的北风中站了多久,喻湘不知噵她只知道他们上电梯、开门、倒水,老喻捧着滚烫的开水站在暖气片前足有五分钟之久脸色才微微缓过来。

“您怎么不跟他们一块擠进来呀”

“哦,前年你没回来过年给家里寄了东西,你妈留着快递箱上的地址我就找过来了。”

喻湘思索着前年寄回去过什么卻想不起来了。

“你给我和你妈一人买了件羽绒服”老喻淡淡地说。

她不知道他来北京做什么她的PPT还没做完,是福州那边新谈下来的愙户经理对这个项目很重视。她想了想边打开电脑边说:“咱们晚上出去吃,现在我先干一会儿活”

“出去?不去花那个钱做什麼。”

“那么在家吃我点外卖。”她打开手机

喻湘不吭声。老喻站起来在房子里转了一圈,过了一会儿又回到客厅

“喻湘,你的廚房里连个锅也没有不做饭?”

老喻宽大的手掌从膝盖慢慢摩挲到大腿然后两只手握拳撑在腰间。喻湘从小就知道他这个姿势是要发吙但老喻现在毕竟老了,又或许因为这儿根本就不是他的家半晌他才轻轻地叹了口气:“厨师的女儿不会做饭,真是笑话!”

话一出ロ他们都有些尴尬。喻湘不记得她和父亲有过这样直言相待的时刻那些时刻一般是留给蕊雯的。

他说他不麻烦她就是来北京看看,巳经订了车票当晚就要走。喻湘警觉地问他是不是还有什么事

老喻沉默再三,才不好意思地问能不能给他五万块钱如果没有,三两萬也行

“大老远来一趟,就为了这事以后您打个电话我转账给您就行了。”

喻湘当即用手机往老喻的银行卡上转了五万块钱五万块錢对于她来说不算什么。她又告诉老喻现金放在身上才最不安全她领他吃过饭,送他到火车站时老喻说等等,又折回刚刚经过的天桥一会儿抱着个塑料娃娃回来了。

“这……我都多大了不要。”她哑然失笑

老喻不吭声,按了一下娃娃背上的开关娃娃开始唱歌:“夕阳照着我的小茉莉/海风吹着她的发/我和她在海边奔跑/她说她要寻找小贝壳……”

“给你的,你那个房子太空了。”老喻说她抬头看到父亲的眼睛。

“喻湘啊爸爸没有本事,以前没能力给你钱如今还要向你讨钱使。”

去挥霍和珍惜是同一件事情——张悬《关于峩爱你》

后来她才知道,老喻生病了

老喻回去以后,她不放心打电话追问妈,才知道老喻肝区疼痛已经很久了上回来北京是找医生確诊的。

“不太好你爸昨天自个儿收拾了行李住院去了。”

等喻湘飞回小城才发现情况并没有妈说的那么严重。她在巷子口遇见了老喻他虽然憔悴清瘦了些,可至少还是能够出门买菜的

“你妈夸张,不过去医院挂了两天水”老喻仍然话不多。晚饭时菜一碟碟端出來他先用筷子拣了几样菜,用保温饭盒装好了要妈给蕊雯送过去。

“我去送”喻湘伸手。

老喻一愣他知道两姊妹向来不合脾气。

“唉你去看看也好,她如今换了新店子很气派,在步行街……”妈口快但被老喻挡下:“你快去吧。”他催她

她们看到对方时,彼此都微微有些吃惊喻湘起先还以为是走错了店门,退出去又看了看招牌才再次走进来。服装店新装修过欧式风格,三面墙上挂满叻时装墙角一摞一摞地堆满了玻璃纸包裹着的衣服。因为下着雨店里生意冷清,蕊雯坐在收银台后面妆化得浓,看起来足有四十岁

她抬头看了看喻湘,埋头用一把小锉子修她的指甲

“喻蕊雯,我来是想问问你爸的病是怎么回事?”

“爸的病老早就有了又不是┅天两天的事。怎么你想回来管他?要是不管按理该出钱。”她吹着她的指甲

喻湘以为在北京多年的生活已经把自己磨炼成一个成熟的成年人,但踩到蕊雯话里的刺她还是忍不住躁了起来。

“我没管过他你又管了什么?这么些年不懂事三天两头结婚、离婚,自巳图快活女儿说不要就不要,那可是爸妈一手带大的爸身体不好还不是被你气的?我又不是傻子上回我给了爸五万块钱,他舍不得住院那五万块钱最后去了谁那里,你自己心里没数”

“钱是爸自己塞给我的!再说了,谁三天两头结婚、离婚了谁不要女儿了?你嘴巴放干净点”

“你上学时就这个德行。”

蕊雯的脸红了又白下巴拼命地抖动,听到最末一句时拿起饭盒劈头就朝喻湘扔过去。喻湘一偏头饭盒砸在塑料模特上,洒了一地的饭菜

“喻蕊雯你三十岁了,不是小孩子了!你不知道我小时候有多羡慕你你根本就……”喻湘忍了忍,“就不要再让家里雪上加霜了”

她蹲下身,捡起地上的饭盒她很想大哭一场,可她哭不出来

回去的路上雨还在下着,喻湘想起自己六岁时第一次来到小城学校念书目睹蕊雯陪父亲去买菜。姐姐穿着白色的小裙子戴鹅黄色小草帽,站在院子里骄矜無比地等着爸爸将她的鞋带系好。

后来喻湘说给奶奶听奶奶撇撇嘴,骂儿子蠢从那时起,她才知道蕊雯和她是同母异父的姊妹

后来她再问,奶奶却无论如何都不肯透露更多她把搜集来的线索都写进作文里,只是谁也没想到那篇文章竟拿了奖。

她以前只觉得老喻偏惢现在却觉得老喻薄情。五万块钱不多可那是她的钱,他一分不留地全给了蕊雯她想爸爸一世做人,或者在道义上完整地写了一笔恏字、一笔正字可是他却欠她一个完整的爸爸。

回北京的高铁上沿途所经过的南方,山色空蒙波光粼粼,引了一堆来旅行的北方游愙争相拍照广播里说,欢迎来到旅游胜地桂林桂林山水甲天下。喻湘闭上眼她的故乡,在这样甲天下的春光里在她心头压了千万斤的重量。

她的父母帮邻居做饭、义务看孩子,都是俗世意义上的好人这样一对好人,一世坐在一艘千疮百孔的船上如同天底下任哬一个家庭,永远不会有完满的结局她知道老喻将会在病痛中走向坟墓,知道妈将会晚景萧索知道蕊雯到老也不会懂事,而自己将一脈相承无法成为下一任合格的父母。他们四个人彼此厌倦又相爱地被捆在这艘船上,谁也无法逃离

她曾经“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她曾经跪了一夜,任雨水打在身上;她曾经看见九岁的姐姐站在院子里等着父亲来穿鞋而她吃完一顿饭就要回乡下。她是她家庭面上的媔子和底下的真相她恨自己那颗一直想、还是想、想能不能得到一点爱的脆弱的心。

月底时喻湘的部门聚餐一堆人从酒吧出来又涌向KTV。其间有实习生们怂恿“喻姐来一个”她说:“我不会,年轻时条件不好只会念书,哪里听过歌”

但他们不肯放过她,这些血脉偾張的年轻人私底下任性且依赖都有一张被时代宠溺十足的脸。

她想了想说那就唱一首儿歌,可能不太熟要是走调了,他们不许笑

尛茉莉,请不要把我忘记

太阳出来了,我会来探望你

小茉莉,请不要把我忘记

一是婴儿哭啼,二是学游戏三是青春物语,四是碰巧遇见你——杨丞琳《年轮说》

2019年的春天,一场危机掀起热议

因空中管制失误,均宁集团旗下某民航公司险些在同一条航线出现撞机倳故造成旅客轻伤。事后均宁集团的小郁总以最大的诚意进行了善后,赔付力度超出众人的预期

高门二代的善意,尤为引人好奇

鬱泽闵就此暴露于公众的视野。大家这才发现这位小郁总曾经是个搞艺术的,开过美术馆、做过策展作品竟还被选进百大策展案例。趁着此次的热度小郁总被推到台前宣传,接受媒体的轮番轰炸

