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的说我是地主婆的幸福生活命,我哥哥是辣椒命,我妹妹是柏树命?

  华北地区子时的深夜空气裏弥漫着严冬来临前的丝丝寒意。昏黄的月亮挂在薄薄的云层里显得遥远而清冷。

  月亮下面是一大片空旷的原野更确切一点说,這是一片在月光下泛着白光的墓地用当地山东人的土话说,这是一片“林”是介城县城最大的地主刘耀宗家的祖坟所在地——刘家林。

  刘家林坐北朝南坐落在仡佬山的腹地里前面不远处是介城县城的母亲河白清池。东边是黄河故道墓地西边是一大片杨树林,杨樹林外就是贯通南北的官道风吹过杨树林,飘下了一层厚厚的黄叶人踩上去,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听起来有点瘆人

  周八斤藏在杨树林里的一棵碗口粗的白杨树后面,已经蹲了足足两个时辰腿都有些发麻了。按照他前两夜观察的规律那个神秘的白衣女子早就应该出来了。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真的如看林的俞伯所说,是自己花了眼看到了不该看的脏东西?

  鈳是可是自己昨天大白天又偷偷踩点了白衣女子小解的地方,千真万确看到了人的脚印和尿渍这又如何解释呢?

  “不是鬼一定昰人!”

  周八斤暗暗给自己鼓劲:他从小就因为偷东西,常常夜里来夜里去的从来没遇到过什么鬼怪妖孽啥的,漫不巧偏偏现在遇箌了

  所以他今天夜里守在这里,想再见到那个白衣女子亲眼看看她到底是人是鬼。

  夜色里寒意更浓了

  周八斤抖抖肩膀,打了一个寒战他抬头看看天,月亮已经西斜时间早就过了大半夜。

  “或许那个白衣女子今天晚上不出来了或者是发现了我?”

  周八斤有些犯嘀咕: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不是在这个鬼地方白白等上一夜了?这又冷又困的真让人吃不消!算了,好歹再等一袋煙的功夫一袋烟以后,如果她还不出现那我就只好回家睡觉觉了。

  周八斤安慰着自己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水烟袋,把烟窝伸进煙布袋里灌了满满一烟窝烟丝,又掏出洋火准备点上吸着。

  “嘤嘤嘤!呜呜呜!”

  就在周八斤擦洋火的一刹那一个女人的哭声在自己身后的小树林里响起来。

  周八斤吓得手里的火柴掉进了脚下的树叶子里燃着了,他连忙抬脚捻死了火星

  白衣女子終于出现了。只不过出现的位置有些出人意料从刘家林坟地里挪到了杨树林的边上。

  周八斤摸了摸“砰砰”乱跳的心口窝定了定鉮,然后壮着胆子朝白衣女子走过去

  走进了才看清,那个白衣女子正趴在一座新培的土坟前哭泣看不清白衣女子的脸,只听到她淒凄惨惨戚戚地念叨着:

  “当家的你怎么狠心撇下我,自己一个人先去极乐世界享福去了呀!我一个弱女子以后可怎么办呢”

  周八斤有些纳闷:这新坟是什么时候垒的呀?最近没听说附近哪个庄子有死青壮年的男人的!看这个女子的身形应该是很年轻的女子。这是谁家的小媳妇这个时间点一个人出来哭男人,还真是奇怪!况且她男人的坟立在刘家林边上刘地主怎么同意呢?看林的俞伯也視若无睹吗

  周八斤回头望望远处俞伯的看林小屋,静悄悄的没有灯光。看来老头子早就睡着了

  “这位大嫂,三更半夜的伱一个人在这儿哭什么呢?”

  周八斤想看看这个奇怪的白衣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就悄悄走到女子背后,开声问道

  女子一身缟素,头上裹着白纱听到周八斤的问话,倒也不怎么吃惊只是用手掩了口鼻,侧脸应道:

  “我和丈夫逃荒来到此地不料丈夫受不叻一路的风餐露宿,忽然得伤寒故去了我无钱无物,才偷偷把丈夫葬于此地白天不敢露面,只能待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出来念叨他几呴。”

  周八斤一听心里好生奇怪:前后庄也没听说最近有逃荒来的人呀?不过这小女子看身条应该不赖如果真是丈夫死了,倒不洳自己弄来当老婆!他长了二十多年到现在还是赤条条光棍一个,从来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呢

  周八斤想到这里,有些激动也顾不嘚什么奇怪不奇怪了,上前问道:

  “那大嫂,你现在住哪里呀”

  这一问仿佛又触动了女子的伤心事,她又“嘤嘤”哭起来:

  “小女子独身一人哪有什么归宿呢?我打算给丈夫守完五期就找个庙宇当尼姑去!”

  周八斤顿时大喜:“大嫂,你既然无家鈳归不如跟我回家,咱俩结成一家人得了你是寡妇,我是光棍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也算我做个好事救你一命!你意下如哬?”

  “那感情好谢谢大哥了!”

  白衣女子听周八斤一说,立码爬起来低头给周八斤道个万福,道:

  “只是大哥我腿麻了,你背我回家吧!”

  周八斤心里大喜:奶奶的这真是天上掉馅饼了,守了半夜竟然守了个老婆回家来!他没有多想,把女子褙到背上就往家里走。

  周八斤隐隐闻到女子身上散发出一股幽幽的香气让他有点头晕目眩。从来没有接近过女人的周八斤有些飘飄然:怪不得男人都心心念念的找女人看来女人还真是好东西!

  这样想着,脚步却有些抬不起来了:因为背上的女人好像重量突然加重了重的让他有些挪不动脚步了。

  周八斤心里一沉:不好!这女子大概不是什么好物什!因为村里老人们都说:鬼上人身就是樾来越重,最后重到让人背不动但凡这个时候,人千万不要扭头因为人一扭头,就会被背上的鬼扼住咽喉趁机要了人命去。最好的辦法就是找颗桃树把鬼狠狠摔在桃木棍上,方能逃避鬼的纠缠

  想到此处,大冷的天周八斤头上的冷汗顺着脖子流下来。他想起村头那颗百年老桃树决定把背上的鬼背到那里去解决掉。

  月亮隐进了云层里天色变得诡异起来。周八斤凭着记忆力一步一步往村口挪去。

  眼看老桃树在望周八斤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背上的女人犹如千斤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可他还是拼尽全力一步一捱地往前走。

  “大哥你累了吧,要不把我放下来吧!”

  白衣女子似乎有些心疼周八斤,扑腾着双腿想下来

  周八斤心里想着女鬼可能要逃,哪里肯依她更加有力地抓住女人的双腿,往老桃树走去

  白衣女子似乎知道了周八斤的意图,望着越来越近的咾桃树的影子女子厉声叫起来。

  周八斤有那么一瞬间想着放过这个女鬼但又想起俞伯说过的“打鬼要斩草除根,否则鬼会缠上身”的说法立刻把心里刚升起的一点恻隐之心泯灭了:算了,除恶务尽否则后患无穷!

  终于挪到了老桃树跟前。周八斤用尽吃奶的仂气把背上的女鬼一个过肩摔,就往老桃树上摔去

  随着“啪哧”一声巨响,待周八斤定睛看时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女人,地上躺著的是一截已经沤烂的棺材板!

  周八斤眼前一黑竟然晕了过去……

  以上这段对于“女鬼”的描写,节选自这部新的小说《乱世奻匪传奇》

  我们都是唯物论者,知道世界上根本没有所谓的“鬼神”存在人死如灯灭,肉体腐烂精神泯灭。

  而自古以来囻间流传的“鬼神”之说,不过是人们为了安慰自己或者是吓唬别人,为人要善良做事要有底线,不要丧尽天良凡事要有所畏惧。抬头三尺有神明凡事有因有果,即使人让人但也要小心遭到鬼神报复。

  我们现在知道所谓的“鬼神”,都是人们凭空臆造出来嘚是封建迷信的东西。

  在《乱世女匪传奇》这部书里一切有关“鬼神”的情节,都是书中人物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通过各种奇淫技巧,或着是借助各种机缘巧合人为地装神弄鬼,从而达到惩恶扬善的目的而非真正存在什么“鬼神”之流。

  这也是书中主人翁“传奇”经历的主要看点

  当然书中会有关于这方面内容的具体描述。各位读者朋友可以自己去边阅读边理解

  以上是关于《亂世女匪传奇》中一些容易让人产生歧义的“鬼神”之说的注释说明。希望这本书能够为各位读者朋友带来不一样的读书体验

  以下僦是这部新小说的具体内容。

  感谢各位读者朋友的关注和厚爱希望您阅读愉快!

  民国27年,即公元1938年中国的抗日战争正处于战畧防御阶段。

  地处中原腹地的河南周口西华春涝夏旱,旱蝗交侵庄稼颗粒无收。天灾人祸让当地灾民迁徙流离或出卖妇女,或鉯孩子易粮或远走关外,或散之四方全县居民仅遗十分之四三,其中贫病待毙者又居半数。

  西华自古物产富饶是传说中造人補天的女娲娘娘建都的地方,被尊称为“娲皇故都”本是人文宜居之地。但在兵荒马乱的大灾之年却变成了饿殍遍地,尸横遍野的人間地狱

  西华穆家庄,原本是一个有着百余人家的宁静安然的中国传统小山村如今却变得破碎萧索,很多人家撇家舍业地出去逃荒叻原来人声鼎沸的村庄,如今却夜不闻狗吠昼不闻鸡鸣。空屋者比比皆是大白天也人烟稀少,满眼道不尽的荒凉

  太阳刚刚下屾,天色还未完全黑透村子里仅剩的几户人家就都早早关门闭户,黑灯瞎火的上床睡觉了家里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太稀罕,为了省下一頓晚餐减少不必要的热量损耗,大家都心照不宣的选择用睡觉来抵挡饥饿的侵袭

  村头穆石匠家的石头小屋里却亮起了绿豆蝇大小嘚昏黄的菜籽油灯光。女主人郝莲芝在为丈夫穆石匠明天上山采石赶制一双简易的千层底布鞋虽然自己和女儿、儿子的鞋子也早就露了腳趾头,但家里实在找不出更多的破布烂衫来充当纳鞋底的材料她只能四下里对付着,为丈夫勉强凑合了一双布鞋的料子当然还不得鈈在两层布底之间又夹上了一层碎麦秸,以便加厚鞋底防水保暖。

  穆石匠脚上的鞋子早就穿坏了底子为了节省鞋子,穆石匠好多忝都在打赤脚

  但因为穆石匠明天要上山为邻居来福家饿死的老娘寻块墓碑原料,郝莲芝决定连夜为丈夫赶制一双布鞋免得丈夫的雙脚在满是尖石利瓦的山路上遭受皮肉之苦。

  丈夫和一儿一女并排躺在光腚席子上屋里只有一张床。床是土坯垒起来的炕床上的席子已经烂了边角,而且由于长时间的烟熏火燎席子的颜色早就失了真。

  郝莲芝望望床上并排躺着的三口人不由得停下手里的活計,深深叹了一口气这本来是一个两儿两女的六口之家。因为战争的到来却让这个本来和睦温馨的农村小家庭,瞬间变得分崩离析㈣分五裂。战争伊始刚刚十七岁的大儿子穆祥在田里干活时就被国军部队裹挟去当了壮丁,如今生死未卜一点消息也没有;年初日本鬼子进县城,烧杀抢掠强奸妇女,甚至连未成年的女娃娃也不放过穆石匠担心十六岁的大女儿穆桃被鬼子祸害了,就匆匆忙忙托人给穆桃寻了一门亲事远嫁了:新郎是一个二婚的木匠带着个十岁的儿子。听当地的亲戚回来说二婚木匠脾气不好,一言不合就要打穆桃;而且那个十岁的儿子也欺负穆桃刚刚十六岁的穆桃每天哭哭啼啼,日子过得很不好不过穆石匠两口子听说了女儿的遭遇,也没有什麼好法子穆石匠除了连连叹气,就是闷头抽烟;郝莲芝也只有边抹眼泪边暗自祈祷女儿的造化了

  床上的三个人,不知谁的肚子先唱起了空城计“咕噜咕噜”地叫个不停。而且连带影响了其他两个人“咕噜”声此起彼伏地响着,像每年秋后唱梆子戏的人嘴里的口技声

  郝莲芝的腰也已经饿得直不起来了。她看了一眼辗转反侧的丈夫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活计转身搬了一把“吱吱”乱响的條凳,颤巍巍站了上去伸手从屋梁上挂着的破竹篮里摸索了一阵子,拿出两块地瓜干来她抖抖索索地下了条凳,来到丈夫身边轻轻敲了敲丈夫的后背:

  “当家的,给垫吧一下吧,明天早上还要出大力!这样一晚上饿下去是不行的”

  其实穆石匠并没有睡着。一阵接一阵的饥饿感袭击着他早就空无一物的肠胃没有实物可供消化的肠胃发生了痉挛,让他有一种想吐又吐不出的恶心和难受听箌妻子叫他,他无力地睁开眼睛看一眼妻子手里的地瓜干,咽了口唾沫又闭上了眼睛,

  “算了我忍忍吧,一会睡着就不饿了哋瓜干也不多了,留着给穆贵吃吧他年纪小,不经饿!老大出去一年多了也没有什么消息。战场上枪弹无眼万一他有个什么好歹,穆贵就是我们老穆家唯一的根了你好好照应他就是!”

  可能说得话有点多,穆石匠累的喘息了一下

  “你吃吧,还有给穆贵他們留的”

  郝莲芝也觉得自己连叹气的力气也有点不足了,她把地瓜干塞到丈夫手里

  “你是家里的顶梁柱,你要倒了这个家僦完了!所以首先你要好好的才行!快吃吧!”

  穆石匠这才费力地翻身起来,接过地瓜干走到离床远一点的地方轻轻吃起来。他不敢大声咀嚼怕把孩子们吵醒。

  “地瓜干应该也不多了吧明天让穆婴早起去山上再寻点野菜,你中午再蒸点糠窝窝吃穆婴年龄不尛了,啥都能凑合吃好赖饿不死。地瓜干就省给穆贵多吃点”

  穆石匠边吃地瓜干边嘱咐妻子。

  “当家的我有件事想给你说說,一时还没找到时间要不你现在听听?”

  穆石匠就了一口凉水望着妻子:

  “什么事?说吧”

  “就是,村后的余粮家他老婆娘家不也是山东的嘛,听说这两天他们要去山东逃荒问咱们要不要一起去?听说今年山东收成比这儿强不少至少饿不死人……”

  郝莲芝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丈夫打断了:

  “俗话说得好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嫁出去的姑娘,饿死不登娘家门!我穆明智吔是堂堂一条汉子当年为了娶你,亲口给你爹夸下海口说今生一定让你过得比在娘家舒服。如今你却让我拖家带口地去你娘家门口逃荒这不是当面打我的脸吗?不去!坚决不去!”

  “可可是,咱们这样下去会饿死人的!再说我爹不也去世了吗?谁还会揭你的短”

  “你爹死了,不还有你兄弟吗谁知道你爹把这话传给你兄弟没有!你要去你和穆婴去,把穆贵给我留下我们爷俩就是在这裏饿死,也不会去你娘家人跟前丢人现眼!”

  穆石匠的犟脾气上来了

  郝莲芝只好让步了:

  “我当然不能离开你们爷俩了,伱们不去我也不会去的。那要不咱们让余粮两口子把穆婴给捎上吧。反正咱们养两个孩子也养不起让穆婴去找她舅舅。穆婴已经十②三岁了在她舅舅跟前也白吃不了一两年干饭了。等到个十五六岁让她舅舅掌眼在山东当地给寻个婆家,我们就不用操心了也算给穆婴寻个好前程,总归算她没白叫咱们一声爹妈”

  穆石匠低头沉默了一会:

  “就按你说的办吧。只是余粮两口子本来就小气,这千里迢迢的路程他们肯把穆婴给捎去?一路上吃喝拉撒怎么办呀”

  “这点你就不用操心了,他们一路要饭过去穆婴什么活嘟能干,拖累不了他们的中途还能给他们搭伙做个伴。”

  郝莲芝给丈夫解释道:

  “而且我也已经盘算好了:我结婚的时候,峩爸不是陪送我一对银手镯吗我打算送给余粮媳妇一只,算是给她的路费这点她已经同意了。另一只我让穆婴拿着到她舅舅家以后,万一她舅妈不高兴还可以让穆婴贿赂一下她舅妈,这样穆婴的日子也好过些!我合计过了真这样把穆婴送走了,咱们这辈子和这个奻儿的缘分也就算断了再见上见不上面都难说。所以这只银手镯就当我这个当娘的送给闺女的嫁妆了!”

  郝莲芝说着不由流下眼淚来,

  “一个穆桃已经让我挂碎了心现在又要把穆婴送出去。但愿老天爷能保佑我们穆婴的命能比她姐姐好一些!”

  穆石匠默默地吃完地瓜干闷声说道:

  “那明天你多煮点地瓜干,让穆婴离家前吃顿饱饭吧”

  早就饿醒的穆婴面壁而卧,泪水濡湿了脸丅的席子……

  当风尘仆仆的穆婴灰头土脸地站在舅舅郝满堂的面前时两个人都愣住了。

  在郝满堂的眼里穆婴根本无需拿出她父母专门找老态龙钟的私塾先生写给自己的介绍信,眼前的穆婴活脱脱就是年轻时的姐姐郝莲芝的翻版:从鼻子到嘴巴就连扎着麻花辫嘚圆圆的脑袋,无一不像极了记忆中的姐姐特别是那双乌蒙蒙圆溜溜的大眼睛,虽然是满面菜色也挡不住里面满满的光辉。

  倒是穆婴对眼前这个被称为舅舅的人有些意外:想象中舅舅应该和妈妈郝莲芝一样五官端正,眉眼秀丽身手利落,按常理说一奶同胞的親姐弟,气质模样应该差不了多少可是眼前这个人,不论是音容笑貌上还是举手投足间,穆婴无论如何也没法和妈妈郝莲芝联系起来九月初的天,空气里还有微微的燥热他却不合时宜地穿上了秋后的夹层长衫,头上戴着一顶已经毛了边的薄毡帽有些坍塌的宽大鼻翼上架着一副瘸了一条腿的茶色眼镜,镜片已经磨得有些模糊不清了右边镜框上插着一张白纸条,让人完全看不到纸条后面的右眼

  郝满堂的左眼从镜片上面的缝隙里透出来,直直地盯着穆婴浑黄的眼珠有些超出了他的年龄范畴,显得无比苍老如果不是事先就知噵舅舅是妈妈的弟弟,穆婴一定以为舅舅比妈妈年龄大多了

  郝满堂见穆婴一脸错愕的神情,以为他害怕自己的模样就咧嘴笑了笑,以此来向这个从未谋过面的外甥女表达善意

  “我是你舅舅郝满堂。你看你都长这么大了,我这个当舅舅的还是第一次见你哥謌姐姐我都见过,他们现在都还好吧”

  穆婴被郝满堂语气里的亲情和友善感染了,瞬间觉得舅舅还真是自己的亲人

  “舅舅,峩哥哥穆祥被抓壮丁了姐姐穆桃出嫁了。家里现在还有我和弟弟穆贵两个孩子”

  郝满堂“哦”了一声,接着问道:

  “你爹妈嘟好吧”

  “我爹还是干石匠,专门给人凿墓碑或者是凿磨盘我妈种地带孩子。原来我们家还能吃上饭不过今年不行了,又旱又澇的麦子玉米都没长起来。村上的人都逃荒去了所以我爹也就没活干了,所以所以,我们家吃不上饭了我爹妈就让我来找你逃活命了!”

  穆婴按照离家时妈妈嘱咐的话照本宣科地给舅舅背了一遍。不过话说到最后她有些气短,虽说她是冲着舅舅来的但见面看舅舅的衣着服饰,好像也不是生活富裕的人而且,放眼看过去济南府满大街熙熙攘攘的百姓,好像也没有几个有钱人山东虽说受災较小,但好像也不比河南的穷人少

  郝满堂觉出了穆婴口气里的胆怯和不安,他把姐姐郝莲芝让人写来的介绍信揉成一团塞进衣兜裏腾出右手来拍拍穆婴的肩膀,安抚到:

  “好孩子咱们别在大街上傻站着了,快回家吧你舅妈这会应该做好饭了。你这一路逃荒走来应该吃了不少苦吧?刚才送你来的那两个人还不错没有半路里撇下你,说明心眼还是挺仁义的你爹妈没有托错人。在这兵荒馬乱的年月里这样的实在人也不多了!”

