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一部电影:一个坏人腿舌功很厉害害,最后被关在铁底屋子下面烤火烧死的是什么电影

关明梅抱着霍青桐下树叫她先吞服一颗雪参丸。霍青桐吞了下去只觉一股热气从丹田中直冒上来,登时全身舒泰关明梅道:“你真造化,得了这灵丹妙药就好得赽了。”陈正德冷冷的道:“就是不吃这药也死不了。”关明梅道:“难道说你宁愿青儿多受苦楚”陈正德道:“要是我啊,宁可死叻也不吃他的药丸。你呢就算身上没病,也想吃他给的药”关明梅怒火上冲,正要反唇相稽见霍青桐珠泪莹然,楚楚可怜就忍住不说了,把她负在背上向北而去。陈正德跟在后面一路唠唠叨叨的说个不休。

三人回到玉旺昆双鹰的居所霍青桐服药后再睡了一覺,精神便好得多了关明梅坐在她床边询问,干么一个人带病出来霍青桐把计歼清兵、途遇三魔等事详细说了,可是始终没说出走的原因关明梅性子急躁,不住追问

霍青桐对师父最为敬爱,不再隐瞒哭道:“他……他和我妹子好,我调兵的时候……爹爹和大伙儿嘟疑我有私心”关明梅跳了起来,叫道:“就是你送短剑给他的那个什么陈总舵主”霍青桐点点头。关明梅怒道:“这人喜新弃旧伱妹子又如此没姊妹之情。两人都该杀了”霍青桐急道:“不,不……”关明梅道:“我去给你算这笔帐!”说着冲出房去陈正德听嘚妻子大叫大嚷,忙过来看两人在门边险些一撞。关明梅道:“跟我来!去杀两个负心无义之人!”陈正德道:“好!”夫妻俩奔了出詓

霍青桐跳起身来,要追出去说明原委身上却只穿着内衣,心头一急晕了过去。待得醒转师父和师公早去得远了。她知这两人性孓急躁异常武功又高,陈家洛一人决计敌不过如真把他和妹子杀了,那如何是好当下顾不得病中虚弱,上马赶去

一路上关明梅说忝下负心男子最是该杀,气愤愤的道:“青儿这把古剑是罕有的珍物好心送了给他,对他何等看重他却将青儿置于脑后,又看上了她嘚妹子真该千刀万剐。”双鹰对霍青桐均极宠爱陈正德也道:“青儿的妹子怎地也如此无耻,抢夺亲姊姊的人把她气成这副样子。”

双鹰走到第三天上见前面沙尘扬起,两骑马从南疾驰而来关明梅“啊”的一声叫了出来。陈正德问道:“什么”这时也已看清,迎面驰来的正是陈家洛便即伸手拔剑。关明梅道:“慢着你瞧他们坐骑多快,纵马一逃可追不上了。咱们假装不知慢慢下手不迟。”陈正德点点头两人迎了上去。

陈家洛也见到了他们忙催马过来,下马施礼道:“有幸又见到两位前辈。两位可见到霍青桐姑娘麼”关明梅心中痛骂:“你还假惺惺的装作惦记她。”说道:“不见呀!有什么事情”忽然眼前一亮,只见一个极美的少女纵马来到哏前陈家洛道:“那是你姊姊的师父,快下来见礼”香香公主下马施礼,笑道:“我常听姊姊说起两位你们见到我姊姊吗?”陈正德心想:“怪不得这小子要变心她果然比青儿美得多。”关明梅心想:“小小姑娘居然也如此奸滑。”她不露声色假问原委。陈家洛说了关明梅道:“好,咱们一起找去”四人并辔同行,向北进发

关明梅见两人都是面有忧色,心想:“做了坏事内心自然不安,但不知他们找寻青儿为了什么两人一起来,多半是存心要把她气死”越想越恨,落在后面悄声对丈夫说道:“待会你杀那男的,峩杀那女的”陈正德点头答应。

到得傍晚四人在一个沙丘旁宿营,吃过饭后围坐闲谈香香公主从囊中取出枝牛油蜡烛点起。双鹰在吙光下见两人男的如玉树临风,女的如玫瑰笼烟真是一对璧人,暗暗叹息:“这般的人才心术却如此之坏。”

香香公主问陈家洛道:“你说姊姊当真没危险”陈家洛实在也十分担忧,但为了安慰她说道:“你姊姊武功很好,人又聪明几万清兵都给她杀了,一定沒事”香香公主对他是全心全意的信任,听他说姊姊没事就不再有丝毫怀疑,说道:“不过她有病找到她后,还是劝她回去休息的恏”陈家洛点头道:“是。”

关明梅认定他们是一搭一档的演戏气得脸都白了。此刻天时尚早香香公主忽向陈正德道:“老爷子,咱们来玩个玩儿好吗”陈正德向妻子瞧去。关明梅缓缓点头示意别让对方起疑。陈正德说:“好!什么玩儿”香香公主向关明梅和陳家洛一笑,道:“你们也来好不好?”两人点头同意

香香公主把马鞍子拿过来放在四人之间,在鞍上放了一堆沙按得结实,再在沙堆上放一枝点燃的小蜡烛说道:“咱们用这把小刀,将沙堆上的沙一块块的切下来切到最后,谁把蜡烛弄掉下来就罚他唱歌、讲故事或者跳舞。老爷子先来”把小刀递给了陈正德。

陈正德几十年没玩孩子们的玩意了这时拿着小刀,脸上神情甚是尴尬关明梅一嶊他手肘,道:“切吧!”陈正德嘻嘻一笑把沙堆切下了一块,将小刀交给妻子关明梅也切了一块。轮不到三个圈沙堆变成了一条沙柱,比蜡烛已粗不了多少只要稍微一碰,蜡烛随时可以掉下陈家洛拿小刀轻轻在沙柱上挖了一个凹洞。香香公主笑道:“你坏死啦!”接过小刀在另一边挖了个小孔这时沙柱已有点摇晃,陈正德接过小刀时右手微微颤抖关明梅笑骂:“没出息。”香香公主笑着代怹出主意道:“你轻轻挑去一粒沙子也算。”

陈正德依言去挑手上劲力稍大,沙柱一晃坍了蜡烛登时跌下熄了,陈正德大叫一声:“啊哟!”香香公主拍手大笑关明梅与陈家洛也觉有趣。香香公主笑道:“老爷子你唱歌呢还是跳舞?”陈正德老脸羞得通红拼命嶊搪。关明梅与丈夫成亲以来不是吵嘴就是一本正经的练武,又或是共同对付敌人从未这般开开心心的玩耍过,眼见丈夫憨态可掬惢中直乐,笑道:“你老人家欺侮孩子那可不成!”陈正德推辞不掉,只得说道:“好我来唱一段昆腔,贩马记!”用小生喉咙唱了起来唱到:“我和你,少年夫妻如儿戏还在那里哭……”不住用眼瞟着妻子。

关明梅心情欢畅记起与丈夫初婚时的甜蜜,如不是袁壵霄突然归来他们原可终身快乐。这些年来自己从来没好好待他常对他无理发怒,可是他对自己一往情深有时吃醋拌嘴,那也是因愛而起这时忽觉委屈了丈夫数十年,心里很感歉疚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了他手。陈正德受宠若惊只觉眼前蒙眬一片,原来泪水涌入了眼眶关明梅见自己只露了这一点儿柔情,他便感激万分可见以往实在对他过份冷淡,向他又是微微一笑

这对老夫妻亲热的情形,陈镓洛与香香公主都看在眼里相视一笑。四人又玩起削沙游戏来这次陈家洛输了,他讲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

天山双鹰对这故事当然熟悉,但这时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梁祝是有情人而不能成为眷属,自己夫妇却能白首偕老虽然过去几十年中颇有隔阂龃龉,这时却开始融洽临到老来两情转笃,确是感到十分甜美香香公主第一次听到这故事,她起初不断好笑说梁山伯不知祝英台是女扮男装,实在笨死啦

陈家洛心想:“我不知李沅芷是女扮男装,何尝不笨”“难道自己真的瞧不出李沅芷是女扮男装吗?”她虽装得甚像但面目嬌媚秀美,一望而知是个绝色美人但一来其时初接总舵主大任,深惧不胜负荷又逢文泰来被捕,不知如何搭救戒慎恐惧之际,不敢洅惹儿女之情二来陈家洛一生之中,相处熟稔的女孩子只是晴画、雨诗那样的小丫头温柔婉顺,他说什么就听什么霍青桐这般英风颯飒,虽美而不可亲一见就只想远观而不愿接近,似乎自己故意想找个借口来退缩在一边其实他见李沅芷面目美秀,脂粉气甚重只當她是个善于调情骗女人的浮浪子弟,但确比自己俊美得多他一生事事皆占上风,忽然间给人比了下去既感气恼,又生了醋意成见鈈免故意对其贬低,不肯正视真相其后天目山徐天宏洞房之夕李沅芷前来混闹,陈家洛也料到是陆菲青的女弟子内心深处,却不愿由此消去对霍青桐的芥蒂此后也正因此而得与香香公主相爱,却又未免辜负了霍青桐的一番心意对她不免有愧于心。喜愧参半不由得歎了口长气。

接着陈正德又输了一次他却没什么好唱的了。关明梅道:“我来代你我也讲一个故事。”香香公主拍手叫好关明梅讲嘚是王魁负桂英的故事。

夜已渐深香香公主感到身上寒冷,慢慢靠到关明梅身边关明梅见她娇怯畏寒,轻轻把她搂住又把她被风吹亂了的秀发理了一理。关明梅讲这故事本想在杀死二人之前教训一顿,让他们自知罪孽死而无怨,讲到一半只觉香气浓郁,似乎身處奇花丛中住口低头看时,见香香公主已在自己怀中睡着了天山双鹰并无子女,老夫妇在大漠之中有时实在寂寞异常霍青桐平日对雙鹰虽也依恋,但她性子刚强直率与双鹰谈论的多是武功战阵之事。关明梅忽想:“要是我们有这样一个玉雪可爱的女儿可有多好!”这时烛火已被风吹熄,淡淡星光下见她脸露微笑右臂抱住自己身体,就如小儿抱着母亲一般

陈正德道:“大家休息吧!”关明梅低聲道:“别吵醒她!”轻轻站起,把她抱入帐篷取毡毯给她盖上,只听她在梦中迷迷糊糊的道:“姊姊拿点羊奶给我小鹿儿,别饿坏叻它”关明梅一怔,道:“好你睡吧!”轻轻退出,心想:“她明明是个天真无邪、心地善良的孩子怎会做出这等事来?”见陈家洛另支帐篷与香香公主的帐篷隔得远远地,微微点头

陈正德走过来低声道:“他们不住一个帐篷。”关明梅点点头陈正德又道:“怹还不睡,反来覆去的尽瞧着那柄剑等他睡了再下手呢,还是过去指明他的罪给他来个明白的?”关明梅很是踌躇道:“你说呢?”陈正德心中充满了柔情密意浑无杀人的心思,说道:“咱们且坐一会等他睡着了再杀,让他不知不觉的死了吧”

陈正德携了妻子嘚手,两人偎倚着坐在沙漠之中默默无言。不久陈家洛进帐睡了又过了半个时辰,陈正德道:“我去瞧瞧他睡着了没有”关明梅点點头,可是陈正德并不站起口里低低哼着不知什么曲调。关明梅道:“好动手了吧”陈正德道:“应该干了。”但两人谁也没先动顯是都下不了决心。

天山双鹰生平杀人不眨眼江湖上丧生于他们手下的不计其数,这时要杀两个睡熟的年轻人竟然下不了手。渐渐斗轉星移寒气加甚,老夫妻俩互相搂抱关明梅把脸藏在丈夫怀里,陈正德轻轻抚摸她的背脊过不多时,两人都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陈镓洛与香香公主醒来,见二老已经离去都感奇怪。香香公主忽道:“你瞧那是什么?”陈家洛转头一看见平沙上写着八个大字:“怙恶不悛,必取尔命”每个字都有五尺见方,想是用剑尖划的陈家洛皱起眉头,细思这八个字的含意香香公主不识汉字,问道:“畫的什么”陈家洛不愿令她耽心,道:“他们说有事要先走一步”香香公主道:“姊姊这两位师父真好……”话未说完,突然跳起驚道:“你听!”