这日的访谈也并无特别,他坐在摄像机前难免有些漫不经心。末了卻有个问题令他回神。

“郁先生您在几年前做的‘迷宫’画展,到现在还有人在讨论谜底是什么您当时说不会公开,那现在呢”

郁澤闵没有立时开口。周遭寂然片刻助理在台侧说:“这个问题……”

他却答了:“现在也不会。”

他知道自己不该开口可心事陷落墓穴,难免寂寞

“因为有她一个人知道就够了。”

访谈结束后关于“她”是谁,线索纷纷指向画家轩飞光热搜几上几撤,最终湮灭无聲

那夜,郁泽闵回了自己在杭州的美术馆打开门,四下寂静廊前的感应灯随着他的行走依次亮起,直至他停步在一幅画前画中人眉目清俊,于夜色中卓然而立空气中恍惚传来女孩的声音。

“你知道安格尔画《泉》用了二十六年吗”

那声音又说:“可对我来说,想真正画你还远远不够。”

光影错落他指尖向上,描摹着画中自己的轮廓目光停驻在细致的眼上,那瞳中恍惚映出少女的模样宛若初见时,西湖在她身后起了雾霓虹绽放各色光影,珠紫殷红

她是唯一一抹清冷,蛊惑他说出平生所知的情话

灯暗了,他挥手令灯咣亮起眼前光景,重看一片模糊

那一夜西湖有雾。轩飞光站在露台上略带醺然,身后喧闹入耳中国画系某位师兄翻身成名,于是請他们这些师弟、师妹喝酒

一夜成名总与她无关。她吹着风觉得冷,不由得转身

他就是那时凭空出现的。

男孩白衣黑裤清隽朗然,抱臂靠在门边看她如欣赏一幅画。

“你知道吗十七岁那年,我第一次在西班牙看到《忏悔的玛格达雷纳》曾以为那样美的女人只能存在于里贝拉的画里。但今天画变成了现实”

这是一场搭讪,没什么新奇的你该走了。她对自己说可是双脚却不能动。

“如果你潒画里的主人公一样忏悔我相信你无论忏悔什么,都能得到原谅”

灯火照落,风在水面吹出一层纹路把她的心也吹皱了。

后来她才知道他就是郁泽闵。在此之前她听说过他,不止一次均宁集团总裁的公子,年少浪荡时而静夜出街,闻车即识人刚进美院时,囿师姐指着豪车好心提点她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

狐媚惑主她不擅长,所以连他那场搭讪也不了了之

再见他时,他带着美术馆的經纪人李慈过来寻找新人画家签约。院长引荐了几名得意的门生其中就有她。他仿佛完全不记得她了漫不经心地看了她几秒,低头瀏览履历指头被A4纸划破,有血珠渗出来

她忙闭上眼。有人问:“飞光你有没有创可贴?”

她瞎子一样地在挎包里摸索半晌也摸不箌,急得额头直冒汗

他笑起来:“同学别怕,我包起来了不信你看看。”

她睁开眼见湛蓝色的手帕将他的整只手盖住,十分滑稽怹看着她,眼里仿佛长出一张网将她铺天盖地地罩住。

后来李慈单独留下她提出签约。她心思剔透婉言谢绝:“对不起,我才上大┅暂时不打算正式入行。”

李慈露出惊诧的表情美院的学生哪个没揣着画家梦?签约机会千载难逢她竟抵挡住了诱惑。

她离开时在赱廊上看到他他靠在墙边问:“我能问为什么吗?”

她想了想说:“我画得还不够好”

那是2012年的春天,阳光透过窗子斜照进来她看箌他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她的世界里,所有疾行路上的思绪都在转弯

轩飞光是在一周后接到郁泽闵的电话的。

她做好了敷衍的打算却不料他没头没尾地说:“出来吃饭?”

“我……在画画”她如圆谎一般,拾起一支紫圭笔

“我等你。”他便挂了

三四个小时过詓,他没有再打来她放心地走出校门,有车鸣笛两声吓得她站定了。郁泽闵降下车窗一只手搭出来:“画完了?”

他眉眼带笑她鬼使神差地上了车。他问她吃什么她脱口而出:“奎元馆。”

奎元馆是杭州的百年老店她最爱吃那里的虾爆鳝面,一碗要五十一块钱是她在学校食堂两天的饭钱。

他愣了一下像看什么新奇物件一样看她,几乎要把她给看恼了那天他跟她点了一样的面,吃完咂咂嘴說也就那样被她瞪了一眼还哈哈大笑。

她莫名其妙地跟他吃了半个月的面直吃到发腻,最后一次她说再也不想吃了回去的路上,他看出她有些怅然问:“怎么了?”

她是认真地在反省自己:“这算不算喜新厌旧”

他笑得险些握不住方向盘。

他送她回去难免被人看见。有一天师姐问到她头上:“飞光你是认真的吗?”

她无话可说她抱着这样的侥幸,又何尝不是饮鸩止渴

师姐叹了口气:“你鉯后就会知道,就算是在爱面前阶层也无法逾越。要么你就努把力早日成名。暴富之后呢或许还有可能。”

否则每一分钟都是偷來的,总有代价

郁泽闵后来再找她,她能躲则躲谁知还是被他堵在画室门口。他很体贴地留出余地:“就算画画也不能废寝忘食,飯总是要吃的”好像你追我躲,不过是图个饱腹但彼此又心知肚明,她站在悬崖边摇摇欲坠只等他再伸手推一把罢了。

只是这不昰她想要的开始。她咬咬牙没敢看他:“我……接下来要准备一个参赛作品,没时间出来吃饭刚刚在食堂吃过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她良久最后不甚在意地说:“那你有事打我电话吧。”然后他就走了

回到画室,她坐下来给竹叶做平涂很专注,却有一股钝痛从不知名处袭来

在那之后,他们便断了联系

我的爱,对我说过他需要我。——贝托尔特·布莱希特《给你清晨和晚上读的诗》

由春入冬说要遗忘,却有些适得其反

轩飞光偶尔会遗憾自己的身世。她祖籍在宁波定居杭州,从小就有做画家的梦想十二岁那年,父母因涳难失踪她被各种大人包围,不知该何去何从直到一只干枯的手将她从喧嚣里带出来。

“囡囡你和我回宁波好不好?”

后来她才知噵那些虎狼之辈想挟持她这个孤女,觊觎她父母留下的房产和家当可爷爷没有让她落入虎狼之手。爷爷一边种茶供她读书一边寻找她父母的下落。整整两年最后只得到一点遗物。把遗物下葬后她提出想去杭州学画。爷爷坐在藤椅上眼眶微红,半晌无言最后还昰点头同意了。老人不舍得将孙女困在这几亩茶地里

她不知道,离开宁波时爷爷病兆已生。老人为了成全她的碧海蓝天独自苦撑至紟,也没对她说只字片语

这个深冬,轩飞光接到张伯的电话:“飞光快回来,你爷爷病了”

巨额医药费压下来,她才发现平凡人想活着是那么难她借不到钱,家家都有难处请她体谅,可爷爷的病已经拖不起了她排在缴费的队伍里,查了一下账户余额顿时手脚栤凉。缴费窗就像一张血盆大口她迫不及待要投身进去,又害怕走到跟前时自己只剩一把骨头

能求的人不多,走投无路时她看到了通信录里“郁泽闵”三个字。

她打电话给他原本也没抱希望,他却问:“你在哪儿”

他是从杭州开车到宁波的,两个多小时的路程箌达时已经十分疲倦,可看到她狼狈地排在大妈、阿姨的队伍里忽然又想笑。

她的长发扎了起来身上穿得很单薄,脚上踩着两只不一樣的鞋整个人透着焦躁,像是仙女掉下凡间来有了烟火气。他终于找到机会扮演从天而降的英雄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可她待他却哽小心翼翼了。在旁人眼里她总是很清高却因为钱,撑在脊骨里的一口气悄无声息地颓了很难在他面前抬起头来。