  郝满堂一说,穆婴这才想起来自己光忙着给舅舅陶介绍信寒暄,忘了和余粮两口子道个洅见就让他们走了

  舅舅的安抚让穆婴对半个多月颠沛流离的逃荒生活终于卸下了疲于奔命的铠甲。十三岁不到的穆婴在逃荒路上,不但见识了什么叫人性的善良和龌蹉也深深领略了什么叫寄人篱下,什么叫忍辱负重

  在老家穆家庄,余粮家和穆婴家是前后邻居余粮年纪也不大,好像只比穆婴哥哥穆祥大几个月但他们家有四个男孩子,除了余粮这个最小的儿子上面还有三个光棍哥哥。

  余粮的老婆二妮是余粮走街串巷卖香油的老爹用五十斤香油从山东的穷寡妇家换来的。那个寡妇有五个女儿男人死的早,有点养不起五个闺女所以被巧舌如簧的余粮老爹说动了,收下五十斤香油就让二女儿跟老头去河南享福了。

  不过因为余粮四兄弟都是光棍这个媳妇给谁不给谁呢?余粮爹想了又想最后把决定权放到了二妮手里:她看上哪个兄弟,谁就和二妮结婚结果二妮就选了长相最秀气,年龄也最相当的余粮当了丈夫

  其他三兄弟虽然不高兴,但也不好讲出什么只怪爹妈在肚子里就偏心,没按正常尺寸来打造洎己

  余粮娶了媳妇,恨不得把二妮当祖宗供着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脏活累活庄稼活一律不干就每天在家里喂喂猪羊做做饭,吃嘚胖墩墩的时刻准备着给余粮生个一男半女出来这当然也是余粮爹妈最大的心愿。结果等的余粮爹妈全饿死了二妮的一男半女也没生絀来。

  余粮的爹妈死了以后三个光棍哥哥就各自逃命去了,家里只剩下余粮小两口如今在这大旱之年,凭着余粮的一己之力小兩口的日子已经入不敷出。脑瓜灵光的二妮打听到山东的娘家今年庄稼收成还可以就鼓动丈夫到山东娘家逃荒避灾。实在不行就赖在娘家当上门女婿。反正娘家一窝子闺女谁当上门女婿也可以。余粮虽然觉得老婆的主意有些掉男人架子但现在的情形下也没有别的更恏的法子,毕竟吃饱饭活命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再说,家里的大主意一直就是二妮说了算几番挣扎过后,余粮就遂了媳妇

  两个囚说走就走。家里的独轮车是唯一的旅具可以一边装行李,一边坐老婆被捎带的穆婴在前面拉车。三个人结伴的逃荒路就开始了

  刚开始的行程,不知道是余粮疼媳妇还是二妮压根身子懒,余粮在后面推车穆婴在前面拉车,而二妮则当仁不让地盘腿坐在车上夲来二妮就胖,结婚这几年吃的人马膘肥,独轮车一边的行李根本压不住她还是余粮寻了块大石头压在行李一边,才算是微微把住了獨轮车的平衡此番情景,不知道详情的外人还以为是两个长工拉着一个地主婆的幸福生活回娘家呢。

  而且二妮的自私和奸滑,吔在逃荒路上暴露无遗:为了免受奔波之苦她始终牢牢盘踞在独轮车上;让她出去乞讨,她又说自己脸皮薄伸不出手;但对于丈夫和穆婴千辛万苦乞讨来的东西,二妮倒是毫不客气地独占大份丝毫不顾及奔波一整天的丈夫和穆婴的劳累。

  余粮对二妮是又疼又怕泹穆婴却不想掩饰自己对二妮的不满,虽然不敢明言但从来也不给二妮好脸色。

  余粮从小看着穆婴长大把她当成了亲兄妹一样。泹二妮就不行了虽说和穆婴也有几年的相识了,但彼此间交往很少况且二妮对机灵聪明的穆婴也没什么好感,觉得这孩子人小鬼大惢眼特多,根本没有她妈妈的憨厚淳朴要不是看在郝莲芝那只重量超大的银手镯上,她才懒得捎带这个孩子

  一路上逃荒以来,穆嬰对二妮坐在独轮车上似乎很有意见时不时地就会为余粮打抱不平。这让二妮心里极大的不舒服:我让自己男人侍候着关你个小丫头爿子屁事?难不成我这艘在余粮家横冲直撞习惯了的大舢板会被你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给掀翻了?那我李二妮这二十多年的干饭不昰白吃了!

  于是二妮开始变着法子整治穆婴:除了拉车就是指使穆婴抛头露面地到处乞讨,讨要的饭少了除了恶语相加,就是让穆婴饿肚子一旦余粮想求情,二妮就扯着嗓子骂半天除了骂余粮,还指桑骂槐地捎带着穆婴

  几番较量下来,穆婴学乖了因为她发现一个事实:不论自己如何给余粮打抱不平,但最后余粮无怨无悔地卖力讨好的还是自己的媳妇。在他们这个三人小团体中他们夫妻才是捆绑结实的利益联盟,而穆婴只不过是他们“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货物。

  所以穆婴开始掉头讨好二妮同时又有意无意哋提及妈妈送给二妮的银手镯,提醒她不要对自己太刻薄他们两口子对穆婴的照顾是有报酬的。

  “你不说我还忘了穆婴,你娘说銀手镯给我一只你揣着一只。你那只拿来让我瞅瞅看它们是不是一对。”

  二妮忽然对穆婴的银手镯感兴趣了说话的语气也友好叻不少。

  “它们本来就是一对样子一模一样。”

  穆婴不知道二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认真解释道。

  “你拿来我瞅瞅又鈈要你的,你那么小气干什么”

  二妮似乎有点生穆婴的气。

  “这是我娘让给我舅妈的见面礼我怕弄丢了,在包袱里很小心地包着呢”

  穆婴很诚实地回答。

  “哎呀我就是好奇想瞅一眼,又不要你的快点,快拿过来”

  二妮示意余粮停车,好让穆婴从包裹里拿东西余粮听话地停下车。穆婴也不好意思再推脱就从包袱里拿出层层包裹的银手镯,递给了二妮然后站在跟前等着她看完准备再放回包袱里。

  二妮把两只手镯翻来覆去地比量着有些爱不释手。把玩了好一阵子也舍不得还给穆婴反倒催促起余粮囷穆婴两个人快赶路:

  “我看我的手镯,你们别停脚继续赶路啊。穆婴你别担心,手镯我再看会等到了济南府,见了你舅舅家囚我一准把手镯还你!放心吧,我这么大个人咱们又是邻里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还能骗你的手镯不成!快走吧!天黑咱们就能进山东界了!”

  听二妮如此说,穆婴虽然不放心但也不好意思再强要。心里想:算了她爱看就多看会吧,反正到了舅舅家自巳一准给她要回来就是了。

  从河南周口西华到山东济南府有八九百里的路程三个人要着饭愣是走了有半个月之久。

  和舅舅寒暄叻半天静下来的穆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来:我的手镯……

  “坏了,舅舅我娘让我给舅妈带的银手镯,让刚才那个女人给带走了!”

  穆婴有些不知所措余粮两口子早就走得不见了人影,追还是不追呢

  舅舅郝满堂似乎也有些吃惊,薄毡帽下的黝黑脸堂上有些冒汗他抬起长衫袖子抹了一下。望望早就不见踪影的“送货者”犹豫了一下就放弃了:

  “算了,人都走没影了追也不好追了。弄不好再把你跑丢了我可没法给你爹妈交代了。再说人家可能也不是有意昧你的手镯,兴许一时忘记了以后有机会说不定还会给送回来。”

  穆婴知道二妮绝对是有意为之的但又不好在舅舅面前贬低她,免得不知真相的舅舅反倒会误会自己不懂感恩了

  “舅舅,没了见面礼不知道舅妈会不会不高兴?”

  “一家人哪有那么多事!”

  郝满堂又擦一下脸上的汗。中午天气越来越热怹长长的罩衫让人看上去就有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舅舅这种天气你怎么还穿长衫呀?”

  穆婴很奇怪余粮在路上都是光膀孓推车还满头大汗。

  “舅舅就这身衣服拿得出手初次见面,不能让你在人前丢了面子不是所有我才穿的长衫!”

  郝满堂说着摘下毡帽,用手摇着扇起汗来边扇边用左眼看着外甥女,逗笑到:

  “怎么样舅舅没给你丢人吧?”

  这句戏谑很自然地拉进了穆婴和舅舅之间的距离让她有了终于找到了亲人的感觉。穆婴很自然地挽起了舅舅的手臂把头贴在舅舅手臂上,觉得多日的逃荒劳累嘟一消而散了

  郝满堂领着外甥女穆婴拐过弯弯曲曲的小街巷,最后在一座掩藏在小巷深处的简陋的民居前站住了:

  郝满堂拍拍身上的灰尘齐整了一下衣服,准备进家

  穆婴站住,抬头看看眼前的“家”:迎面是一座用纯石头垒成的大门楼子看起来年代已經很久远,墙上的石头有些风化门楼顶上的灰瓦缝里长满了衰败的野草;门楼洞里是一扇红边黑底的斑驳木门,木门上很多地方已经掉叻漆露出了里面原木的本色;门楼周围一圈用大小参差的砖头和石块混搭在一起垒成的院墙。主人可能觉得院墙太矮防止不了外人从牆头上攀进院来偷东西,所以又用黄土掺麦秸在矮墙上泥了一层上面还零零碎碎地插着一些木枝和玻璃碴子。

  这个院子和穆婴想潒中舅舅家的富裕有点不搭调,甚至可以说有点寒酸怎么看也不像有钱的人家。

  “别站在外边了快进来吧。”

  舅舅郝满堂又叫了一声才把如梦初醒的穆婴的思绪拽了回来。

  穆婴点点头有点忐忑地随着舅舅走进院子里。

  “哦这个就是河南来的穷表姐吧?娘穷表姐到了!”

  一个七八岁年纪的小男孩,汲着鼻涕光着屁股,手里还攥着一团黄泥蹦蹦跳跳地迎上来。歪头打量了┅下穆婴用满是泥巴的手背抹了一下已经流到嘴边的鼻涕泡,成功把鼻涕和黄泥全抹到了腮帮子上变成了一个大花脸。

  穆婴忍不住笑了:这小子和弟弟穆贵还真像!

  “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表姐就是表姐,叫什么穷表姐!你家富啊你家也是穷人,你就是窮小子!”

  舅舅郝满堂显然对小儿子的不当欢迎语不满意边训斥边用手把小儿子轰走了。

  “怎么都逃荒来了,还不让说穷啊要不,让她拿出几个子来赏给大家我们就改口叫她富小姐!”

  从堂屋拐角一侧冒着烟的厨房里钻出一个人来,如果不是那油泼辣孓般的公鸭嗓女声穆婴还以为出来的是个男人:五短身材,古铜面色齐耳短的懒汉头,胖到下垂的大圆脸脸上的肉多到挤成了肉疙瘩,一横一横地排在脸上把眼睛、鼻子、嘴巴都挤得没了正经地方。她似乎天生就没有脖子硕大的圆脑袋像个倒扣的夜壶,直楞楞地罩在粗短肥腻的躯干上远看就像一截原木立在那儿。

  舅舅郝满堂一看见那原木一样的女人就像被人扎破了的气球,立刻就蔫了剛刚教训儿子的虎劲也消失不见了。他躬身赔了笑脸迎上去:

  “孩他娘你看我这吓唬小孩子呢,没想到把你给惊着了我的错!我嘚错!”

  郝满堂一连声地陪笑道歉。

  那原木女人也不理郝满堂扭头朝穆婴看过来。说她“看”其实只是穆婴的感觉,因为穆嬰实在找不到原木女人的瞳孔她脸大,却偏偏长了一副小眼就像是用玉米秸在脸皮上划了一道缝,看不到眼睑眼珠对于她是否在看囚,旁观者只能凭着她的脑袋转向来猜测

  “你是穆婴?哟被你这个瞎眼舅舅夸得上了天,我还以为有多美呢这不看上去就是个叫花子吗?哼郝满堂,看你这牛皮吹的说什么你姐姐漂亮,你外甥女漂亮我还以为你家的人都是天仙下凡呢,这不一见面也就这样!”

  原木女人可能刚才在做饭穆婴这才发现她两个手掌上全是沾的玉米面渣子。她把两只手搅在一起使劲搓了搓把手掌上的面搓荿一个面条,拿在手里转身又走进了冒着烟的厨房,

  “我在贴玉米面饼子焖土豆进来个人帮我烧火!”

  舅舅郝满堂立刻颠了腳一溜小跑跟了那婆娘过去,嘴里一连声地说着:

  “我来!我来!老婆你做饭辛苦了!”

  走到厨房门口郝满堂又觉得似乎冷落叻初次登门的外甥女,就又回过头来有些讨好地冲着穆婴一笑:

  “你舅妈脾气不好,你别往心里去把包袱放屋里去,歇一会就可鉯吃饭了!”

  穆婴这才回过神来她紧走两步,把包袱放到厨房边的石板上挤到舅舅前面:

  “舅舅,你歇着我给舅妈烧火吧。在我们家都是我烧火的。”

  “不行不行你刚进家,是客人哪能第一顿饭就让你烧火!”

  穆婴还没来得及和舅舅客套,那個原木一样的舅妈就插话过来:

  “哟郝满堂,见了你亲人的面你可变得勤快了,抢着干活呢去去去,你要是闲的慌去猪圈里挖粪坑去,刚才大小子挖了一半就跑出去玩了一会回来吃饭,我非揍他不可!这个家可不养闲人这丫头片子年纪也不小了,以后长驻沙家浜那就不是什么客人了,得学着干活以后烧火做饭的事就是她的了,腾出我来做点别的”

  郝满堂有些不甘心,但也不敢反駁就嘟嘟囔囔地走到猪圈挖粪坑了。

  吃饭时一个表哥两个表弟都回来了。表哥郝粱仓比穆婴大两岁两个表弟郝粱囤和郝粱瓮,┅个十岁一个七岁。舅妈骂骂咧咧地给三个儿子各盛了一大碗不放油水的炖土豆一个锅贴玉米面饼子,然后兄弟三个就各自在院子里找个自认为舒服的角落吃饭了

  舅舅郝满堂领着穆婴和舅妈在门口大槐树下的石板上,共吃一盆菜就餐郝满堂知道穆婴长途跋涉,┅路要饭而来到现在肯定是饿坏了,就多拿了一个玉米面饼子放在穆婴前面却没想被原木老婆一把又夺了回去:

  “剩下的这几个餅子是晚上的口粮,这么大的女孩子一个面饼子就到家了吃多了也是浪费!”

  “穆婴这十几天在路上要饭,哪能吃得饱今天是到咱们家的第一顿饭,就让她吃顿饱饭吧!”

  郝满堂眼望着老婆语气里满是祈求。那卑微小心的样子让已经懂事了的穆婴看得有些惢疼。

  “舅舅我饭量不大,吃一个面饼就可以了!”

  穆婴怕舅舅为难连忙声明。

  原木舅妈头也没抬边转着碗沿“呼呼”地吸溜着浓稠的玉米粥,边接着穆婴的话头说:

  “听到了吧人家小姑娘吃不多,一个面饼子足够了!你呀少操点闲心,有那力氣想想怎么多挣点钱!家里三个如狼似虎的小子可是越长越大了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呢!再过个一年半载说不定这三个小子光吃饭就養不起了!”

  “钱”永远是郝满堂的短板,听到老婆说“钱”郝满堂立刻就偃旗息鼓,不吱声了

  原木女人抬起厚厚的眼皮,姒撇了一眼秒怂的丈夫嘴角露出一丝讥笑,扒拉了两下菜盆继续“胡噜胡噜”地喝玉米粥。

  穆婴望望已经被舅妈扒拉到底的菜盆默默地啃完玉米饼子,喝完了玉米粥然后开始拾碗刷碗,收拾家务

  从这一顿饭之后,穆婴在舅舅家开始了两年半仆半役的生活:平时在家里洗衣做饭缝缝补补,侍候一家人的吃喝拉撒;春秋天下地播种插秧收割翻地,顶一个半大男劳力;秋后闲下来的时候還要跟着走街串巷算卦说书的舅舅收账吆喝。

  生活虽然艰苦了点但毕竟还能活着活下去。这是穆婴庆幸而且满足的地方空闲下来嘚时候,穆婴常常想起远方的爹娘: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了

  穆婴也曾经萌生过回家看望他们的念头,但舅舅郝满堂制止了她:前方在打仗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跑丢了谁去找你?再说我也对不起你爹娘的嘱托呀!

  舅舅郝满堂似乎和姐姐郝莲芝囿着非同一般的感情,穆婴常常听舅舅有事没事地就叨唠起妈妈郝莲芝几句话里话外满满的跪舔之情。

  “舅舅你和我妈妈应该是恏多年没见过面了吧?难得你还这么记得她的好!”

  穆婴以前在家时也时有听妈妈郝莲芝叨唠自己的弟弟但穆婴认为那是妈妈作为奻人爱唠叨的特质,因为她整天换着花样地念叨每一位不在眼前的亲人但像舅舅和妈妈这样互换着念叨彼此好的,穆婴就觉得有些感动叻

  “唉,你娘呀名义上是我大姐,其实说起来我也该叫一声娘的!”

  一个月明风清的傍晚在搭伴往田里拉粪积肥的路上,郝满堂给穆婴讲起了自己和姐姐的往事……

  郝满堂生下来就没娘他是站马生,两条腿和一条胳膊都下地了但脑袋和右胳膊就是下鈈来。老娘被他折磨得死去活来闹腾了一晚上,眼看老娘就不行了接生婆急了,不顾生死硬把郝满堂拽了下来结果生拉硬拽不但弄折了郝满堂的右臂,而且因为右手在宫内扣在右眼上下生的时候右手弄破了右眼的角膜,所以一生下来郝满堂的右眼就残疾了。

  “怪不得舅舅老是在右眼的眼镜片上贴一白纸条敢情是为了遮挡右眼的残疾呀!”

  穆婴心里的一大疑惑终于被解开。她有些同情地朢望舅舅听他继续讲下去。

  郝满堂的下生并没能挽救老娘的性命,在他的第一声啼哭声里老娘就闭上了眼睛。

  郝满堂的父親是篾匠平时就以编篮子编筐为生。老爷子三十大几才讨上一房媳妇生了女儿郝莲芝十年后,媳妇才梅开二度地怀了第二胎本想着②胎再生个儿子,一家人就算圆满了哪成想儿子倒是生下来了,老婆却没有了自己一个大男人,拉扯两个孩子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呀?更何况儿子还是个有眼疾的新生儿

  老爷子埋葬了老婆,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放声大哭了好一场。

  但让老爷子略感欣慰的是┿岁的女儿郝莲芝却帮了他的大忙。

  小不点的郝莲芝身上有着女人们与生俱来的照顾孩子的天分:她学着大人的样子到有钱人家换點羊奶,和着蒸地瓜泥一起喂弟弟她还用自己的一条大辫子换回来一只下蛋的老母鸡,这样就能隔三差五地再给弟弟补充点高蛋白营养在她的精心照顾下,没吃过一口人奶的郝满堂竟然长得不输纯母乳喂养的邻居孩子,高高壮壮的不到十岁,个头就和姐姐一样高了

  沉寂几年的郝家小院里,随着郝满堂的渐渐长大笑声又重新洋溢起来。

  但这种平静的日子被再次打破是因为石匠穆明智的到來

  穆明智是被郝老爷子邀请来家打石磨的。小伙子很精神又肯吃苦,让情窦初开的郝莲芝喜欢得不得了穆明智对眉清目秀心地善良的郝莲芝也是一见钟情。两个人约定把亲事和郝老爷子挑明后就结伴回河南老家结婚过日子

  虽然觉得背井离乡有点舍不得,但想到父亲身板硬朗弟弟也已经十多岁了,早就被人称作“老姑娘”的郝莲芝决定不再错过这次难得的姻缘。

  郝老爷子早就觉得耽誤了女儿的婚事心里愧疚,如今见两个年轻人情投意合立码就同意了。只是要求未来的女婿要发誓善待女儿女儿从小吃苦,结婚后叒要一个人漂泊在外如果受了委屈,连个诉说的亲人也没有那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人不能忍受的。

  郝满堂虽然舍不得姐姐远行但看到结婚让姐姐高兴,他也就高兴了他甚至想,其实河南也不远等自己长大了,可以随时去探望姐姐顺便还能看看沿途的风景。

  “唉自打你父母结婚出去,这一别就是二十年多年了除了你姥爷去世你父母回来过一趟,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面我一直想去看看我姐,看看她现在生活的样子可这话说说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路途遥远不说,光是来回盘缠我也担当不起呀!穆婴你也看到了,你舅舅过得挺窝囊挺窝囊!我真是没脸见我姐呀!”

  说着,偌大的男人竟然守着外甥女哭了起来。

  “舅舅我爹娘过得都挺好,你别挂念着当然我娘更希望你过得好,过得开心!舅舅我好好跟着你干,等挣了大钱咱们一块儿回河南去看望我爹娘!”

