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做了好几个噩梦,梦到自己的舍友好大鲤鱼乡死了,还有同学的妈妈死了,第二天早上上贡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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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7:34
第一章 女儿茉茉失踪了
(一)
2007年初。
春节刚过,天还特别的冷,顾亭梨穿着厚厚的呢子黑袄,坐在一楼院子里和邻居田师娘一道包大馄饨,顾亭梨租的小屋在顶楼,一楼的田师娘看她一个人带孩子挺辛苦,便经常帮她一把,久来二去,两家人自然也格外熟络起来。
在顾亭梨的左手腕上,系着一只两克重的金花生。
纯金做的,不算贵,却算能压金,金,音同于惊,用古语老话来说,生过孩子的女人,身子阴,加上她身边又没个男人,血气不旺,所以必须得戴金,不过亭梨戴金,倒真不是出于对迷信老语的屈服,也就是为了女儿茉茉,为她取个好兆头,都知道,花生嘛,别名长生果,亭梨把它系在自己腕上,也就寓意着把女儿宝贝的护在自己身边,一辈子不离不弃,不病不灾。
这会,亭梨在院子里包馄饨,田师娘坐她对面,她是典型的中国妇女,身体略微肥胖,喜欢闲话家常,用现在年轻女人的话来说,可以称之为三姑八婆,不过按照顾亭梨一贯的观点,三姑八婆没什么不好,年纪大了,嘴虽然絮叨些,可更有人情味,传统的亲切。
院子里,属于五十年代的煤炭炉还在烧着火,滋滋的水声伴随着热气腾腾的烟雾很有过年的气氛,顾亭梨就跟田师娘有一搭没一搭的随意说着话,水即将烧开,亭梨正准备起身去灌水,就在这时,小院门外,突然传进一声惊慌失措的尖叫。
“顾阿姨——”
是田师娘的小外孙女兜兜,她一脸骇然的从外面跑进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跑的气喘吁吁,顾亭梨连忙过去,一把扶住她轻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茉茉……茉茉……”她叫。
“茉茉怎么了?”一听到女儿的名字,亭梨的心里蓦地一紧,出口的声音跟着陡然提高,双眼也不由自主的向外看去。
“兜兜,慢慢说,茉茉她人呢?”田师娘跟着站起身走到外孙女的面前。
“茉茉她被人抱走了!”兜兜急道。
“你说什么?”顾亭梨一时来不及反应,不过表情却在瞬间凝结,话刚出口,人却倏地已经冲出院子,小兜兜被她外婆牵着也一起跑出来。
“刚才来了好几个叔叔,他们看到茉茉,就突然把她抱走了,他们上了一辆车。”兜兜急切的指向远处的车道,一口气说完,此刻的院外空地上正聚集着一群大孩子以及几名小区业主。
“车呢?车在哪?”放眼四周没看见茉茉,顾亭梨的大脑一片混乱,心跳在眨眼间迅速加快,眼前一片空白,耳边只听的见一阵呼哧哧的寒风声。
“刚才那辆黑车已经开远啦!”有人在她身边回答,“出小区了!”
“有小孩吗?车上有小孩吗?”顾亭梨的声音突然变的尖刺,并且抖的厉害。
“是有几个男人下来抱走了个小女孩。”
“是啊,我也看见了,那几个男人气势汹汹的,抱了孩子就走。”又有人开口。
“那你们为什么不帮忙拦住。”
亭梨大吼,眼泪顿时喷出眼眶,吼完,她立即迈开双腿,拼了命的向小区大门口跑去,身后隐约听见有人叫她,“小顾,小顾啊……”不过她已经顾不得回头答应,此刻她的脑里全是茉茉恐惧的大眼,她不敢多想,却一路狂奔,追出小区,跑上公路,冲过人行横道,跑着跑着,跑了许久,到处,是喧嚣吵闹的汽车呼啸声,到处是人头蹿动的混乱样,四面都是路,都是车,都是人,要往哪个方向跑,她该往哪个方向跑啊!
直到浑身麻痹,眼前一黑,终于,大哭着摊倒在地。
她恨呐,恨死自己,刚才,怎么就没有一直看着女儿,怎么就放心任她在院子外面玩耍。。
“小顾啊,小顾!”很长时间过去,田师傅终于骑着电动车追上来,“你先别急,咱们赶快报警,还有刚才有人,有人记下了车牌号码。”
“车牌号码?”顾亭梨一听,猛地从地上站起。
“是,你快跟我去派出所,趁他们可能还没开出多远。”
顾亭梨连忙跟着他一道往附近派出所走,一路,田师傅安慰道:“有了车牌号码,就有了线索,孩子肯定能找到,你也别往坏处想,你说这些人啊,说不准是找错了对象,你一没权,二没财,你说他们图什么,特意跑到小区来,光天化日下绑架?不可能,肯定是出了什么差错。”
亭梨不说话,心里还是嗡嗡的抖的厉害,可以这么说,顾茉茉对她来说,就是命,她要出什么事,她连死的心都有,然而有谁会突然想要抢走她,顾亭梨不敢确定,但是不确定不代表没有,只有她一个人清楚,这个孩子,其实是她自己不惜撕毁了当初的代孕合同而偷偷的带出来的,难道说,那个男人,已经找到她们的住址?