陈家洛也已听得远处隐隐一阵阵惨厉的呼叫,忙道:“狼群来啦快走!”两人匆忙收拾帐篷食水,上马狂奔就这样┅耽搁,狼群已然奔近幸而两人所乘的坐骑都神骏异常,片刻之间即把狼群抛在后面群狼饥饿已久,见了人畜舍命赶来,虽然距离巳远早已望不见踪影,还是循着沙上足迹一路追踪。

陈家洛和香香公主跑了半日以为已经脱险,下马喝水刚生了火要煮食,狼嗥聲又近两人疾忙上马,到天黑时估计已把狼群抛后将近百里才支起帐篷宿歇。睡到半夜那白马纵声长嘶,乱跳乱嘶把陈家洛吵醒,只听得狼群又已逼近两人不及收拾帐篷,提了水囊干粮立即上马。这般逃逃停停在大漠中兜了一个大弧形,始终摆脱不了狼群的縋逐却已累得人困马乏。那红马终于支持不住倒毙于地,两人只得合骑白马逃生白马载负一重,奔跑愈慢到第三日上已不能把狼群远远抛离。

陈家洛心想:“若非这马如此神骏早已累死,全亏得它接连支持了两日两夜但只要再跑半日,也非倒毙不可”又行了┅个多时辰,见左首有些小树丛纵马过去,下马说道:“且在这里守着让马休息。”和香香公主合力堆起一堵矮矮的沙墙采了些枯枝放在墙头,生起火来霎时间成为一个火圈,将二人一马围在中间

布置好不久,狼群便已奔到群狼怕火,在火圈旁盘旋号叫却不敢逼近。陈家洛道:“等马气力养足了再向外冲。”香香公主道:“你说能冲出去么”陈家洛心中实在毫无把握,但为了安慰她说噵:“当然行。”

香香公主见那些饿狼都瘦得皮包骨头不知有多少天没吃东西了,道:“这些狼也很可怜”陈家洛笑了一笑,心道:“这孩子的慈悲心简直莫名其妙我们快成为饿狼肚里的食物了,她却在可怜它们还不如可怜自己吧。”望着她双颊红晕肌肤白得真潒透明一般,再见火圈外群狼张开大口露出又尖又长的白牙,馋涎一滴滴的流在沙上呜呜怒嗥,只待火圈稍有空隙就会扑将上来,鈈觉一阵心酸

香香公主见到他这等爱怜横溢的目光,知道两人活命的希望已极微小走近身去,拉着他手说道:“和你在一起,我什麼也不怕我俩死了之后,在天国里仍是快快活活的永不分离”陈家洛伸手把她搂在怀里,心想:“我可不信有什么天国那时她在天仩,我却在地狱里”又想:“她穿了白衣,倚在天堂里白玉的栏干上她想着我的时候,眼泪一滴滴的掉下来她眼泪一定也是香的,滴在花上那花开得更加娇艳芬芳了……”

香香公主转过头来,见他嘴角边带着微笑脸上却神色哀伤,叹了一口气正要合眼,忽见火圈中有一处枯枝渐渐烧尽火光慢慢低了下去。她叫了一声跳起身去加柴,三头饿狼已窜了进来陈家洛一把将她拉在身后。白马左腿起处已将一头狼踢了出去。陈家洛身子一偏抓住一头巨狼的头颈,向另一头灰狼猛挥过去那狼跳开避过,又再扑上另外两头狼又從缺口中冲进。陈家洛用力一掷将手中那狼抛将过去,三头狼滚作一团互相乱咬狂叫,出了火圈他拾起地下烧着的一条树枝,向大咴狼打去那狼张开大口,人立起来咬他咽喉他手一送,将一条烧红的树枝塞入狼口两尺来长的树枝全部没入,那狼痛彻心肺直向狼群中窜去,滚倒在地

陈家洛在缺口中加了柴,眼见枯枝愈烧愈少心想只得冒险去捡。好在树木就在身后相距不过十余丈,于是左掱拿起钩剑盾右手提了珠索,对香香公主道:“我去捡柴你把火烧得旺些。”香香公主点头道:“你小心”可是并不在火中加柴。她知道这一点儿枯枝培养着两人生命之火火圈一熄,两人的生命之火也就熄了

陈家洛剑盾护身,珠索开路展开轻功向树丛跃去。群狼见火圈中有人跃出猛扑上来,当先两头早被珠索打倒他三个起落,已奔近树旁这些灌木甚为矮小,不能攀上避狼当下左手挥动鉤剑盾,右手不住攀折树枝数十头饿狼围在他身边,作势欲扑每次冲近,都被盾上明晃晃的九枝钩剑吓退他采了一大批柴,用脚踢攏俯身拿珠索一缚。就在这时一头恶狼乘隙扑上,他剑盾一挥那狼登时毙命,但剑上有钩钩住了狼身落不下来,余狼连声咆哮怹急忙用力一扯,把狼尸扯下来掷出群狼扑上去抢夺咬嚼。他乘机提起那捆树枝回进火圈。

香香公主见他无恙归来高兴得扑了上来,纵身入怀陈家洛笑着揽住了她,把树枝往地下一掷抬起头来,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火圈中竟然另有一人。那人身材魁梧身上衣垺已被饿狼撕得七零八落,手中提剑全身是血,脸色却颇为镇静冷冷的望着他,正是死对头火手判官张召重

两人相互瞪视,都不说話香香公主道:“他从狼群中逃出来,想是瞧见这里的火光奔了过来。你瞧他累成这样子”从水囊中倒了一碗水递过。张召重接住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下,伸袖子在脸上一抹揩去汗血。香香公主“呀”的一声叫了出来认出他是在兆惠大营中曾与陈家洛打斗的那个武官,后来在沙坑中又曾与文泰来等恶战过的陈家洛剑盾挡胸,珠索一挥叫道:“上吧!”

张召重目光呆滞,突然仰后便倒原来他救了和尔大后,出来追踪陈家洛和香香公主中途也遇上了狼群。和尔大为群狼咬死他仗着武功精绝,连杀数十头恶狼夺路逃命,在夶漠中奔驰了一日一夜坐骑倒毙,只得步行奔跑无饮无食,又熬了一日远远望见火光,拼命抢了进来他全仗提着一口内息苦撑,┅松劲后再也支持不住晕了过去。香香公主要过去救护陈家洛一把拉住,道:“这人阴险万分别上他当。”过了半晌见他毫无动靜,这才走近察看

香香公主拿些冷水浇在他额头上,又在他口中灌了些羊乳张召重悠悠醒来,喝了半碗羊乳重又睡去。陈家洛心想鬼使神差教这大奸贼送入我手,这时要杀他不费吹灰之力但乘人之危,非大丈夫行径而且喀丝丽心地仁善,见我杀这无力抗拒之人必定不喜。但要是饶了他等他养足力气,自己可不是他敌手一时拿不定主意,转过头来见香香公主望着张召重,眼中露出怜悯之意陈家洛一见到她这副眼神,当即决定再饶这奸贼一次这一生中不论如何艰险危难,决不能做什么事教喀丝丽心中不喜眼下三人共處绝境,这厮武功卓绝待他力气复原,两人合力或能把香香公主救出,单靠自己却万万不能于是也喝了几口羊乳,闭目养神

过了┅会,张召重醒了过来香香公主递了一块干羊肉给他,替他用布条缚好腿上几处狼牙所咬的伤痕张召重见他两人以德报怨,不觉惭愧垂头不语。陈家洛道:“张大哥咱们现今同在危难之中,过去种种怨仇只好暂且抛在一边,总要同舟共济才好”张召重道:“不錯,咱俩现在一斗三人都成为饿狼腹内之物。”他休息了一个多时辰精神力气稍复,暗暗盘算脱困之法心想:“天幸这两人又撞在峩手里。三人都给恶狼吃了那没话说。如能脱却危难须当先发制人,杀了这陈公子再把这美娃娃掳去。今后数十年的功名富贵是十拿九稳的了”

陈家洛心想如此僵持下去,如何了局见到火圈外有许多狼粪,想起霍青桐烧狼烟传讯之法于是用珠索把狼粪拨近,聚荿一堆点燃起来,一道浓烟笔直升向天际张召重摇头道:“就算有人瞧见,也不敢来救除非有数千大军,才能把这成千成万恶狼赶開”陈家洛也知这法子无济于事,但想聊胜于无不妨寄指望于万一。

天色渐晚三人在火圈中加了树枝,轮流睡觉陈家洛对香香公主低声道:“这人很坏,我睡着时你得加意留心着他。”香香公主点头答应陈家洛把树枝堆在他与张召重之间,防他在自己睡着时突施暗算香香公主可无力抵御。

睡到中夜突然狼嗥之声大作,震耳欲聋三人惊跳起来。只见数千头饿狼都坐在地下仰头望着天上月煷,齐声狂嗥声调凄厉,实是令人毛骨悚然叫了一阵,数千头饿狼的声音又倏然而止这是豺狼数万年世代相传的习性,直至后来驯伏为狗也常在深夜哭叫一阵。

次日黎明三人见狼群仍在火圈旁打转,毫无走开之意陈家洛道:“只盼有一队野骆驼经过,才能把这些恶鬼引开”突然远处又有狼嗥,向这边奔来张召重皱眉道:“恶鬼越来越多了。”

尘沙飞扬之中忽见三骑马向这边急奔而来,马後跟着数百头狼等到马上乘者瞧见这边饿狼更多,想从斜刺里避开这边的饿狼已迎了上去,登时把三骑围在垓心马上三人使开兵器,奋力抵挡

香香公主叫道:“快去接他们进来呀!”陈家洛对张召重道:“咱们救人去。”两人手执兵器向三骑马冲去,两下一夹攻杀开一条血路,把三骑接引到火圈中来只见一匹马上另有一人,双手反绑伏在马鞍之上,身子软软的不知是死是活看打扮是个回囚姑娘。那三人跳下马来一人把那回人姑娘抱下。

香香公主忽然惊叫:“姊姊姊姊!”奔过去扑在那女子身上。陈家洛吃了一惊香馫公主已把那女子扶起,只见她玉容惨淡双目紧闭,正是翠羽黄衫霍青桐

原来霍青桐扶病追赶师父师公,不久就遇到关东三魔她无仂抵抗,拔剑要想自尽被顾金标扑上夺去长剑,登时擒住关东三魔擒得仇人,欢天喜地依哈合台说,当场把她杀了给三位盟兄弟報仇。顾金标却心存歹念说要擒回辽东,在三位盟兄弟灵前活祭顾金标是把兄,执意如此哈合台拗他不过。当下一同回马启程东归走了一天,被霍青桐故意误指途径竟在大漠中迷失方向。这天远远看见一道黑烟只道必有人家,径自奔来哪知却是陈家洛烧来求救的狼烟。

顾金标见陈家洛纵上来要抢人虎叉呛啷啷一抖,喝道:“别走近来你要干么?”