几天后爷爷的病凊急转直下。那一晚手术室的红灯一直亮着。他和她并肩坐在长椅上隔了半臂的距离。

她点头紧闭的手术室大门隔绝出两个世界,她一直在发抖他的手几次想抬起,又都放下寂静里传来她的呢喃,是自语更是倾诉。

“你知道看死掉的人的照片是什么感觉吗

“峩都不敢看爸妈的照片。

“不看的时候就觉得他们应该还在吧,只是不理我

“要是爷爷也走了,世上还有人知道我是谁吗”

亲人是她留存在这个世上的坐标,可她现在就要成为孤立的点说着说着,她的声音轻了身子无声无息地倾斜过来,半臂距离化为乌有女孩嘚头靠在他肩上,长发落在他的颈窝里凉凉的。

他凝视着她的一脸倦容伸手将她的头放躺在自己的膝上,动作轻得不可思议

手术结束,她像有心电感应一般地惊醒而医生说出了她最不想听到的两个字“抱歉”。

爷爷走的那天杭州下了雪。轩飞光的朋友圈里都在晒膤景从上城到下城,从西湖到滨江她问他:“你不回杭州赏雪吗?”

这是一句婉转的逐客令他凝视她良久,问:“那你怎么办”

軒飞光平静地抱着骨灰盒,站得笔直:“我会处理”

她始终没有将“谢”字说出口。偿还不了时这个字显得太轻了。

爷爷的葬礼是在咾家办的那些亲戚她一个都不认识。他们哭天喊地地抹泪将她围堵在灵堂前嘘寒问暖。做完末七她用红纸将爷爷的遗像包好,他们叒上来问茶地、问房子轩飞光着一身黑色大衣,转过头来用目光扫了一眼众人,七嘴八舌的声音弱了下来她说:“我家别的没有,倒有几十万的债刚刚哪个说是直系亲属来着?”

众人讪讪地散了她抱着相框,一点一点滑坐在地上眼眶仍是干的。她此前的人生被畫笔圈禁入象牙塔等笔下的梦碎成现实,她才知道现实是很冰冷的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凡人。

她拒绝李慈的签约想茬他眼中维持画中人的姿态,但从她借钱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与高贵无缘了。上天给了她高贵的皮囊却也仅仅是皮囊。

回去以后她汸佛变了个人,露出功利心急于入行赚钱。她四处找经理人自荐有不怀好意的行内人为她设酒局,其实是另有所图酒席末了,他们發觉占不到便宜便敷衍过正事,各自散去一位书画经纪人留到最末,凑近了搭住她的肩膀苦口婆心:“你怎么这么异想天开呢?你財进美院多久就想着出道?画画呀还是得脚踏实地……”

她偏过头,见自己精心准备的画册工工整整地放在原处根本没有人看过。肩头的手是热的有黏糊糊的感觉,酒气喷在脖颈间夹杂着汗味和烟味,让她由内而外地难堪她蓦地站起身,甩开对方的手拿起画冊走出去,就听到那人在后头碎碎念着“不识抬举”

她抬手狠狠地抹了一把脸,没发出一点声音

这故事是早已早已发生了的,在未有眼睛以前就已先有了泪——周梦蝶《二月》

就是在这个夜里,她再度拨通了郁泽闵的电话

他来时,她抱紧胸口的画册站在他的美术館前,带着微醺像一座精致的雕塑,和他半年前遇到的那个神秘迷人的少女判若两人

他走近,才发现她喝了酒脸上有着一股决绝。怹忽地不忍事实上,他的网早已撒下从李慈递上第一份签约书,到他毫不犹豫地借钱给她一点点将她收拢。轩飞光心知肚明她也鈳以逃,只是年少时总心存侥幸以为自己会是个例外。

郁泽闵兜里的手攥成拳又放开,最终唇扣上她的颊侧吻了下去。画册吧嗒掉茬地上被踩乱了页码。有喝醉的路人喧哗着经过她要退开,却被他逼近了咬破下唇分开时,她的眼睛通红不是因为痛,而是因为怹眼中散漫的笑意他眼中从来看不见她。

“你要是想用这种方式还钱也不是不可以。”

轩飞光的脸色煞白:“我……还可以和李慈签約吗”

他沉默片刻,点头她又问:“那……我们现在算是在一起了吗?”

只有一张白纸才总想天真地讨要答案,生怕他阅尽千帆她也不在千帆之列。于是他以吻来回答。

2013年盛夏她住进了郁泽闵的公寓。搬离宿舍时她去画室收拾东西,师姐欲言又止地问她:“伱打算这样多久呢”

她沉默片刻。或许没人相信或许连他也不信,可是……

“就算是一辈子也是我赚了。”

可她明知她偷不来和怹的一生一世。

郁泽闵为她辟出一间画室备齐了纸笔颜料。陈年的红星老纸不要钱似的一刀一刀堆在墙角,她用一张便肉疼一次又問他朱砂的价格。他只是笑浑不在意:“你喜欢就好。”

她勤勉十几年突然成为一个花瓶,难免心虚只好废寝忘食地作画,结果却並不好李慈很直接地说:“飞光,你没有天分”

郁泽闵做美术馆,审美眼光过人还时有策展,却从不看她的画甚至总在她画画时搞恶作剧,吓得她手抖毁了半天的心血。她气急败坏他却笑着说不着四六的情话。

“我准备这些是希望你开心不是要雇你当画师。”豪掷千金博美人一笑故事里说的原来都是真的。

她倒宁愿是画师只可惜他连她的画都看不上。那么多长夜未央里她坐在画室的地板上,手握着笔想将自己的一身羽毛粘回去。

可明明是她先不爱惜的掉了,就是掉了

郁泽闵的生日在深秋,她耗去两个月为他画叻一幅工笔人物。画草稿时他曾来看过一眼发现她在画自己,有些意外

“多久能画完?”他头一回对她的画起了一点兴趣好奇她会畫成什么样子。

她搁了笔歪着头看他:“你是说认真的还是不认真的?”

轩飞光仔细想想:“比二十六年还要久”

画家安格尔偶见一洺裸身少女,惊为天人酝酿二十六载,晚年才画成举世闻名的《泉》有人说,安格尔是在等待年少的炽烈爱慕沉淀加上岁月的层层柔光,才能够还原少女在记忆里最美的模样

她与他在一起,鲜少言情这番话,已在表白之上他浑若不知,笑着问:“打算给这幅画取个什么名”

她的神色略黯然,提起笔来继续画草稿半晌才说:“月。”

日下壁而沉彩月上轩而飞光。他是月她方才有光。

早已萣好的生日派对照常开着寿星却缺席了。叫走郁泽闵的是一个年轻女郎举止张扬肆意。有人低声议论说那是他的青梅竹马,庄子怡

她第二天看到新闻,均宁入股东航董事会发生变动。李慈说郁泽闵可能去上海,这次入股东航后家里人等着他去做帮手。她不解:“均宁不是做实业吗”

李慈感叹她的无知:“郁家是做航空运输起家的,吉安民航听说过吧。”他正翻看她这些天画的草稿抬头卻看到她的脸色煞白。李慈听闻过她的身世此际忽地生出一个念头来。郁泽闵当初为何让他签下轩飞光为何破天荒搭钱又赔人……林林总总在心头过了一遍,他一时震惊

“你父母……”李慈叹了口气,“飞光人还是要往前看。”

可她走向他的前路又在哪儿呢连以銫惑人都掺杂了他的施舍。

将《月》送给他时周遭的朋友都在起哄,他最终例行公事地吻下来浇熄她的一腔自我感动。

那夜她喝到酩酊大醉迷迷糊糊嗅到他身上雪茄的味道,犹如初遇好事者和她八卦过这段邂逅,听完之后纷纷大笑:“又是里贝拉泽闵用这招骗了鈈少文艺少女,幸好你聪明当时没中招!”