顾亭梨不知道!
她没见过他,更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通过代孕方式要一个孩子,但是,此刻,她唯一知道的,茉茉是她的女儿,她不可能也绝不会把她送给任何一个人。
(二)
半个钟头后,顾亭梨火急神燎的坐在附近派出所的办事大厅里,听到她们的报案,整个派出所里立即忙碌起来,车牌的档案资料出来了。
车是公用的车,属于LM•MARK,说起LM(联美),它是国内的知名商标,国家一级零售大卖场,也就是现在说的SUPER MARK,在中国这样的大型MARK有太多,而车牌的显示沪字开头,理所当然它行使的方向自然是东南沿海最为发达的大都市,上海。
正坐立不安时,负责接待的当班警察突然跑过来说:“公路方有音了,那辆车在沪宁高速QS入口被截,一会就被带过来。”
“啊,真的,我的孩子好吗?”听到这样的消息,顾亭梨下意识惊呼一声双手立即捂住自己的嘴巴。
“小顾,你就安心等等,一定不会有事。”老田说。
再次焦心的等待,顾亭梨干脆站到派出所的大门口,双眼不时的向马路上张望,直到一辆黑色的长型商务车被两辆警车相夹着驶进,车还没停稳,顾亭梨就立即跑上去,门开,下来的却是一名交警。
“女儿,我的女儿呢?”没看到女儿,顾亭梨的心底顿时一沉。
“对不起,截到这辆车时,我们就没看见小孩,车上只有一个司机。”交警说着伸手指了下前面驶进来的警车,车上走下来两名警察以及一个身穿棕色夹克衫的男人。
“没有看见?什么意思?”亭梨扭头向夹克衫男人又问,“是他吗?车里的司机?”说完,也不等交警回答,脚步就跟着身体下意识的向他冲去,冲到他的面前,再也忍不住的一把拉住他的领口,大声质问道,“你就是联美的司机?你们到底把我女儿弄哪去了,弄哪去了,说,你快给我说。”
“啊!”
夹克衫一阵闷哼,显然是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等反应过来,他急忙回答:“我……我……我已经跟警察同志说过很多遍了,我真不知道什么孩子,我同事打电话给我,叫我到QS入口取车,对了,他还给我个文件袋。”
“什么文件袋?”
“喏,就在他手里。”夹克衫指了指他身边的警察。
“你叫顾亭梨?”警察从怀里抽出那包牛皮纸文件袋问她,亭梨点头,他犹豫片刻便将手里的袋子交到她手里。
亭梨接过,文件袋的顶头赫然写着她的名字,四号小字,却同时标明XX(上海)律师事务所电涵的字样,在周围数名警察的注视下,亭梨迅速且迫不及待的撕开文件袋的胶纸,一份曾经再熟悉不过的合同,在众人看清内容之前,慌忙的,顾亭梨倏地合起文件袋,她怕啊,怕茉茉的秘密就此被人知道。
“怎么了,小顾,是什么东西?”出声的是老田师傅,他疑惑的看着顾亭梨。
“……”
一阵沉默,顾亭梨不说话。
“有什么问题先到所里备份案。”警察开口。
皱起眉头,顾亭梨考虑了很久,直到别人都开始诧异她骤变的表情,她才终于做了最后的却又叫人觉得万分突兀的陈述:
“对不起,是我搞错了,是孩子她爸爸忽然接走了女儿,事先也没跟我说一声,真是麻烦你们了。”
……
(三)
这叫什么事!