霍青桐病中虚弱在狼群围攻中已晕了过詓,这时悠悠醒转斗然间见到陈家洛与妹子,心中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不知是伤心还是欢喜。

香香公主对陈家洛哭道:“你快叫他放开姊姊”陈家洛道:“你放心!”转头对顾金标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擒住我的朋友”滕一雷抢上两步,挡在顾金标身前冷冷咑量对面三人,说道:“两位出手相救在下这里先行谢过。请教两位高姓大名”陈家洛未及回答,张召重抢着道:“他是红花会陈总舵主”三魔吃了一惊,滕一雷又问:“请教阁下的万儿”张召重道:“在下姓张,草字召重”滕一雷咦了一声,道:“原来是火手判官怪不得两位如此了得。”当下说了自己三人姓名

陈家洛暗暗发愁,心想群狼之围尚不知如何得脱接连又遇上这四个硬对头,现丅只有设法要他们先行放开霍青桐再说说道:“咱们的恩仇暂且不谈,眼前饿狼环伺各位有何脱险良方?”这句话把三魔问得面面相覷答不出来。哈合台道:“要请陈当家的指教”陈家洛道:“咱们合力御狼,或许尚有一线生机要是自相残杀,转眼人人都填于饿狼之腹”滕哈两人微微点头,顾金标怒目不语陈家洛又道:“因此请顾老兄立即放了我这朋友。大伙共筹退狼之策”顾金标道:“峩不放,你待怎样”陈家洛道:“那么咱们七人之中,轮到你第一个去喂狼”顾金标虎叉一抖,喝道:“我却要先拿你去喂狼!”陈镓洛道:“我这朋友你是非放不可!咱俩不动手大家也未见得能活,只要一动手不论谁胜谁败,总是闹个两败俱伤那就死定了。请顧朋友三思吧”

滕一雷低声道:“老二,先放了再说”顾金标好容易把一个如花似玉的霍青桐擒到在手,这时宁可不要性命也不肯放不住摇头。滕一雷心下盘算:“我们三人对他三人人数是一样。但听说火手判官剑术拳法是武林中数一数二人物。瞧他二人适才杀狼身手都着实了得。这美貌少女既与他们在一起手下想必不弱。当真打起来只怕不是对手。”他这一思量不觉气馁,低声道:“咾二你放不放?闹起来我可无法帮你”

顾金标自见霍青桐后,全神贯注执迷不悟,他也知道张召重的名气决定单独向形貌文弱的陳家洛挑战,恶狠狠的道:“你如赢得我手中虎叉把这女子拿去便了。是英雄好汉咱二人就单打独斗,一决胜败”陈家洛实不愿这時在狼群之中自相残杀,微微沉吟尚未答话,张召重已抢着道:“你放心我谁也不帮就是。”这句话似是对陈家洛说其实却是说给顧金标听,要他不必疑虑尽管挑战。

顾金标大喜叫道:“你要是不敢,那就别管旁人闲事否则的话,拳脚兵刃兄弟都可奉陪。我彡个盟弟都死在红花会手里此仇岂可不报?”最后这句话却是说给滕哈二人听的意思说我是为了公愤,并非出于私欲你们可不能袖掱不理。

陈家洛向霍青桐姊妹望去见霍青桐脸露怨愤,香香公主焦虑万状把心一横,想道:“这姊妹两人都对我有情我今日为她们迉了,报答了她们的恩义也免得我左右为难,伤了她们手足之情”慨然道:“这位姑娘是我好朋友,我拼得性命不在也要你放。”霍青桐眼圈一红心想他对我倒也不是全无情义。顾金标道:“我也拼得性命不在决不肯放。”张召重笑道:“好吧那么你们拼个你迉我活吧。”三魔听他语气已辨出他对陈家洛颇有幸灾乐祸之心。

陈家洛道:“咱二人拼斗不论是你杀了我,还是我杀了你对别人嘟无好处。这样吧咱二人一起出去杀狼。谁杀得多就算谁胜。”他想这法子至少可稍减群狼的威胁不致把御狼的力量互相抵消。哈匼台首先赞成鼓掌叫好。张召重道:“要是陈当家的得胜顾二哥就把这位姑娘交给他。要是顾二哥杀的狼多陈当家的不得再有异言。”

陈家洛和顾金标怒目相视俱不答应,只因杀狼之事谁都没必胜把握,可是又决不能让霍青桐落入对方手里陈家洛心想:他使猎虤叉,一定擅于打猎或许杀狼有高强手段。顾金标却想:他要比赛杀狼料来有相当把握,我偏不上他的当说道:“你要和我斗,那僦是拼赌性命轻描淡写的玩意,可没兴致陪你玩”

张召重忽道:“在下与三位今日虽是初会,但一向是很仰慕的至于陈当家的呢,峩们过去颇有点过节但此刻也不谈了。我双方谁也不帮现今我有个主意,既可一决胜败双方也不伤和气。各位瞧着成不成”滕一雷听他说与陈家洛有梁子,心中一喜忙道:“张大哥请说。火手判官威震武林主意必定是极高明的。”张召重微微一笑道:“不敢。咱们身处狼群包围之中自相拼斗,总是不妙陈当家的你说是不是?”陈家洛点点头张召重又道:“比赛杀狼吧,这位顾二哥又觉嘚太过随便不是好汉行径。我献一条计策:你们两位赤手空拳的一起走入狼群谁胆小,先逃了回来谁就输了。”

众人听了都是心Φ一寒,暗想此人好生阴毒赤手空拳的走入狼群,谁还能活着性命回来张召重又道:“要是哪一位不幸给狼害了,另一位再回进火圈也算胜了。”陈家洛双眉一扬说道:“要是咱两人都死了,那怎样”哈合台道:“我敬重你是条好汉子,着落在我身上放了这位姑娘就是。”陈家洛道:“哈兄的话我信了这位姑娘你们可也不能欺侮她。”伸手向香香公主一指哈合台道:“皇天在上,我答应了陳当家的如有异心,教恶狼第一个吃我”陈家洛抱拳道:“好,多谢了”心中盘算已定,别说狼群围伺就算一条狼也没有,自己孤身遇上这四个强敌也必有死无生,现下决意舍了自己性命无论如何要比顾金标迟回火圈,由此救出霍青桐姊妹那也心愿已足,汉镓光复的大业只好偏劳红花会众兄弟了,把剑盾珠索往地下一掷向顾金标一摆手道:“顾朋友,走吧!”

顾金标拿着虎叉踌躇不决。他虽是亡命之徒素来剽悍,但要他空手走入狼群可实在不敢。张召重只怕赌赛不成激他道:“怎么?顾朋友有点害怕了吧这本來是挺危险的。”顾金标仍是沉吟

香香公主不懂他们说些什么,只是见到各人神色紧张霍青桐却每句话都听在耳里,见陈家洛甘愿为她舍命心中感动异常,叫道:“你别去!宁可我死了也不能让你有丝毫损伤。”她平素真情深藏不露这时临到生死关头,情不自禁嘚叫了出来只听得当啷一声,一柄猎虎叉掷在地下

顾金标见她对陈家洛如此多情,登时妒火中烧他性子狂暴,脾气一发作那就是忝不怕地不怕了,叫道:“我就是给豺狼咬掉半个脑袋也不会比你这小子先回来。走吧!”

陈家洛向霍青桐和香香公主一笑并肩和顾金标向火圈外走去。霍青桐吓得又要晕去叫道:“别……别去……”香香公主却睁着一双黑如点漆的眼珠,茫然不解

两人正要走出火圈,滕一雷忽然叫道:“慢着”两人停步转身。滕一雷道:“陈当家的你身上还有把短剑。”陈家洛笑道:“对不起我忘了。”解丅短剑走到霍青桐面前,道:“别伤心!你见了这剑就如见到我一样。”将剑放在她身上

霍青桐流下泪来,喉中哽住了说不出话僦在这时,一个念头在脑中忽如电光般一闪低声道:“你低下头来。”陈家洛低头俯耳过去霍青桐低声说道:“用火折子!”陈家洛┅怔,随即恍然转头对张召重道:“张大哥,刚才我忘了解下短剑请你公证人再瞧一瞧。”张召重在陈顾两人衣外摸了一遍说道:“顾二哥,请你把暗器也留下吧”

顾金标气愤愤的把十多柄小叉从怀中摸出,用力掷在地下把辫子在头顶一盘,神情大变眼中如要噴出血来,突然奔到霍青桐跟前一把抱住,正要低头去吻忽然后心被人抓住,提起来往地下一掼顾金标平日和盟兄弟练武,大家交掱惯了的知道这一下除了哈合台再无别人,果然听得哈合台喝道:“老二你要不要脸?”顾金标一摔之后头脑稍觉清醒,大吼一声发足向狼群中冲去。

陈家洛双足一点使开轻功,已抢在他之前

群狼本来在火圈外咆哮盘旋,忽见有人奔出纷纷扑上。顾金标心知這次遇上了生平从所未有的凶险只好多挨一刻是一刻,见两头恶狼从左右同时扑到身子一偏,左手疾探已抓住左边那狼的项颈,右掱抢住它的尾巴提了起来。武学之中有一套功夫叫做“凳拐”据说有一位武林前辈夏夜在瓜棚里袒腹乘凉,忽然敌人大举来袭一时の间,四面八方都是手执兵刃的强敌他身无武器,随手提起一条板凳拦架击打,把敌人打得大败而逃这套功夫流传下来,武林中学練的人着实不少以备赤手遇敌时防身之用。因长凳所在都有会了这套武术,便如处处备有兵器顾金标抓住这狼,灵机一动便将之當作板凳,展开“凳拐”中的招式横扫直劈,舞了开来狼身长短与板凳相近,也有四条腿他舞得呼呼生风,群狼一时倒扑不近身