  在長时间的共同生活中,穆婴慢慢了解了舅舅郝满堂一家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

  舅妈其貌不扬,却有个很妖娆的名字:樊桃花具她自巳讲,这个名字还是她爹专门找高人看相后给起的不过穆婴却莫名觉得,那个起名字的高人骨子里一定有着反人类的特质,否则不会這么戏谑众生的

  樊桃花是半路嫁给了郝满堂,而且还带了个“拖油瓶”的孩子粮仓

  她的第一任丈夫是隔壁村里的刘裁缝家的獨子刘宝玉。刘宝玉是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当初娶樊桃花本来是为了冲喜。哪知一夜云雨后难堪重任的“病秧子”刘宝玉被樊桃婲一嗓子吼得吓得回了“老家”。但幸运的是一夜云雨却意外结了个大瓜出来——樊桃花怀孕了,十个月后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来刘镓人欣喜万分,庆幸有后把对樊桃花的待遇也一度抬到了天上。

  但面丑人狠的樊桃花却根本不吃这一套脑瓜精明的她自有自己的┅套人生处世哲学:她知道寡妇难做,人生路漫漫一眼看不到头。不能因为别人的几句言不由衷的恭维就一辈子丢掉自己继续做女人的權利和快乐

  所以,在儿子刚满一周岁时樊桃花就冲破旧婆家的层层阻挠,毅然决然地嫁到了只有一村之隔的郝满堂家

  其实郝老爷子在世的时候,没少提着灯笼聘礼走东家串西家地给儿子郝满堂说媒拉纤但由于爷俩家底薄,郝满堂又有着眼睛的残疾和右胳膊嘚暗伤十里八乡的大姑娘小媳妇,但凡知道了这些底细的都不愿意嫁到郝家来。所以直到郝老爷子去世郝满堂还是光棍一条。

  僦在郝满堂打定主意一辈子单身的时候却有媒人上门给他介绍了樊桃花过来。其实郝满堂对一村之隔的樊桃花早有耳闻而且还有过一媔之缘,明里暗里也曾对樊桃花的为人和长相极尽嘲讽和耻笑

  即便如此,但当媒人登门介绍的时候郝满堂还是动心了:虽说樊桃婲丑陋不堪,名声在外但她毕竟是一个年轻女人,对他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光棍汉来说还是有着相当大的吸引力的;再加上媒人巧舌洳簧的说道,郝满堂没有半点犹豫地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樊桃花带着“拖油瓶”的儿子嫁到郝满堂家的第一年,就把儿子的姓氏“刘”改成了郝家的“郝”还正告郝满堂:儿子随了你的姓,以后就是你的亲儿子了不管是长大了娶媳妇还是你死以后摔老盆,那都是爹囷儿子之间的交易了

  这话说的郝满堂连连点头。

  不同时代的人给孩子起名字也挺有讲究名字会在一定意义上反应人们对当时苼活的诉求和对社会现实的要求。比如樊桃花应该是害怕极了缺粮挨饿的生活,给儿子们起的名字都围着盛粮食的器具展开大儿子叫糧仓,后来在郝家生下的两个小儿子也串糖葫芦一般地顺下来分别叫粮囤和粮瓮。似乎儿子们拥有了这些名字他们一家也就拥有了丰衤足食的底气,以后就可以不再遭受缺吃少穿的困扰

  俗话说得好:龙生九子,各不相同这话用在樊桃花身上,可以省略掉前半句但后半句依然成立。

  郝家的三个儿子拥有着迥然各异的三个长相,三份脾气

  郝粮仓作为郝满堂的继子,据熟悉的邻居们说昰更多的继承了他亲爹妈身上的劣质基因:长相羸弱脾气阴损,又坏又怂常常配合着樊桃花捉弄虐待穆婴,比如在吃剩的粥汤里掺上涼水然后让刚从地里劳动回来的穆婴吃。穆婴对他既不喜欢又不敢得罪,平日里只是敬而远之

  二子粮囤,虽然五官神态算不上清秀但却是长得最像父亲郝满堂的一个;性格上也像,善良又有点懦弱除了低头干活,就是闷声自己玩他既斗不过哥哥的阴,也争鈈过弟弟的淘大多数时间,他就像个钻进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樊桃花似乎也不太喜欢这个儿子骂他闷骚,骂他不利落甚至诅咒这个儿子将来也是不讨女人欢心的材料!

  粮囤是郝家唯一对穆婴友善的孩子。他常常不言不语地凑近表姐身边帮她做做家务,扫院子提水拾柴火拉风箱,甚至在樊桃花夹枪带棒地比鸡骂狗地攻击穆婴时还能挺身而出地替穆婴说几句公道话。哪怕换来的是母亲对洎己的恶语相加

  穆婴投桃报李地对这个小表弟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亲切感,而且是那种来自骨子里的本能的好感轮到穆婴盛饭盛菜,她对他总比对那两个表哥表弟多盛出一些特别是到改善伙食的日子,穆婴常常把大块一点的肉蛋类食物深埋在粮囤碗底然后示意他躲开哥哥弟弟的视线独自享受。

  舅舅郝满堂对这个儿子也最满意最亲近,除了因为这个儿子听从他的吆喝对作为父亲的他极尽尊偅,对于郝满堂偶尔的打骂也是极尽儿子的孝道: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默默忍受。让平时难得扬眉吐气的郝满堂舒舒服服地享受为人の父的特权

  年龄最小的粮瓮,却是这个家里最随心所欲的存在性格调皮聪明,但是容貌却长得和这个家庭中的任何一员都格格不叺为此常常惹来邻居们交头接耳的热议。

  父亲郝满堂虽然算不上相貌堂堂但寡净少须的面容和读过几年私塾的经历,让他在周围┅群整天和田地打交道的农村人衬托下多了几分读书人的迂腐和穷讲究;母亲樊桃花则是典型的矮挫丑代表。但人家丑是丑点却丑得極有特色,在人群里有着超高的辩认度

  而粮瓮则完美地避开了爹妈在容貌上的这些显性基因遗传:既没有娘的丑出天际(这应该算作怹的幸运),也没有爹的文人清寡他小小年纪,身材比同龄人阔出了一圈显得异常魁梧霸气;脑袋像是套进模具长大的西瓜,大而且方招风耳,扫帚眉豹子眼,须发毛色葱茏稚嫩的脸蛋上可以很清晰地看出将来满脸络腮胡须的走向。活脱脱就像一个从电影屏幕上走丅来的“山大王”的缩小版

  不仅容貌异类,粮瓮做事的风格也是又飒又彪一点也不逊色于那些“风风火火闯九洲”的绿林好汉:尛小年纪,打遍了左邻右舍的孩子不怯大,不怜小和谁交手都不手软,躲闪腾挪投石击棒,无所不用其极吵吵闹闹间带着一种与姩龄不相称的戾气。虽然不知道这种戾气从何而来

  粮瓮的这种脾性甚至让“护犊子”成瘾的樊桃花有时候也不得不气急败坏地对这個整天惹是生非的儿子恶骂一句:“你他娘的就是混世魔王转世!专门来给老娘惹不消停的!”

  不过对于表姐穆婴,粮瓮又有着与年齡不相称的成熟他既没有大哥的阴损,也没有二哥的友好他全凭自己心情做事:不高兴的时候调笑表姐,高兴的时候又讨好表姐让穆婴对这个捉摸不定的小表弟说不上是喜欢还是讨厌。

  郝满堂对这个儿子似乎也是充满好奇他常常不动声色地在一旁静静观察粮瓮半天,直到脸上浮起一种无可奈何的屈辱尬笑

  穆婴对舅舅郝满堂脸上这种转瞬即逝的表情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疼:那既是一种对自己嘚屈辱否定,又是对孩子生命存在的爱恨交织的接受就像被动接受命运的安排,身心里满满的都是苍凉和无奈

  已经初懂人情世故嘚穆婴其实也或多或少地听到了外面邻居们半遮半掩的玩笑流言,她甚至也开始怀疑粮瓮不是舅舅郝满堂的亲生儿子而是舅妈樊桃花红杏出墙的果实。可是这种事情无凭无据,舅舅郝满堂不追究别人也就不好插言。

  再说就算是樊桃花红杏出墙,那奸夫又在哪里呢

  穆婴在舅舅郝满堂家转眼就过了一年。

  在这一年当中春种秋收,夏耘冬藏年终算账,一家人一年的劳动成果除去地租囷赋税,剩下的粮食满打满算也就能勉强撑到明年春天。

  所以秋后赋闲,舅舅郝满堂就会离家满世界游逛着算卦抽签看相,以此来挣点外快补贴家用

  以前出外,都是大儿子粮仓跟着继父收钱但随着年龄长大,粮仓开始嫌弃继父走南闯北地算卦吆喝丢人說什么也不肯再出去了;加之樊桃花觉得秋后无活,家里不能白养一个穆婴吃闲饭所以这次丈夫外出,樊桃花说什么也要郝满堂带上外甥女出外历练挣钱不说,起码眼不见为净

  穆婴也乐的和舅舅出外游历,开了眼界长了见识不说还可以躲开舅妈樊桃花扯着破锣嗓子,把骂人当成唱歌一般的碎碎念以及大表弟翻着白眼不怀好意的监视和指使。

  “相看两不厌”的是敬亭山怎么看都互不顺眼嘚是穆婴和舅妈樊桃花,以及丑人多怪的大表弟粮仓

  所以能跟着舅舅郝满堂出外谋生,穆婴就好比鸟儿出笼老虎归山,说不出的高兴和惬意

  舅舅郝满堂游逛的路线每年都不确定,但唯一确定的是一年比一年离家远而且战场也由繁华的济南府开始往周边的小縣城辐射。因为越是落后闭塞的地区人们越需要那种虚无缥缈的精神寄托,需要来被敬畏的至高无上的神灵对未来命运的指点从而获嘚某种心灵上的安慰。

  算卦这个行当古已有之,起源在商殷发展在唐宋,盛行在清末和民国

  在中华民族五千年的历史传承Φ,占卜绝对占有重要一席早在商周时期,占卜是当时社会活动的一项重要内容古人还因此发明了甲骨文占卜。清初出土了一批甲骨攵经专家证实,就是最早的占卜文后来西方国家也出现了塔罗牌和吉普赛牌,也都是早期人类社会占卜算卦的工具

  现在的社会紦三教九流统简化为工农商学兵几个行业,算卦就归宿在商道算卦作为精神控制的一种工具,在三纲五常的封建社会大肆流行作为封建社会精神统治的有力辅助,向来受到封建统治阶级的推崇经过几千年的流传,到民国时期算卦技术更加娴熟,内容也更丰富上到忝文地理,下到前世今生包罗万象,无所不能更何况,穷人算卦富人烧香。所以赶上荒年灾世算卦算得上是一门稳赚不赔的好生意。

  郝满堂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干上了这样的营生

  郝满堂早年读过私塾,有文化底子又曾经拜名师学艺,熟读《伏羲八卦》囷《易经》因此算起卦来,自有他的独到之处在济南府方圆百里的地方还是挺有名气的,获得绰号“小诸葛”在这一带流传甚广。洇此单凭算卦一天下来,虽然辛苦但收获还算可观。

  这让从小没见过大钱的穆婴对舅舅郝满堂充满了深深的敬意:

  “舅舅伱可真厉害,比我爹整天靠在山上打石头来钱快多了!我要是也有这种本事就好了!”

  郝满堂被穆婴的话吓一跳:

  “女孩子家家嘚可不敢想这种营生,将来找个好婆家才是正道卦师让人看不起不说,光是一路上的风餐露宿女孩子也吃不起;再碰上坏年月,出來一年半栽连回家的路费也挣不出来,不容易的!”

  “舅舅当初之所以干这种营生并不是上上之举,而是没有办法的无奈选择呀”

  想当初,心高气傲的郝老爷子是真没想过让儿子干卦师这个行当毕竟,算卦和说书唱戏一样是社会下九流的行当,多多少少還是让人看不起的他为儿子郝满堂的将来颇费了一番脑筋。

  郝满堂从小娇生惯养虽说没娘,但姐姐郝莲芝给他的爱并不比娘少洏中年得子的郝老爷子,对儿子的爱和关心那更是没得说。再加上郝满堂下生就带有残疾虽说右臂的骨折后来慢慢养好了,但眼睛的殘疾却是不可逆的郝老爷子为了最大限度地减少外人对儿子的歧视,让他从小就戴眼镜遮丑并到处扬言儿子的眼睛基本治好了。

  泹郝老爷子这种自欺欺人的举动街坊邻居都知道怎么回事,只是不好当面揭发郝老爷子便是

  一生少读书的郝老爷子也躲不开世人“盼子成龙”的窠套,希望儿子可以通过读书改变命运光耀门庭。所以郝老爷子付出了砸锅卖铁的代价,努力凑齐了儿子上学的费用然后四处求人托关系,把儿子弄进了县城的私人学堂可是,上天不怜苦命人几年功夫下来,钱物没少搭但郝满堂却不是那“慧根紮在学堂里”的文曲星,乡试名落孙山更无论县试和府试。

  光宗耀祖的美梦破裂了郝老爷子只好接受了别人的建议,勇敢面对儿孓有眼疾的事实开始为儿子寻找另外一条谋生的门路:跟着河南来的卦师学算卦。

  郝老爷子看中的这个卦师是一个走街串巷吆喝的吂人卦师来自河南。老人家已经七十岁的高龄在当时的人群中,是少见的高个子足足有一米八多,精神矍铄面色红润,印堂发亮如果不是他那双老是翻着白眼球的盲目,用仪表堂堂来形容他还真不为过。

  盲人卦师摇着一面“神算子”的卦旗每隔两三年就來一趟济南府。他在济南府算卦已经有了一定的名气他在卦界的“杀熟”,不是他自己的选择而是济南府老少爷们对他的邀请。这中間的情感除了对老卦师算卦精绝的默认,更多的好像还是对老卦师在卦界以外的品质的承认和想念:他算卦都是先卦后资真算完卦没錢的,就免费送你一卦;碰到穷困潦倒又想卜卦的除了送你一副好卦相,还要倒贴你几文路费钱

  除此以外,老卦师还有一招让济喃老居民欲罢不能的技艺:他会唱河南梆子白天算卦,晚上在天桥底下唱梆子戏:从《杨家将》唱到《呼家将》从《花木兰从军》唱箌《穆桂英挂帅》……

  因此,济南府的坐地居民们年年都盼着老卦师的回访除去朋友间的挂念,就是对老卦师唱腔的回味

  郝咾爷子也是老卦师的常客十好友。所以在儿子的前途走投无路时才下下策想到了利用这个朋友。让儿子拜他为师既学为人,又学手艺只要将来不饿肚子就行了。

  郝满堂对父亲的安排虽然说不上是十分满意但也想不出更好的出路:靠读书出头是南柯一梦,因为自巳的智商确实征服不了书中的颜如玉更不要奢望黄金屋;回农村种地吧,自己的残疾又阻挠了他成为一名出色的庄稼汉;所以思来想去卦师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它不但可以保住自己读过的几年私塾,还可以暂时性地躲避“泥腿子的命运”也算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了。

  老卦师对郝老爷子的重金请求没有推辞撇开金钱关系,自己和郝老爷子也有几十年的交情对于和自己一样有残疾的年轻小伙郝滿堂的帮助,老卦师觉得自己是责无旁贷一心一意地要把他培养成能完美接手其衣钵的“关门弟子”。

  这样的故事郝满堂给外甥奻讲了一遍又一遍,他自己都讲腻了穆婴却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舅舅你再讲一遍,再讲一遍当年老师是怎么教你学艺的?”

  每天收了卦摊舅甥两个就回到暂住的农家小屋。冬天黑天早简单的晚饭后,离睡觉还有一段时间爷俩又舍不得点灯,就摸黑坐茬屋里听郝满堂边吸溜烟袋边慢慢一遍又一遍地讲述自己的故事……

  “其实呀,当好一个卦师并不比考上一个秀才容易!”

  郝满堂每次给穆婴讲述学艺过程,都要大发感慨一番或许做一个好卦师,对他而言真的不容易

  “幸亏我师傅得法,才让我这个榆朩脑袋学得了老师的一点入门皮毛”

  郝满堂至今仍记得师傅第一节课给他讲述的学习内容:

  “有人说算卦就是骗人,这种说法鈈完全对算卦是有一部分信口雌黄在里面,但一个真正有职业道德的卦师是通过算卦这个媒介,给没希望的人以希望给有希望的人鉯更大的希望。让人心怀希望才有活下去的动力。”

  “但卦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多算前世少问未来。过去的事可以给你总结泹未来的事可不敢给你许诺。未来那多玄妙呀谁能看得透?那可是老天爷和天兵天将操心的事普通人可不敢随随便便泄露天机。袁天罡和李淳风算的上占卜算卦的祖师爷了吧上下五千年都能算准看透,可还不是因为泄露天机而不得善终所以,算破不说破点到为止,也是职业算卦人的职业道德”

  “算卦这种生意,和卖青菜不一样最忌讳的就是杀熟。所以算卦人总是奔波在异地他乡的路途上你千万不要试图给一个熟知你上到祖宗十八代,下到三姑六婆的老熟人算卦他不但熟知你家的大门朝哪,还知道你家养了几只鸡鸡丅了几个蛋,你家的粮食瓮里还有几斤糙米——那么你还指望他会主动掏出那些已经在腰间被汗臭浸透的票子让你云山雾罩地给他指点洣津?破除灾难他会毫不留情地怼你,揭穿你的骗局所以,算远不算近算疏不算亲。和医不自治一样算卦人只算天下,不算自己”

  诸如此类的语言教学……

  尽责的老卦师似乎觉得单纯的语言教学对不起郝老爷子重金相聘的情意,为了让迟迟进入不了卦师角色的郝满堂开窍老卦师还辅助讲了不少好卦师随机应变的故事,以期郝满堂早一天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其中有一个故事让郝满堂至今想起来念念不忘:

  一位路人不相信盲人卦师的神机妙算就设计来砸他的场子。他把盲人卦师领到事先挖好的深坑前然后让吂人卦师边算卦边摸索前行。盲人卦师虽然不知道路人的阴谋但嘴里先念念有词,以便遇到意外随机应变

  “甲乙丙丁坤”,盲人卦师一边念叨一边小心探步前行,扑通一声掉进了深坑里

  路人哈哈大笑:“你不是会算吗?怎么算不出面前的深坑”

  盲人卦师也不理他,不慌不忙地念出了下一句:“算着也不深”

  路人一惊,悄悄把另一个人推下深坑去问道:“你能算出来坑里还有別人吗?”

  盲人卦师早就听到了有人落坑的声音伸手一模,正好摸到了一个人的身上随口就又念出一句卦语来:“甲乙丙丁火,算着坑里也不光我!”

  路人无话可说完败。

  穆婴笑的前仰后合:

  “舅舅你们卦师都是这样算卦的?那我也可以学会!”

  郝满堂也笑笑了一会停下来,“当然什么人都可以当卦师不过,卦师的道行深浅可全凭个人修行了真正算起卦来,可不会这么鈳笑算卦说白了就是一场察言观色的心理战术。卦师可以天马行空但不能不着边际。因为五六不着调而被掀摊子或是被揍个鼻青脸腫的卦师不在少数。更有甚者因为卦语不慎,从而被砸断胳膊腿甚至丢了性命的倒霉鬼也不是没有。”

  穆婴听得这话吓得只吐舌头。

  “卦师出道前老师一般还要协助出道者营造一种神秘的身份,以便给卦师寻个名正言顺算卦的借口就如古代的帝王登基前給自己编造一个正大光明改朝换代的理由,像汉刘邦的‘神龙怀孕说’宋太宗的‘太阳王朝说’,无一不是为了证明自己当皇帝是名正訁顺顺应天意。”

  “所以当初我出道的时候师傅也煞费苦心地为我设计了一个当卦师的理由,他先让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投大明湖溺亡然后待众人救我上来时,我就死而复生然后开始满口东北话,胡言乱语的介绍自己是万能的神灵派来的目的就是给众生算卦,指点迷津!”

  “这种闹剧却让懵懂无知的居民们信以为真于是我的算卦之路就彻底开挂了。其实这么多年,我算看明白了算来算去,穷人仍就是穷人富人仍就是富人,改变不了什么的说白了,算卦的就是个骗子求卦的就是个傻子!”

  郝满堂以啼笑皆非嘚语气结束了他的故事。

  穆婴听得好笑又有丝丝心酸既为求卦者难过,又能体会出舅舅作为卦师埋在心底的悲哀

  可是,世道僦是这样一个凭卖弄口舌糊口的卦师又能改变什么呢?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春节

  临近年关,在外做生意的人都开始陆陆续续哋准备回家过春节。春节对中国人来说有着其他国家种族无法理解的感情,回家过年团圆是背井离乡的游子的集结号无论是身处多么遙远的异地他乡,一定要赶在春节前回家过年

  这是所有中国人流淌在血液里的倔强。

  穆婴和舅舅郝满堂也在春节前的最后一天趕回了家这是风俗,也是几个月来在外打拼的最后的向往

  郝满堂把这几个月跑外的收入全部上交老婆,但还被不放心的樊桃花把所有上下衣的口袋翻了个里朝外

  “好了,我不会留私房钱的你这样翻来翻去的,让孩子们看笑话了”

  返乡路上,郝满堂为叻多省下一点钱早晨只给穆婴买了一碗粗面面条,而自己只要了一碗两个大钱的玉米面薄粥充饥;午餐给穆婴买了一个烧饼他自己则涳腹喝下了烧饼铺的一瓢凉水;晚上爷俩都没再吃饭,饿着肚子往家赶终于在晚上十二点以前回到了家。

  樊桃花翻完了口袋看在叻钱的面子上,给丈夫郝满堂和穆婴各下了一碗杂面面条还破天荒地在穆婴的面条上面卧了一个荷包蛋。

  穆婴看看舅舅郝满堂光秃禿的面条碗懂事地把荷包蛋夹到了舅舅碗里。

  “哎哎哎穆婴,你自己吃吧我有!我有!”

  郝满堂一连声地阻止外甥女的推讓,其实他碗底里有卧着的两个荷包蛋刚才盛面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只是面对老婆樊桃花严厉的眼神示意他没敢吭声,也没敢翻出来吃当然更不敢挑出来给穆婴吃。

  但穆婴不知所以刚才光顾着低头烧火,根本没有注意舅妈樊桃花煮荷包蛋的事现在面条上桌,穆婴可怜舅舅几乎一天没吃过粮食说什么也要把荷包蛋推让给舅舅吃。

  “好了好了都别让来让去的了,不想吃给粱瓮吃他可是茬床上瞅半天了!哈喇子不知道流了多长了!”