熟悉顾亭梨的小区邻里之间沸腾了,不少人纷纷聚集到一楼田师娘的小院子里,这是老小区的弊端,住的久了吧,户与户也就少了某种必要的隐私,最不靠普的是擅自猜测,明明很不了解的事情,却偏偏议论的好像亲自见过,这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女人的本性。
顾亭梨在顶楼的租住小屋里,手脚极其麻利的收拾起自己和女儿的衣物,看完了律师事务所的电文,她反倒开始镇定下来,既然是提供精子的另一方抢走了茉茉,至少有一点她可以很放心,自己的孩子,他绝不可能伤害她,唯一要担心的,茉茉有可能会很怕,会哭的厉害。
收拾完两大箱的行李,房子租金已经结算清楚,临走,亭梨不忘去一楼道别,毕竟处了一年多的邻居,将来也说不准是否还会回来,她啊,就像走过一站算一站,今天不知道明天会在哪。
正月里的天气,即使是江南小城,河水也有结了冰,树上完全看不见绿叶,倒是因为刚过了春节,道路两侧的树枝都挂满了红色的小灯笼,远远看着好像一簇簇艳丽的繁花,风很大,寒寒的吹在脸上,吹的脸颊红红的,隐隐还有点刺骨,这两年,顾亭梨到哪都习惯了身边带个茉茉。
刚生产后几个月,茉茉难带,成夜成夜的不睡觉,顾亭梨的生活几乎是一片黑暗,毫不夸张,做过母亲的女人都清楚,刚出生的婴儿每隔一两个钟头就得喂一次奶,尿布经常要换,即使用上尿不湿,孩子也可能一天大个四五次便,要洗,亭梨身边没有别人,全靠自己,茉茉鼻子容易堵塞,喝奶一不小心就容易呛到,白天她有太多的琐事要做,夜里,茉茉经常哭闹,那种日子,亭梨过的想哭,睡不到一天整觉,实在无奈,亭梨甚至只能半夜里推着小车在小区楼下闲晃。
累到后来,亭梨只要一沾枕头,脑袋里就立即浮现出一窜的尸体,坟墓,鬼魂,棺材……意识好像很清醒,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每每挣扎着起身,双手却已经恐惧到猛烈的发抖,她时常在想,是不是人死之前都会有类似的某种征兆。
不管怎么说,家庭成员虽然只有两人,茉茉的个性却非常的阳光,甚至可以说,有点点的霸道,她喜欢抢东西,即使年龄比她稍大点的,她也会抢了就跑,实在跑不过,干脆就扔,能扔多远就扔多远,茉茉个子高,身材壮,外表上看起来完全像个四五岁大的女孩,所以小区里竟还有不少小孩子怕她。
……
现在,顾亭梨一个人拖着行李箱走在路上,身边却没有茉茉,头发被冷风吹的高高扬起,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就好像堵着千金重的大石,眼袋始终红肿,浑身无力,但是她的状况绝不允许她无力,她必须打起精神来,必须斗志昂扬,必须奋力赶去上海,必须追找茉茉的下落,如今的线索有两条,第一就是LM大卖场,另一个当然是XX律师事务所。
如果要打官司才能夺回女儿,那么,她一定全力以赴。
(四)
上海,中国第一大城市。
她就像磁石一样吸引了成千上万个心揣闯荡梦想的人,它既怀旧又摩登,既富东方神韵又有西方风味,令人痴迷,人们被她的文化、历史、人文以及所有这个城市在成为世界级大都市中所表现出来的冲劲与活力所吸引,她又像西太平洋海岸的一颗耀眼明珠,魅惑,却不失神秘,这里,高楼林立,经济发达,人群接踵,纸醉金迷,上只脚在云端,下只脚却踩向地狱,处处都是机遇,又处处都是泥潭。
下午,天空突然下了一场雪,很细,很薄,夹杂在雨丝里,飘飘扬扬的,落到地上,顺着雨水融化。
顾亭梨撑着黑伞,匆忙在人行横道上穿梭,她刚下火车,迅速寄存了厚重的行李箱便马不停蹄的向XX律师事务所赶,这是她来上海的唯一目的,因为走的太快,这会她的裤腿早已经湿透,相较于身边偶尔擦肩而过的贵气女士,她的气色,不免显得有些狼狈,黑伞下,雨里,她浑身都是凉阴阴的。
一直到事务所里,走进一楼大厅,这种冬天里冰冷的感觉才彻底缓和,进去后,亭梨把伞暂时搁到墙角,从自己随身携带的挎包里取出那份棕色的文件袋,负责前台接待的年轻女孩一看到她手里的文件,什么话也没说就带她上楼,穿过一块偌大的办公大厅,走进一间装修考究的套室。
“你先坐,何律师一会就来。”
“哦。”亭梨点头,拿着文件在沙发上坐下,环眼四周,这间套室足有一百平米之大,墙角缀有阔叶植物,除此之外,只有一套红色的组合沙发,一张摩砂的玻璃茶几以及一台自动咖啡饮料机,显得很宽敞。
“要喝水吗?”她又问。
“那给我倒杯茶吧,谢谢。”
“稍等!”