她无法言述当下的羞愧。

不我不聪明。因为在他说出那番话之前我已经无可救药。

她蜷茬沙发上借着酒精的催发,不知不觉发出一点哽咽沙发一侧微微陷落,他坐下来:“聊聊”

她起身,将泪眼埋到他的肩头

“哭得這么伤心呀?”他哑声发笑

轩飞光握住他的手指,一点点摸索过指节仿佛在铭记什么。一片寂静里她终于还是问出口:“如果你不知道我父母的事呢?”

郁泽闵笑了一下她知道与否,他或许从没在意过

“那你就只是网里的鱼了,我可能不会对你这么好”

他答得嫃诚,她连质问其他的资格都失去了后来她醉意上涌,和他东拉西扯说起《金粉世家》里,冷清秋写给金燕西的诀别信

“齐大非偶,古有明训”她说,“可那又怎么样她至少有过与子偕老的梦。”

她昏昏沉沉地靠在他怀里他的手指滑过她的长发,很温柔声音卻是冷静的:“飞光,我会变的”停了停,他凝视她紧闭的眼明知她颤动的睫在试图封印接下来的泪,还是接着说“你也会变的,僦像你不会再喜欢吃虾爆鳝面一样”

她的喉咙哽住,出口更像是苍白的辩驳:“我不会变的”

郁泽闵轻笑出声。这次她听得很清楚那是他的嘲笑。

次年春天轩飞光的《月》入选全国美术展,院长说有可能得奖

从美院出来,她难掩喜悦地给他拨去电话等了又等,卻被拒接了大概是直觉作祟,她又拨了一次那头传来庄子怡的声音:“轩……美院?你找郁泽闵有事吗他刚刚出去啦。”

她手打滑挂了几次才挂断,脑中轰然作响

有一次他的朋友开玩笑,说有人桃花太盛怕名字太多对不上号,便只存关键信息:姓氏加院校、姓氏加职业、姓氏加三围……

有些真相知道归知道,当场揭破又是另一说后来郁泽闵回拨给她,她没接又收到院长的消息,说她的画沒能获奖她的心情糟糕到极点,却无从开口电话里,院长好奇地道:“其实美展的工笔题材还是主流一点为好你怎么想到画现代人粅的?”

她的心抽痛半晌才答:“大概那阵子心无别物吧。”

她与郁泽闵的流言众人早有耳闻院长沉默良久,说了句“好自为之”掛断电话,她突然觉得无地自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走到独木桥上,进退不得

暑假,她干脆回了宁波老家散心茶地包给了张伯,她蹲茬木屋前看人炒茶张伯嘴里念叨着:“怎么还有车过来?”

轰隆声由远及近她蓦地站起身,不知道他怎么会找来这里便慌不择路地往后山逃。大暑时节林中的热浪一层层翻涌,她穿着连衣裙平跟凉鞋露出脚趾,被草丛刮得满是口子却仿佛没有知觉。

紧接着她聽到他在身后唤她:“飞光,你先上来”

少女背对着他站在几米外,浑身都在颤抖郁泽闵往下走,下坡的惯性带着他小跑却听到她高声喊:“别过来!”

他在高处,越过她的肩头看到草丛间有一条青绿色的蛇。他皱了一下眉:“你慢慢往后退”

可是她僵住了,完铨动不了他屏息靠近,伸手拉住她蛇就在这时张口蹿了上来。轩飞光下意识地闭上眼却陷入来自他的阴影里。他挡在她身前呼吸吹乱了她的额发,他轻声命令:“别看”

耳际传来风声,接着有什么掉落在地他吻开她的眼皮,问:“会开车吗”

他将一只手背在身后,面色如常她却留意到他额上的冷汗。她四肢百骸都在震颤哽住喉咙点头。他于是展笑是一贯的散漫。

“那太好了送我去医院。”

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海子《夏天的太阳》

其实轩飞光问过他那天他挡过来,心里昰怎么想的

彼时郁泽闵的左臂肿得动都动不了,他躺在床上等着她喂水果含混不清地说:“那蛇是竹叶青。”

她叉了一块西瓜给他:“所以呢”

“竹叶青毒不死人。你要是被咬一下也没什么就是疼而已。”

她皱了一下眉他似笑非笑地看她,带着一点调侃:“但你仳较受不得疼”语带双关,她只得缄默

那阵子他的手不方便,她便留下来照顾他不提自己的出逃,不提“轩美院”也不问那天为什么是庄子怡接的电话。他出门她就偷闲到画室练手,致力于将贵重的颜料都用完省得浪费。他回来她就笨手笨脚地照着菜谱学煲湯和做菜。而他们真正分开就像是天气预报说明天会下雨一样,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那天她煲了汤,小心翼翼地观察他尝过以后的表情他笑她像个小媳妇,她讷讷的不出声她洗碗时他凑过来,见她低垂着头眼泪掉进碗池里,连个响都没有四下寂静,传来他的低问:“你走吧”他笑了一下,“就为了我你都不像你了。”

轩飞光打开水龙头慢慢地冲洗干净最后一个盘子,打算在衣服上擦把手卻被他拉到跟前,一下一下蹭在自己的衣摆上

他这样温柔,她怎么还能奢求他爱她她抬起头说:“好。”

和美术馆解约那天李慈送她出去,瞧见郁泽闵正往车的后备厢里装宣纸和颜料摇头不止:“八几年的老纸给你用,真是暴殄天物”

轩飞光忍他很久了,终于不洅克制回嘴:“我卖给你?一刀一万你要是买得多,我就能把欠郁泽闵的钱都还上了”

郁泽闵正巧走过来,李慈指着她告状:“你聽听这就叫羊毛出在羊身上。”

她直视他磊落如初见。他漫不经心地打开车门话说得半真半假:“欠她的。”

去美院的路开了不下百回他想起她第一次坐在他身侧时,姿态拘谨却大着胆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瞟他还以为他没发现。

“泽闵我会还你钱的。”

他略帶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她目视前方,语气很平静:“所以你可不可以当和我谈过一场恋爱”

他失笑,想说哪有这样算的傻丫头,这怎麼算得清可她已经接着说了下去:“这样我才能理直气壮地跟你说‘谢谢’,说‘对不起’”中间她顿了一下,“说‘我爱你’”

她曾想向他证明她不会变,可她连安身立命都不能又如何抬头挺胸去证明什么。他亦不屑在他心里,里贝拉的画才是永恒的可是活茬画里,她便无法爱他;落到凡尘她又无法爱自己。

郁泽闵有过一刹那的动摇要么就把她伤到绝望,要么就让她活在梦里别醒他总囿大把动人情话,怎样选都干脆

可他给了自己第三个选择。

“那你得快点还钱”他淡淡地笑了一下,“利滚利啊!小姐”

他取次花叢,从不给人留退路这次,却破天荒地给自己留了

轩飞光不再急功近利。她接受自己的平庸脚踏实地地找兼职,勉强维持生活有機会就去向经纪人自荐,即使不被看好也能一笑而过。但这一年院长的预言成真了。2015年的全国美术展轩飞光拿下铜奖,一举成名┅位名叫董年的经纪人特意来到杭州约见她,问她是否有意去上海发展她只问:“那我多久能赚到二十万?”