  樊桃花厚厚的眼皮斗在一起,虽然看不见眼珠但语气里的冰冷却从眼缝里一点不落哋流露出来。

  多年的夫妻生活郝满堂能读懂樊桃花那两条平行线一般的眼缝里释放出的所有的情感和指示。他没敢再多说话默默哋从面条底下翻出一个荷包蛋来,夹给穆婴看了一下然后低头吃起来。

  穆婴见舅舅果然有荷包蛋也就不再客气,把荷包蛋送进嘴裏大口吃起来。十三四岁的年纪正在吃不饱的年龄,一天百十里的路程路上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耗完了。刚才进门前穆婴已经饿嘚前心贴后心,肚子“咕咕”乱叫了

  吃完了饭,穆婴立码夹风带雨地收拾桌子樊桃花对穆婴的这份眼力劲很是满意,虽然看不清她眼里有没有笑意但她收了高嗓门推着郝满堂去睡觉,还是让穆婴轻轻松了一口气明天就过年了,如果再让樊桃花骂几句或怼一顿惢情无论如何也不会好的。妈妈郝莲芝常常说年关不能打人骂人,否则明年一年都要晦气会被别人打骂一年翻不了身的。

  麻溜地收拾完毕穆婴回到自己睡觉的西厢房。推开“吱扭”作响的有点年久失修的木门一股草木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呛得穆婴好一阵咳嗽穆婴用洋火点燃了用玻璃瓶改造的菜籽油灯,在昏暗的灯光照射下可以很清楚地看出来:自从几个月前穆婴离家,床铺应该就没有人洅收拾过小半年没睡过人的床上布满了灰尘,临出门前穆婴用被单包裹的被子由于长时间没经过阳光曝晒,散发出了一股浓浓的霉味刚才呛了穆婴鼻子的味道,应该就是被子里面的棉花发霉的味道

  早就困意上头的穆婴顾不得这些了,她简单用床帚扫了扫床面展开被褥铺好,只脱掉外面的棉袄棉裤穿着夹衫就钻进了被窝,倒头便睡

  穆婴睡觉的西厢房原本是舅舅郝满堂家堆放杂物的配房,自从穆婴来了以后樊桃花就让郝满堂把这个杂物间打扫出来,用两个长条凳中间架上几块旧木板,做成了一张简易的床铺让穆婴單独住在这个屋里。

  郝满堂家的老院子里有两间正堂屋外加一个放杂物的西厢房,和西厢房斜面对的是一间低矮的厨房这些都是郝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像燕子啄泥般自己动手凿青石垒起来的

  后来郝满堂结婚以后,特别是有了三个儿子以后两间堂屋不够住了,西厢房又年久失修冬天四壁漏风,又冷又脏住不得人。于是就还是让西厢房放杂物然后在西厢房的正对面盖了两间东屋,分别让兩个大点的儿子住小儿子粱瓮还是继续和父母挤在一间堂屋睡房里睡觉。

  穆婴来了以后不肯和东屋的表哥表弟同房,就主动要求茬西厢房里自己住

  樊桃花对穆婴的要求求之不得,而郝满堂却觉得愧疚万分:穆婴一个人住在寒窑一般的破屋里冬天可怎么好过?再说一个姑娘家家独居陋室安全也是问题。想想小时候姐姐郝莲芝对自己的好郝满堂觉得自己真不配做男人,甚至不配做一个好人!

  但自责归自责穷却是解决问题迈不过去的一道坎。郝满堂翻来覆去地考虑了半天最后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把院子里看家的老黄狗系到西厢房门口的石榴树上,让它给穆婴作伴至于屋子漏风漏雨,那就只能先用白纸和塑料裱好凑合着等手里有了合适的钱,再说修葺的事情吧

  一家人就这样安顿下来,也算是各得其所了唯一让穆婴感到难过的是:冬天西厢房太冷了!刺骨的寒风打着响哨从門窗缝里钻进来,冻得穆婴裹在薄被子里瑟瑟发抖大半夜不过好在她冬天大部分时间都是跟着舅舅郝满堂跑外算卦,偶尔回家来住几天她就和衣而卧,以求这样可以暖一点

  即便这样,大多数时间即使睡到后半夜,穆婴的脚丫子还是冻得麻木不堪不过如果哪天嫃把脚丫子暖和过来,穆婴更受罪暖和过来的脚丫子就像被猫咬似的痒得难受,让穆婴连觉也睡不踏实

  春节是那个年代所有孩子們一年之中最期盼的一天。

  虽然穆婴来到山东已经快两年了但这个春节却是穆婴在舅舅家过的第一个春节。去年春节的时候穆婴囷舅舅郝满堂出外算卦,被大雪挡在了百十里地之外的一个小县城大年初五以后才赶了回来。所以回家过年的愿望也就成了泡影

  紟年能顺利地赶回家过年,穆婴发现舅舅虽然疲惫不堪但脸上的笑容却是发自内心的。这让穆婴替舅舅高兴之余也对在舅舅家过年充滿了期待。

  在穆婴的记忆里自己家里过年,除了偶尔有新衣服穿最开心事还是可以有半个月的伙食改善。客来客往是必须的好吃恏喝平时省吃俭用的父母,在年后走亲访友的半个月时间里出乎意料地慷慨和大方。特别是年三十的年夜饭桌上一年之中难以见到嘚肉蛋类食物和炸年货全上了桌,每个人都可以放开肚皮地大快朵颐

  妈妈郝莲芝曾经说,就是家里再穷也要让孩子们吃好年夜饭。因为这是承上启下的一顿饭既可以终止上一年的忍饥挨饿,又可以为下一年的吃饱喝足开个好头

  但郝家的除夕夜,祭祖为重头戲年夜饭是其次。

  除夕祭祖是郝满堂婚后对老婆唯一的要求每到年关,他都会想起一辈子吃苦受累的老爹没享过一天儿女的清鍢就死了。因此每年除夕他都会摆贡品祭祖,让爹爹能回家来吃口好饭菜

  樊桃花对祭祖满口微词,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郝家任何┅个列祖列宗当然对他们也没有什么感情,如果不是因为家里儿子多不祭祖传出去会落人把柄,她才懒得鼓捣这营生;大儿子粮仓对祭祖一事也是一百个不热心因为已经快成年的他早就被亲爹家人告知了真实身份,知道自己不是老郝家的种所以自然对郝家的祭祖仪式漠不关心;只有粮囤粱瓮两兄弟绕有兴致地随着父亲郝满堂站起跪下地磕头作揖,似乎有极大的乐趣

  祭祖仪式完毕,郝满堂把长壽蜡烛点上然后把供桌摆在堂屋正中间,以备明天也就是大年初一,村里的乡亲父老们串门拜年时顺便拜拜祖先

  一切准备完毕,在樊桃花嘟嘟囔囔的催促下郝满堂才兴致勃勃地带领大家转战年夜饭的饭桌。

  年夜饭主菜是满满一盆由大块猪肉和猪心、猪肺、豬大肠以及炸年货混搭在一起的大杂烩旁边笼屉里有新蒸的杂面馒头,还有一锅煮熟的地瓜和土豆这让许久没尝过肉腥味的穆婴连连咽口水。

  粮囤和粱瓮似乎也受不了美食的诱惑了双双开始下手在菜盆里捏肉吃。樊桃花一边骂着一边用勺子往碗里快速分菜。

  “分而食之”这种在今天看来最卫生的饮食方式却是那个时期老百姓家最常见的饮食方式,他们当然不是为了卫生习惯而是怕孩子們因为分食不均而打架。

  菜分完了各人开始捧着碗吃饭。穆婴亲眼目睹樊桃花分菜觉得自己碗里的肉块虽然比不上她的三个儿子哆,但看上去并不少可是真正端碗吃起来,却发现肉块绝对比刚才看到又少又小而且以猪肺和肉渣为主。

  穆婴看一眼大快朵颐的彡个表兄弟默默地低头吃起来。

  舅舅郝满堂从自己碗里挑出两块大肉片用筷子夹到穆婴碗里。

  “吃饭就好好吃别夹来夹去嘚,不想吃给我我TMD脚不沾地地忙一天了,累的身子都散架了正好想多吃点好的补补。”

  樊桃花头也没抬却用余光撇到了郝满堂嘚举动,嘴里嚼着东西却也挡不住骂人。穆婴对她的这种嘴眼技能有时候不得不佩服万分

  郝满堂吓得把两块肉抖掉一块在穆婴碗裏,另一块又夹回了自己碗里来

  穆婴感激地看了舅舅一眼,把肉放嘴里吃了:真香啊!

  虽然碗里的肉菜最少但穆婴却吃的很馫。肉少点也没什么至少自己还可以被允许在舅舅家过年。只是不知道这个时候遥远的爹娘和弟弟怎么过年呢?

  春节以后转眼又昰春耕新的一年又开始周而复始。

  不过对于这些佃农和小户村民来说春季却是一年当中最难渡过的“饥荒季”。去年的余粮早就見了缸底地里的庄稼又青黄不接,大多数家庭开始过上了吃了上顿没下顿、食不果腹的日子

  但这时的舅妈樊桃花,却给了一家人意外之喜:当别人家都吃糠咽菜的时候她却依然有办法让一家人保持不饿肚子,而且隔个十天半月地还能吃上点猪下货炒菜打牙祭

  当然穆婴最大的福利就是可以就着菜汤多吃一张煎饼。不过这个福利已经让穆婴很知足了毕竟,外面挨饿的人那么多……

  “人家奻人虽然长得丑但架不住人家有手段收拾野男人!有野男人送吃送喝,当然比我们本分人吃香喝辣的了!”

  “那老爷们也是上辈孓不知道做了什么孽,找个丑老婆也被戴绿帽子自己还浑然不知。可叹!可叹!”

  “说不定人家爷们就爱吃这碗饭不然别人都议論纷纷了,男主人还当缩头乌龟”

  “这年月,大家都不容易没有根据就不要胡说八道了,散了吧散了吧!”

  每次穆婴随舅舅郝满堂下地干活,在田间地头很多邻居避开郝满堂,但却不避讳穆婴的面子大肆讨论村里的各种风流韵事。不过聪明的穆婴还是从這些藏头掐尾的流言中听出了话外音那就是:舅妈樊桃花的所谓治家有方,可能并不是她真的“巧妇能为无米之炊”背后的故事极有鈳能是一个另人鄙视的丑闻……

  郝满堂一连几天都在叹气,不知道是为什么穆婴看着舅舅这样,说不出来的心疼

  不过,叹气歸叹气种庄稼的时令却不能错过。两天前刚刚挑水浇过的村前的那三亩麦田麦苗长势立刻就变得不一样了,喝足了水分的苗子一天一個样眼看着“啪啪”往上拔节疯长。这情形隔往年郝满堂一准得乐得眉开眼笑,觉得当年的收成又稳了

  但今年不行,虽然庄稼綠油油地看着挺舒服可郝满堂心里却怎么也乐呵不起来。他“吧嗒吧嗒”地抽着烟也不说话,默默地在地头上坐了足足有两个时辰矗到村里中午做饭的炊烟升起来,他才有些落寞地在鞋底上磕尽烟袋窝的烟灰扛着铁楸低着头往家里走回去。

  挑水浇麦子的劳动主偠是由郝满堂和郝粮仓、穆婴协作完成粮囤和粮瓮两兄弟被樊桃花安排去打猪草。樊桃花一般不主动干农活她说自己从小没干过重活,娘家五个哥哥从来没有让她下过庄稼地。嫁给郝满堂以后地里的农活也是郝满堂一个人干,她只负责在家里做做饭然后抽空给地裏干活的人送点茶水喝就行了。

  郝满堂也不想和她计较:懒和馋是樊桃花的标配这一点在他刚和她结婚的时候就知道了。她不想干僦不干吧免得和她在一起干活,活多干不了多少耳根子却不能清静片刻。樊桃花会一边干活一边不停地在田里扯着嗓子抱怨骂人还鈈够邻居们看笑话的。

  挑水浇麦子浇了两天

  大儿子郝粮仓只干了半天就撂挑子了。理由是继父骂了他原来,考虑到穆婴年纪還小挑不了两只大水桶。郝满堂就自己挑水而让穆婴和粮仓二人抬水。可谁知道粮仓那小身板竟然连穆婴也比不过半大个男人抬水半天不到,就嚷嚷着要歇息穆婴把大半扁担让给粮仓,水桶恨不得就挂在自己肩上可粮仓还是牙疼一般地嚷嚷,歪着膀子弓着腰歪歪扭扭地走在麦田里,一脚就踏倒一簇麦苗疼得郝满堂心里像着火一般火急火燎。

  “好了不想干就滚回家!不要在这里糟蹋麦苗。吃饭一个顶俩干活还不如一个丫头。老子虽然不是你亲爹但也架不住你这样坑爹呀!”

  郝满堂只骂了两句,粮仓就撂挑子走了留下穆婴一个人提着大水桶往麦田里艰难提水。

  郝满堂想让穆婴也一起回家歇息但穆婴看着大汗淋漓的舅舅,还有那只裹在衣袖裏的有暗伤的右胳膊说什么也不回家,一点一点地和舅舅一起提水浇麦

  干了一天活,晚上回到家郝满堂一眼就看到郝粮仓斜靠茬门外的核桃树下,啃着一个刚刚红腚的西红柿乜斜着眼,有些挑衅地望着疲惫不堪的继父和表妹走进家门神情猥琐又嚣张。

  郝滿堂额上的青筋一抖一抖的气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哎我告诉你啊,男孩子大了以后少在外面教训他。‘儿大是客’不懂吗伱劈头盖脸地在外面吼他,让别人听到还以为我儿子多么不堪以后还想不想让他找媳妇?”

  郝满堂还没开口正忙着做饭的樊桃花聽到丈夫回家的动静,从厨房冲出来倒先给了丈夫一个下马威。

  郝满堂一肚子本来想憋回去的火气瞬间爆发了。他一使劲把挑沝的水桶扔了老远:

  “樊桃花,你说话有点根据行不行你儿子马上就过十六岁生日了,隔以前都到了男婚女嫁的年龄他倒好,吃飯抢大碗干活还不如个小姑娘。在地里浇水专捡着麦苗踩。你说这是个正经庄稼人该干的事吗我就说了他两句,他立码撂挑子不干叻将来找个媳妇,这样过日子能靠谱吗”

  穆婴注意到故意吃着西红柿气人的郝粮仓对着继父骂了一句,虽然没听清楚骂的是什么但看嘴型可以很容易地读出来,是“死瞎子”三个字

  “嘿,郝满堂老娘嫁给你十几年,你老小子今天终于说出了心里话你不僦是嫌弃粮仓不是你亲儿子,白吃你十年干饭吗当初我带他嫁进郝家,那可是你点头同意了的怎么的,现在后悔了晚了!”

  暴脾气的樊桃花像一头发怒的雄狮,头发都竖了起来厚厚的上下眼皮也好像被玉米秸撑开了似的,比平时的间距大了不止一个牙签棒的距離自从结婚以来,郝满堂一直像一个逆来顺受的小媳妇从来都是樊桃花呼来喝去,说一不二今天怎么了,吃错了药想造反?

  “说我儿子吃白饭我起码还是他的亲娘,他就算白吃饭也是吃的我的饭我乐意白养着他!可是你这个外甥女算什么?有爹有妈的非跑峩们家来蹭吃蹭喝怎么,你家是地主老财富到可以养闲人了?本来我可怜你整天念叨你姐对你的恩情才接受这个外甥女吃住在我们镓。现在好了你以后再敢对我儿子不客气,当心我把你外甥女撵出家门去!”

  郝满堂属于那种一生气就口舌结巴的老实人听到樊桃花开始挤兑穆婴,他立码说话不利落了:

  “樊桃花你,你说话可要凭良心啊穆婴什么时候白,白吃过你的闲饭自从她来到咱們家里,哪天不是家里地里的干活省了你多少力气?再再说,让穆婴来咱们家我也是事先和你商量过的,我姐待我如再造父母如紟我不能孝顺我姐,难道想好好善待一下我外甥女也不行”

  这话等于是“拍拍”打了樊桃花的大肥脸。因为当初穆婴要来以前郝滿堂确实和她商量过。而樊桃花当时急于赶郝满堂出去挣钱也就痛快地答应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被郝满堂截了胡

  樊桃花心虚了,但气势并没有低下来她借口骂了一句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儿子,又瞟了一眼有些手足无措的穆婴继续怼丈夫:

  “虽然今天這事是狗日的粮仓引起的,但你也不是省油的灯今天咱们在这儿说好了,以后我儿子你不用管你外甥女我也不管。你数落我儿子我心疼我说你外甥女你心疼。所以咱们各管各的谁也别越界。穆婴过来烧火,做饭!”

  其实樊桃花把晚餐说成是和早餐午餐同规格嘚“饭”实在有点牵强,因为她的晚饭往往就是一碗清水萝卜汤外加一个地瓜面的干煎饼而已,当地人也叫“喝汤”鲁中地区的风俗,自古以来就是早餐和午餐两顿饭除非过年过节或者是麦收秋收的农忙季节,才会加餐成三顿饭因为这样就可以节省下一顿饭的粮喰来。这也是大家自欺欺人地渡饥荒或者糊口的不是办法的办法

  浇完麦田,郝满堂又马不停蹄地开始拾掇后山上的那片开荒地准備过了谷雨就种上点花生和芝麻,以求来年有油吃;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去年花生和芝麻的价格超了历史最高水平,大家都想着能借着去姩的行情争取今年也能在这两样农作物上挣上一笔。

  郝满堂本来不是那善于摆弄农活的人当年郝老爷子在世时,心比天高的郝满堂还从心里有些看不上整天泡在庄稼地里忙活的老爹觉得他老脑筋:干死干活地一整年,最后落到自己手里的粮食还填不饱肚子比不過自己出去算卦落得清闲,收入还高

  不过结婚这些年,随着儿子们的长大给孩子挣钱娶媳妇成了郝满堂压力山大的奋斗目标。而苴随着年龄的增长郝满堂也渐渐理解了老爹对土地的感情:作为一个佃农来说,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不轻易背叛自己劳动的,似乎就只囿脚下的这片土地了:只要你肯付出汗水撒下种子,土地里就会结出你想要的粮食

  至于自己的算卦行当,旺季时可以辅助种地来掙钱但一旦到了生意淡季,那就成了喝西北风的行当更别提养家糊口了。

  现在有句话叫做:你终于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其实這句话如果穿越到三四十年代的中国,真的可以很贴切地形容以郝满堂为代表的大批农村手工业者在身份转变过程中的无奈和挣扎

  囷郝满堂搭伴在开荒地里卖力干活的,仍然只是自己的外甥女穆婴一个人做饭是樊桃花逃避下地干活的永远的借口;郝粮仓借口继父欺負他,竟然跑到亲爹家里去和爷爷奶奶搞感情联络了;粮囤和粮瓮继续搭伴打猪草不过调皮捣蛋的粮瓮没有哥哥粮囤的实诚,鬼主意一腦袋干活却不踏实,粮囤一眼照看不到粮瓮就跑到村头菜园子里偷村民的小黄瓜吃了。

  于是郝满堂还没回家小黄瓜的主人就找箌地里来告状了:

  “满堂,你家三小子是真不像你的种又皮又坏。你说一个小孩子真偷根黄瓜吃了,我也不会来找你毕竟小孩孓偷吃也


    1平方米地换1瓶水 1亩地换100斤粮食? 10000亩地换10000斤蔬菜 1/3星球换10000颗不同品种的花草树木? 1颗星球换以上全部 掀桌! 本姑娘只是一个普通地球人,只打算在地球发家不打算开拓宇宙位面其它星球!
    有声小说地主婆的幸福生活的幸福生活,由火焰淡黄作者精心撰写,播音由思予糖完成,是一部非常不错的有声小说;
    有聲小说《地主婆的幸福生活的幸福生活》转自于网络资源和网友自行上传本站仅提供底质mp3试听;
    页面地址:供大家测试交流之用,没有商業目的如觉得这部《地主婆的幸福生活的幸福生活》有声小说很好,请您购买正版mp3音频谢谢;

    大丰熙佑五年的冬天来嘚特别早刚立了冬,一场大雪就从天而降纷纷扬扬的,持续了整整两天两夜

  天色将黑,蔡明菲手里提着一把早已经缺了口的破柴刀小心地沿着一个陡坡来回打量计算,待到确定一切无误后她方沿着山路走上去,立在白雪皑皑的山顶上眯着眼睛望着山下小小嘚吴家村。灰不溜秋的吴家村在白银一般灿烂的雪色里犹如一块雪白绸布上的脏污显得突兀而刺眼。

  农家人日子过得艰难一针一線,一栗一薪都来之不易更不要说那需要自家女子花许多精力纳鞋做袜,辛辛苦苦换几个铜子走上十来里路才能打回的灯油。所以即便天色已晚也没有哪家哪户舍得点燃油灯,包括村东头的富户吴贤声家里也还是黑漆漆的一片

  蔡明菲把目光投向村东头,那里有┅座小小的院子孤零零地耸立在一个缓坡之上与村中其他人家相隔开来,显得颇有几分与众不同那里便是她暂时的家,也是在这个风膤初停的日子一大早就毫无同情心地将她赶来砍柴的人家。

  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开始着急了吧但还不会就急着来寻她。且等着她受的罪,有朝一日她要叫他们双倍奉还。蔡明菲冷冷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冻得硬邦邦,只见菜不见粮食的菜团子来喂进嘴里恶狠狠哋咬了一口。菜团子被冻得干硬她太过用力,一口雪白整齐的小米牙有些不堪重负牙根处顿时沁出血来,一嘴的血腥味

  看来水果蔬菜吃得太少,缺乏维生素她摇了摇头,将菜团子放在一块结了厚冰的石头上用柴刀的刀背使劲砸了几下,菜团子顿时四分五裂莋人要惜福,即便东西不好吃了总比不吃的好,这还是早上出门时芳儿偷偷塞给她的她笑眯眯地把这唯一可以果腹的东西吃了下去,雖然刚入胃的时候冷得她打了个寒颤但很快就给这具小小的身子添了一丝暖意。

  时间又过了约半个时辰村里头星星点点地亮起了燈火,一个火把从吴家的院子里出来顺着路停在了一家人的门前。终于去找人了蔡明菲活动了一下手脚,耐心地等待着一阵冷风起來,鹅毛大雪又飞了下来终于,她看见一串火龙从吴贤声家的小院里出来往她这个方向来了。

  她迅速往山下走借着雪光,走到先前的那个陡坡处举起手里的柴刀,犹豫了一下暗想,煮了整整一个小时不会再有破伤风菌了吧?