坐在沙发上,顾亭梨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盯着另一边的自动咖啡机,如果当初不是因为忽然有了茉茉,或许到今天,她也正坐在某间办公室里奋斗着吧,正发呆时套室的玻璃门忽然被人推开,一名三十五岁左右的高个男人走进来,头发有点自然卷。
“你好,我姓何。”进门后,他开口。
顾亭梨递上手里的文件袋,开门见山的说:“我想找这份合同的委托人。”
“对不起,这份案子全由我来代理,有什么问题你直接跟我说。”
“现在的问题没法跟你说,”亭梨皱眉,“我的女儿突然被个陌生人抱走了,我现在必须要立刻见到她。”
“呃,顾小姐!”何律师换了个姿势继续道,“用词方面,你可能要稍微注意下,根据当初的合同,这个女儿,不管是从法律还是生理,她都属于我委托人的孩子。”
“你们不打算把女儿给我?”亭梨沉下表情。
“恐怕不会有这方面的打算。”
“凭什么?”亭梨不禁有些火,“你别忘了,我才是生她养她的人,不管走到哪,她都是我的孩子。”
“作为律师,我建议你别去打这个官司!”他微笑,“首先这份合同,它完全有效,你撕毁合同在先,并且私自带走我委托人事先支付的大笔预付款,其次你个人方面并没及时替孩子填报户口,我的委托人却有孩子当初的出生证明,有本市的户籍登记,再者,你甚至连份稳定的工作都没有,请问顾小姐,你有经济收入吗?”
“目前的确没有!”因为要带孩子,看来在抢走孩子之前,他们已经把她调查的足够清楚,“至于你说的预付款,我可以返还。”
没有及时回答,他忽然站起身从自动咖啡机上倒了杯咖啡递到顾亭梨的面前,随后才又继续道:“这么说吧,顾小姐,我当事人的意见,是不惜一切手段,代价,都要得到孩子,所以,我劝你,别再做无谓耗神的努力,更别提打官司,你连赢的一成把握也不会有。”
(五)
“什么叫连赢的一成把握也不会有!”他的话不禁让顾亭梨听着很窝火,“你的意思难道叫我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把我的孩子抱走?”
“换句话说,别人的孩子也被你私自的带走了两年多。”他笑,瞪着他始终淡定自如的笑容以及头顶略卷的短发,亭梨真有将手里的咖啡一把浇下去的冲动。
“不管怎么说,我要见我女儿,否则,我只好报警,反正也豁出去了,他在联美MARK工作,是吧?”
“对不起,我恐怕不能满足……”
“你考虑下,”亭梨打断他,“对了,时间别太久,因为我不像你,我既没有宽敞豪华的休息室,也没有热气腾腾的甜咖啡,这会我得赶紧找个房子先,然后去取我的行李箱,接着还要整理也许可能会找到的出租屋,那么,就这样,明天见。”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推门出去,外面原本静寂的办公大厅因她突然匆匆的步子而不时的响起“嗒嗒嗒”的高根鞋撞击地板的声音。
……
当初,顾亭梨确实带走了作为代孕预付款项的二十万元,因为刚从大学毕业,她实在没有一点积蓄,如果没有那笔钱,她只能带着女儿喝西北风,或者到处乞讨要饭,但是现在,她愿意还。
近三年的开销,包括生产和产前的检查,产后的生活和租房,即使她省吃俭用,还是花去了大概九万的人民币,以后等她一找到固定的工作就可以申请贷款,到时一定先还了这份让她觉得有些羞愧的二十万。
从律师事务所出来,顾亭梨就直接去了房屋中介,上海的地价几乎寸土寸金,租价全部高的骇人,小小四十平米的小阁楼,每月租金要收六百,好在阁楼装有空调,亭梨看后还算满意,签了租房合同一下子付完半年房租,又花去大笔开销。
晚上,整理完行李,亭梨躺在床上,脑里胡乱想着关于代孕的事,据说现在想要孩子的男人很多,想要妻子的却逐年下降,顾亭梨时常在想,如果当初代孕时没有用到自己的卵子,那么现在,是否还会出现这么些个问题,自己的卵子,自己的子宫,那么无疑,孩子也是自己的孩子,也因此才割舍不下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
想着想着亭梨突然记起既然已经来到上海,那就应该先去趟LM,看看那里的工作人员或许能有点收获,想到这里,亭梨急忙从床上爬起,迅速套了件棉衣出门。LM•MARK位于上海的东区,像中国的任何一个超级卖场一样,它有独立的大楼,独立的停车场以及独立的办公区。
顾亭梨坐的是地铁,地铁的出口通道刚好直接通向LM的一楼入口,因为是春节过后不久,卖场的布置基本还保留着新年的欢乐气氛,来LM之前亭梨其实是怀抱着也许能忽然撞见女儿的侥幸心理的,但是她心里更清楚地,这样的几率简直微乎其微到完全忽略不计,就说提供精子想要孩子的父亲,制造一个孩子成本需要多少,光这一点,他有可能是仅仅工作在LM卖场第一线的小员工吗?
答案当然是不可能,知道不可能她也不想妄加猜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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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精子的真正身份
(一)
隔天再来律师事务所,顾亭梨直接对前台说找何律师,像上次一样接待小姐很客气的领她进休息套间去坐,不过等来等去却一直看不到何律师进来,顾亭梨坐的有些烦躁,直到十来分钟过去,他才慢悠悠的推门进来,怀里,揣着一个公文包,应该是刚到事务所里。
“顾小姐,早啊!”他笑道。
亭梨瞥了他一眼沉声道:“不早了,已经过了上班时间。”或许是因为他悠哉的态度以及劝她放弃孩子时的不以为意,所以亭梨一看见他就提不出一点点的好感,不仅没有好感甚至还有那么点讨厌。
“租房安顿好了?”他又道。
“我现在关心的是我女儿!”