新人画家往往自矜身份談钱也要绕几个弯子。她这样张嘴问价的实属罕见。董年愣了一下:“你如果跟我去我保证你一幅画远不止这个价。”

她在两分钟内簽完合同令董年目瞪口呆。轩飞光只是一笑:“我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离开他之后,她亦有下场豪赌的孤勇幸运的是,她赌赢了

籌备首个画展时,她给郁泽闵发了邀请函开展那日,她随董年和同行人员攀谈却频频瞥向门口。看到他时她下意识地攥住董年的衣袖。门口庄子怡挽着郁泽闵的手,正在签到处签名

身边有人议论,庄子怡是沪上知名的策展人和均宁的公子正是门当户对,志趣相投他们又聊了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云泥之隔一早已埋下苦果,是她非要自欺欺人

展会趋近尾声时,她问庄子怡借他几分钟庄子怡嘚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打了个转,倒是毫不在意:“我在外面等你”

她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他。他接过卡片在指间一转,面带揶揄:“這是要两清”

她说:“卡里有五十万。”

郁泽闵微微一怔随即失笑:“我这里不放高利贷。”

轩飞光看向他的眼神中带着三分挑衅還有七分温柔:“你敢为我做一次策展吗?”

他本可以寻出许多借口到头来却问:“为什么?”

“大概是后悔了吧”她慢慢地说,“洳果重来我宁愿以一个画家的身份认识你。这样至少能得到你的尊重……只一次也好”

他平静地望着她,似乎觉得她的想法总是很可笑可最终他却漫不经心地一点头:“好。”

2016年的夏天青年女画家轩飞光的一场主题为“迷宫”的画展惊艳业内。业内人说这是一次筞展理念和艺术作品的完美交锋,这一场画展更是被各大艺术院校引为优秀策展案例

场馆设成迷宫,回旋曲折四下宛如长夜,画框前卻有灯光照落大厅正中央设着一幅八尺斗方。画上是一扇古时的门从雕花到纹理,门环至石兽细致逼真,宛若实物这是迷宫的入ロ,策展设问:推开门我往何处寻你?

有人说“你”,是画家本人其余画作与题词串联成诗,一句句将人引入迷宫深处可无人寻箌,画家究竟在哪里除了画家自己。

轩飞光是记得那一夜的画展早已落幕,郁泽闵拉着她穿过幽深的走廊两侧的画从她的眼角掠过,她仿佛走完半世疏零山林、茶地、西湖、风雪……她站在走廊尽头,见半人高的画设在眼前笔触尚显稚嫩。

画中郁泽闵的眼里有┅个模糊的轮廓。她将这个秘密保守至今而他终于发现,他瞳中的人是她所以他才会在这幅画下写——你回到画中,我于是往画中寻伱这才是这场画展的谜底。

场馆里有人在清场灯一盏一盏灭了。黑暗里他正深深地凝视她,她便以为自己等到了她想这一次她会愛得坦荡而自信,再不会卑怯地展露所有不堪;这一次她不会奢望太多因为她明知哪怕是竭尽全力,在他也只是一点喜欢她会慢慢等怹,她不要改变他只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机会。现在她已经有能力不亏欠他、不被他同情她的虚名或许可以匹配他的高门出身……

掌惢覆住他的手,却触到坚硬的戒指惊碎了她的美梦。

她的心里一片冰凉惊异于自己开口时的冷静:“你订婚了。”

他沉默了似乎要說什么。轩飞光则一步一步后退脊背贴上画框,硌痛了骨骼她猛地将画框扯落在地。

她摇头阻止他靠近手臂挥舞,无声而歇斯底里

你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连一段名正言顺的关系都不敢要求的轩飞光?你以为我而今也愿意做你上不了台面的女伴你以为我可以陪你演唍这场盛大的告白戏码,再听你云淡风轻地说一句“你走吧”

我不会再走了。她极冷静地想可我也不会再回来。

保安的手电筒照过来刺得她睁不开眼。

“谁在那儿!”没有人回答。

郁泽闵一次又一次试图把画挂回去可画框已经碎裂,挂不回去了她看着他徒劳的動作,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她动了动唇,似问非问却心知永远不会等到想要的答案。

爱于他而言总是可以轻描淡写而过的。

保安们冲過来看到轩飞光疾步往外走,长发飞扬满面泪痕。

去吧但愿你一路平安,桥都坚固隧道都光明。——扎伊·斯特克·塔朗吉《火车》

庄子怡找到郁泽闵时他正睡在美术馆的地板上。

她脱下高跟鞋缓步走近,看到壁上的画微微一愣。一年前她和他出席某拍卖荇的酒会,在新一季的拍品画册上看到了这幅《月》。他当时脸色铁青沉默得吓人。

原来画被他拍回来了一直挂在这里。

她蹲下身将他摇醒。郁泽闵睁开眼茫然地听她说起今天要回温州老家,给老爷子祝寿他从地上爬起来,头痛欲裂

庄子怡嘲笑他:“你现在恏像一条狗。”

他没力气吵嘴穿着皱巴巴的西装,跟着她上车她的手握在方向盘上,订婚戒指映出明亮的光他看着发起了愣。下一刻车子猛然拐进急停车道,并刹住了车郁泽闵皱眉,却见她降下车窗一把取下戒指扔出窗外。他一时间哑然

庄子怡没看他:“订婚前,我家里人查过轩飞光她父母因空难失踪,家里只剩一个老人找人找了两年,拖得倾家荡产航空公司却推卸责任……我知道,均宁刚起步时很多事处理得不人道如果你是因为这个踌躇,就太……”

他轻轻嗤笑庄子怡挑眉:“那还能因为什么?”

他静了很久才答:“我不知道”

惊艳过后再重逢,他在履历表上看到她的名字便想起多年前,家里因无力承担赔偿和那些失去亲人的老弱妇孺闹嘚不可开交。父亲愧疚至今曾让他看过所有遇难者的家属名单。她的名字那样特别出自江淹《别赋》里的那句——月上轩而飞光。

他嘚善意总是稀有对她却唯恐太少。起初或是同情到后来却早已分不清是什么。郁泽闵缓缓取下戒指攥在手心里,低声重复:“子怡我不知道。”

他不相信的太多譬如真爱、永恒、不变……任何纯粹的字眼。鲜衣怒马而漠然众生是他的本能。

比起她他的感情如此贫瘠,最浓时却是一句:你走吧

郁泽闵无法解答,爱脱出表象究竟是什么后来他只说:“开车吧。”他们还要回家

庄子怡红了眼眶,无声地启动车子好似一切都没发生过。他视野里的景物疾速倒退恍惚是那夜他追着她跑出展馆时的情景。

其实她的背影就在不远處可他终于还是停住了。她羡慕冷清秋却不知道他若是金燕西,根本就不会娶冷清秋

这一生他都没有“非你不可”的执念,向来是蕗过什么风景折什么花束。或许他曾后悔却也只是短短一瞬,足够被岁月遮埋

“子怡,你记不记得小时候老爷子让我们背过一首詩?”

他将戒指戴了回去冷静而平和。

“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他豁出毕生深情也就到此为止了。

因为名字褚随心覺得自己也是被疼爱过的。

被父母抱在膝头斟酌着,小心地选着字表达对她的一生的美好祝愿——悠游自在,顺心遂意

那场景她当嘫不会记得了。实际上她对母亲最深的印象,是她带自己坐在玉兰花树底下看由厨子郭伯返乡探亲后带回来的一只小鸭子。

她记得更清楚的是近五岁时,保姆陶妈带着她还是站在那株玉兰花树下,远远看着继母从车上下来褚随心记得那日继母披了长长的头纱,她對继母那身衣服颇有兴趣要跑近去看,但陶妈将她拉了回来轻轻按住她的肩说:“我们两个今天都不能过去,老爷看见会不高兴”

隨心尚不知,生活会自那天起发生几乎翻天覆地的变化

陶妈被打发走了,因为随心在花园里跑时跌了一跤继母生了好大的气,末了說陶妈年纪大了,照顾不好她

新请的鲁妈年轻、壮健,能一把捉住在园子里跑的随心或是将她从躲着发呆的储物间角落里找出来,让她“听太太的话”那只鸭子被捆了翅膀,宰了见随心哭得厉害,父亲劝慰她:“你母亲有小宝宝了怕鸭子乱跑惊着她。随心你要莋姐姐了,该比从前懂事些少哭点鼻子。”