  算了就算是有,那也是命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种日子反正她也过不下去不如一搏。于是不假思索地朝着自己的后脑勺砍了下去一阵剧烈的疼痛让她呲牙皺眉。得益于长时间的劈柴锻炼她的动作干净利落,力度恰到好处不过刚好将头皮砍破而已,没有伤着骨头她一手捂住伤处,一手將柴刀往旁边一扔抱着头,动作娴熟地顺着陡坡滚了下去

  蔡明菲孤零零地躺在坡底的雪地里,睁大眼睛看着天上越来越大的雪┅阵阵彻骨的寒意透过她薄薄的棉袄钻进骨头里,冷得她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跳起来放弃但她知道她不能放弃,她筹划了许久吃了那許久的苦头,无数次的从坡上往下滚力争将那个动作做到完美极致,为的不就是今日于是她咬紧了牙,尽量蜷缩起身体取暖静静等待吴家派来寻她的人。

  她并不怕那些人找不到她因为她忍饥挨饿,受尽责难养出来的小土狗灰灰永远都不可能找不到她等待的时間总是过得很慢,就如同她刚进入这具幼小的身体成天躺在那张霉味呛鼻的破床上养病的时候一样。

  那个时候她总是会情不自禁哋想起前世的事情。她一直以为自己就算不是幸福的公主也会是幸福的小女人。可惜世间的事永远都是那么冷酷,站得越高摔得越慘。一夜之间她什么都没有了,如果说遭遇爱人和好友的双重背叛老父惨死,老母病重世界坍塌的时候,她还存着一丝人性本善的悝念奋力拼搏的话,那后来被劫匪一刀致命的时候她就已经完全放弃了从前的坚持。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蔡明菲喃喃地吐出一句,低低的笑了她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活得比别人都要好改变命运就在今日。从此以后她永远不会流泪,她要让对不起她的人流泪善心对于恶人来说,永远都是多余的

  远处传来狗吠声和嘈杂的人声,她放心地晕了过去这具身体再死叻亲生母亲,再不讨人喜欢再讨人厌弃,也还是蔡家嫡出的三小姐小小的吴家哪里敢让她死在雪野里?更何况蔡家新上马的夫人正需要这样一件事来打压那气焰滔天的二姨太太。而新夫人派来看她的人最迟不过明早就要到了

  早在十多天前,蔡家大公子得知了这個消息就偷偷让人告知了她这个消息,来人一再交代她让她好好珍惜这个机会,行止得当也许能就此回去也不一定。明菲暗想就憑这十多天的准备,哪里能打动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多亏她谋划已久,机会总是留给那些有准备的人的

  吴家今早还让她上山砍柴,昰不知道这件事吧看来新夫人和二姨娘斗得很厉害,新夫人特意隐瞒了二姨娘要抓个现行。她怎能不满足一下新夫人的心愿呢

  ┅切丝丝入扣,恰到好处

  蔡明菲醒来后听见的第一句话,就是吴贤声的老婆汪氏带着些哽咽,还有些微的无奈絮絮叨叨地说:“余妈妈,真的是没有法子三小姐实在是太顽皮了,这么大的雪天非闹着要去山上套野鸡,不让她去竟然就翻了墙去。”

  “唉……”一声做作的长叹汪氏哭了起来:“说起来都是我的错,怪我没有照顾好她有负先夫人的重托。她要是醒不来就让我抵命吧。”

  一条略带威严的女中音道:“三小姐若是醒不来你是该与她抵命。莫要以为我们才来就什么都不知道分明就是你让她去打柴,她才会摔下来的吴家奶奶,你虽然是我们府上的亲戚但也要知道,这虐待寄居的官家小姐致伤致死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就算是我們老爷夫人心存慈念恐怕也容不得有人如此轻慢他们的嫡亲女儿。你也太过胆大包天了!”

  咦不用她告状,来人就知道是怎么回倳了明菲从睫毛缝里偷偷往外瞟。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穿着靓蓝绸缎镶白兔毛皮边棉裙袄,头上插着一股金簪耳边挂着金耳环,白白淨净的妇人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一双利眼冷冷地瞪着立在一旁的汪氏。她的身后还侍立着两个十五六岁,穿粗绸衣服眉清目秀的丫鬟,看着汪氏的表情都是忿忿然的

  平时一脸尖刻相的汪氏此时抖抖索索地站在屋子正中,焦虑不安地绞着手帕一张脸哭得满是泪沝,眼睛就像落入陷阱的兔子惊慌乱转迟差要给那妇人跪下去:“不关妾身的事啊,您要替妾身在夫人面前伸冤啊!”哪里还有平时地主婆的幸福生活的威风

  蓝衣妇人冷哼了一声:“你先下去,不要吵着我家小姐有什么事,等她醒过来以后再说”明明她是客人,偏偏她才像主人

  虽然这个妇人眼生得很,但明菲还是根据她的打扮和神情还有身边那两个丫头,猜出了这应该就是她父亲的新繼室陈氏身边得力的婆子,奉了陈氏的命来看她的。

  呵呵既然这婆子这般厉害,一来就查出了她摔伤的真相还这样不留情地罵汪氏,她便承情暂时不醒来了让汪氏好生吃点苦头再说。

  身上已经换了轻柔的白绸亵衣脚底下躺着热乎乎的汤婆子,明菲再悄悄按了按身下柔软温暖干燥的被褥惬意地闭上了眼睛。这不是她原来那间又冷又黑又潮湿的房间这应该是汪氏大女儿的房间,这一跤摔得值如果不出所料,以后她都不用回到她那件阴暗潮湿狭小的房间了

  后脑勺传来一阵火烧火燎的疼痛,但很快就被她喜悦的心凊忽略不计明菲沉沉睡了过去,管她们怎么吵怎么闹呢,反正她一时是舒服了许多接下来还有好多事要做。

  明菲这一觉睡得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假若不是被人弄醒了吃药,她还可以再睡上个一整天没办法,这具身体太虚弱吃的苦头太多了。

  余妈妈亲自喂明菲吃的药明菲楚楚可怜地看着她,乖巧地吃了药又小心翼翼地向她道谢。在余妈妈为她擦拭唇角的药汁时还特意将她那双粗糙嘚手拉了余妈妈白嫩的手,感激地笑了笑

  这个笑容,她对着水盆练了好多次真挚而娇弱,天真无邪让人一看就不忍心。

  果嘫余妈妈被她的笑容晃得一愣随即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可怜的小姐,小小年纪就遭这么大的罪”

  明菲趁机天真地看着她:“昰爹爹让你们来瞧我的吗?”

  新书上传求推荐,求收藏每增加300个收藏,加更一章谢谢大家的支持。O(∩_∩)O~

  下方是我已经完本嘚三本VIP欢迎大家观赏。

    余妈妈的眼睛闪了闪慢声细气地道:“夫人让奴婢给小姐带了过年穿用的衣物来。”

  明菲不明白哋眨了眨眼睛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个九岁孩子的天真和懵懂:“夫人?不是二姨娘”

  余妈妈笑了笑,却不答话她是蔡家新夫人陳氏的陪房妈妈,有些话她不好说的

  丫头娇杏拿着一条热毛巾给明菲擦脸,笑道:“二姨娘算什么三小姐年纪小,还不知道呢昰您的母亲,陈氏夫人让奴婢们来的夫人自进门开始,就记挂着您的事但杂事太多,又要为您准备东西她本是要亲自来的,但年关楿近实在没法子,只好让奴婢们替她来瞧您给您带来整整一大车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城里最好的东西您快些好起来,奴婢再一件一件地拿给您瞧保证您喜欢。”

  这是个伶俐的丫头明菲心里有数,面上却迷茫了片刻望着目光灼灼,盯着她瞧的余妈妈感激地绽放出一朵甜美的微笑:“终于有人记挂着我了”说着两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第二日大约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明菲的身体好叻许多可以喝下一碗粳米粥了,吃药更是乖巧从来不喊苦,看向余妈妈和两个丫头的眼里满是感激和喜悦。

  余婆子便想着这個粗养的小姐比之蔡家那几位养在深闺中、庶出女儿们可爱多了,人也乖巧漂亮虽然自小养在乡下,又在生母死后吃了许多的苦头但囚看上去还是一点都不村,和吴家几个丫头比起来明显的不同到底出身不一样。只可惜怎么会生在二月呢?

  大丰朝南边的民俗從来都是说,生在二月的女子命运多舛,克父克母是不适合养在家中的。再加上三小姐是早产才一出生,蔡家那位已经过世了的原配夫人张氏便重病缠身在鬼门关打了个来回,无暇理事又有一位虎视眈眈,年轻貌美出身良好的宠妾二房姨娘牟氏在一旁添砖加瓦,所以三小姐生下来不过三天就被送到了这乡旮旯里的吴家村。

  等到蔡夫人清醒过来一切都成了定局,蔡老夫人和蔡老爷都反对將明菲接回宁愿多出银子也不肯。蔡夫人无奈只得安心将养身子,寻了个一直跟在自己身边聪慧明理,举止有度还识得字的妈妈詓抚养明菲,又吩咐下人隔三差五去送物送钱嘘寒问暖,只盼能弥补一下苦命的三女儿吴家见物资丰厚,对这位小姐倒也用心

  鈳惜好景不长,六年后蔡夫人染了时疫,一命呜呼屋漏偏逢连夜雨,蔡老夫人也跟着病死了所有人都说三小姐命硬,克死母亲又克迉奶奶视她为毒蛇猛兽。

  张氏和蔡老夫人一死长期被压在下面的二姨娘牟氏如愿以偿地暂时当了家,仗着自己是花轿抬进门的良妾又有了两个儿子,妄想扶正但蔡老爷的态度一直暧昧不明。为了报复张氏二姨娘对这位三小姐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将那教养妈妈尋借口远远卖掉不为其说日常用度也越减越少,蔡老爷先前还会问一问情况但每次听见的都是三小姐咒骂亲生父母的话,慢慢的就淡叻

  从此三小姐无人问津,彻底成了乡下野丫头一枚吴家有心赶走她,却又惧怕蔡家权势只好勉为其难地继续苦熬,但她却是不能再过从前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了必须跟着做活,厨房做饭女红针黹,小小年纪一刻也不得闲

  某日,二姨娘心血来潮偶尔问起这位三小姐的情况,听说还没死不由恶从心头起,竟然就让人送了钱来给吴家不是给三小姐的用度,而是折磨三小姐的费鼡

  吴家先前还以为三小姐要翻身了,很是吓了一跳结果发现一个规律,来人若是听见三小姐笑了胖了,转身夺了银子就走;若昰听说三小姐瘦了哭了,银子必然就会多

  吴家的婆娘自来是个聪慧的,一来二去便猜到了二姨娘的心思于是二姨娘什么都不说,轻易便达到了目的三小姐小小年纪,便尝尽了人世间的百般苦楚

  生病是常事,两年前那场大病更是险些连命都没了如果不是吳家的小女儿芳儿可怜她,偷偷让人给她的亲哥十二岁的蔡家大公子送了信,蔡家大公子去拉着蔡老爷苦苦哀求请来了大夫送了药只怕三小姐已经不在了。

  余婆子想到这里便轻轻叹了口气。假如不是她家小姐作为续弦新进门年纪轻,根基浅容貌又不甚好,压淛不住那如花似玉气焰滔天,只手遮天的二姨娘想要借力打力,戳穿二姨娘的真面目也不会想起这可怜的孤女。

  余婆子是从苦ㄖ子里打滚出来的人见过狠的,见过比这样更惨的但她却觉得,这个安安静静一颗糖便可以幸福地笑半天的女孩子,似乎值得她伸掱去拉一把刚好她家的小姐,需要一个能知恩图报好掌控的助力。

  明菲很符合这个条件:首先和其他人不同,明菲没有退路父亲不喜欢,和姨娘有仇虽有个亲兄,但年纪太小连自己都还不能保存,无暇他顾她只有全心全意依靠继母才能有一条好的出路,佷好掌控;其次明菲是嫡女,是嫡长子蔡明显的胞妹蔡大公子虽然人小力微,但好歹是嫡长子他心里也还是想着这个可怜的妹妹的,拉拢明菲有利于拉拢蔡大公子;最后明菲是个有名的可怜女孩,接济她有利于在蔡氏家族建立新夫人贤惠慈善的声望。只是可惜她到底是二月出生的。

  蔡明菲也在想自己的心事她的这具身体,据说命不好很小就被送出来,亲娘死了父亲不负责任,亲兄年呦想要回去,却是不太容易就算是她亲手将打击二姨娘的这个机会送到新夫人手里,卖了个好也要大费周章。

  目前看来不管絀于什么原因,新夫人都是想拉她一把的但古人信命,关于她命不好的这个问题一朝不能顺利得到解决她一朝就不能堂堂正正做人。所以她很怀疑新夫人会帮她帮到什么地步?世界上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想要得到,就必须付出新夫人帮她的程度,更多的是取决于她的作用光有诚意和听话是不够的。

  想到这里明菲抬起眼睛望向余婆子,却正好捕捉到了余婆子眼里的那一丝怜悯她立刻决定,先将余婆子拿下!就算是暂时不能回去今后也不会能再过这种温饱不济的日子!于是明菲的眼里就流露出一丝好奇来:“余妈妈,我嘚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必她一定是个很温柔很善良很能干的人。”

  余婆子笑了:“三小姐为何这样说”

  明菲不好意思哋摩裟着胸前挂的金锁:“这还是这些年来,第一次有人送我这么好的长命平安锁我小时候也有一个的,但不知到哪里去了我哭了几忝,也没找回来母亲要不能干,又怎会知道我受苦了”说着又哽咽了。

  余婆子道:“你的母亲的确是个很温柔很善良很能干的人你想不想见到她呀?”

  明菲眼睛一亮:“想呀!但是……”她垂下眼睛边偷看余婆子,边低声道:“他们都骂我说我命不好,怕碍着母亲我还是不去了吧……”

  余婆子皱起了眉头,这的确是个大问题想把明菲接回去很简单,可一旦牵扯到这个问题就不簡单了。而且她自己也有些畏惧,害怕明菲会牵连到她家的小姐偷鸡不成蚀把米,那就大为不妙了

  却听明菲在那里喃喃地道:“妈妈,我有件事一直不明白”

  小孩子的问题总是很多的,余婆子心不在焉地道:“什么事”

  明菲望着帐顶道:“他们说我嘚命不好,可村子里的人都说自从我来了这里以后,吴家的日子越来越好过和他们形容的那些扫把星完全不一样嘛。还有我今年秋忝的时候,曾经端水给一位路过的道长道长明明说我是个有福气的,以后会享福的对了,他还说我是什么明珠蒙尘大难不死必有后鍢……这是什么意思啊?”

  余婆子听了有些惊讶根据她打听来的情况,三小姐虽曾经有个识字的教养妈妈领了六年但当时到底年呦,又是养在乡下终日和一群乡人打交道,就算识字大概也认不全几个。明菲刚才说的那些话不像是一个小孩子能编造出来的,莫非是真的又或者,是有人教她但除了至亲,谁又会管这种闲事可三小姐的至亲,又有谁会管她

  又听明菲突然笑起来:“我知噵了,道长说我要享福是真的,可不是我现在有了母亲,就真的开始享福了是不是,余妈妈”

  余婆子也跟着明菲笑:“对,彡小姐是个玲珑心肝以后会跟着夫人享福的。”也许这孩子过早吃了苦头,比较早慧

  明菲道:“玲珑心肝?是说我聪明懂事吗”

  余婆子点头:“是。”说着起身:“时候不早了三小姐好好休息一下,奴婢去看你的晚饭好了没有”又吩咐娇杏好生伺候。

  “有劳妈妈了”明菲笑嘻嘻地目送余婆子出去,转脸就收了笑容摩裟着胸前纯金打造的小小长命平安锁,淡淡地想虽然小,但恏歹也是纯金的呢如果将来实在不行了,逃出去也能换点银子用

  谢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O(∩_∩)O~求收藏,求推荐

    门“吱吖”一声轻响探进一个比明菲大不了多少的小脑袋来。是一个穿花袄的小姑娘头发又黄又稀,勉强在两边用红头绳扎了两条小辫皮膚倒是白净,一双眼睛乌溜溜的紧张地偷看着守在床边的娇杏,轻轻刨了门板两下低声喊:“菲菲……”她话音刚落,一只灰不溜丢嘚土狗就从门缝里挤了进去呜咽着直直往床边走去。

  那狗儿走到娇杏身边好奇地伸长脖子去嗅了嗅,娇杏吓得一声叫起来:“哪裏来的野狗快撵出去!”

  狗儿没见过穿得这么讲究的人,也没听过这样尖利的叫声吓得“呜儿”的一声,缩到了明菲床边夹起尾巴,胆战心惊地看着娇杏

  明菲叹了口气,俗话说狗仗人势,她这个主人软弱了导致灰灰也是个胆小如鼠的,非得逼到绝处才會反击她轻轻出声:“娇杏姐姐,你不要怕这是我养的狗,灰灰它很乖的,还是它带着人找到我的呢是不是,芳儿”

  黄头發的小女孩溜进去,笑着露出缺了两颗乳牙的牙床来:“是的灰灰是条好狗。只要你不惹它它是不会咬你的。”

  “呃是条好狗。”娇杏干巴巴地笑着紧张地看着那条灰不溜秋的土狗,生怕它会突然扑上来咬她一口心想,这可怜的三小姐府里的姨娘和庶出的尛姐们养的都是波斯猫或者就是巴儿狗,她却养了这么一条丑陋的土狗真是……

  余婆子立在厨房门口,亲切地和吴家那膀大腰圆兩条浓眉,紫红脸膛长得比男人还像男人的厨娘拉家常:“听说你们这里有个道士给人算卦看相特别灵?”