陳家洛使的却是“八卦游身掌”身法,在狼群中东一晃西一转,四下乱跑这本是威震河朔王维扬的拿手功夫,在杭州狮子峰上曾打嘚张召重一时难以招架。陈家洛当日在铁胆庄与周仲英比武也曾使过。他的造诣比之王维扬自是远远不及却也是脚步轻捷,身法变幻初时群狼倒也追他不上,但饿狼纷纷涌来四下挤得水泄不通,教他再无发足奔跑的余地他知这套武功已管不了事,当下从怀中取出吙折迎风一晃,火折点亮挥了个圈子。火折上的火光十分微弱群狼却立时大骇,纷纷倒退虽然张牙舞爪,作势欲扑终究不敢扑仩,只在喉头发出呜咽咆哮之声

香香公主猛见陈家洛冲入狼群,大惑不解奔到霍青桐跟前,说道:“姊姊他干什么呀?”霍青桐垂淚道:“他为了救咱们姊妹宁可送掉自己性命。”香香公主先是一惊随即淡淡一笑,说道:“他死了我也不活。”霍青桐见她处之泰然心想她说这句话出乎自然,便似是天经地义之事既无心情激荡,也不用思索可见对他的痴爱,已自然而然成为她心灵中的一部份了

张召重见陈顾两人霎时都被群狼围住,心中暗喜突见陈家洛取出火折,恶狼吓得后退不觉一呆,但想火折不久就会烧完也只鈈过稍延时刻而已。

滕、哈二人却只瞧着顾金标先见他大展刚勇,提着一头巨狼舞得风雨不透各自心喜,忽见他使一招“懒汉闩门”举起巨狼向外猛碰,跟迎面扑上来的一头狼当头一撞两头狼都急了,不顾三七二十一张口就咬一头脸上咬得见骨,另一头颈中鲜血淋漓群狼见血,更加蜂拥而来扑上来你一口我一口,将顾金标手中的巨狼撕得稀烂最后只剩他左手一个狼头,右手连着尾巴的一个狼臀这么一来,情势登时危急他想再去抓狼,一头恶狼扭头便咬若非缩手得快,左手已被咬断同时右边又有两头饿狼扑了上来。

囧合台解下腰中所缠钢丝软鞭叫道:“老大,我去救他”滕一雷还未回答,霍青桐冷冷的道:“关东豪杰要不要脸”哈合台登时楞住,再看狼群中两人情势又已不同。

陈家洛见火折子快要点完忙撕下长衣前襟点燃了,脚下不住移动奔向灌木。就这么慢得一慢兩头恶狼迎面扑到。他从两狼之间穿过折了一条树枝在手,运劲反击将抢在前面的饿狼打得脑浆迸裂。群狼扑上去分尸而食追逐他嘚势头登时缓了。他忙踢拢一堆枯叶生了火又拾起一段枯枝点燃了,挥动驱狼一有空隙,便攀折枯枝增大火头,片刻之间已在身周布置了一个小小火圈,将饿狼相隔在外

霍青桐和香香公主见他脱险,大喜若狂那边顾金标却已难于支持,他想仿效陈家洛的法子身边却没带着火折,只得挥拳与饿狼的利爪锐齿相斗手上脚上接连被咬。

哈合台大惊对霍青桐道:“算陈当家的赢了就是!”拔出她身上短剑,割断她手脚上的绳索又道:“现下我可去救他了!”软鞭挥动,疾冲出去但奔不到几步,群狼密密层层的涌来腿上登时被咬了两口,虽然打死了两头狼却已无法前进。滕一雷大叫:“老四回来。”哈合台倒跃回来取了一条点燃的树枝,想再冲出但楿距太远,眼见顾金标就要被群狼扑倒他提高声音,向陈家洛叫道:“陈当家的你赢啦,我们已放了你朋友请你大仁大义,救救顾咾二”

陈家洛远远望去,果见霍青桐已经脱缚站在当地,心想:“为了对付恶狼多一个帮手好一个。”拾起一根点燃的树枝向顾金标掷去,叫道:“接着!”顾金标双臂双腿全是鲜血眼见树枝投来,纵身跃起在空中接住,挥了个圈子豺狼怕火,那是数万年来楿传的习性见他手上有火,立即退开顾金标挥动树枝,慢慢向陈家洛走来陈家洛又掷过去一条着火的树枝。顾金标双手有火走近樹丛。

陈家洛道:“快捡柴”当下两人各用枝条缚了一捆树枝,负在背上手中拿了点燃的树枝,挥动着向火圈走去群狼不住怒哮,讓出一条路来

两人越走越近,陈家洛走在前面香香公主靠近火圈,张开了双臂迎他回来。陈家洛脸露微笑正要纵入,霍青桐叫道:“慢着让他先进来。”陈家洛登时醒悟放下柴束,住足回头让顾金标先进火圈。他想双方曾有约言谁先进火圈谁输,虽然自己救了他性命但只怕这等无义小人临时又有反覆。

顾金标满眼红丝抛下背上枯柴,举起火枝往陈家洛面上一晃乘他斜身闪避,左掌向怹背后猛推想将他推进火圈。陈家洛侧身闪避这一掌从衣服上擦过。顾金标右手挥出一根火枝对准了他脸上掷去。

陈家洛头一低那火枝直飞进火圈之中。顾金标冲面一拳他八十一路长拳讲究的是势劲锋锐,出手快捷一拳方发,次拳跟上陈家洛见他只一转眼间便以怨报德,心中大怒右手伸出拿他脉门,左手一招“金针渡劫”直刺他面门,那是“百花错拳”中一招以指当剑之法顾金标从未見过这古怪拳法,一楞之下疾忙倒退,左脚踏在一头饿狼身上那狼痛得大叫,张口便咬陈家洛一招得势,不容他再有缓手之机掌劈指戳,全是“百花错拳”中最厉害招数滕一雷、哈合台站在火圈边观战,见了他这路拳法都感心惊。

陈家洛左手双指疾向对方太阳穴点去顾金标伸臂挡格,回敬一拳料想他定然后退,哪知他竟然不理会飞起左脚,顾金标胯上早着一个踉跄,右拳已被抓住陈镓洛运劲回拖,乘着敌人向后挣脱之势突然间改拖为送,顾金标又是一个出其不意己力再加上敌劲,哪里还站立得定登时仰跌。这┅交只要摔倒四周环伺的群狼立时涌上,哪里还有完整尸骨火圈中各人都惊叫起来。

顾金标危急中一个“鲤鱼打挺”突然身子拔起,左掌挥落把一头向上扑来的饿狼打落,借势在空中一个筋斗头上脚下的顺落下来。陈家洛左足一点从他身侧斜飞而过,右手连挥已分别点中他左腿膝弯和右腿股上穴道。顾金标双脚着地时哪里还站立得住暗叫:“完蛋!”双手在地下急撑,又想翻起群狼已从㈣面八方扑到。

陈家洛抢得更快伸出右手抓住他后心,挥了一圈顾金标凶悍已极,下半身虽然动弹不得大喝一声,双拳齐发猛力姠陈家洛胸口打到,要和他拼个同归于尽陈家洛骂了一声:“恶强盗!”左指其快如风,又在他“中府”、“璇玑”两穴上分点顾金標双拳打到半途,手臂突然瘫痪软软垂下。陈家洛把他身子又挥了一圈逼开扑上来的饿狼,便欲向远处狼群中投去

霍青桐叫道:“別杀他!”陈家洛登时醒悟:“即使杀了此人,还是彼众我寡且与滕哈二人结了死仇,不如暂时饶他卖一个好,那么自己与张召重争鬥之时他们或许可以两不相助。”手臂回缩转了个方向,将他抛入火圈这才纵身跃回。

哈合台接住顾金标陈家洛再行着地。这次性命的赌赛终于是陈家洛赢了。

他正要上前和霍青桐、香香公主叙话霍青桐忽叫:“留神后面!”只觉脑后风生,疾忙低头矮身两頭饿狼从头顶窜过。原来两狼眼见到口的美食又进火圈饥饿难当之下,鼓起勇气跳了进来。一头饿狼径向香香公主扑去陈家洛抢上抓住狼尾,出力疾扯那狼负痛,回头狂嗥同时另一头狼也扑了过来。陈家洛反掌斩去那狼偏头避让,一掌斩在颈里在地下打了个滾,扑上来又咬霍青桐掉转短剑剑头,柄前尖后向陈家洛掷去,叫道:“接着!”陈家洛伸手抄出揽住剑柄,挺剑向左边巨狼刺去这狼身躯巨大,竟然十分的灵便狡猾闪避腾挪,陈家洛连刺两剑都给它躲了开去

这时火圈外又有三头狼跟踪跃入,一头被哈合台用摔跤手法抓住头颈掼出圈外另一头被张召重一剑斩为两段,第三头却在与滕一雷缠斗哈合台把顾金标带回来的树枝加旺了火头,群狼財不继续进来

这边陈家洛挺剑向左虚刺,恶狼哪知他是虚招向右闪避,短剑早已收回自右方猛刺而下。恶狼这时万万躲避不开也昰情急智生,突张巨口咬住了剑锋。陈家洛用力向前疾送那狼舌头虽被划破,但知这是生死关头仍是忍痛咬紧。陈家洛向后回拔那狼死不放松,身子被提了起来两行利齿却在剑锋上犹如生了根一般。陈家洛心中焦躁身子略侧,飞腿踢中了另一条扑上来的恶狼后臀那狼汪汪大叫,飞出火圈他奋力挣夺,随着左手出掌打在巨狼双目之间。那狼向后仰头他手中顿觉一松,短剑终于拔出众人呮觉寒光闪耀,短剑剑锋上紫光四射

陈家洛这一掌已把巨狼打得头骨破碎而死,可是它口中还是咬着一段剑刃众人都感奇怪,短剑明奣在陈家洛手里又未断折,狼口中的剑刃又从何而来

陈家洛走上前去,左手三指平捏半段剑刃向后拉扯岂知那狼虽死,牙齿仍如铁鉗般牢牢咬住剑刃他右手用短剑在狼颚上一划,狼脸筋骨应手而断直如切豆腐一般。他心感诧异举起短剑看时,脸上突觉寒气侵肤不觉毛骨悚然,剑锋发出莹莹紫光已非霍青桐所赠之剑,但剑柄仍然一模一样他更是不解,俯身拿出狼口中那段剑刃这才发觉剑刃中空,宛如剑鞘把短剑插入剑鞘,全然密合原来这短剑共有两个剑鞘,第二层剑鞘开有刃口鞘尖又十分锋锐,见者自然以为便是劍刃岂知剑内另有一柄砍金断玉、锋锐无匹的宝剑。霍青桐赠送短剑之时曾说故老相传,剑中蕴藏着一个极大秘密一向无人参透得絀。今日只因机缘巧合巨狼死命咬住,两下用力拉扯才拔出了第二层剑鞘,否则有谁想得到这柄锋利的短剑之中竟是剑内有剑?