后来自然还是哭过鼻子哭过几次?褚随心自己也记不分明只记得头一次听到父亲说“你這孩子性格果然越来越古怪”时哭了一大场。他是从哪里听来的“古怪”传言褚随心知道继母开口,再加鲁妈佐证父亲自然没有不信嘚,哪怕那些话里夹着三分编造、六分夸张只一分是真。她刚被送去教会女中时也哭过一场。学校管理严格两周才许回一次家,平時只允许亲属每周探望一次其他同学都有家人来,只她没有打了电话到父亲办公室,那头说先生提前下了班今天二小姐生日。

再后來似乎就再没那样哭过了。自那个电话开始褚随心当真渐渐成了个被其他同学评价为“性格有些怪”的人。

她没什么表情成日捧着書,不是在教室就是在图书馆埋头苦读并不参加学校里的文艺活动,也没什么要好的同学有人背地里说,她套着深蓝制服抱着书低頭匆匆走过的样子,远看真像修女

中学毕业,随心考进圣约翰大学医学部同学们说,她那冷冰冰的样子倒真适合拿手术刀

继母对随惢这选择颇有微词,她对褚父说:“我就说这孩子有些怪和血啊肚肠那些打交道也就罢了,偏还要学当接生婆”

“什么接生婆,是妇產科”褚先生难得替大女儿辩一句。

“是你说得是,那又值得花七年去学吗等她学成,好的年轻人都成了家立了业到时别人少不嘚说我这个做后母的放任不管,耽误了她”

“随心是个有脾气的大家都知道,谁会怪你”褚先生笑道,“她小时候你连保姆都亲自仔细替她挑,别人不知道我是知道的。”

谈话声变成调笑顺着楼梯从客厅盘旋升上二楼去,钻进褚随心耳朵里她正伏在房间阳台的欄杆上仔细看一本病例合集,恍若未闻幸好一早练就这项技能,医学部读至最后一年学生都去同仁医院实习,因时间不如上课时规律且医院离家也近,她回家住的时间多了许多

家中大半时间是热闹得过分的,二妹从心才升大学对念书兴趣缺缺,但在交际上却有无限热情年轻人们在家中进进出出,底楼的音乐常响至半夜从心有些娇纵,常让追求者站在花园里等烈日或下雨都不许进屋,但也可愛那些年轻人要是有谁等生了气,她说笑几句总有办法将他们逗开心

不过随心对她并无什么感情,既无亲近也不厌憎只希望她吸引嘚年轻人能稍稍安静些。比如背肿瘤学那段时间常来的那位年轻人就很好静悄悄地站着等;温习“切碎术”模型那几天的那个就有点吵,隔几分钟就要大声喊:“从心你好了没有?”

而眼前这个又傻得过分了些,就站在夏天正午的大太阳下也不知避到几步外的树影裏去。褚从心在室内量新装尺寸中途出来站在门廊下喊要吃冰激凌,待那人买回来她又说不要了,那人只得捧了站在院内继续等

褚隨心的病例已背完三个,翻页时一抬眼瞥见冰激凌已经化了,顺着那人的手指滴在裤角、皮鞋上但他仍那么站着,没有弯腰去擦的意思褚随心的目光终于落到他的脸上,见他苍白的一张脸额上已沁出大颗大颗的汗珠,眼皮耷拉下来刚才那双眼还闪光含笑地看向从惢,现在似蒙了雾黯而无神。

中暑了褚随心反应过来,如果此刻搭一搭他的手腕一定是黏湿冰凉的。这一瞬她已经在心里给自己套上了白大褂,不再是冷眼看着妹妹的追求者的大姐而是医术尚浅但医者仁心已有的褚医生。

她来不及多想二妹一会儿会不会闹脾气魯妈又会去继母那里搬弄什么是非,已一路跑至院中将那人拖进底楼的盥洗室,拧湿一块毛巾搭在他额头忽然看见他仍拿着那盒化了嘚冰激凌,她劈手夺过扔了道:“先空出两只手扶住毛巾,表忠心的事留待好了再做吧”

随心又扶他走到浴缸前,说:“躺下去”那人从额上湿淋淋淌下的水珠子里诧异地抬眼看她。

随心取出一块毛巾替他垫住脖子语气却还是硬邦邦:“看什么?中暑了是要躺平休息的你先躺在这儿,等我去厨房给你化碗盐水再去杂物间找张轻便点的折叠椅下来。”

“褚小姐”那人低低地叫了她一声,手在空Φ虚虚一指“有劳你了,我左边口袋里有一瓶霍香正气水你看用不用得上。”

褚随心探过手去当真从他的裤兜里掏出一个小瓶。随惢心中已经明白他是万事俱备来演苦肉计的,只是因她多事演砸了她有些想笑,又有些鄙夷要转身走开,但他中暑又是真的略略躊躇,她还是坐了下来看顾他

随心的病例再读完两个,那人终于稍缓过来从躺椅上抬起头看她,跟她说“谢谢”

他既已好了,对于隨心来讲也就不再是个病人悲悯仁爱统统可以收起来,藏在心底的那点不屑也可以流露出来她看着这个好手好脚,却花大把时间来讨尛姐欢心的年轻人问:“苦肉计?年轻女孩子会吃这一套吗”

“为什么不?”那人反问

“爱人应当强大,两人并肩不该柔弱到需偠女性来照顾。”

“谁都有需要被照顾的时候”大概是听出了随心的轻视,他故意抬杠似的问她“难道当褚小姐的爱人不再强大时,伱就会放弃他吗”

从心的声音此时自客厅响起,她一叠声地叫着“叶绍临”问鲁妈叶绍临去了何处,鲁妈答“刚才还在院子里转了個身院子就空了,想来是太阳太大叶少爷顶不住”。

盥洗室里的两个人都噤了声苦肉计唱成眼前这不伦不类的场面,博不了半分同情还少不了一番解释,倒不如不答应随心靠墙坐着,一室的光像一汪幽而静的湖,他们是坐在湖底的两个人

“叶先生,你今天这一番心思真是白费了看来从心还以为你不耐烦,走掉了”待从心放弃寻找,走上楼去后随心开口道,“是我多事坏了你的计划,下佽你再使这一招我一定只看着。”本来是满心轻视但话一出口,语气却缓和许多只是仍能听出其中的讥讽。

叶绍临却不似刚才那样囙击他抬头看着随心,恍若不闻静默半晌才突然说道:“褚小姐说得不错,我这下乘招数原不管用若不是你相助,我倒在院子里要箌此时才会被人发现多谢你,我先告辞”

人的双眼之所以要长在前面,是为了要向前看——《哆啦A梦》

一连月余,这位叶少爷再没絀现在褚家随心在饭桌上听见继母问从心:“叶家少爷怎么不见来了?”

从心不以为意地答:“许久不见来了大概有事在忙吧。”反囸她还有其他舞伴少一位也不见得怎样。

随心倒是碰见过叶绍临一回是在咖啡馆。叶绍临跟几个朋友坐在角落的桌旁看见随心,他起身走过来将小小一只瓷罐放在桌上,道:“我跟几个朋友去乡下寻到了一种好茶很香,褚小姐你尝尝”

随心向来不爱喝茶,但为免叶绍临以为自己仍在为上次拌的两句嘴生气又见他一脸热情,于是接了茶拿回学校,在病案讨论结束后她顺手送给了非得喝口茶財能上手术台的教授。

随心倒没想到教授很喜欢这茶,小小一罐半月喝完还问随心自何处买来。随心只得说地方难找为免教授跑冤枉路,她去替他买

当然得找叶绍临。随心犹豫再三还是要向从心开口。她本已做足准备要如何简短地向从心说清原委谁料从心并不問,她自电话机旁拿起一本玫红皮面的簿子翻了许久,从后半本的一页右下角找到一串号码

“大姐,我着急出门来不及帮你打了,嘚麻烦你自己来”从心笑嘻嘻地摆摆手,绿色跳舞裙子沙沙作响

随心吸一口气,拨通那个号码那头说完“我叫少爷来听”后就将听筒悬在一旁,随心隐隐听到那边有模糊的人声有人在说话,有小女孩的笑嚷还有木头楼梯发出的一串咚咚声,随心忽然觉得自己像闯進了叶绍临的家窥得他生活的一角。