  厨娘回道:“嗯姓宋,就在三里外的朱家湾白风观里已经八十多岁了,身体还棒着呢闲了总爱出来逛。那身体比三十多岁的大老爷们儿还要壮实人家都喊他老神仙。”

  余婆子好奇地问:“那你见过吗”

  厨娘吃吃笑起来:“当然见过,他每年都要来家里挂功德的你们家的三小姐也见过,老道长挺厚道的还给了三小姐一道平安符,说她是个有福气的好姑娘哄得三小姐笑了几天。”

  余婆子暗想看来是真囿这么一件事,得抽空去拜访一下这位老道士大丰朝中信奉道教的不少,特别是宫里的那些主子们更是信道假如这位老道士真的那么厲害,他说的话便能有些份量于是把在厨房角落里给明菲熬药的另一个丫头娇桃喊过来:“你去和吴家奶奶说,我们要去白风观进香問她什么时候方便?最好是明日一大早就去”

  娇桃闻言,吩咐了厨娘两句放下手中的蒲扇去了。

  娇杏眼尖从窗缝里看到余嘙子端着粳米粥和三四样小菜走过来,连忙跑出去接她:“娇桃这死丫头跑到哪里去了竟然让妈妈做这样的事情。妈妈不要娇惯她省嘚她蹬鼻子上脸,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余婆子道:“是我让她去做点事。大家都是下人都是侍候主子的人,什么活干不得厨房裏还熬着药,你去看着三小姐这里有我伺候。”

  娇杏碰了个软钉子脸红了红,却不敢表现出任何的不满乖顺地道:“妈妈放心,我一定将三小姐的药熬好”

  余婆子笑眯眯地道:“你做事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娇杏不是跟她一起从陈家来的而是原来蔡咾夫人身边的,因当时蔡老夫人去世时她二人还小,就没放出去一直放在后院,二姨娘当家的时候她两个没少过窝囊日子。陈夫人進门后方将她二人提了出来用这机会好不容易得来,娇杏自然珍惜少不得事事都存了要和娇桃争一争的意思在里面。

  娇杏直觉余嘙子不是很喜欢自己心思转了几十转,嘴唇动了动到底什么都没说,静悄悄地往厨房去了余婆子瞟了她的背影一眼,四平八稳地走進明菲的房间里

  明菲躺在床上,支愣着耳朵把二人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听进了耳朵里就连芳儿拉着她和她说悄悄话,她也没听进多尐去芳儿是汪氏的小女儿,自来得宠从不知愁为何物,一派的天真翻着明菲那些绫罗绸缎的衣服鞋袜,小银镯子各式绒花羡慕得鈈行。

  余婆子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一只灰不溜秋的土狗蹲在明菲的床边,身上散发着好大一股骚味儿芳儿则在试穿明菲的新鞋。那是一双薄底子大红缎面,绣着蝙蝠的鞋是陈氏进门前亲手做的,蔡家几位公子小姐不拘嫡庶,人人有份

  芳儿长在乡下,年齡又小没那么多讲究,家里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奴仆很少,不过一个厨娘一个粗使婆子,几个长工而已汪氏这两日也没时间管她,自是玩闹得一裤腿的泥灰白色的袜子还有些脏,她也不管大喇喇地就往明菲漂亮的新鞋里塞。

  余婆子闻不得屋里那股狗骚菋心里也不舒服,面上却不做出来笑眯眯地将饭菜放好了,和芳儿打了个招呼又问明菲:“这鞋子漂亮吧?这是你母亲亲手为你做嘚”

  她重重地咬了“你母亲”三个字,明菲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再看芳儿,却是什么反应都没有站在那里左右打量着脚上的繡花鞋,眉开眼笑地说:“真是舒服城里来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余婆子笑眯眯地在一旁看着什么都不说。明菲紧急开动脑筋芳儿是她来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好朋友给了她许多的帮助,她不能伤了芳儿的心又不能让余婆子认为她对继母送的東西不够重视,那么这事就得小心妥善地处理了

  明菲开口道:“妈妈,我记得我哥哥也给我带了两双鞋来有一双绿缎面绣桃花的鈈错,很适合芳儿我想把它送给芳儿,烦恼你拿给她试试”她和芳儿两个人年龄差不多大小,脚型也差不多

  余婆子一愣,随即應道:“好只是天气太冷,小姐先用了早饭又再说”

  明菲道:“不用,先把鞋拿出来给芳儿看看可喜欢”

  芳儿抬起头来,嫼亮的眼睛含了笑:“余妈妈我只是觉得这鞋做得很好,很喜欢所以才想试试。”能背着家里大人偷偷托人去给蔡大公子送信的人叒会笨到哪里去?怎会不明白余婆子的意思这里面,她关键是看明菲的态度

  余婆子笑着递过一双翠绿色缎面,绣了桃花用金线撚了花蕊的鞋给明菲看:“三小姐说的是这双?”这鞋做得精致金线捻的花蕊,坠着米粒大小的两三颗珍珠价值不菲,可以说这是奣菲来了这里后,见到的最精致的鞋子

  明菲点头:“就是这双。余妈妈不瞒您,当初如果没有芳儿给家里送信我说不定已经不茬了,所以芳儿既是我的好朋友,又是救命恩人”这是她的救命恩人,以前她没好东西时是没法子现在有了,送点贵重的也是应該的。

  余婆子闻言认真地看了芳儿一眼,表情严肃起来对着芳儿福了一福:“多谢芳儿小姐的援手之恩。”

  她的这个举动让奣菲和芳儿都有些诧异明菲没有想到,这位新夫人的陪嫁妈妈居然会这样重视她或者说,表面上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她突然有种预感,就凭这位余婆子的这些作为她那位姓陈的继母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出来的听说今年才有十八岁,年紀轻轻给将近四十的蔡老爷当继室想来在家里也不是很如意吧?

  芳儿脸上飞了红接过余婆子手里的鞋,试也不试低声嘟囔了一呴:“菲菲是我的好朋友,这么一点点事情……哎呀我娘找我了……”一溜烟跑得没了影踪。

  余婆子这才弯腰将那双大红蝙蝠绣花鞋收起来弄干净后用白布仔细包起放在箱笼中,洗手服侍明菲吃饭

  灰灰自来是和明菲分享惯了的,闻到饭菜的香味早就按捺不住,跃跃欲试口水长流。明菲手里夹着一块肉想扔给灰灰,又担心余婆子因此嫌她没规矩犹豫片刻,觉得小不忍则乱大谋决定等會儿再说。

  余婆子是个人精把明菲的神态都看在眼里,心说真是个小孩子。也不点破笑眯眯地给明菲夹了一筷子黄花菜,道:“这条狗就是带人找到小姐的那条”

  明菲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是的,它对我很好如果不是它,我说不定会冻得少了一个脚趾或昰手指什么的”

  余婆子暗想,到底是个孩子那么大的雪,如果不是及时找到你你岂会是少个手指脚趾那么简单?说不定年都过鈈去呢嘴里却道:“那是因为小姐有福啊,就连一条小狗也知恩图报。那宋道士不是也说您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可不就应了那句話您先吃,等会奴婢再让厨房给这狗一顿好吃的”

  “谢谢妈妈。”明菲开开心心地端起碗吃饭和聪明人打交道,真的是很省心她才提了个头,片刻的功夫人家就已经知道那道士姓宋了。余婆子这种老人精深谙内宅相处之道,最不会得罪人最圆滑的就是她叻,真该和她好好学学

  余婆子在一旁认真观察着明菲吃饭的动作。明菲吃饭动作优雅,不紧不慢细嚼慢咽,咀嚼时总是闭紧了嘴一点声音都没有。这本是她在前世养成的习惯却博得余婆子暗里首肯,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就算是养在这乡下,没有人管教仍嘫不错,有培养前途

  但仅仅有这些是不够的。

    明菲沉默地用饭心里默默计算,忽听余婆子道:“奴婢明日想去白风观为尛姐上香祈福希望小姐早些痊愈,平安多福”

  明菲想了想,道:“谢过妈妈我箱子里有昨日您带来的三十两银子,我伤重不能荇就请您取了去,替我在祖师爷面前替父母亲还有我哥哥祈福吧,保佑他们平安喜乐”

  余婆子有些意外,这钱是昨日她才带来給三小姐的是三小姐身边所有的钱,对于蔡家来说不算什么但却够普通的五口之家过上两三年了。三小姐如此大方是不知道这银钱嘚作用,还是真的想念亲人不过,怎么就独独忘了她死去的亲娘

  却见明菲难过的放了碗筷,垂着头红了鼻头道:“还有,请妈媽替我点一盏长明灯……我早就想做却没有能力……”将哭未哭的,反而更让人心疼

  余婆子心里一跳,小小年纪却如此周到,洳果不是生的时候不好倒是个好的。叹了口气道:“既然是小姐的一片心意,奴婢便取了十两银子去除去其他开销,足够一盏长明燈燃一年了待到明年小姐身体大好,可亲自去其他的钱,您还是自己收着吧身边有点钱,总是好的”

  趁着余婆子收了碗筷出詓,明菲从枕下摸出一道红布包着的黄符来摩裟了半天若是不能成功,这三十两银子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思

  第二日一大早,天气放晴余婆子吩咐娇桃和娇杏二人好生伺候三小姐,她自己让汪氏领着带了汪家唯一的一个粗使婆子,让蔡家的车夫老七赶了车踏着囸在融化的雪,慢悠悠地往朱家湾的白风观去了

  汪氏先夸了蔡家的马车好,马儿好车夫好,又拼命讨好余婆子一心想要多打探點消息。但她还是不敢把二姨娘让做的事情说出来的只是委婉地不停说明菲的坏话,什么不听话了刁蛮任性了,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孓了等等。谁知道二姨娘以后会不会重新翻身呢所以,谁都没有错错的就是不懂事的明菲和没见识的她。

  余婆子但笑不语也鈈搭腔,也不发表意见弄得个汪氏提心吊胆,不知所措一边隐隐怪责二姨娘,新夫人要派人来看明菲这么大的事也不提前让人来通知一声,让她被抓了个措手不及;一边又在担心二姨娘是不是倒了霉?已经把事情都推到她身上了她趁夜派出去送信的人也不知道什麼时候才回来?汪氏偷眼觑着余婆子越发觉得她脸上的笑容高深莫测。

  余婆子则想三小姐这件事,还不到出手的时候得先回去囷自家小姐商量好,再从侧面打探一下蔡老爷的意思然后再一次性地把问题解决好。几十年的内宅生活中她从来只信奉一个真理,要麼不动手要么就把对手一次掐死,不留任何后患不给任何翻身的机会。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是真理啊

  汪氏挤出一个干癟瘪的笑:“余妈妈,这白风观的签特别灵您老要不要求一签?”

  余婆子道:“是么特别灵?也不知道和水城里的清风观比起来洳何”

  清风观是这方圆几百里香火最旺的道观,官家富户们的内眷最爱去的地方别的不说,就说那香火钱就多得无底无数,观裏更是养着从老到小两百多号道姑

  余婆子这是间接地打击自己呢,汪氏暗啐了一口什么东西,在她面前摆什么谱还真以为自己高人一等了?不过就是人家身旁的一条老狗而已脸上却笑吟吟地道:“妈妈呀,这小地方的道观虽然比不得那清风观但也有它灵的地方。别的且不说这问吉问凶最是灵验,特别是宋道士看相卜卦乃是一绝。”

  余婆子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转而问起明菲平时在家裏都做些什么。女红针黹如何为人处事如何?

  汪氏这下子可找到说的了唧唧嘎嘎地说,明菲的女红针黹是她手把手亲自教的她別的本事没有,就是手巧这十里八乡,做针线活她可是出了名的又趁机把她教明菲厨艺,让明菲下厨房的事也说了她反反复复地说,她在明菲身上下了多少功夫只是小孩子不领情,难免对她有所怨言又感叹,好人真是难做特别是她这种夹在中间的人更是难做,罙不得浅不得真是煎熬人。又拉起余婆子的手亲热地说,就和姐姐一样的服侍人的活都不好干。

  汪氏说这些有的没的有两个目的,一个是间接告诉余婆子就算是她有什么不是,也不是她的本意另一个是防着明菲将她做的恶捅出来,先给余婆子上点眼药起個先入为主的作用。

  “奶奶抬爱但奴婢不能越矩,怎敢和奶奶互称姐妹我们夫人知道了,一定要骂奴婢不懂规矩让奴婢吃家法嘚。”余婆子笑着抽出手虽然自称奴婢,并没有恭敬的意思在里面汪氏这样的人,她见得很多更知道汪氏的话不能信,深知如果她此时对汪氏恭敬了汪氏立刻就会翻了天,所以用不着给汪氏脸

  汪氏心头暗恨,却又无可奈何心里想的好几种讨好拉拢余婆子的法子都被她挥到了脑后,一门心思地把这仇记到了明菲的身上那丫头早不摔晚不摔,偏偏要等到这个时候摔这几日余婆子整日地守着她,不让自己靠近就连饮食药材都是她三人亲自经手,想必也是那不识好歹的丫头在背后说了她的坏话

  二人各怀心思,慢悠悠地箌了朱家湾的白风观

  白风观并不大,不过就是占了半亩地的一个小院子但是修整得很整洁,雪白的墙青灰色的瓦,门口两棵百姩老柏树苍劲挺翠,让人看了心里不由生出几分清爽之感来

  两扇略微有些陈旧的黑漆大门倒是开着的,门口和庭院里的雪都扫得幹干净净大殿里香烟缭绕,一个十二三岁的小道士搓手跺脚站在廊下往旁边的厢房里张望一脸的不耐烦。

  汪氏给那粗使婆子使了個眼色粗使婆子连忙跳下车,疾步走到大门口拍了拍门并不敢先跨进去,而是站在门口束手束脚地拍了拍门:“小哥老神仙在不?”

  小道士回头一看见是个穿着一身十个铜子就扯一尺的粗布衣服,用块不灰不黑的帕子包着头的婆子立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看,心头就有些不耐烦翻了个白眼,也不说在不在口气很冲地说:“你有什么事?”

  粗使婆子陪着笑:“不是我有事是我家奶奶囿事。”

  汪氏一听就不高兴,她有事她能有什么事?要是往常她早就骂开了,但当着余婆子的面她是不想让人低瞧了,认为她乡下人没规矩的当下咳嗽了一声,文邹邹地说:“什么话呢清虚小道长,水城里来的贵客闻听了贵观的大名特意来烧香求签,供奉香油我是领着人来的。”

  小道士清虚先是闻得这声音有几分熟悉又听了是来供奉香油的,立马换了张热情的笑脸探头一看,僦看见了马车上坐着的两个妇人眼角迅速在余婆子身上扫了一遍,跑出来规规矩矩地拱手行礼口称三无量,然后才道:“原来是吴家嬭奶来了师父在家。不知这位贵客是”

  余婆子忙下车还礼:“老身姓余。闻听宝观香火灵验特来祈福,供奉香油”

  汪氏沖清虚使了个眼色,暗示他好生伺候

  清虚会意,忙引了进入大殿将那地上的蒲团拍了拍,才请二人上香

  余婆子推让汪氏:“奶奶先请。”

  汪氏道:“啊呀妈妈是远客,你先请”

  余婆子笑了笑:“奶奶是主人,还是您先请”

  汪氏只是不肯,硬推余婆子上前余婆子暗道,你等会儿可别后悔遂道:“那好,承奶奶的情老婆子这是要帮我们夫人小姐进香、供奉的,就不客气叻”

  余婆子进了香,复又在蒲团上跪下念念有词,三清祖师爷在上信女今日特为三小姐一事求签,是吉是凶还请三清祖师爷奣示。然后眯着眼接过清虚递过的签筒摇摇晃晃,晃晃摇摇“啪嗒”一声,掉出一根签来

  余婆子不识字,紧张地捡起那只签望著清虚道:“请道长为我解签”

  ——*——*——今日二更,欢迎新编编——*——*——

  在冲新书榜了照例,渴求收藏渴求推荐,谢谢大家的支持

    清虚看也不看随口就道:“上吉!”送上门来的生意,他不逮住就是猪!只有香客高兴了才会有多多的香油钱,他和老道士才有过年钱好久没吃烧鸡了。

  余婆子正待要问个仔细汪氏已经喜洋洋地围过来恭喜她:“啊呀,恭喜妈妈妈媽求的是什么?一定心想事成了”

  余婆子却是个稳重的,也不回答汪氏的问题沉思片刻,张口道:“我替我家夫人和小姐供奉香油五十斤蜡烛三十对,香三十把保佑家中老爷,公子小姐们平安喜乐,无病无灾”

  说着递过一封二十两的银子塞给清虚,“這是我们夫人的”又递过一封十两的银子:“这是我们三小姐的,还要点一盏长明灯”说到三小姐时,她特意查看了清虚的神态却見清虚无动于衷,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心里稍微松了松,要求见宋道士

  清虚认真谢过,又说了几句好话将那银子在手里不着痕迹哋掂了掂,眉开眼笑:“二位贵客左厢房请茶我去请师父。”既然花了钱就要让老头子出来忽悠几句,才能细水长流

  余婆子将那只签擎在手里,道:“吴家奶奶还没上香祈福呢难得来一趟,怎么都要为家里人祈福的”

  跪下去就要花钱的说,我明明是陪你來的好不好汪氏白了脸皮:“我不……”

  余婆子打断她的话:“奶奶虽然不急,但时候不早了奴婢就在这里等着奶奶,再一并过詓叨扰老神仙好了”

  汪氏恨得咬牙,先前在她面前一个你一个我的,此时却自称上奴婢了见小道士和自家的粗使婆子目光灼灼哋看着她,又有余婆子在前面衬着到底丢不得这个脸,签就不求了咬牙捐了一两银子,心疼得直打哆嗦脸都白了,犹自强撑着笑道:“乡下人家比不得官家夫人小姐,尽尽心而已”

  这平时只肯给几个铜子儿或是给小半袋麦子的铁母鸡终于被逼得下了个小银蛋,清虚暗里笑得打跌面上却一本正经地说:“无论多寡,都是一片诚心”

  “无量天尊!”随着一声洪亮的宣号,一个老道士精神爽利地走出来灰色的道袍干净整洁,一点褶皱都没有须发皆白,三缕长须更是打理得清洁整齐在那里一站,把手里的拂尘潇洒地往後一甩右手弯曲拇指食指,伸直其他三指弯腰行礼显得身姿挺拔,衬着庭院里的松柏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余婆子便知这就是那浨道士了忙将那签双手递上:“请真人为我解签。”

  宋道士接过那签眯着眼睛,放得远远的看半晌不语,余婆子紧张得心都跳箌了喉咙口瞟了那小道童两眼,已经暗含了不满

  宋道士面无表情地眯着眼睛看了半晌,方道:“好好,真是好签!许多年不曾見过此签了”

  余婆子放下心来,恭恭敬敬地道:“请真人解签”

  宋道士抑扬顿挫地念道:“枯木逢春尽发新,花香叶茂蝶来頻桃源竞斗千红紫,一片渔舟误入津恭喜客人,此乃上吉王道真误入桃源。”

  见余婆子一脸的求教宋道士又道:“枯木逢春忝而发生,花香叶茂蝴蝶频来。桃源乃仙家地方其桃花开得万紫千红,有一渔舟撑入此水游玩此繁荣快活之景象也。求得此签者必有意外奇遇,极其快活但可以有心而得之,不可着意求之耳此签有吉而无凶。”

  又唱了起来:“财可望病亦痊,家宅吉行囚还,问六甲瓜瓞绵,蚕获利婚有缘,养六畜好向前,若谋望福禄全。问风水丁财可小发问遗失无心得回物,问自身修善有仙緣问天时快乐又何疑,问出行意外遇贵人”语音一顿,“客人求的什么”

  余婆子愣愣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半晌才道:“问镓宅。”不要说她有些呆就连清虚都好奇地凑了上去,要看那只他胡乱说好的签

  宋道士笑道:“无论求什么的,都是好的”

  汪氏大声喊起来:“啊呀,这么好”眼珠子乱转,想着自己是不是也去求一签不能白白捐了那一两银子。

  宋道士却似看穿了她嘚想法:“这上吉之签好几年没人求到过了。啊呀想来今日的运势都给这位客人一人占了。”意思是你若是一定要去求,求了下下簽可别难过

  汪氏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觉得自己的好运气都被余婆子给占了,白白花了一两银子丢了一回脸,就起了要走的心撺掇着余婆子回吴家村。

  余婆子事情没办完头也不回:“奶奶若是急,便先回去您不要担心奴婢,老七记性好路走过一回便鈈会记错。”

  马车是人家的车夫也是人家的,若是不听招呼便只有自行走回去。汪氏看了一眼外面脏污的雪泥地只得按捺住性孓,气哼哼地在一旁坐了伸着手烤火,使劲儿地喝茶又嫌那茶不够浓,逼着清虚给她换浓茶又问有没有茶点,势必要将那一两银子賺回点来

  惹的清虚频频白眼,背着汪氏抓了一把隔年的茶沫子扔进茶壶里倒给汪氏,又抓了几把虫蛀过的枣子装了只破碟子摆上汪氏也是尝过好茶的,当下便嚷嚷起来骂清虚奸猾牛鼻子,她刚捐了一两白花花的银子他就给她吃这个?清虚眯了一双狐狸眼笑道:“敝观就只有这个茶和这个枣这个枣子还是供奉过三清祖师爷的。奶奶觉得不好是不是”

  汪氏正要说是,突然想起这小道士奸猾无比去年才从自己手里骗走半袋麦子,说不定自己这里刚说了不好他就打蛇随棍上,让她再布施一点来立刻道:“算了,出家人清贫不和你计较。”

  清虚笑了笑也不言语,把那茶沫子泡的茶又给她续满随手抓了几个枣子塞给那粗使婆子。汪氏一看立刻叒不满了,那粗使婆子却欢喜得很

  这边余婆子问宋道士:“我家夫人若是得见此签文,必然大喜不知真人可否将此签赠与小妇人?”她总觉得这事好得出奇自家小姐是识得字的,得把这签带回去给小姐亲自瞅瞅才放心

  宋道士随手将那签递给余婆子,哈哈一笑颇有几分豪迈:“拿去吧,贫道另制一签补上就是了”

  余婆子趁着汪氏在那里和清虚斗法,从袖中取出三张写了年庚八字的红紙递给宋道士:“小妇人有三个侄女其母体弱,导致她们生来多病年岁渐长,无人上门求娶我心疼她们,想请真人看看她们这生辰八字如何,什么时候可以痊愈如常人什么时候三媒上门?”

  宋道士随手拿起一张红纸仍然将那红纸举起,脖子往后仰眯了眼聙隔得远远地看,半晌不说话余婆子此时已经知道,他这是老花眼了也就耐心等待。

  宋道士看了半日方低声道:“这女娃儿的命怪哦。”

  余婆子一听揪起心来,不动声色地道:“怎么个怪法”

  宋道士道:“本来是该生在三月里的人,却被人强行改了運生在了二月里。零落成泥受尽苦楚;父母无靠,兄妹不亲”

  余婆子的心“咯噔”了一下,沉到了底

  却听宋道士话锋一轉,道:“但是!这命由天定就算是强改了也只不过是明珠蒙尘,迟早是要放光华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女娃儿最后总要享福嘚,家里诸人少不得也要沾她的光”

  余婆子记在心里,又问了些问题宋道士却是不肯再说,只推天机不可泄露

  余婆子便将叧外两张红纸递过,宋道士看了奇怪地道:“这两个么,一个不当在世上另一个,不怕你气是个丫头命。奇怪啊这真是姐妹?为哬一个富贵至此另一个却贫贱至此?而那一个却又如此?真是诡异啊诡异。”

  余婆子笑着将三张红纸收起道:“这世上的事,生死莫测谁又说得清呢?”便将话转开不欲再提这事

  宋道士赞同道:“也是。”

  待余婆子心满意足地去了清虚凑过来将懷里的两封银子塞给宋道士,自己却留了那一两银子宋道士也不和他争,只骂道:“小兔崽子睁眼就说瞎话。你是运气好刚好遇上個不识字的,若是遇上个识字的我七十年的招牌就被你毁了。”

  清虚笑:“是师父镇得住想得周到。那一筒都是好签随她怎么抽,都好”

  宋道士拍了他一巴掌:“你个傻瓜蛋!别的不好好学,就是这事脑袋最灵光蔡家那丫头许了你多少银子?你得分我一半”

  清虚皱眉道:“也没说多少,就说今日的十两银子我都把它尽数孝敬师父了。”

  宋道士一听立刻捂紧了袖袋:“你胡說,那丫头许过我棺材本的”

  清虚笑得狡诈如狐狸:“知道,师父的可不就是我的。”

  “等我死了再说吧”宋道士捂着袖袋往里走:“你小心些,将那狗叼来的鬼画符尽早烧了”

  清虚道:“师父是怕我日后去讹诈她吧?”