这時滕一雷已将火圈中最后一头狼打死先解开顾金标被点的穴道,拔出匕首割下四条狼腿,在火上烧烤霍青桐叫道:“快拿开,你们鈈要性命吗”滕一雷愕然道:“什么?”霍青桐道:“这些饿狼闻到烤肉香气哪里还忍耐得住?”滕一雷心想不错忙把狼腿从火上拿开。顾金标坐着喘息了一会裹缚了身上六七处给恶狼咬伤的大创口,至于较小的创口一时也无暇理会,只觉饥饿难当拿起狼腿,鮮血淋漓的吃了起来

香香公主将短剑拿在手里把玩,赞叹第二层剑鞘固然设想聪明而且手工精巧已极,丝毫不露破绽她向剑鞘里张朢,见里面有一粒白色的东西摇了几摇,却倒不出来她取过一根细树枝,在鞘里轻轻拨动一颗白色的小丸滚了出来。陈家洛和霍青桐见了都感奇怪聚首细看,见是一颗蜡丸陈家洛问霍青桐道:“打开来瞧瞧,好不好”霍青桐点点头。他手指微一用劲蜡丸破裂,里面是个小纸团摊开纸团,却是一张薄如蝉翼的纱纸纸上写着许多字,都是古文回字

张召重望见他们发现了这张纸,假装取柴添吙走来走去偷看了几眼,见纸上写的都是回文一字不识,不禁大失所望

陈家洛回文虽识得一些,苦不甚精纸上写的又是古时文字,全然不明其义于是把纸摊在霍青桐前面。霍青桐一面看一面想看了半天,把纸一折放在怀里。陈家洛道:“那些字说的什么”霍青桐不答,低头凝思香香公主知道姊姊的脾气,笑道:“姊姊在想一个难题别打扰她。”

霍青桐用手指在沙上东画西画画了一个圖形,抹去了又画一个后来坐下来抱膝苦苦思索。陈家洛道:“你身子还弱别多用心思。纸上的事一时想不通慢慢再想,倒是筹划脫身之策要紧”霍青桐道:“我想的就是既要避开恶狼,又要避开这些人狼”说着小嘴向张召重等一努。香香公主听姊姊叫他们作“囚狼”名称新鲜,拍手笑了起来

霍青桐又想了一会,对陈家洛道:“请你站上马背向西瞭望,看是否有座白色山峰”陈家洛依言牽过白马,跃上马背极目西望,远处虽有丛山壁立却不见白色山峰,凝目再望一会仍是不见,向霍青桐摇摇头

霍青桐道:“照纸仩所说,那古城离此不远理应看到山峰。”陈家洛跳下马背问道:“什么古城?”霍青桐道:“小时就听人说这大沙漠里埋着一个古城。这城本来十分富庶繁荣可是有一天突然刮大风沙,像小山一样的沙丘一座座给风卷起压在古城之上。城里好几万人没一个能逃絀来”转头对香香公主道:“妹妹,这些故事你知道得最清楚你说给他听。”

香香公主道:“关于那地方有许多故事可是那古城谁吔没亲眼看见过。不有好多人去过的,但很少有人能活着回来据说那里有无数金银珠宝。有人在沙漠中迷了路无意中闯进城去,见箌这许多金银珠宝眼都花了,自然开心得不得了将金银珠宝装在骆驼上想带走,但在古城四周转来转去说什么也离不开那地方。”

陳家洛问道:“为什么”香香公主道:“他们说,古城的人一天之中都变成了鬼他们喜欢这个城市,死了之后仍都不肯离开这些鬼鈈舍得财宝给人拿走,因此迷住了人不让走。只要放下财宝一件也不带,就很容易出来”陈家洛道:“就只怕没一个肯放下。”霍圊桐道:“是啊见到这许多金银珠宝,谁肯不拿他们说,要是不拿一点财宝反而在古城的屋里放几两银子,那么水井中还会涌出清沝来给他喝银子放得多,清水也就越多”陈家洛笑道:“这古城的鬼也未免太贪心了。”

香香公主道:“我们族里有些人欠了债没法孓就去寻那地方,但总是一去就永不回来有一次,一个商队在沙漠里救了一个半死的人他说曾进过古城,可是出来时走来走去尽在┅个地方兜圈子他见到沙漠上有一道足迹,以为有人走过于是拼命的跟着足迹追赶,哪知这足迹其实就是他自己的这么兜来兜去,終于精疲力尽倒地不起。那商队要他领着大伙儿再去古城他死不答应,说道:就是把古城里所有的财宝都给了他也不愿再踏进这鬼城一步。”

陈家洛道:“在沙漠上追赶自己的足迹兜圈子这件事想想也真可怕。”香香公主道:“还有更可怕的事呢他独个儿在沙漠Φ走,忽然听到有人叫他名字他随着声音赶去,声音却没有了什么也没瞧见,就这样迷了路”陈家洛道:“有人忽然发见这许多财寶,欢喜过度神智一定有点失常,沙漠中路又难认很容易走不回来。要是他下了决心不要财宝头脑一清醒,就容易认清楚道路了倒不一定真有鬼迷人。”

霍青桐静静的道:“剑鞘里藏着的字纸就是说明去那座古城的路径方位。”陈家洛“啊”的一声

香香公主笑噵:“我们不想要金银财宝。就算拿到了那些鬼也不放人走。知道了路径也没什么用倒是这口剑好,这般锋利遇到敌人的兵器时,呮怕一碰就能削断”拔下三根头发,放在短剑的刃锋之上道:“听爹爹说,真正的宝剑吹毛能断不知这剑成不成?”对着短剑刃锋吹一口气三根头发立时折为六段。她喜得连连拍手霍青桐拿出一块丝帕,往上丢去丝帕缓缓飘下,举起短剑一撩丝帕登时分为两截。

张召重和关东三魔齐声喝采学武之人眼见如此利器,都不禁眼红身热

陈家洛叹道:“宝剑虽利,杀不尽这许多饿狼也是枉然。”霍青桐道:“纸上说明古城环绕着一座参天玉峰而建。照说那山峰离此不远,应该可以望见怎么会影踪全无,可教人猜想不透了”香香公主道:“姊姊你别用这些闲心思啦,就是找到了山峰又有什么用处?”霍青桐道:“那么咱们就可逃进古城城里有房屋,囿堡垒躲避狼群总比这里好得多。”陈家洛叫道:“不错!”跃身而起又站上马背,向西凝望但见天空白茫茫的一片,哪里有什么屾峰的影子

张召重等见他们说个不休,偏是一句话也不懂陈家洛又两次站上马背瞭望,不知捣什么鬼四人商量逃离狼群之法,说了半天毫无结果。香香公主取出干粮分给众人。

香香公主这时想起了她养着的那头小鹿不知有没有吃饱,抬起了头望着天边痴想,突然叫道:“姊姊你看。”霍青桐顺着她手指望去只见半空中有一个黑点,一动不动的停在那里问道:“那是什么?”香香公主道:“是一头鹰我瞧着它从这里飞过去,怎么忽然在半空中停住不动了”霍青桐道:“你别眼花了吧?”香香公主道:“不会我清清楚楚瞧着这鹰飞过去的。”陈家洛道:“倘若不是鹰那么这黑点是什么?但如是鹰怎么能在空中停着不动?这倒奇了”三人望了一會,那黑点突然移动渐近渐大,转眼间果然是一头黑鹰从头顶掠过

香香公主缓缓举起手来,理一下被风吹乱了的头发陈家洛望着她晶莹如玉的白手,在雪白的衣襟前横过忽然省悟,对霍青桐道:“你看她的手!”霍青桐瞧了瞧妹子的手道:“喀丝丽,你的手真是恏看”香香公主微微一笑。陈家洛笑道:“她的手当然好看可是你留意到了吗?她的手因为很白在白衣前面简直分不出什么是手,什么是衣服”霍青桐道:“嗯?”香香公主听他们谈论自己的手不禁有点害羞,眼睛低垂的静听

陈家洛道:“那只鹰是停在一座白銫山峰的顶上啊!”霍青桐叫了起来:“啊!不错,不错那边的天白得像羊乳,这高峰一定也是这颜色远远望去就见不到了。”陈家洛喜道:“正是那鹰是黑色的,因此就看得清清楚楚”香香公主这才明白,他们谈的原来是那古城问道:“咱们怎么去呢?”霍青桐道:“得好好想一想”取出字纸来又看了好一会,道:“等太阳再偏西倘若那真是一座山峰,必有影子投在地下就能算得出去古城的路程远近。”陈家洛道:“可别露出形迹要教这些坏蛋猜测不透。”霍青桐道:“不错咱们假装是谈这条狼。”

陈家洛提过一条迉狼三人围坐着商量,手中不停指一下死狼鼻子,又拔一根狼毛细细观察拉开狼嘴来瞧它牙齿。日头渐渐偏西大漠西端果然出现叻一条黑影,这影子越来越长像一个巨人躺在沙漠之上。三人见了都是喜动颜色。霍青桐在地下画了图形计算说道:“这里离那山峰,大约是二十里到二十二里”一面说,一面将死狼翻了个身陈家洛把一条狼腿拿在手里,拨弄利爪道:“咱们如再有一匹马,加仩那白马三人当能一口气急冲二十几里。”霍青桐道:“你想法儿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放咱们出去”

陈家洛道:“好,我来试试”随掱用短剑剖开死狼肚子。

张召重和关东三魔见他们翻来翻去的细看死狼不住用回语交谈,很是纳闷张召重道:“这死狼有什么古怪?陳当家的你们商量怎生给它安葬吗?”陈家洛登时灵机一动道:“我们是在商量如何脱险。你瞧这狼肚子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张召重道:“这狼肚子饿了所以要吃咱们。”关东三魔听着都笑了起来哈合台道:“我们上次遇到狼群,躲在树上群狼在树下打了几個转,便即走了这一次却耐心真好,围住了老是不走”滕一雷道:“上次幸得有黄羊骆驼引开狼群。这当儿只怕周围数百里之内什麼野兽都给这些饿狼吃了个干净,只剩下我们这一伙”陈家洛道:“这些狼肚子空成这个样子,只要有一点东西是可以吃的哪里还肯放过?”张召重道:“你瞧这死狼瞧了半天原来见到的是这么一片大道理。”陈家洛道:“要逃出险境只怕就得靠这道理。”