“呵呵!”他轻笑几声在亭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随即打开手里的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一沓东西,用棕色的大信封装着,取出后他就直接把它推到顾亭梨的面前,亭梨戒备的看着他,问,“是什么?”
“你关心的!”他回答。
亭梨疑惑的打开信封,让人震惊的,竟是照片,茉茉的照片,当顾亭梨的双眼接触到照片中茉茉的笑脸的一刹那,再也忍不住,连续三天来的焦虑担心害怕顿时化成一阵心酸,一阵突如其来的异样难受,何律师惊诧的看着她突然有些抽搐的表情,说实话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他并不能十分了解何以几张照片就能让一个女人如此的失措。
照片里明显抓拍的都是茉茉的笑脸,躺在床上,被某个人或者某件东西逗到哈哈大笑,手里还捏着本书在用力晃,她喜欢发梗劲,双手握紧了敲桌子,或者咬着牙齿撕报纸,也或者盯着大人咧嘴放声笑,看着照片,亭梨就好像看着她站在眼前,生动鲜活。
“你应该看得出来,他,很宠她。”何律师再次开口,“你自己想想看,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女儿,有可能再把她还给你吗,你……虽然我这么说有点不近人情,但是,事已至此,孩子已经到了他的手上,凭你的现状别说是打官司,将来生活都是问题,你就当履行了当初的合同,忘记孩子,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结婚,工作,他还可以额外支付代孕剩余的款金。”
亭梨眯眼看他,寒着脸反问:“怎么忘记?”
“我无能为力!”他耸肩。
“那好,看来我是浪费了不少时间,咱们派出所里见。”亭梨起身,不再耽搁,走到门口,他突然提醒,“顾小姐,即使去派出所,他们也不能帮你要回孩子。”
“至少能让你说出她在哪!”亭梨冷哼。
“你想让新闻媒体整天跟在她身后大肆报导?”
“我想她还没那么大的娱乐性!”
“……”
一阵沉默,他不再说话,眉头也终于皱起,亭梨是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沉默,不过对她来说,她自然也非常的不愿意通过派出所来解决问题,毕竟代孕本身就不是件光彩的事,而且她怕的是被茉茉知道,将来对她产生阴影。
(二)
从事务所里出来,亭梨并没急着真去派出所,她一直站在事务所的大门口,盯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发呆,直到胃里突然感到一阵轻微的绞痛,她才想起早上出门太早,早饭也没来得及吃上一口,这会早已经饥肠辘辘,放眼望去,正好对面就有一家永和豆浆王,亭梨急忙一路小跑着穿过人行横道。
跑进餐厅还没来得及坐定,就在这时,无意间的一抬眼,她竟看到对面楼里的何律师忽然走出大门,怀里仍然夹着公文包,手里摇晃着一把黑色车钥匙,转眼走向大楼后面的停车场,看到这,顾亭梨的心里猛的一动,他现在离开律师事务所,十有八九是要去见客户的,问题是,这个客户,有可能是她要找的人?
顾不上多想,亭梨连忙出门,迅速拦了辆出租车坐了进去,一会,她就看见何律师开了辆墨绿色小车拐角出来,恰好这时出租车司机开口:“去哪?”亭梨便指了指刚驶出去的小车,道:“帮我跟上那辆墨绿色车,要快。”
“行!”
司机一踩油门,刚才还有些无精打采的表情立时有了兴致,遇上这种事,他第一反应就是老婆正在抓奸呢,这也让他原本无聊的工作忽然添加了那么一点点的作料和刺激,前面的墨绿小车开的不快,始终保持在大概50码的样子,出租司机也跟的轻松,穿过四五个街区,它忽然在一座店面前停下,停在路边,何律师迅速下车走进店面,这是一家服饰精品店。
“小姐,要下吗?”司机在大道另一边也停下问。
“不用,先等等。”亭梨摇头。
只五六分钟,他就走出店面,片刻后他又重新驶上机动车道,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眼顾亭梨忍不住说:“小姐,你要不要先去店里问问,问问店员他进去做了什么?”
“用不着,继续跟上就行。”
车子继续前进,两辆车一前一后保持两三辆车的距离,经过一个地下通道时墨绿小车不禁渐渐加快了速度,接着直接开上一条高架,出租车司机忙道:“他是准备向黄浦大桥了,还准备跟吗?”