  宋道士的脚步顿了顿:“峩不怕我捡你回来的时候,就算过了你是个实诚人,否则我也不会白白养活你”

  清虚眼里闪过一道亮光,道:“师父我好奇怪,你到底是真的会算命还是假的?”

  宋道士去得远了悠悠丢下一句:“你说呢?”

  清虚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草纸来看着上面用木炭画的丑陋不堪的字,撇了撇嘴往炭盆里一扔:“臭烘烘的,到处都是狗口水死丫头,欠我五十两银子若是不给我,噵爷就把你拐去窑子里卖了”

  例行求推荐票,收藏……

    大家若是看着喜欢不妨顺手收藏,并投点推荐票小意需要你们嘚支持。O(∩_∩)O~

  自余婆子并汪氏去后明菲躺在床上,百无聊奈地听娇杏给她讲蔡家的一些琐事例如新夫人又是如何的大方仁厚,二姨娘又是如何的小气骄矜新夫人进门的第二天就感了风寒起不来床,没去敬茶新夫人却反让人去瞧病啦等等。

  娇杏在那里讲得眉飛色舞毫无禁忌,明菲不动声色地听着把目光投到娇桃身上。但见娇桃坐在窗下眼观鼻,鼻观心长长的睫毛把一双明澈的眼睛遮嘚严严实实,手里拿着一件石榴红的小肚兜慢慢儿地绣,一针一线很是细心。仿佛娇杏讲的她都不知道,也不感兴趣

  明菲微微笑了笑,唤道:“娇桃姐姐你在做什么呢?”

  娇桃起身答道:“回三小姐的话要过年了,奴婢想为您做一件肚兜”

  明菲┅愣,她到底是真的老实呢还是最精明不过?是真心还是假意

  却听娇杏不屑地道:“就你那绣工?也得看三小姐瞧得上瞧不上”

  娇桃神色不变,淡淡地道:“虽然入不得小姐的眼但到底是奴婢的一片心意,为人奴婢者又怎能因为手艺不好,就不做该做的倳情呢”

  娇杏一张粉脸顿时变得铁青。

  这话回得好明菲月牙一般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冲娇桃招手:“拿过来我瞧”

  娇桃走过来,弯腰将手里的绣活递给明菲明菲拿了绣绷细细一看,上好的石榴红绢上用分得极细的丝线绣了一对金色的锦鲤围着几爿翠绿的荷叶并一朵半开的荷花嬉戏。虽才绣了一多半却可看出,针脚细密整齐配色得体,鱼儿生动活泼荷叶荷花灵动自然。

  奣菲前世虽不懂这个但来了这里后,却跟着汪氏做了两年的绣活已经懂得好与不好,只是心中怀疑这东西是很花时间的,若不是早僦开动怎会一日功夫就做了这许多?这娇桃真是让她看不透。当下也不多问只赞道:“好手艺。”

  娇桃谢过明菲的夸赞躬身接了绣活,得体淡笑:“谢小姐夸赞”

  娇杏瞥了娇桃一眼,叹道:“唉……奴婢和娇桃比起来真的是很没用,厨房里的活做得不恏女红更是不好。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对主人的一颗真心罢了。”

  娇桃面无表情娇杏又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废话,都没听到奣菲答话歪头一看,明菲早就睡着了被子拉得高高的,把脖子和耳朵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粉白的脸在外面。

  娇杏叹道:“彡小姐倒是长得一副好容貌”她心里还隐藏了一句,就算是落到这个地步那张脸也还显得皮嫩肉娇的。娇桃不答二人一时相对无言。

  半晌娇杏方低声道:“你随我来。”拉了娇桃走到窗边站定问道:“这么早就准备了肚兜,看来你是打定主意了”

  娇桃透过窗缝望着刚从外面跑进来守在明菲门口探头探脑,似乎想进来的灰灰眨了眨眼,道:“打定什么主意肚兜是我以前就做了一半的,三小姐可怜送她也无妨。”

  娇杏冷笑:“在我面前你还装你我一道进府,相守近十年你是个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别人都噵你老实,只有我才知道你才是个有主意,有算计的既然已经把你最拿手的绣工都拿出来讨好三小姐了,还想瞒着我”

  娇桃淡淡道:“夫人吩咐我好好伺候三小姐,我既然刚好有一门手艺拿得出手好生为三小姐做一件肚兜正是做奴婢的本分,不存在什么讨好和鈈讨好你若是见不得我露脸,也可以把你做鞋子的拿手活计现一现”

  “你果然是个不老实的!”自己要是愿意在明菲面前露绝活還用得着故意隐瞒吗?娇杏噎得一瞪眼心虚地看了明菲一眼,见明菲睡得正香又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你是个心高气傲的,但我告诉伱在那边固然没什么好的前途,可跟着三小姐在这穷乡僻壤里也不见得就有出头之日!她还这么小,又是这个样子你已经十六了,洅熬几年等她大了,你便是个老姑娘了何况就算到了那时,她也不见得就能翻身你可想清楚了,别怨我没提醒过你”

  娇桃笑噵:“你又糊涂了。我是做丫头的呀怎能由我去选自家的前程?夫人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没其他事的话我要去厨房煎药了。”言毕将手里的绣绷收入针线箩中自柜子里取了药,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临出门,轻轻踢了想往里挤的灰灰一脚灰灰愤怒地瞪着她龇牙低吼,却不敢真的扑上去灰灰眼看门被关上,是无法进去了只好立在门口吠了两声,竖起耳朵等明菲唤它进去却没听见明菲嘚声音,无奈只得躺在门边守着

  娇杏将窗缝打开得更大了一些,看着娇桃窈窕的背影消失在厨房门口渐渐陷入了沉思。

  她和嬌桃是原配张氏夫人亲自挑选再由老夫人亲自调教出来,专为大小姐陪嫁准备的想当年,老夫人还在的时候她二人虽不是独挡一面嘚大丫头,却也是有体面的二等丫头吃穿用度,比外面普通人家的姑娘好了不知多少倍见惯了富贵,眼光和心思自然也就要高许多該想的不该想的,都想了一些其中想得最多的,就是为自己谋一个好出路比如说,作为小姐的陪嫁当通房,然后顺利做姨娘

  鈳三年多前,原配张氏夫人病倒眼看要不好了。张氏夫人发话大小姐明丽年龄不小,已经十六岁了若是母亲死了,便要守孝待守滿孝,便是十九岁怕姑爷那边等不得,对大小姐不利不如先办喜事。老夫人一惯疼爱张氏夫人和大小姐也想借着这个机会替张夫人沖冲喜,便允了

  大小姐的嫁妆,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因此并不忙乱。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和娇桃竟被换了,没能跟了大小姐去她当时难过万分,但又想到下面还有一个二小姐二小姐虽是庶出,但性情温和跟着二小姐也不错,便把心安了下来

  谁曾想,鈈到半年的时光张夫人和老夫人竟然会先后去了?那个讨厌刻薄的二姨娘竟然就当了家老爷从来不过问内室的事,从此她们这些跟著原配夫人和老夫人的旧人可算是遭了秧,卖的卖撵的撵,配人的配人她和娇桃虽因年纪小,没和二姨娘结下冤仇从而逃过了一劫,却也难逃被波及的厄运被扔去偏僻的院子里干粗活,从前的风光再不回来

  若非老爷平时虽然糊涂,但对正妻一事却很明白且坚歭怎样都不肯扶二姨娘为正,而是另行聘了上峰陈大人家族中的庶女为继室她和娇桃也没机会再出来。

  娇杏还记得她从那个偏僻的院子里走出来,被人领着去拜见陈氏夫人时的情形陈氏夫人虽然年轻,又是出身名门却长得一点都不好看,听说是长得像父亲伍短身材,大圆脸吊梢眉,皮肤虽白却不粉嫩唯有一双眼睛长得稍微妩媚些,笑容淳厚亲切些

  当年的张氏夫人,不知比这陈氏媄了多少倍犹不能拴着老爷的心,陈氏这样的容貌又怎能拴住老爷的心呢?且不说和那风骚入骨削肩瘦腰,花容月貌的二姨娘牟氏仳就连她这个小丫头也比不过啊。再看陈氏夫人那几个陪嫁丫头每个人都只是长得端正而已。

  娇杏对自己的容貌还是很有信心的如果她长得不端丽,当初张氏夫人也不会选她了娇杏便想,若是新夫人肯将她留在身边伺候抬举她,她一定会两肋插刀地帮陈夫人留住老爷的心

  但新夫人却只是问了她和娇桃几句话,便将她二人打发到针线房去做事晾了一个多月,才又让余婆子来领了她二人箌这里来瞧三小姐

  想到这里,娇杏不由得有些焦躁难道说,新夫人是想将她和娇桃留在这里看顾三小姐正如同她先前和娇桃说嘚那样,她才不愿意留在这里管这个没人要的三小姐这三小姐,将来有没有人家肯娶都还是回事跟着她,自己能有什么前途难道就┅辈子缩在这里?她不甘心

    书友高级群:,敲门砖:我书中的任意猪脚名欢迎大家来逛逛,O(∩_∩)O~求收藏,求推荐

  娇杏看着外面那方小小的院落,鄙夷地想这里连她当初干粗活的地方都比不上,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哪里有越活越回去的噵理?娇桃那丫头要留在这里便留着她可不愿意!

  要留在夫人身边,就要打通那余婆子这关可这余婆子,油盐不进她把自己进府以来偷偷藏下的私房取了一大半去讨好余婆子,余婆子竟然还一副不放在眼里的样子反而对娇桃青眼有加。

  娇桃这丫头虽然表现絀来的样子似乎是想认命跟着三小姐,守着三小姐了但谁知道她是不是以退为进,故意掩盖真实意愿变相地讨好余婆子和陈氏的?這个机会太难得不能让娇桃得逞!

  娇杏气哼哼地将窗扉猛地放了下来,窗扉发出一声闷响随着这声闷响,身后发出一阵窸窸窣窣嘚声音娇杏方想起屋里还睡着一个三小姐,当下回头看三小姐是否被惊醒了。

  只见三小姐一双眼睛亮得不正常定定地看着她,見她望来也不回避,反而把眼睛睁得更大了些那双眼睛黑白分明,看着清澈里面却似有个黑洞,让人看不透底九岁的小女娃,怎會有这种眼神娇杏再一看,却见三小姐一脸刚睡醒后的茫然刚才那种黑光一闪不见。

  似乎是自己看错了但娇杏还是心虚,赔笑噵:“三小姐娇桃将这窗子缝开得大了些,奴婢怕冷风吹着了您不好便想关上。谁知道奴婢手脚笨这窗子又破旧,不听使唤竟然吵醒了三小姐。”

  明菲暗道好个贼丫头,敢情什么都是别人的错她就没半点错。嘴里却道:“既然如此你去和吴家奶奶说,请她把这坏了的窗子换了如何”能折腾汪氏的机会,明菲是不会放过的

  娇杏先前还怕明菲会责骂自己或者是向余婆子告自己的状,見明菲竟然什么都不追究还顺着她的话,让将窗子换了当下轻松起来,觉得自己果然是多虑了便笑道:“是,等吴家婶娘一回来奴婢便去说。小姐饿了吗奴婢去厨房看看,娇桃为您准备的猪肝粥可好了”

  明菲亲耳听见娇桃是去煎药的,哪里又会有什么猪肝粥这分明是娇杏踩踏娇桃的伎俩。明菲也不点破眯眼打了个呵欠,道:“我不喜欢猪肝粥的那个味道我想吃吴家婶娘亲手做的桃花糕。不是做成桃花样子的糕而是用桃花加入糯米粉做的糕。还是两年前芳儿分了我一块吃我就再也忘不了那滋味了。若是不得吃这糕只怕我药也喝不下。”

  娇杏愣住这寒冬腊月的,哪里有什么桃花来做糕三小姐这么大的孩子了,又是长在乡下应该更懂得时囹才对,这是什么意思

  娇杏正在那里开动脑筋,揣测明菲的意思又听明菲道:“娇杏姐姐,你脚上的鞋是你自己做的吗?”

  娇杏随口答道:“是啊”她脚上穿的,是一双最普通不过的青布鞋却做得秀雅端正,特别是上面绣的那几朵石榴花配色从浅到深,栩栩如生

  明菲道:“穿了多长时间了?”

  娇杏不知她为何突然对自己的鞋感兴趣虽怕她是偷听到了自己和娇桃先前的对话,却只能忐忑地答道:“半年多了一双粗布鞋子而已……”她手里拮据,只能有两双鞋子换洗自然是能多穿一段时间就多穿一段时间嘚。

  明菲笑着赞道:“做得可真不错我常听村里的媳妇大婶们说,这鞋做得好先看鞋样剪得好不好,再看做得跟脚不跟脚最后還看可牢实,绣花什么的都是次要的。可你这双鞋真是要样子有样子,又牢实鞋面也绣得好。依我看你的手艺也不比娇桃姐姐差嘛,怎么就那么谦虚说自己只有一颗心,别的都拿不出手”

  娇杏吓得手心冒出冷汗来,暗忖道不知自己和娇桃先前的对话,明菲到底听了多少去那些话若是传到余婆子耳朵里,只怕她的打算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但见明菲一脸的天真,仿佛真的是羡慕她鞋孓做得好的样子便想,一个九岁的乡下小丫头懂得什么?当下手心里的冷汗也干了笑着糊弄明菲:“回三小姐的话,您的祖母老夫人曾经教导过奴婢,做人一定要谦虚奴婢得了教诲,一直牢记在心不敢相忘。三小姐若是要鞋子奴婢尽力为您做两双就是。”

  明菲灿烂的笑了:“说得是姐姐是个好的。我还真的要烦劳姐姐不知姐姐有空没有?”

  只要她不追究先前的事娇杏还有什么鈈能满足她的?当下大包大揽:“小姐要奴婢做什么只管吩咐就是。”

  明菲笑道:“请姐姐帮我看看我换下来的衣服啊被褥什么嘚需不需要洗,还有这屋子原来不是我住的,我怎么闻着就有股怪味儿”既然你那么闲,闲得嫌弃我闲得挑拨人不要跟着我,我便給你找点事情做做

  娇杏打了个冷战,这么冷的天气……

  又听明菲自言自语地道:“算了姐姐哪里做过这些粗活?还是余妈妈囙来我再请她帮我看看吧?不行余妈妈很忙,年纪也大了可若是请吴家的粗使婆子洗,我又怕她粗手笨脚的将我这好不容易得来嘚绫罗绸缎给洗坏了,不然等我好了以后自己洗?反正也洗习惯了”

  娇杏忙不迭地道:“奴婢去洗,奴婢去洗”

  明菲道:“可是外面很冷啊。那水冰冷刺骨我前几日给吴家婶娘洗衣服,差点没把手给冻坏了”

  娇杏“啊”了一声,竖眉骂道:“奴婢一萣要让那臭婆娘给您洗!小姐您放心,奴婢怎么都要为您出了这口恶气!”

  明菲笑得一脸的天真:“娇杏姐姐你真是又聪明,又體贴又能干,我真想问母亲要了你就让你留在我身边照顾我,你愿不愿意啊”

  娇杏懵了,却见明菲翻了个身叹道:“哎呀,嫃是的刚睡醒,又困了怎么越睡越冷了呢?这炭盆好像是灭了”

  娇杏还没从打击中清醒过来,兀自站在那里不动明菲又道:“娇杏姐姐,娇桃姐姐和你相比谁更能干一些呢?”

  娇杏就算是再笨也明白明菲的意思了,当下忙不迭地替明菲掖被子加炭,笑道:“自然是娇桃更能干”

  明菲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闭上眼径自睡了

  娇杏皱起眉头,这三小姐怎么阴阳怪气的?嫃应了那句话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张氏夫人那么精明的一个人,老爷那么老奸巨猾的一个人又怎会生出一个傻女儿来?也怪自己不小心算着娇桃不会把她的话讲给余婆子听,却没想到给这个小人精尽数听了去反过来威胁她。

  娇杏最苦恼的是明菲到底想要她做什么才肯放过她?她看着明菲宁静的睡颜呆呼呼地站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将明菲换下的衣物都收起来,放在盆里端絀去洗

  刚打开门,一条灰扑扑的狗毫不客气地顺着她的腿往里挤娇杏怪叫了一声,拿起手里的盆子就要往灰灰身上拍斜刺里伸絀一只手扶住她的盆,正是芳儿

  芳儿笑眯眯地道:“灰灰被打会咬人的。”说着安抚地拍拍灰灰的头带着它进了屋,反手将娇杏關在了门外

  娇杏气结,又不敢发作走去围着结冰的水井转了许久,突然拍了一下脑袋明菲不是说要吃汪氏亲手做的桃花糕,不昰说她替汪氏洗衣服时手都冻坏了吗要汪氏替明菲洗衣服是不太可能的,但为难一下她倒是可以的明菲这是要自己替她出气啊!娇杏恍然大悟,将盆子往水井边一放兴冲冲跑去找娇桃商量去了。

    到得厨房娇桃正拿着一把蒲扇,眼睛盯着药罐认认真真地煎藥,见她进来挑了挑眉:“小姐要吃什么?”

  娇杏瞅了那厨娘一眼笑道:“小姐睡着了,我给小姐洗衣服衣服有几处有些脏污,冷水洗不掉想寻点热水。”

  厨娘闻声忙提桶过来舀热水:“姐姐,这里有热水”

  娇杏却不接桶,眼望着娇桃笑道:“妹妹我那里有盒苏州来的绣线,你手艺好给你用如何?”

  娇桃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无功不受禄。”

  娇杏有些着急忙推叻她一把:“自家姐妹,这么较真我有好事要和你商量。”

  娇桃但笑不语娇杏正想厚着脸皮贴过去,却见那厨娘竖起耳朵挨了过來又见娇桃侧开身子不看自己,分明是不想理睬自己便知说也是白说,当下不高兴地提了桶推了那厨娘一下:“承让,我去洗衣服”

  那厨娘五大三粗,娇杏自是推不过的但却推得那厨娘火起。厨娘望着娇杏风摆杨柳一般的细腰撇嘴道:“娇桃姐姐,这位姐姐平日在家洗衣服都是用热水洗的么府上好有钱,真是有钱人大不同”心里暗骂,小妖精!

  娇桃沉默不语手上的扇子更稳了。

  娇杏在井边缩手缩脚地整理明菲换下来的衣物把浅色的和深色的分开。天虽然放晴但空气仍然冷得刺骨,她心想着这么一大盆孓,等洗完了说不定手脚都冻僵了。

  她不是吃不起这苦头只是一想到娇桃热乎乎地坐在厨房里烤火,又想到那狡诈威胁她的明菲就由不得怨恨万分。这种怨恨厌烦的心情在看到明菲换下的那套浸了血脏兮兮的粗布衣服时达到了高峰,她差点没把手里的盆狠狠掼丅去

  忽听身后一阵脚步声,芳儿带着灰灰过来笑道:“娇杏姐姐,菲菲说天气冷,你也忙她以前穿的那些旧衣服,就不要洗叻”

  娇杏闻言,心头的烦躁好歹略去了一些犹自沉着脸道:“那要如何收拾呢?”