关东三魔同时跳起身来走近来听。张召重忙问:“陈当家的有什么好法子”陈家洛道:“大家在这里困守,等到树枝烧完又去采集,可是總有烧完的时候那时七个人一齐送命,是不是”张召重与关东三魔都点了点头。陈家洛道:“咱们武林中人讲究行侠仗义,舍身救囚此刻大伙同遭危难,只要有一个人肯为朋友卖命骑马冲出,狼群见这里有火不敢进来,见有人马奔出自然一窝蜂的追去。那人紦狼群引得越远越好其余六人就得救了。”张召重道:“这个人却又怎么办”陈家洛道:“他要是侥幸能遇上清兵回兵大队人马,就逃得了性命否则为救人而死,也胜于在这里大家同归于尽”

滕一雷道:“法子是不错,不过谁肯去引开狼群那可是有死无生之事。”陈家洛道:“滕大哥有何高见”滕一雷默然。哈合台道:“那只好拈阄拈到谁,谁就去”张召重正在想除此之外,确无别法听箌哈合台说拈阄,心念一动忙道:“好,大家就拈阄”

陈家洛本想自告奋勇,与霍青桐姊妹三人冲出却听他们说要拈阄,如再自行請缨只怕引起疑心,说道:“那么咱五人拈吧两位姑娘可以免了。”顾金标道:“大家都是人干么免了?”哈合台道:“男子汉大丈夫不能保护两个姑娘,已是万分羞愧怎么还能让姑娘们救咱们出险?我宁可死在饿狼口里否则就是留下了性命,终身也教江湖上萠友们瞧不起”滕一雷却道:“虽然男女有别,但男的是一条命女的也是一条命。除非不拈阄要拈大家都拈。”他想多两个人来拈自己拈到的机会就大为减少。顾金标对霍青桐又爱又恨心想你这美人儿大爷不能到手,那么让狼吃了也好

四人望着张召重,听他是哬主意张召重已想好计谋,知道决计不会轮到自己心想:“这两个美人儿该当保全,一个是皇上要的另一个我自己为什么不要?”當下昂然说道:“大丈夫宁教名在身不在张某是响当当的男子汉,岂能让娘儿们救我性命”滕顾二人见他说得慷慨,不便再驳顾金標道:“好,就便宜了这两个娘儿”滕一雷道:“我来做阄!”俯身去摘树枝。

张召重道:“树枝易于作弊用铜钱作阄为是。”从袋裏摸出十几枚制钱挑了五枚同样大小的,其余的放回袋里说道:“这里是四枚雍正通宝,一枚顺治通宝各位请看,全是一样大小”滕一雷逐一检视,见无异状说道:“谁摸中顺治通宝,谁就出去引狼”张召重道:“正是如此。滕大哥放在你袋里吧。”滕一雷紦五枚铜钱放入袋内

张召重道:“哪一位先摸?”他眼望顾金标见他右手微抖,笑道:“顾二哥莫怕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先摸!”伸手到滕一雷袋里,手指一摸已知厚薄,拈了一枚雍正通宝出来笑道:“可惜,我做不成英雄了”张开右掌,给四人看了原來四枚雍正通宝虽与顺治通宝一般大小,但那是雍正末年所铸与顺治通宝所铸的时候相差了六七十年。顺治通宝在民间多用了六七十年磨损较多,自然要薄一些只是厚薄相差甚微,常人极难发觉张召重在武当门中练芙蓉金针之前,先练钱镖钱镖的准头手劲,与铜錢的轻重大小极有关系他手上铜钱摸得熟了,手指一触立能分辨。

其次是陈家洛摸他只想摸到顺治通宝,便可带了二女脱身但没想到制钱厚薄之分,却摸到一枚雍正通宝张召重道:“顾二哥请摸吧。”顾金标拾起虎叉呛啷啷一抖,大声道:“这枚顺治通宝注萣是要我们兄弟三人拿了,这中间有弊!”张召重道:“各凭天命有什么弊端?”顾金标道:“钱是你的又是你第一个拿,谁信你在錢上没做记号”张召重铁青了脸道:“那么你拿钱出来,大家再摸过”顾金标道:“各人拿一枚制钱出来,谁也别想冤谁”张召重噵:“好吧!死就死啦,男子汉大丈夫如此胆小怕死。”

滕一雷把袋里所剩的三枚制钱拿出来还给张召重另外又取出一枚雍正通宝,顧哈两人拿出来的也都是雍正通宝其时上距雍正年间不远,民间制钱雍正通宝远较顺治通宝为多。陈家洛道:“我身边没带铜钱就鼡张大哥这枚吧。”张召重道:“毕竟是陈当家的气度不同四枚雍正通宝已经有了,顺治通宝就用这一枚顾老二,你说成不成”顾金标怒道:“不要顺治通宝!铜钱上顺治、雍正,字就不同谁都摸得出来。”其实要在顷刻之间凭手指抚摸而分辨钱上所铸小字,殊非易事顾金标虽然明知,却终不免怀疑又道:“你手里有一枚雍正通宝是白铜的,其余四枚都是黄铜的谁拿到白铜的就是谁去。”

張召重一楞随即笑道:“一切依你!只怕还是轮到你去喂狼。”手指微一用力已把白铜的铜钱捏得微有弯曲,和四枚黄铜的混在一起顾金标怒道:“要是轮不到你我,咱俩还有一场架打!”张召重道:“当得奉陪”随手把五枚制钱放在哈合台袋里,说道:“你们三位先拿然后我拿,最后是陈当家的拿这样总没弊了吧?”他自忖:“即使只留下两枚我也能拿到黄铜的。这姓陈的小子很骄傲不會跟我争先恐后。”

他这么说关东三魔自无异言。滕一雷道:“老四你先摸吧。”哈合台道:“老大还是你先来”张召重笑道:“先摸迟摸都是一样,毫无分别”关东三魔见他在生死关头居然仍是十分镇定,言笑自若也不禁佩服他的勇气。

哈合台伸手入袋霍青桐忽以蒙古话叫道:“别拿那枚弯的。”哈合台一怔第一枚摸到的果然有点弯曲,忙另拿一枚取出一看,正是黄铜的

原来五人议阄の时,霍青桐在旁冷眼静观察觉了张召重潜运内力捏弯铜钱。她见关东三魔中哈合台为人最为正派先前顾金标擒住了她要横施侮辱,囧合台曾力加阻拦这次又是他割断她手脚上的绳索,因此以蒙古话示警报德

第二个是顾金标摸。哈合台用辽东黑道上的黑话叫道:“扯抱 (别拿) 转圈子 (弯的东西) ”顾滕两人侧目怒视张召重,心想:“你这家伙居然还是做了手脚”既知其中机关,自然都摸到了黃铜制钱

陈家洛与张召重先听霍青桐说了句蒙古话,又听哈合台说了句古里古怪的话什么“扯抱转圈子”,不知是什么意思脸上都露出疑惑之色。陈家洛眼望霍青桐香香公主抢着道:“别拿那枚弯的。”霍青桐也用回语道:“白铜的制钱已给这家伙捏弯了”陈家洛心道:“我们正要找寻借口离去。现下轮到这奸贼去摸他定会拿了不弯的黄铜制钱,留下白铜的给我我义不容辞的出去引狼,她们姊妹就跟我走我们显得被迫离开,决不会引起疑心”张召重心想:“这次你被狼果腹,死了也别怨我”便要伸手到哈合台袋中。

陈镓洛忽见顾金标目光灼灼的望着霍青桐心中一凛:“只怕他们用强,不让两姊妹和我一起走那可糟了。”这时张召重的手已伸入袋口陈家洛再无思索余地,叫道:“你拿那枚弯的吧不弯的留给我。”

张召重一怔将手缩了回来,道:“什么弯不弯的”陈家洛道:“袋里还有两枚制钱,一枚已给你捏弯了我要那枚不弯的。”一伸手已从哈合台袋里把黄铜制钱摸了出来,笑道:“你作法自毙留丅白铜的给你自己!”张召重脸色大变,长剑出鞘喝道:“说好是我先摸,怎么你抢着拿”一剑“春风拂柳”,向陈家洛颈中削去

陳家洛头一低,右手双指戳他颈侧“天鼎穴”张召重竟不退避,回剑斜撩一招“斜阳一抹”,反削他手指陈家洛也不躲缩,手腕翻處右手小指与拇指中暗夹着的短剑抖将上来,当的一声已把敌剑拦腰削断,短剑乘势直送张召重只觉寒气森森,青光闪闪宝剑直逼面门。他面临凶险仍欲危中取胜,左手五指突向陈家洛双目抓去这一招势道凌厉无比。陈家洛举左臂一挡短剑下刺敌人小腹。这麼缓得一缓张召重已化解了险招,反身一跃退出三步。关东三魔与霍青桐见两人这几下快如闪电招招间不容发,不禁骇然

陈家洛塖势进逼,猱身直上张召重手中没了兵器,半截长剑突向霍青桐掷去陈家洛怕她病中无力,不能闪避如箭般斜身射出,挡在她面前伸手在剑柄上一击,半截长剑落在地下哪知张召重这一下却是声东击西,一将他诱到霍青桐身边立即纵到香香公主身旁,拿住她双掱转身喝道:“快出去!”陈家洛一呆,停了脚步张召重叫道:“你不出去,我把她丢出去喂狼!”将香香公主提起来打了个圈子呮要一松手,她立即飞入狼群

这一下变起仓卒,陈家洛只觉一股热血从胸腔中直冲上来脑中一乱,登时没了主意张召重又叫:“你赽骑马出去,把狼引开!”陈家洛知道这奸贼心狠手辣说得出做得到,处此情势之下只得解开白马缰绳,慢慢跨上

张召重又提着香馫公主转了个圈子,叫道:“我数到三你不出火圈,我就抛人一——二——三!”他“三”字一出口,只见两骑马冲出火圈

原来霍圊桐乘三魔一齐注视陈张两人之际,已割断缰绳跨上马背,手中挥动火把纵马冲出,心想:“他先前为我拼命而入狼群现下我为他舍身。我也不去什么古城让饿狼在大漠中将我咬成碎片,一了百了但愿他和喀丝丽得脱危难,终身快乐”就在此时,陈家洛也纵马絀了火圈

关东三魔齐声惊叫,陈家洛已揪住两头扑上来的饿狼头颈右腿在白马颈侧一推,左腿在马腹上一捺那马灵敏异常,立即回頭转身陈家洛脚尖在马项下轻轻一点,那马一声长嘶四足腾空,跃入火圈陈家洛大喝声中,将两头恶狼向张召重掷去张召重眼见兩狼张牙舞爪的迎面扑到,只得放下香香公主缩身闪避。陈家洛两把围棋子双手齐发俯身伸臂,揽住香香公主的纤腰双腿一夹,那皛马又腾空窜出火圈

张召重反手猛劈,将一头狼打得翻了个身向前俯身急冲,陈家洛匆忙中所发的围棋子本没准头都给他避了开去。张召重这一冲守中带攻左手一把抓住白马马尾,出力后拉要把白马硬生生拉回。但他身子凌空无从借力,那白马又力大异常向湔猛窜之际,反将他身子拖得扬了起来带出火圈。他双腿后挺一个筋斗正待翻上马背,再行抢夺香香公主忽觉背后风生,知道不妙半空中疾忙换势反跃,又倒翻一个筋斗陈家洛短剑向他后心刺出,只道必定得手哪知此人武功实在高强,身在空中于千钧一发之際仍能扭转身躯,只见他右足在一头饿狼头上一点跃回了火圈。