“去浦东?”亭梨问。
“是啊,车程有点远,车费也大。”
“没关系,跟吧!”说完,亭梨顺便翻了下钱夹,早上出门时带的不多,但路费总该有余,从浦西到浦东,打足了两百块应该足够。
上海交通比一般城市都拥挤,但上了高架就另当别论,尤其是现在过了上班高峰期,汽车一路奔驰,直到看见东方明珠塔,车速才又慢了下来,下了高架车况立即不同,一条条异常宽阔现代的大道赫然交叉在四面八方,顾亭梨还是比较熟悉上海地,毕竟之前离上海很近,大学时也常跟同学们一起来逛街。
又许久后,何律师的小车缓缓开进一条新区老道,路的两旁满是茂密的法国梧桐,眼看着即将掩盖住整个头顶,冬天的太阳稀稀散散的洒落在地上,与外界都市的喧闹显得非常的格格不入,车速很慢,老道却很狭长,这里的时间仿佛在凝固中静止,老上海的痕迹依稀可辩,甚至连梧桐叶的上空,都弥漫着一片三十年代的古旧味道。
“还要进去?这好像已经到了私人住宅?”司机远远的落在后面,手里的方向盘有点迟疑。
顾亭梨抬头看了眼计价器,红色显示已经是一百三十元,再转头看窗外,远处尽头她隐约已经能看见老式的房子,所以她干脆付钱下车,刚才来时她留意到梧桐老道外面五百米处有一个小站台,一会她可以搭公车回去。
这块区域确实很静,走在路上亭梨只听见微微的风声,墨绿色的小车早就没影儿,但亭梨估摸着它一定就停在远处隐约在茂密树丛中的房子前,走着走着,亭梨甚至有种特别的直觉,姓何的律师是在跟她交谈不快的情况下,便带着夹杂茉茉照片的公文包直接驱车来到这里,他要见的客户,实在没有理由啊,没有理由不是她要找的人。
这种直觉一旦产生,亭梨的心里仿佛就越是肯定,想到女儿极有可能就在这里,就在一千米外,亭梨连忙加快脚步,逐渐狂奔起来。
耳边,一阵风起,一片落叶,在她身后盘旋,飞舞。
(三)
古道尽头,四季常绿的针叶灌木盘踞在黑色的铁门脚下,植物深处的红墙大宅依旧保留着国民党时期的岁月繁华,站在巨大的铁门下,这里有种时空的沧桑感,像是与现代脱了节,莫名给人一份说不出味道的压抑。
甩掉这份压抑,亭梨毫不犹豫的按响铁门边缝处的门铃,出乎她的意料,什么盘问也没,“砰”的一声,铁门直接向两边退去,亭梨有些错愕,她原以为要进这样的大门,她至少得费一番力气,也好,开就开了,权当是她运气好吧。
找孩子心切,进铁门后亭梨就开始一路小跑,沿着庭院里的青砖小路,即将跑到大宅时一个五六十岁年纪的老头突然从侧屋里走出来,看见她连忙疑惑的问:“咦,你是什么人,你怎么进来的?”
“我找何律师!”亭梨也不多说,脚步更是没有停留,而何律师的墨绿色小车,此刻正静静的停在大宅一边,在老头惊讶的目光下,亭梨直直的冲进屋内,她的期盼,是在他们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绝不期然的,猛的在宅内突然撞见自己的女儿茉茉,说的难听点,这样的感觉很像抓奸,而且抓奸在床,有的就是一种痛快,是一份干脆,找到自己的女儿,这样的地方,顾亭梨绝对一分钟都不愿多待,抱着女儿就走。
然而,再次让她觉到失望,压抑,偌大的厅堂里,一如梧桐老道的安静,传不出一丁点的欢声笑语,甚至连脚步声都没,只除了她自己,没有心情欣赏这里的摆设,更没心情惊叹这里的装修,浑身上下唯一想的,就是自己的女儿。
“顾小姐!”
一声惊呼,原来偌大的厅内,一玻璃墙之隔的落地窗下,竟然有人,而出声的主人,自然是她一路追踪的何律师,至于他的对面,亭梨这才注意到,他的对面,坐着另一个男人,该怎样描述这种感觉。
当顾亭梨的双眼突然对上他的,顿时,头顶一阵苴麻,仿佛忽然遭到雷击,骤然间,呆愣住,完全的那么一点神似,说不出的味道……
“顾小姐,你是怎么找到这里?”姓何的律师从沙发上站起身,不敢置信的向她走去,刚走几步,又突然意识过来,连忙转身向对面的男人说道,“对不起,朱先生,忽然出现这样的意外,让你看见她……”
“我的女儿在哪?”没有太多的时间让她震惊,更没有太多时间让他们在她还没有任何收获时就将她轰出门外,此刻她已经是百分之百的确定,他,就是她要找的,精子父亲,这一项事实的承认,对她来说,虽然有些难,但是,已经不重要,空旷的屋子,古典的设施,等不到他们的回答,顾亭梨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径自的离开大厅,冲上楼梯,一边跑一边大声唤道,“茉茉,茉茉……”
如果茉茉在,如果她听到她的声音,她一定会立即大声的回答,然而,没有,什么也没有,亭梨一次一次的推门,却一次一次的失望,不应该啊,难道是她错了,当她推开二楼最右侧一间卧室,迎面,突然一张天蓝色的大床,分外眼熟的大床,今天早晨看到的照片,茉茉躺在大床上捏着书本大笑……是啊,是,就是这张,是这张……
绝对错不了!