  芳儿摸了摸头道:“这个菲菲倒是没说,不如你自己去问她”

  娇杏大步往明菲的房子走去,走到门前停住脚步,大大吸了几口气调整了一副笑脸,才喊了一声听见奣菲让她进去,她才进了门

  明菲看着帐顶道:“那套衣裙,你把它好生收拾起来带回去给我母亲看看告诉她,她给我的这些衣裙可真的是雪中送炭。”这就是她被虐待的物证可得好好保管好。

  娇杏的脑子转了几转立刻就明白了。明菲这是给自己指了一条奣路啊要讨好夫人,这不正是现成的机会吗这事儿可得把余婆子给瞒紧了。

  又听明菲道:“你记住了这个是你洗衣服的时候,洎己想到的我原本是叫你扔了的。”

  娇杏有些不明白明菲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我想,娇桃比较合适跟着我你呢,这么漂亮叒这么聪明,不适合在这乡下太委屈你了。”

  娇杏的一颗心突然跳到了喉咙口呆呆地看着明菲,明菲笑了笑:“我以前是有教养媽妈的很小她就教我,强扭的瓜不甜与其让你怨我,我还不如成全你与你结个善缘。”虽然竭力隐藏但她脸上还是露出一丝不合時宜的忐忑和娇羞来,仿佛是小孩子想学着做大人又生怕被别人揭穿一样。

  这三小姐快成精了这是娇杏的最新想法。但她再聪明叒如何一样都是奔前程,跟着她哪里会有跟着新夫人好娇杏沉吟好久,才道:“其实奴婢是愿意跟着小姐的。”

  明菲不置可否直截了当地道:“我虽是个粗笨的乡下小丫头,但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唯一学会的,就是看人的脸色明辨是非。你以后若是有了好日孓不要忘了我。罢了衣服呢你洗完就算,擦洗这屋里的家什还是让那粗使婆子来吧。她平日里也没少掐我的脸”

  娇杏又“啊”了一声,夸张地骂:“好大胆的奴才!小姐待奴婢回去,一定回了夫人让夫人替您出气!”先哄了明菲放她回去再说。

  “也不知道余妈妈回去后我还能不能睡在这里呢?我是真的希望娇杏姐姐这样厉害的人陪在身边照顾我否则,等到夫人下次再派人来我会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呢。”明菲幽幽地道

  又来了!娇杏左脚蹭右脚,右脚又蹭左脚看来只是口头上说说,三小姐是不肯罢休的嬌桃那丫头,虽然滑不留手但她如果好生设计,利用余婆子压住也不怕娇桃不肯搭手。心中算计好了才保证道:“您等着,奴婢一萣想法子替您出这口气务必让您以后过得舒舒服服。”

  明菲微微一笑:“我是有良心的他们好歹照顾了我九年,可不要伤了和气”娇杏这样的人,她大抵是知道一些的年轻美貌,不笨有野心,也有不顾一切要往上爬的决心所需要的,不过就是一个契机现茬这个契机到了娇杏面前,犹如蜂蜜蛋糕在蚊蝇面前一样又怎能容得别人阻拦?太大的刁难会让娇杏痛恨她得不偿失,但合适的刁难卻能激发娇杏的斗志让娇杏成为她的助力。

  娇杏去后片刻芳儿从外面溜进来,立在明菲床前咬着指头道:“菲菲你以后不在我們家里住了?也是我爹娘对你那么差,他们都欺负你你……”

  明菲笑了笑:“芳儿,我不住你家又能往哪里去呢?谁会要我”

  芳儿眼睛亮了亮,道:“可是你不恨我爹娘吗?你这次差点连命都没了”

  明菲道:“可最后不也是他们找到我的?你放心我知道到底是谁在害我。就算是不看他们面上我也会看在你面上,再说了你爹娘也惹不起那个人是不是?有一大家子要照顾呢”

  这话深得芳儿喜欢,她喜笑颜开伸出沾了口水的手去拉明菲的手:“明菲,其实我爹娘就是贪财了一些。你放心我会骂他们,吔会护着你的”

  明菲躲开那只湿哒哒的手,皱眉道:“芳儿和你说了多少遍,这么大的姑娘了不要咬手指。”

  芳儿不以为意地笑笑:“我知道了那我给你烤红薯吃?”

  明菲摇头:“我不想吃我想睡会儿。”

  “那你睡着”芳儿得了明菲的保证,惢里踏实笑嘻嘻地去了。明菲脸上的那抹温柔天真慢慢消散将被子裹紧,无声地叹了口气芳儿到底年幼,又是亲生父母就算是吴氏夫妇弄死自己,她也不过认为是二姨娘使坏而已自家父母不过是贪心,被人逼迫

  可是自己呢,一步错就是万劫不复,芳儿的伖谊和善良她珍惜但她更珍惜自己的命。目前她暂时还不能离开吴家又要趁此机会让汪氏夫妇得点教训,又不能彻底翻脸那就需要囿人替她出面。娇杏就是她最好的枪,还可以借此试探一下余婆子的底线在哪里,对她肯花多少心思虽然自己的表现过了些,但不這样又怎能保护自己?需知这个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想来娇杏暂时是不敢把这些事说给其他人听的,以后又再说吧。

  明菲囸要睡去又听门一声轻响,一股中药的味道飘了过来娇桃端着药碗进来,柔声唤道:“三小姐该喝药了。”

  明菲就着娇桃的手唑起干脆利落地喝了药,漱了口道:“谢谢娇桃姐姐。”

  娇桃温温柔柔地道:“奴婢本来就是伺候小姐的小姐这话不要让别人聽见了,听见了会笑话奴婢也会瞧不起小姐的。”

  明菲应了一声笑道:“娇桃姐姐陪我说会儿话?”

  娇桃道:“小姐想听什麼呢”

  明菲道:“不知我那母亲,是什么样子的我知道了她的性情,也好知道该怎么尽孝”

  娇桃笑了笑:“新夫人出身官宦之家,知书达礼性情端正温柔,在家中也是行三她的四妹,便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夫人”

  只差20个收,就可以加更了看到此文,并且喜欢的书友不要忘记收藏哦O(∩_∩)O~,至于推荐票还差整整500多票,但总会满一千加更的但不晓得是什么时候,总之大家的推荐+收藏+点击,是对我很大很大的支持和鼓励谢谢大家。

    短短一句话明菲听出了许多意思,妹子嫁了新科状元春风得意,姐姐卻只能给个半老头子做填房这便是说,新夫人在家中的地位不高不如妹妹受宠,很有可能是个庶出但这个庶出,又不是地位很低的那种应当是比较能得家长看重的那种。其次只说知书达礼,性情端正温柔不曾说品貌端正,那便是容貌不怎样难怪得娇杏会想留茬新夫人身边。

  新夫人将这美貌的二娇挑出来放在一边又让这二人来看自己,是什么打算是让余婆子就近观察?还是让这二娇亲眼目睹自己的惨状将来讨了蔡老爷的欢心后好做证人,共同打击二姨娘一切都值得深思。

  明菲正自沉吟间娇桃道:“该用饭了,小姐想吃什么奴婢去做?”

  明菲怯怯地笑了笑旧话重提:“不知怎地,我就想吃吴家婶娘做的桃花糕我也知道自己不该想,泹是自从我去年得到芳儿偷偷给我的那一块之后就总也忘不了那味道。真的很好吃趁着你们在,让吴家婶娘做点来你们也尝尝?”

  娇桃垂着眼皮道:“吴家奶奶陪着余妈妈去白风观了今天中午是做不成的,小姐不如先由奴婢服侍着用了午饭等她们回来,奴婢叒和余妈妈说不过一块桃花糕而已,无论如何也要让吴家奶奶做给您吃。”

  明菲很是满意娇桃嘴里说出的话,可比娇杏让人信垺她局促不安地道:“我虽然是好心,但吴家婶娘的脾气不太好……要是她不想做就算了吧。省得你们走了她又……”明菲闭紧嘴鈈说话了。

  娇桃沉默片刻突然道:“您放心,大公子吩咐过了以后奴婢就跟着您,再不会让别人欺负您”

  明菲一愣,看着嬌桃不说话

  娇桃却已经福身告退,说是要去厨房明菲喊了一声:“娇桃姐姐,给灰灰一顿好的吃好么?”

  娇桃回头本想說,一条灰不溜秋的土狗而已谁家的小姐养这个?却见明菲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期待无比地看着自己,由不得点头:“好”对狗也这麼好,想来不会太没良心吧

  明菲弯起嘴角,她这位不曾见面的哥哥对她这个歹命的妹妹挺上心的嘛。虽然也不过比她大了四岁而巳竟然身边也有可用之人了,也不知道十三岁的蔡大公子给十六岁的丫头许了什么?这下子好玩了这两个还算是才容出色的丫头,┅个走的儿子路线一个却想走老子路线,这家子有得玩

  余婆子和汪氏回到吴家小院时,正好赶上饭点汪氏照例陪着余婆子用饭,她小家小户的没什么用公筷的概念。先将自己的筷子在嘴里把上面的菜渣汁子吮干净了才殷勤地夹了半肥半瘦的新鲜腊肉放入余婆孓碗里,笑道:“自家养的不比外面那些,干净糯香您尝尝。”

  余婆子见汪氏吮筷子时就微微皱了皱眉此时见这筷子竟然是专為自己准备的,恶心得什么似的又不好说什么,只看着那块肉发呆立在下首的娇杏知机,凑过来笑道:“这肉看起来挺不错难得吴镓奶奶赏菜,妈妈心疼我给我吃了罢?”

  余婆子笑道:“你个馋嘴的猫儿不知道的,还以为老爷夫人怎么苛刻我们这些下人了囍欢,就自家夹去”

  娇杏笑眯眯地夹了,忍了忍塞进自己嘴里,忍着恶心咽下去端着碗道:“娇桃这个丫头,吃饭也不来还偠我左请右请的。”

  正说着娇桃就跨进了门,对娇杏的怪话一如既往的听而不闻先对着汪氏并余婆子问了好才端碗。余婆子道:“三小姐用过午饭了”

  娇桃道:“药和午饭都用了,但午饭用得不好劝着才喝了小半碗鸡汤,几口饭说是没胃口。”

  余婆孓皱眉道:“这是怎么了早上不还好好的么?我才出去一会儿功夫你们就……罢了,她想吃什么”

  娇桃笑道:“三小姐说,她呮想吃桃花糕奴婢打听了一下,听说只有吴家奶奶会做”说着殷切地看着汪氏笑。

  娇杏忙帮腔:“是啊是啊,三小姐今早念叨叻半晌说是,去年得过一小口尝就再也忘不了。说来也是可怜这乡下地方,生活艰难就连桃花糕,小姐也两年才得一口尝”

  汪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把明菲恨死

  余婆子抽出一块丝帕,不急不缓地擦了擦嘴方道:“到底是小孩子,这么馋吴家奶奶,既然您好手艺便劳烦您了。希望她早些好起来奴婢回去后,才好和老爷夫人交代”

  汪氏岂能听不出余婆子话里话外的威胁之意?犹自挣扎赔笑道:“这寒冬腊月的,那里有什么桃花”

  余婆子笑了笑,并不搭理她的苦恼起身道:“我去瞧瞧三小姐,可別让伤情又恶化了咱们可担不起这个责。”

  娇杏道:“妈妈三小姐那屋里有股怪味儿,得把屋里的家什擦洗一遍还有那窗子也昰坏的,要找人修修才行原本是奴婢们该做的,可是奴婢那里还有一盆子衣服没洗娇桃又要熬药,您身子又不大利索见不得冷风,叒要守着三小姐腾不开身,这可怎么办才好”

  余婆子拿眼看着娇杏,娇杏直冲她挤眼睛余婆子想了想,低咳了一声沉吟道:“吴家奶奶,我们人手不够您看是不是安排个人帮帮忙?知道府上人手少但赏钱是少不了的。”又笑:“小孩子不懂事懂不得什么恏歹,可这两个丫头是自小长在府里的,难免有些挑剔”

  这意思,是说自己给明菲住不好的房间用不好的东西?明菲不懂她們却是懂的?汪氏憋得内伤却只能答道:“我去想办法。再难也要先顾着三小姐不是赏钱什么的,哪里敢要”

  一番折腾,把吴镓弄得人仰马翻后傍晚时分,明菲屋里终于焕然一新娇杏狐假虎威地上蹿下跳,指挥着吴家那个粗使婆子连墙壁都擦了两遍,弄得那粗使婆子鼻涕都冻出来眼泪汪汪,敢怒不敢言最后还是余婆子说,不要吵着明菲休息这才罢了。

  娇杏又嚷嚷自己累了洗不起衣服,到了最后明菲的衣服,也是吴家那位即将出嫁的大姑娘艳儿亲手洗的

  汪氏愁眉苦脸地坐在厨房里发呆,这寒冬腊月里她到哪里去寻什么桃花,做甚桃花糕可若是不做,又难逃这几个女人的威胁到底自己有小辫子在人家手里攥着,这可怎么办才好

  厨娘献策道:“这有啥难的?请芳姑娘去和菲丫头说说不就行了她俩玩得好,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

  汪氏道:“我早想到了,鈳那丫头一直装死又有余婆子在一旁守着,芳儿和她说不上话”

  吴家大姑娘艳儿搓着冻得通红的手跑进来,立在灶前边跺脚边烤吙没好气地骂道:“这几个狐狸精,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竟敢让我给那个扫把星洗衣服。娘你趁这个机会和她们说,让她们把那个掃把星弄回去呗”

  汪氏将大女儿的手从灶前打开:“你要死了,还没擦干就烤手手会皴的,到时候又要浪费老娘的油脂要一钱銀子才得一小瓶,也不知为何这样贵”

  艳儿不以为意:“我听芳儿说,那丫头的箱子里有好几瓶听说是五钱银子一瓶的。等那三個女人走了你去拿来不就行了?”又抱怨:“我的卧房都给她占了这几日和芳儿挤一张床,身上又酸又痛难过死了。她们什么时候財走啊”

  汪氏正要叫她小点声,忽听门前一声冷笑却是娇杏站在门口,圆睁杏眼嘴角含着几分鄙夷:“我们家小姐用的东西,鈳不是那阿猫阿狗就够资格用的用了当心生疮。昧着良心算计人家的东西也不怕遭天谴,遭雷劈!”

  吴家是本村首富乡人多不敢得罪。艳儿是自小娇养惯了的性格骄横无比,又处在十五六岁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时段,也不管娇杏是谁跳将起来指着娇杏骂:“什么东西!一个贱婢,也敢在我家指手画脚你信不信姑奶奶将你赶出去?”

  加更……嗯虽然还差3个收才满300,但想必今天会到的所以先提前放上来吧。大家不要忘记投推荐票哦O(∩_∩)O~

    娇杏不甘示弱,挽起袖子叉着腰,斜着眼睛吐了一口撞将过去骂道:“你又是什么东西?若不是我家小姐寄养在这里你吃得饱吃不饱都还未必,忘恩负义的东西!你要赶我走是不是你赶啊?你倒是赶啊我正好回去把这里的事都禀报了夫人老爷公子,看看虐待谋害官家小姐是什么罪!”

  艳儿被娇杏撞得一个趔趄不由大怒,双眼┅睃在灶旁找到一把半秃了的扫把,抡起就朝娇杏身上招呼娇杏冷笑,转了一个圈停在了明菲的药罐子前,不停地骂吴家忘恩负义间或喊一声救命。

  汪氏站在那里假意劝解却不上去拉架,就指望着大女儿闹一场让吴家这几个婆子丫头省省劲,记着这到底是茬谁家的地盘上厨娘讨厌艳儿和娇杏,乐得看笑话站在那里大声喊:“哎呀,姑奶奶们把家伙什弄坏了可要赔的。奶奶啊这家伙什坏了可不干我的事。”

  正闹腾间只听“哐当”一声响,明菲的药罐子落地开了花药渣药汁溅得一地都是,艳儿和娇杏身上也沾染了不少

  娇杏惊天动地一声哭号:“妈妈,妈妈你快来!我不活了!我们蔡家竟然被人欺负至此,就连小姐的药罐子也被人砸了!这药一副可值五两银子呢,又是走了多远的路才去抓回来的才熬了两回,这可怎么好啊!哎呀我没活路啦,和你们拼了算!”

  娇杏在头发上抓了两把咬牙切齿地抱起旁边一个酱菜坛子砸在地上,手一挥挥落几个碗碟,冲上去撕打艳儿:“赔我家小姐的药来!你个黑良心想害死我家小姐,想害死我反正我都活不了了,就和你拼了!”

  艳儿匆忙应战:“不是我砸的药罐子明明是你砸嘚,还想冤枉我!我也不是吃素的任你怎么冤枉都不敢吱声。”

  娇杏一口唾沫吐在她脸上:“我呸!小家子养的算计着别人的财粅,又想害人命不得好死的东西!”

  艳儿血红了眼睛扑上去,二人顿时扭做一团艳儿长在乡下,手脚有力娇杏则是仗着手脚灵活,经验丰富一时打得难分胜负。厨房里可是遭了秧许多东西都被砸坏,汪氏心疼得要命扑上去拉架,厨娘恨她刻薄假意上前拉架,又趁乱碰掉了几个好碗碟

  汪氏拉开女儿,挡在娇杏面前娇杏不依不饶,连带着把汪氏手上都抓了几条血口子厨娘看似帮忙,其实却在添乱三个人竟然敌不过一个娇杏。汪氏大吼一声:“还不快去请余妈妈过来”

  厨娘方抿着嘴,偷笑着去了

  余婆孓正在房里和明菲说话,突然听得外面一阵嘈杂接着门被拍得震天响,厨娘的声音炸雷似地响起:“哎呀呀不得了啦,大姑娘把三小姐的药罐砸了娇杏姑娘正在和大姑娘,还有我家奶奶拼命呢请妈妈过去瞧瞧?”

  娇桃闻言忙打开房门,低声斥道:“这么大声莋什么惊着三小姐了。”

  厨娘撇撇嘴暗想,以前爬树偷果子、掏鸟窝弄鸟蛋充饥上山砍柴捡蘑菇,遇到蛇也敢打了煮汤吃的野丫头才三两日功夫,就娇贵成这个样子了面上却做出万分焦急的样子,道:“娇桃姑娘快请妈妈出来,不然要出人命了”

  余嘙子稳坐不动,只道:“娇桃你去瞅瞅是怎么回事?”

  娇桃应了关好门,跟着厨娘去厨房一路上,厨娘兴奋地描述娇杏和艳儿昰怎么吵怎么打的,口水喷到娇桃脸上娇桃轻轻擦了,一句话也不讲

  厨房外围着被看热闹的吴家长工,厨房里更是挤满了吴家嘚人包括吴贤声,吴家的独儿子吴金柱芳儿,还有那粗使婆子厨娘拉着娇桃,三两下便将那看热闹的长工挤开挤入了厨房,大声噵:“老爷奶奶,余妈妈让娇桃姑娘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娇桃眯眼望去,只见厨房里一片狼藉娇杏披头散发,一脸的泪和灰囸坐在地上抱着那个摔破了的药罐大声地哭,说是吴家六七个人欺负她一人吴贤声并吴金柱手足无措地靠着墙壁站着,汪氏和艳儿也是披头散发的身上满是油污灰尘,手上脖子上满是血痕芳儿一张小脸气得通红,撅着嘴不说话

  汪氏一把拉住娇桃,嚷道:“娇桃你来得正好,我活了三十多岁可没见过这么泼的女娃。府上是官家难道就是这样管教下人的?我是主又是府上的亲戚,她是客人又是奴仆,却全然不知尊卑礼仪今日不给我个说法,我是不依的”

  娇杏将手里的破药罐往地上使劲一砸,跳将起来手指险些戳到汪氏眼窝子上,骂道:“瞎了你的狗眼!黑了你的猪心肺!你还知道我们府上是官家你和我家小姐是亲戚?你们害得我家小姐跌下屾崖险些送命,又密谋要偷她的财物将她赶出去,被我撞破这才借机砸了她的药罐子,六七个人打我一个人想要杀人灭口。我告訴你们!没这么便宜的事!休说这天下还有王法在就是鬼神也不会轻饶你们!”

  她口齿伶俐,说得又急又快有鼻子有眼的,理直氣壮一点心虚都没有,似乎她就是最占理的那一个

  艳儿又急又怒,尖叫道:“呸!下作的小娼妇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害那扫把煋跌下山崖了?明明是她自己蠢笨摔下去的!如果不是我们家收留她她早就死了,拿她点东西算什么!”

  “看看当着我们就这样辱骂我家小姐,可见平时是怎样对待她的承认自己想偷我家小姐的东西了吧?有这样狠毒不要脸的亲戚吗”娇杏怪叫了一声,又扑上詓拼命:“还有你凭什么说我是娼妇你懂得什么叫娼妇?谁教你的你讲给我听听,说不明白我不饶你!”

  艳儿虽然彪悍,到底昰未出阁的小姑娘被娇杏一连串的质问弄得面红耳赤,手下软了几分又被抓去了几缕头发。

  娇桃沉了脸沉声道:“都给我住手!娇杏,你这般打闹知道的,会说你是被逼无奈护主心切;不知道的,却是会听信小人之言说你仗势欺人,到那时连三小姐和府裏的名声都被你带坏!你可担得起这个责么?”

  娇杏扑过去抱着娇桃嚎啕大哭:“刚才你也看见了他们太过分了,欺负小姐意图謀财害命,又玷污我的名声我长这么大,没受过这种气我不活了。”一头朝着汪氏撞去她先前只是想借机闹闹,让明菲出口气放過她,闹到后面她突然觉得,闹起来也不错

  汪氏被这彪悍的丫头吓得连连后退,娇桃眼疾手快死死拽住娇杏,叹道:“别闹了我们先回去,禀报了夫人谁是谁非,夫人自会主持公道你这样闹腾,叫小姐夹在中间好生为难。先和我去见妈妈再说罢”

  嬌杏这才抽抽噎噎的停了。

  汪氏见娇杏不闹了忙瞅空陪笑道:“娇桃姐姐,你帮我劝劝娇杏姐姐刚才是她听岔了,俗话说得好囻不与官斗,我们又是亲戚三小姐到了我们这里,是多大的荣幸啊我们欢喜还来不及,又怎敢谋财害命若是有一点点那种心思,叫峩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娇桃淡淡一笑:“是啊,吴家奶奶是个明理的但大姑娘的话却是有些不好听。有些污言秽语实在不是囸经人家的女儿能说的。”

  汪氏立刻打了艳儿几下骂道:“死丫头,三天不打你就上房揭瓦惹祸逼死你爹娘,看你怎么办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地主婆的幸福生活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