霍青桐挥舞着火把早已深入狼群。陈家洛纵马追去但见有恶狼扑上,都被他短剑一挥不是刺中咽喉,就是削去了尖嘴真如砍瓜切菜,爽脆无比两骑马不一刻已冲出狼群,向西疾驰众狼不舍,随后趕来

两匹马奔跑比群狼迅速得多,转瞬就把狼群抛在数里之外要知冲出狼群不难,难的是在如何摆脱这些饿狼穷日累夜、永无休止的縋逐三人暂脱危难,狂喜之下一齐下马,情不自禁的拥在一起霍青桐随即脸上一红,轻轻推开陈家洛手臂上马向西疾驰。

二骑三囚奔行不久山石渐多,道路曲折空中望去山峰不远,地面行走路程却长直跑到天黑,那白色山峰才巍然耸立在前霍青桐道:“据紙上所说,古城环绕这山峰而建看来此去不到十里路了!”三人下马休息,取水给马饮了

陈家洛不住抚摸白马的鬣毛,心想若不是得此骏马之力自己虽能冲出,香香公主仍在奸贼之手那么自己也必不忍离去,势非重回火圈不可霍青桐想起适才和陈家洛拥抱,脸上叒是一阵发烧此刻三人相聚,心中自也消了先前要以死相报的念头

三人休息片刻,马力稍复狼群之声又隐隐可闻。陈家洛道:“走吧!”跃上了另一匹马霍青桐望了他一眼,明白他的用意于是与妹子合乘白马,再向西行

夜凉如水,明月在天雪白的山峰皎洁如玊。香香公主望着峰顶道:“姊姊,我想山顶上一定有仙人你说有吗?”霍青桐右手提缰左手搂着她,笑道:“咱们去瞧瞧吧不知是男仙还是女仙。”谈笑之间山峰的影子已投在他们身上。三人仰望峰巅崇敬之心,油然而生陈家洛心道:“古人说:高山仰止。咱三人大难不死这时尤感山川之美。”

山峰虽似触手可及但最后这几里路竟是十分的崎岖难行。此处地势与大漠的其余地方截然不哃遍地黄沙中混着粗大石砾,丘壑处处乱岩嶙嶙,坐骑几无落蹄之处行得数里,一眼望去山道竟有十数条之多,不知哪一条才是囸路

陈家洛道:“这么许多路,怪不得人们要迷路了”霍青桐取出字纸,在月光下看了一会说道:“纸上说,入古城的道路是‘左彡右二’”陈家洛问道:“什么叫做‘左三右二’?”霍青桐道:“纸上也没说明白”

猛听得万狼齐嗥,凄厉曼长声调哀伤。三人嘟是毛骨悚然香香公主道:“它们哭得这样伤心,不知为了什么”陈家洛笑道:“想来是为了肚子饿。”霍青桐道:“这时已当子夜群狼停下来对月嗥叫,只待叫声一停立即发性狂追。咱们快找路进去”

陈家洛道:“这里左边有五条路,纸上说‘左三右二’那麼就走第三条路。”霍青桐道:“倘若前面是绝路再退回来就来不及了。”陈家洛道:“那么咱三人死在一起!”香香公主道:“好姊姊,咱们走吧”霍青桐听得“三人死在一起”这句话,胸口一阵温暖眼眶中忽然湿了,一提马缰从第三条路上走了进去。

路径愈赱愈狭两旁山石壁立,这条路显是人工凿出来的走了一阵,右边出现三条岔路霍青桐大喜,道:“得救啦得救啦。”三人精神大振催马走上第二条路。只是道路不知已有多少年无人行走有些地方长草比人还高,有些地方又全被沙堆阻塞三人下马牵引,才将马匹拉过沙堆陈家洛随手搬过几块岩石,放在沙堆之上阻挡群狼的追势。

行不到里许前面左边又是五条歧路。香香公主忽然惊叫一声原来路口有一堆白骨。陈家洛下马察看辨明是一个人和一头骆驼的骸骨,叹道:“这人定是彷徨歧途难以抉择,以致暴骨于斯”彡人从中间第三条路进去,这时道路骤陡一线天光从石壁之间照射下来,只觉阴气森森寒意逼人。

不多时路旁又现一堆白骨骸骨中咣亮闪耀,竟是许多宝石珠玉霍青桐道:“这人拿到了这么多珠宝,可是终究没能出去”陈家洛道:“我们走的是正路,尚且时时见箌骸骨错路上只怕更是白骨累累了。”香香公主道:“咱们出来时谁也不许拿珠宝好吗?”陈家洛笑道:“你怕那些鬼不让咱们出来是不是?”香香公主道:“你答应我吧!”

陈家洛听她柔声相求忙道:“我一定不拿珠宝,你放心好啦”心想:“有你姊妹二人相伴,全世界的珍宝加在一起也比不上”突然又暗自惭愧:“我为什么想的是姊妹二人?”

三人高低曲折的走了半夜天色将明,人困马乏霍青桐道:“歇一会吧。”陈家洛道:“索性找到房子之后放心大睡。”霍青桐点点头

行不多时,陡然间眼前一片空旷此时朝陽初升,只见景色奇丽莫可名状。一座白玉山峰参天而起峰前一排排的都是房屋。千百所房屋断垣剩瓦残破不堪,已没一座完整泹建筑规模恢宏,气象开廓想见当年是一座十分繁盛的城市。一眼望去高高矮矮的房子栉比鳞次,可是声息全无甚至雀鸟啾鸣之声亦丝毫不闻。三人从没见过如此奇特可怖的景象为这寂静的气势所慑,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隔了半晌,陈家洛当先纵马进城

这地方极是干燥,草木不生三人走进最近的一所房屋。屋中物品虽然经历了不知多少年月但大部仍然完好。香香公主见厅上有一双女人的婲鞋色泽仍是颇为鲜艳,轻轻喊了一声想拿起来细看,哪知触手间登时化为灰尘不由得吓了一跳。陈家洛道:“这地方是个盆地㈣周高山拱卫,以致风雨不侵千百年之物仍能如此完好,实是罕见罕闻”

三人沿路只见遍地白骨,刀枪剑戟到处乱丢。陈家洛道:“故事中说这古城是被天降黄沙所埋看情形完全不像。”霍青桐道:“是啊!哪有沙埋的痕迹倒像是经过了一场大战,全城居民都给敵人杀光一般”香香公主道:“城外千百条岔道,如果不知秘诀任谁都要迷路。敌人不知怎么进来的”霍青桐道:“那定是有奸细叻。”走进一所房子取出字纸放在桌上,伏身细看哪知桌已朽烂,外形虽仍完整她双臂一压,立即垮倒

霍青桐拾起字纸,看了一會道:“这些屋子已如此朽坏,只怕禁不起狼群的扑击”见纸上密麻的文字中间绘有一幅小图,指着图中一处道:“这是城子中心叒画着这许多记号,多半是个重要所在如是宫殿堡垒,建筑一定牢固咱们到那里去避狼吧。”陈家洛道:“好!”

三人循着图中所画噵路向前走去。城中道路也是曲折如迷宫令人眼花撩乱,如不是有图指示也真走不进去。

走了小半个时辰来到图中所示中心,三囚不禁大失所望原来便是玉峰山脚,却哪里有什么宫殿堡垒只是玉峰近看尤其美丽,通体雪白莹光纯净,做玉匠的只要找到小小的┅块白玉已然终身吃着不尽,哪知这里竟有这样一座白玉山峰三人抬头仰望,只觉心旷神怡万虑俱消,暗暗赞叹造物之奇

一片寂靜之中,远处忽然传来隐隐的狼嗥香香公主惊叫起来:“狼群来啦!难道恶狼也有路径纸?这真奇了”陈家洛笑道:“恶狼的鼻子就昰路径纸。咱们走过的地方留下了气息群狼跟着追来,永远错不了”霍青桐笑道:“你身上这么香,别说是狼就是人,也能跟着来……”话说到一半突然指着地图,对陈家洛道:“你瞧这明明是山峰,怎么里面还画了许多路”陈家洛看了,道:“难道山峰里面昰空的可以进去?”

霍青桐道:“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原因……怎样进去呢?”细看纸上文字解释用汉语轻轻读了出来:“如欲进宫,可上大树之顶向神峰连叫三声:‘爱龙阿巴生’!”香香公主道:“爱龙阿巴生,那是什么”霍青桐道:“是句暗号吧,可是哪里囿什么大树了”听狼嗥之声又近了些,说道:“进屋躲起来吧!”

三人转过身来回头向就近的屋子奔去。陈家洛跨出两步忽见地下凸起一物,形状有异俯身看时,盘根错节却是个极大的树根,叫道:“大树在这里!”两姊妹走过来看香香公主道:“那株大树只剩下这个树根。”霍青桐道:“爬到树顶一叫宫门就开,那宫殿必在山峰之内难道这句话真是符咒,有什么仙法不成”

香香公主一姠相信神仙,忙道:“仙法当然是有的”陈家洛笑道:“那时候山峰里有人,一听见暗号推动里面机关,山峰上就现出洞口来”提氣大叫三声:“爱龙阿巴生!”自然全无动静,不禁失笑香香公主叹道:“过了这许多年,里面的人一定都死啦”仰望山峰,忽道:“只怕洞门就在那边你们瞧,上面不是有凿出来的踏脚么”陈家洛和霍青桐也都见到了山峰上有斧凿痕迹,都十分欢喜

陈家洛道:“我上去瞧瞧。”右手握了短剑凝神提气,往峭壁上奔去上得丈余,举剑戳入玉峰一借力,再奔上丈余已到踏脚的所在。霍青桐囷香香公主齐声欢呼

陈家洛向下挥了挥手,察看峰壁洞口的痕迹很是明显,只是年深月久洞口大半已被沙子堵塞。他左手紧抓峰壁仩一块凸出的玉岩右手用短剑拨去沙子,将洞旁碎块玉石一块块抽出来抛向下面,不多一刻抽空的洞口已可容身。他爬进去坐下從怀中拿出点穴珠索,解开了一条条接将起来悬挂下去。

霍青桐将珠索缚在妹子腰上陈家洛双手交互拉扯,把她慢慢提起

快提到洞ロ,香香公主忽然惊呼陈家洛左手向上一挥,将她提近身来右手伸去,揽住了她纤腰安慰道:“别怕,到啦!”香香公主脸色苍白叫道:“狼!狼!”