亭梨欣喜了,双脚不由自主的迈进卧室内,床上,被子里,空的,衣橱里,当然也是空的,哦,除了衣物,一套又一套的儿童衣物,全新的,甚至仍然挂着吊价牌,走到床边,实在忍不住,亭梨倏地趴到地上,就像以往的很多时候,茉茉喜欢故意藏在床底,现在她是多么盼望她在床下,一低头,她就对着她大笑。
但是,盼望落空,地上,一片明净,那一刹,亭梨的眼眶里是溢着泪的。
(四)
从地上爬起来,亭梨顺道抹了一把眼眶里的水,胡乱的擦在袖口,准备继续寻找,谁知刚走到门口,却突然发觉门把怎么也拉不开,似乎被人遥控反锁,这一发觉不禁让她大吃一惊,下意识反反复复又试了好几次,无奈,门把动都不动一下。
怎么会这样,亭梨的心里蓦地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才有了身处他人领地的后怕,片刻之后,她不死心的又试,厚重的木门,被她擂到砰砰作响,整座空旷的大宅也就听见二楼最右边不时发出的巨大声音。
捶到累了,手酸了,亭梨才渐渐冷静下来,遇到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她有点慌,转身坐在卧室内的床上,右侧,是一堵透明的玻璃飘窗,然而窗外却有铁质防护栏,看的出,这是一间特意设计过的精致儿童房,飘窗被改造成舒适的沙发,飘窗内吊着淡蓝色窗帘,可以透进外面的光线,平整光滑的竹地板上铺着一层鹅黄色的地毯,大床对面墙上,有一架装饰用壁炉,上面挂有巨副的老上海油画,床的左面就是衣柜以及一只白色的花梨木梳妆台。
坐在床上,看看四周,再看看自己,没来由的,亭梨忽然一阵自卑,跟他比,她确实太过自不量力,茉茉从小跟着她,虽然算不上吃苦,但是……当然这种自卑也转瞬即逝,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最需要的是什么,当然是母亲,是母亲的照顾,关心,和宠爱,等接回孩子,她一定会百分之两百的努力,奋斗,她完全相信,以她的能力,她会让茉茉越过越好,无论是精神的,还是物质的,她从来就不假装清高,安慰自己,物质不重要,错,在她一惯的观点,物质,绝对的重要,甚至重要过精神的,只是,这样的物质,只有是自己亲自创造打拼的,才更叫她,安心。
时间在宁寂中流逝,来的时候还没到中午吃饭时间,转眼太阳已经西沉,卧室很静很静,正是因为太静,以至门口突然发出的门把转动声也就来的异常的突出,亭梨冷不丁一个激灵,猛地从床上弹起站在地板上,这时,门被推开。
房屋的主人,赫然站在眼前。
让人惊讶的,他的身材比她想象的还要高大,站在门口,挺立的短发即将触到门顶,眼睛很长,很深沉,盯着他进来,亭梨下意识咽了口吐沫,很怀疑,这样的一个男人,他有必要通过代孕要孩子?
“茉茉在哪?”气氛僵窒,亭梨站在屋内直接打破沉闷,他的表情很严肃,可能是因为在家的原因,房里又始终打着暖气,所以他全身只穿了一套烟灰色睡袍。
他不说话,亭梨只好又补充:“我知道我这么突然跑过来,很让人反感,但是茉茉已经不见了快四天,到这里来,我就想带走她,至于预付款,我一定尽快还你。”亭梨之所以这么说其实是希望他能够稍微理解一点点她的立场。
从他的角度,几乎是低低的俯视着顾亭梨,他站在门口,并没有进一步走进房内,整个人的气质很静,很沉,脸上看不出冷漠或者不耐,就是单纯的严肃,沉默半晌,他终于开口:“你提点其它要求吧,我不想这件事纠缠不清。”
“茉茉在哪?我要先看看她。”他的拒绝听起来斩钉截铁,亭梨只好先换了话题,“好几天没看见我,她一定很害怕。”
“她很好,去了香港。”他回答,声音跟他气质一样的,低沉。
“什么?”即使再想表现的沉静,亭梨在听到这句之后再也忍不住,声音陡然提高,“你把她送到了香港?”
“是!”