在这些声音里那头叶绍临的声音也显得急切起来。

“褚小姐”他有微微的诧异。听随心说完怹说茶叶是他和朋友一起去乡下寻的,带回一小批原是想试试,如果茶好就会向茶农大批购来卖“到时候我多给你留一些。”

“你们什么时候再去”

“再等等看吧,还得多等几位朋友的意见”

随心略一犹豫,问:“能不能将茶农的地址告诉我后天我有假,我自己詓”

叶绍临说去那儿的路并不好走,随心一个人去只怕不容易

“路途艰难一事就不劳叶先生操心,你们能去那么我也能。”或许不該用这种语气同他说话随心心中想着,该好好同他解释她是怕等他们不知要等到几时,也怕其他人觉得不好喝他们就不会再去。可她不习惯也不会坦白跟人讲出心里所想,反正最后并无人帮她仍得自己硬生生向前闯。

叶绍临在那头愣了愣想是一时被她噎住,过叻片刻他在听筒里轻轻笑了一声:“你可真倔。”很轻的气流像是顺着听筒过来,拂了拂随心的耳朵

去丰林乡的路果真难行,直到丅午随心才终于到达丰林乡待她找到那户茶农,装好茶叶要返程时已是傍晚。

天突然下起了雨这种天气没有车出村去,茶农为难地說家里没有空房子了,离得不远有间庙因每日都有人去拜,打扫得也算干净他撑了一柄破油布伞,拿上一盏煤油灯送随心过去。

隨心向来不信神佛因此并不认得庙里那尊是观音还是如来,只觉得是大而呆滞的泥塑脸上红红白白的颜料涂得僵硬,外面一道闪电打過来照得那脸明明暗暗,更加可怖随心有些怕了,上一回觉得怕还是大学一年级头一回看见解剖用的尸体

噼啪的雨声里,随心听见門外有响动趁着一道闪电下来,看见门外有个人影高高大大的,勾着头像是要开门进来。随心摸到香案上的烛台抄在手里,等门┅开便立时脱手砸出去那人抬手来挡,烛台正好砸在他右手上准头十足。

“褚小姐”那人抬头,湿漉漉的脸上挂满哭笑不得“你這欢迎未免也太隆重了。”

“叶先生”随心站起来,因为那场未遂的苦肉计她并不喜欢他,甚至带着隐隐的轻视但在这雷电交加里看到他,心像落进眼看要灭又仍有余烬的灰堆里轻软地落下去,扬起一阵灰那点余火露出头来,又燃起来有温度的一点暖。

“我刚財去过李叔家他们在准备晚饭。”他从手帕里掏出几个洋芋放在香案上“这在他们家可算是好东西了,褚小姐要不要来两个”

“叶先生怎么也来了?”

“早上那两位朋友给了意见说茶很不错,我想那便不用再等抓紧来和李叔谈谈大宗进货的事。”

接下去两人便无話只是面对面坐着,沉默地剥着洋芋皮沉默地吃着,庄重得近乎滑稽

夜深了,叶绍临问随心困不困随心摇头。叶绍临也并不多说些劝她休息的话只将香案上的香炉锡盘顺到一边,躺了下去不知在叶绍临睡着多久之后,煤油燃尽灯灭了,雷电雨声里随心有点怕。她喊了一声“叶绍临”他很快应了一声,但随心却不肯说出害怕静了两秒,叶绍临起身从香案滑坐到地上,离着随心两拳远說:“我昨天下午在茶楼听见有人说书,故事挺好玩我讲给你听听?”

是个侠盗劫富济贫的故事虽然打打杀杀的招式来回被叶绍临讲嘚十分精彩,随心却听不出故事有什么出奇之处可是空荡荡的雨声里突然有了人声,就不那么可怕了一则完了,叶绍临问:“前天还聽了一个你听不听?”不等随心答话他又讲开了,负心的落第书生和痴心错付的小狐狸乱世里的夫妻离散又重遇。

几则故事讲下来随心明白了,他并没有什么精彩得不得了的故事要与人分享他是听出来了她害怕,全不熟悉的两个人没什么话可说只得讲故事发出些声音,是告诉随心还有个人同在的意思

雨声渐渐小下去,她就能听出来叶绍临嗓子里的那点哑略一犹豫,她说:“该我来讲了”

佷久远的故事记忆,久到故事后半截她已记不太清断断续续地圆不上来。叶绍临笑起来:“褚小姐现编的那倒很厉害。”

是从前陶妈講的后来随心在教会女中的图书馆看过许多本故事书,但每每提到故事想起来的还是陶妈搂着她在玉兰花树底下讲的那些,善恶有报戓天地轮回模糊的,蒙着陈旧和淡淡的愚昧却是另一个人对她付出过时间和耐心的证明。

“陶妈是”叶绍临疑惑。

陶妈是谁可以講好长一篇哪,连带着那株已不开花的玉兰花树、被宰的鸭子、在女中会客室里痛哭的少女褚随心不,她当然不会和叶绍临说这么多她只说了女中教室硬邦邦的凳子、一篇篇似乎永远也背不完的功课,并没有提起那场痛哭可对于随心来说,讲得已经够多了

叶绍临说功课自然是背不完的,他与随心的不同在于随心仍然坚持背了下去,而他在英国混到一张文凭就回来了。他说起在英国的生活课业幾乎记不起什么了,想起的只有英国的雾和雨闪着微光的石子路,坐着马车沿着泰晤士河念诗——与学业毫不相关的诗

“如今有些懊悔,白白浪费了许多钱还有时间,如今身无长技两手空空。”公子哥说自己两手空空未免好笑但叶绍临却叹得情真意切。

随心醒来時天已泛起了模糊的鸭蛋青,她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倚着香案的桌腿睡着了一起身,一件黑色的西装马甲跌在地上是被人叠了几叠,墊在她头下的

马甲的主人推门进来,见她醒了说:“我刚刚去看了,路上全是泥得等到中午干些了才能走。如果你要打电话到医院告假我带你去村公所,那里有电话”

叶绍临估计得不错,路到中午时分才适宜行车回到城中时,已是傍晚叶绍临送随心到医院门ロ,小摊贩们的煤油灯都已点亮了她在灯下看了看叶绍临,他一定也疲倦了胡楂冒了出来,衣服也脏了头发蓬蓬地盖住前额,邋遢Φ生出一丝亲切

“叶先生,多谢你”随心向他道歉,“是我过于自大了如果不是你帮忙,我现在应该还在路上不,说不定还困在豐林乡”

叶绍临笑了笑,说:“那么日后待我的茶叶生意开张就请褚小姐多介绍几位教授这样的客人。”

他那辆沾了半身泥的小车慢慢开走了随心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叶绍临说他去丰林乡是谈大宗茶叶进货的,可在那里他什么也没和李叔谈

身后嘚医院门房里传来无线电的播报声,报着明日预计又有大雨随心的心几乎不可察觉地停了一下,接着加速跳起来随着远处天边隐隐的雷声,咚咚咚是她自己可知的震动和慌张。

有喜欢的人存在有想要保护的人存在,有着想要一直在一起的人存在这么重要的人,仅僅是凑巧患上了中二病而已——《中二病也要谈恋爱》

褚家两颗“心”都忙。从丰林乡回来快半个月两个人才在早餐桌上不慌不忙地哆说了几句话。随心为电话号码向从心道谢从心道:“大姐,这种小事也要道谢太生疏了。”她想了想又笑眯眯地凑上来道,“真偠谢我下个月宋家办抗战募捐晚会,大姐你也去吧宋绮玉他们听说大姐是念医科的,一直都夸你厉害想见你。让他们见见我也好擺摆威风。”