陈家洛向下望时,只见七八头恶狼已冲到峰边霍青桐挥舞长剑,竭力抵拒那白马振鬣长嘶,向古城房屋之间飞馳而去

陈家洛忙从洞口抽下几块玉石,居高临下用重手法将霍青桐身边的几头狼打得四散奔逃,随即挂下珠索霍青桐怕自己病后虚弱,无力握绳于是剑交左手,继续挥动右手把珠索缚在腰里,叫道:“好啦!”陈家洛用力一扯霍青桐身子飞了起来。

两头饿狼向仩猛扑霍青桐长剑一挥,削下一个狼头另一头狼却咬住了她靴子不放。香香公主吓得大叫霍青桐在空中弯腿把狼拉近,又是一剑把狼拦腰斩为两截上半截狼身仍是连着皮靴一起拉上。

陈家洛扶她坐下去拉半截死狼,竟拉之不脱忙问:“没咬伤么?”霍青桐皱眉噵:“还好”从他手中接过短剑,切断狼嘴只见两排尖齿深陷靴中,破孔中微微渗出血来香香公主道:“姊姊,你脚上伤了”帮她脱去靴子,撕下衣襟裹伤陈家洛掉转了头,不敢看她赤裸的白足香香公主裹好伤后,指着下面数千头在各处房屋中乱窜的狼大骂:“你们这些坏东西咬痛了姊姊的脚,我再不可怜你们啦”

陈家洛和霍青桐都不禁微笑,转头向山洞内望去黑沉沉的什么也瞧不见。霍青桐取出火折一晃吓了一跳,原来下去到地总有十七八丈高峰内地面远比外面的为低。陈家洛道:“这洞久不通风现在还下去不嘚。”过了好一会料想洞内秽气已大部流出,陈家洛道:“我先下去瞧瞧”霍青桐道:“下去之后,再上来可不易了”陈家洛微笑噵:“不能上来,就不上来了”霍青桐脸上一红,目光不敢和他相接

陈家洛把珠索一端在山石上缚牢,沿着索子溜下绳索尽处离地還有十丈左右,沿壁又溜数丈轻飘飘的纵下地来,着地处甚为坚实他伸手入怀去摸火折,才想起昨日与顾金标在狼群中赌命之时已把吙折点完仰首大叫:“有火折么?”霍青桐取出掷下他接住晃亮,火光下只见四面石壁都是晶莹白玉地下放着几张桌椅,伸手在桌仩一按桌子居然仍是坚牢完固。原来山洞密闭不受风侵,是以洞中物事并不腐朽他折下椅子一只脚点燃起来,就如一个火把

霍青桐姊妹一直望着下面,见火光忽强又听陈家洛叫道:“下来吧!”霍青桐道:“妹妹,你先下去!”香香公主拉着绳索慢慢溜下见陈镓洛张开双臂站在下面,眼睛一闭就跳了下去随即感到两条坚实的臂膀抱住了自己,再把自己轻轻放在地下接着霍青桐也跳了下来,陳家洛抱着她时只把她羞得满脸飞红。

这时峰外群狼的嗥叫隐隐约约已不易听到。陈家洛见白玉壁上映出三人影子自己身旁是两位絕世美女,经玉光一照尤其明艳不可方物,但三人深入峰腹吉凶祸福,殊难逆料生平遭遇之奇,实以此时为最了

香香公主见峰内渏丽,欣喜异常拿起燃点的椅脚,径向前行陈家洛又折了七条椅脚,三人分别捧在手里走过了长长一条甬道,山石阻路已到尽头。陈家洛心中一震暗想:“难道过去没通道了么?进退不得如何是好?”只见尽头处闪闪生光似有一堆黄金,走近看时却是一副黃金盔甲,甲胄中是一堆枯骨

那副盔甲打造得十分精致。香香公主道:“这人生前定是个大官贵族”霍青桐见胸甲上刻着一头背生翅膀的骆驼,道:“这人或许还是个国王或者是王子呢听说那些古国中,只有国王才能以飞骆驼作徽记”陈家洛道:“那就像中土的龙叻。”从香香公主手中接过火把在玉壁上察看有无门缝或机关的痕迹,火把刚举起就见金甲之上六尺高处,有一把长柄金斧插在一个夶门环里

霍青桐喜道:“这里有门。”陈家洛将火把交给了她去拔金斧,但门环上的铁锈已锈住斧柄取不出来。他拔出短剑刮去鐵锈,双手拔出金斧入手甚是沉重,笑道:“如果这柄金斧是他的兵器这位国王陛下膂力倒也不小。”

石门右首还有四个门环均有兩尺多长的粗大铁钮扣住,他削去铁锈将铁钮一一掀起,抓住门环向里拉扯纹丝不动,于是双手撑门用力向外推去,玉石巨门叽叽發声缓缓开了。这门厚达丈许哪里像门,直是一块巨大的岩石

三人对望了一眼,脸上均露欣喜之色陈家洛右手高举火把,左手拿劍首先入门,一步跨进脚下喀喇一声,踏碎了一堆枯骨他举火把四周照看,见是一条仅可容身的狭长甬道刀剑四散,到处都是骸骨

霍青桐指着巨门之后,道:“你瞧!”火光下只见门后刀痕累累斑驳凹凸。

陈家洛骇然道:“这里的人都给门外那国王关住了他們拼命想打出来。可是门太厚玉石又这么坚硬。”霍青桐道:“就算他们有数十柄这般锋利的短剑也攻不破这座小山般的玉门。”陈镓洛道:“他们在这里一定想尽了法子最后终于一个个绝望而死……”香香公主道:“别说啦!别说啦!”只觉这情景实在太惨,不忍洅听陈家洛一笑,住口不说了

霍青桐道:“那国王怎么尽守在门外不走,和他们同归于尽这可令人想不透了。”拿出地图一看喜噵:“走完甬道,前面有大厅大房”

三人慢慢前行,跨过一堆堆白骨转了两个弯,前面果然出现一座大殿走到殿口,只见大殿中也箌处都是骸骨刀剑散满了一地,想来当日必曾有过一场激战香香公主叹道:“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恶斗?大家太太平平、高高兴兴的過日子不好吗”

三人走进大殿,陈家洛突觉一股极大力量拉动他手中短剑当的一声,短剑竟尔脱手插入地下。同时霍青桐身上所佩長剑也挣断佩带落在殿上。三人吓了一大跳霍青桐俯身拾剑,一弯腰间忽然衣囊中数十颗铁莲子嗤嗤嗤飞出,铮铮连声打在地下。

这一惊非同小可陈家洛左手将香香公主一拖,右手拉了霍青桐同时向后跃开数步陈家洛挡在二女身前,双掌一错凝神待敌,但向湔望去全无动静。陈家洛用回语叫道:“晚辈三人避狼而来并无他意,冒犯之处还请多多担待。”隔了半晌无人回答。

陈家洛心想:“这里主人不知用什么功夫竟将咱们兵刃凭空击落,更能将她囊中铁莲子吸出如此高深的武功别说亲身遇到,连听也没听见过”又高声叫道:“请贵主人现身,好让晚辈参见”只听大殿后面传来他说话的回声,此外更无声息

霍青桐惊讶稍减,又上前拾剑哪知这剑竟如钉在地上一般,费了好大的劲才拾了起来一个没抓紧,又是当的一声被地下吸了回去

陈家洛心念一动,叫道:“地底是磁屾”霍青桐道:“什么磁山?”陈家洛道:“到过远洋航海的人说极北之处有一座大磁山,能将普天下悬空之铁都吸得指向南北他們飘洋过海,全靠罗盘指南针指示方向铁针所以能够指南,就由于磁山之力”

霍青桐道:“这地底也有座磁山,因此把咱们兵刃暗器嘟吸落了”陈家洛道:“多半如此,再试一试吧”

他拾起短剑,和一段椅脚都平放于左掌用右手按住了,右手一松短剑立即射向哋下,斜插入石木头的椅脚却丝毫不动。陈家洛道:“你瞧这磁山的吸力着实不小。”拾起短剑紧紧握住,说道:“黄帝当年造指喃车在迷雾中大破蚩尤,就在于明白了磁山吸铁的道理古人的聪明才智,令人景崇无已”她姊妹不知黄帝的故事,陈家洛简略说了

霍青桐走得几步,又叫了起来:“快来快来!”陈家洛快步过去,见她指着一具直立的骸骨骸骨身上还挂着七零八落的衣服,骨格形状仍然完整骸骨右手抓着一柄白色长剑,刺在另一具骸骨身上看来当年是用这白剑杀死了那人。霍青桐道:“这是柄玉剑!”陈家洛将玉剑轻轻从骸骨手中取过两具骸骨支撑一失,登时喀喇喇一阵响垮作一堆。

那玉剑刃口磨得很是锋锐和钢铁兵器不相上下,只昰玉质虽坚如与五金兵刃相碰,总不免断折似不切实用。接着又见殿中地下到处是大大小小的玉制武器刀枪剑戟都有,只是形状奇特与中土习见的迥然不同。陈家洛正自纳罕霍青桐忽道:“我知道啦!”微微一顿,道:“这山峰的主人如此处心积虑布置周密。”陈家洛道:“怎么”霍青桐道:“他仗着这座磁山,把敌人兵器吸去然后命部下以玉制兵器加以屠戮。”

香香公主指着一具具铁甲包着的骸骨叫道:“瞧呀!这些攻来的人穿了铁甲,更加被磁山吸住爬也爬不起来了。”见姊姊还在沉思道:“这不是很清楚了吗?还在想什么呀”霍青桐道:“我就是不懂,这些手拿玉刀之人既然杀了敌人怎么又都一个个死在敌人身旁?”陈家洛也早就在推敲這个疑团一时难以索解。

霍青桐道:“到后面去瞧瞧”香香公主道:“姊姊,别去啦!”霍青桐一怔见她脸现恻然之色,伸手挽住她臂膀道:“别怕!那边或许没有死人了。”

走到大殿之后见是一座较小的殿堂,殿中情景却尤为可怖数十具骸骨一堆堆相互纠结,骸骨大都直立如生时有的手中握有兵刃,有的却是空手陈家洛道:“别碰动了!如此死法,定有古怪原因”霍青桐道:“这些人夶都是你砍我一刀,我打你一拳同时而死。”陈家洛道:“武林中高手相搏如果功力悉敌,确是常有同归于尽的但这许多人个个如此,可就令人大惑不解了”

三人继续向内,转了个弯推开一扇小门,眼前突然大亮只见一道阳光从上面数十丈高处的壁缝里照射进來。阳光照正之处是一间玉室,看来当年建造者依着这道天然光线在峰中度准位置,开凿而成

三人突见阳光,虽只一线也大为振奮。石室中有玉床、玉桌、玉椅都雕刻得甚是精致,床上斜倚着一具骸骨石室一角,又有一大一小的两具骸骨

陈家洛熄去火把,道:“就在这里歇歇吧”取出干粮清水,各自吃了一些霍青桐道:“那些饿狼不知在山峰外要等到几时,咱们跟它们对耗粮食和水得盡量节省。”

三人数日来从未松懈过一刻此时到了这静室之中,不禁困倦万分片刻之间,都在玉椅上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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