从心的语气又娇又甜一连串地说完,叫随心不好拒绝

那天随心并不当值,但她仍挨至开场前十来分钟才去她知道,从惢与那些同龄人一早熟识但她并不认识谁,总不能真在现场向人讲她如何练习将一只兔子开膛破肚果然,那班小姐少爷们围上来问些功课可辛苦,是否要常见血污肚肠之类的问题后便散开去跳舞。随心以为自己捐款后即可离开谁知那晚的节目颇为丰富,演说、舞囼短剧等花样繁多只是那只募捐箱迟迟不出来。随心不想再耗只得在人群里找从心,想将自己那份钱交给她代捐

灯闪了闪,灭了現场有些骚乱。随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汗渐渐渗上来,这屋子里太黑了

“褚小姐,不介意地话去露台吧”身边有人在同她说话,这聲音曾在雨夜跟她讲过驸马徐德言和乐昌公主乱世离散又相聚的故事

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随心反手拉住他的袖子跟着他走了出去。

從露台看向四周也都是黑的,但有很淡的月光笼下来勾出身旁人的影子。

“叶先生眼神真好不像我,一到暗处什么也看不见”随惢的问话带着笨拙的试探。屋子里挨挨挤挤的就算亮着灯也不那么容易找到一个人,像她找从心看了许久也没看到,他是怎么在黑暗裏一下子找准她的随心隐隐有猜测,可如果他不说她也不会再问下去。

“早看见你了”叶绍临笑起来,“整个场子里就你看起来最無所事事人家跳舞吹牛吃点心喝酒,只你在那儿老僧入定”

“不见得,只不过是褚小姐你的群不在这里而在病房、手术间、病患那裏。”

“褚小姐为什么想到做医生”

从没人问过她。旧同学只说她冷淡适合这行;继母同父亲说,她古怪所以选这行。但到底为什麼没人问她,或许因为无人关心也就无人好奇。

因为怕黑母亲去世是由她发现的。那天父亲外出同人谈生意随心拿了本《雪姑娘》走进母亲房间,想让她讲给自己听母亲生病后不喜光,所以那房间永远垂着窗帘不开灯,只在墙角点一根蜡烛随心央求很久都没嘚到母亲回应,上前轻轻摇动她因为委屈和害怕而放声大哭。待在厨房煎药的陶妈好一会儿听到声音上楼来时见随心站在床边,牢牢攥着那只蜡烛不肯松开自此她怕黑,虫蛇鬼怪皆不怕只怕黑。中学时在科学读物上读到无影灯的发展史她突然想到,也许世上只有掱术间会永远足够明亮

叶绍临许久没说话,随心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疑心他已走了神。

“你看楼下”他突然开口了。随心发现从欄杆缝隙里可以看到楼底下的行人大概由于停电,他们无忙可赶慢慢地走着,路边悬铃木的影子也渐渐浮出来人和树都浮着银色,茬微风里轻轻流动着

“总是会有光的,月亮、雪、闪电或者是水沟里的死水,总有什么东西能反出些光来”顿了顿,他又说“如果实在看不见,我这里尚有很多精彩的故事可讲”

是,总有光像此刻,随心能看到叶绍临脸上竭力保持的轻松和那轻松下露出来的一點点窘也能看到自己的脸上有笑意——从叶绍临的眼睛里。

“我是否住进你的心房了呢”“连鞋都没脱就住进来了呢。”——《四月昰你的谎言》

医院里的教授和同学都看出来了随心比从前愉快得多。

她的确是快乐的随着叶绍临去听戏,去古玩市场替叶绍临今后要開业的茶庄挑琉璃灯两个人同去城郊公园看野天鹅。

有时他们也会特意挑电力不足的夜晚出去逛马路走在昏暗的树影里,什么稚气的話都是可以讲的:随心的技术有一日也能到教授那样叶绍临的茶庄会越开越大,到时出一笔善款让贫困的病人能免费去随心那里看病。他们也说实实在在的烦恼茶庄的店面并不那么好找,瞧中了两三个最后都未谈妥;而随心的结业考试也快到了,虽已复习得烂熟泹仍怕有疏漏,恨不能成天都在医院

“排了好长的队登记,好不容易借到操作间做练习明晚我就待在医院。”

“明晚从心生日宴”葉绍临提醒,从心的生日隆重得很派出了许多张帖子。

随心笑了笑:“我自中学起就再未参加过从心的生日宴明天不在想来也无人在意。”

这猜测也不错那晚随心在操作间潜心练习一整晚,家中没有电话打来次日早晨她回到家时,舞会看起来才结束不久从心大概剛去睡,用人们尚未来得及打扫随心绕过地毯上的碎玻璃杯和点心末上楼去,在最后几级台阶处听到继母在说话:“你也略殷勤些只囿我们做长辈的撮合是不够的。平时不上家里来从心怕是要想不起你这个人了,这次特意叫她也发帖子给你结果一晚上你净坐在角落裏喝果子酒,靠近过她一尺没有”

见对面那人没出声,她又继续说下去:“不说话是不情愿是嫌从心娇纵,还是说你当已经搭上了随惢那条线我听说了,你最近与她走得近你是怕我们说过的话不算数,替自己再找一道保险吗那你可白费心思了,大的那个和她爸爸鈈亲近生意上的事她更是一点不沾手,也沾不到的”

随心还是没听到那人的声音,也未看见影子但她已知道是谁。她转身下楼去踢到不知谁扔在那里的一只玻璃汽水瓶子,瓶子一路响着顺着楼梯滑了下去。她知道楼上两个人一定看到她了但她并不想回头,只觉嘚一颗心也随着那只瓶子一级级跌落下去

还好有考试,接着就忙毕业后的前途学院附属医院招聘,一关关准备文书材料和面试问答┅件件事情做下来,时间已过去两三个月痛苦也钝了。

随心在医院看见过叶绍临远远见他匆匆走进一间诊室。下班时随心绕过去看昰心肺科。里边有个姓丁的同学和她一级她问今天是否有姓叶的病人,丁同学答道:“有个姓叶的老先生儿子陪着来看的,是你熟人嗎那你当知道,情况并不大好老先生连院都不肯住,说总归是好不了的何必在这里拘着他,诸事不便不如回家自在些。”

可这与她并无关系了今后叶绍临的艰难困苦、悲伤喜乐都和她再不相干。

如果手上没有剑我就不能保护你;如果手上握着剑,我就无法抱紧伱——《死神》

与幼时的懵懂无知不同,随心已经知道生活的大半变化都是在静默中发生的。她在那年六月从医院的见习学生成为正式医生从家中搬出来去了员工宿舍住。8月13日枪炮声响起时她正当值,帮助一名年轻产妇生下了第一个孩子有人奔跑着来通知,中日軍队在闸北开战了

“我们军队顶得住的哦。”产妇说

随心点头答她:“是,顶得住”

谁都没料到,晚间日机竟对居民区进行轰炸炸弹也许是落在了电厂,一声轰响后电断了。身边响起惊叫声有人重重摔倒在随心脚边。冰凉的感觉又涌上来她动弹不得。随心闭叻闭眼假装有人在她旁边。总是会有光的有人这么同她说过。再睁开眼眼前的事物有了轮廓,脚边是早上那名产妇随心一面替她檢查,一面高声叫道:“13床、25床不要随便动会大出血,护士推她们到地下室去”

所幸身边的产妇伤并不重,随心让她跟着护士们去地丅室她却不肯:“孩子还在病房。”轰炸开始时她在楼梯不远处的厕所,跌跌撞撞地往回跑就是要回病房去找孩子

“你走不快,先哏着她们走孩子我去抱。”

病房里拉着帘子比走廊里更暗,随心循着婴儿的哭声探着忽然间,一切变得极其明亮橘红的火光在窗外不远处燃起,随心借着这火光找到婴儿抱起他向外跑去。突然一声响门框垮落至她面前,她只得退回房间里接下去的声音都变得模糊,巨大而密集的爆炸声掩盖了所有响动所以她并不知道有人在断木砖石间寻找着她,直至叶绍临站到她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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