“你怎么能不经过我同意,就把她送到香港?”亭梨的怒火终于被点燃,“凭什么?你把她送到香港,我怎么办?我怎么办啊?”说到这里,她几乎用吼,“你凭什么把她送那么远,我怎么见她,你说啊,我怎么见她?”
香港,这是她想也不敢想过的地方,乍听到这个词,她是一阵惊讶,是不信,接着就是慌乱,是震惊,是恐惧,这代表什么,女儿茉茉是真正的,彻彻底底的离她越来越远了,她是完完全全的将要失去,一点办法也没,这叫她怎么甘心,怎么忍心,又怎么忍受!
……
(五)
总感觉,这几天心情的大起大落逐渐把她逼出神经质。
愤怒累积到极点,就是失控,就是歇斯底里,更是一种发泄,宽敞的卧室内,顾亭梨对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大吼,像疯子一样叫嚣,“你凭什么突然把她抱走,你只不过提供个精子,孩子是我生的,是我养的,也是我带的,为了茉茉,我丢尽了我爸妈的脸,到现在都不敢再踏进家里半步,是,我当初是犯了大错,我被几个小丫头指着鼻子骂,我是不道德,我签了合同,又撕了合同,但是我都说了,钱我会还,如果你要赔偿,那我也同意,我没话说,可是,你怎么能把她送那么远的地方,你叫我怎么办……”
她的叫嚣不禁让他习惯性皱起眉头,半眯起双眼,只待了片刻便干脆转身离开。
无疑,现在情况复杂了,他离开后,亭梨又在卧室里呆站半个钟头,等意识到这完全是时间和精力的浪费,她赶紧用手抹了一把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些,又从随身挎包里掏出一瓶眼药水,眼睛应该红的厉害,几滴药水下去,迅速一阵酸冷的冰凉,她难受的立即闭上双眼,不一会儿再挣开时,眼睛已经舒服不少,之前的血肿和模糊顿时一扫而光,整理好情绪,亭梨跨步走出卧室,心底再次坚定好了决定。
走到楼下,落地窗外,透过玻璃,房屋的主人正坐在两房之间的暖房休息厅,手里拿着笔正低头写着什么。
亭梨想也不想就直接走过去,走到他面前,她开口:“把香港的住址告诉我。”到广东去办个《往来港澳通行证》应该很快。
他停下笔,抬头看她。
“根据合同的规定,你知道你要赔偿多少违约金?”他突然问。
“十倍!”亭梨回答,这么回答时她的脑袋却下意识咯噔了一下。
“你认为你有这个能力偿还?”他又问。
“现在……”亭梨正要回答,不想却被他沉声打断,“那就等到你有这个能力,再来找我。”
“……”
合情合理,却堵的顾亭梨哑口无言。
从梧桐深处的大宅出来,顾亭梨的神情就像一条砧板上的死鱼,了无生气,天已经暗了,梧桐旧道的两旁亮起昏黄的街灯,冬天本来就阴的早,一个人拖着长长的影子走在空旷的路上,显得悲凉,太想女儿,想的,都想死。
(六)
回到小阁楼后,顾亭梨一夜没睡,就躺在床上腐朽到天亮,等到九点过后,她才颓然的从床上爬起,看着镜子里一副死气沉沉的尊容,连她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拉开窗帘立即一道刺眼的光线射进,亭梨下意识别过脸去,去卫生间刷牙洗脸,再看看自己浑身无力,干脆,走到淋浴莲蓬下调到热水就猛冲。
果然,冲完澡后整个人觉得神清气爽多了,换了衣裳稍微打扮下出门,顾亭梨仿佛又重新打起了精神,先去楼下餐厅吃了早饭,尽量满足自己的胃口点最贵最好的吃,吃到足够撑,足够饱,吃到再也咽不下半口,拍拍屁股走人,到银行,取号,等待,接着从卡里一次性取出剩余所有的现金,橡皮筋扎着,十沓,一沓一万,用当天报纸包着,塞进自己的挎包,满满一包。
害怕突然遭遇抢劫,从银行出来后亭梨就直接打了的,到何律师事务所,连续三天过来,接待处小姐都已经对她印象深刻,所以这次,她是微笑着将她带进办公室,何律师本人的直接办公室。
好像是预料到她会再来,何律师看见她倒一点也不觉得诧异,指着他对面的椅子点头道:“顾小姐,请坐……小袁,给顾小姐倒杯咖啡。”他转身向接待小姐,后者答应了出去,不一会儿再进来时,手里端着两杯热咖啡。
“顾小姐,有什么问题你就直接开口。”他说。
亭梨点头,从肩上摘下自己的挎包,放在办公桌上,拉开拉链,从里面取出厚厚十沓百圆纸币,对面的何律师疑惑的看着她。
“这里有十万,麻烦你先还给你的委托人。”亭梨开口,“按照合同,我应该赔偿十倍的违约金,但是我毕竟拿到的只有二十万,现在又还给他十万,我请求他能够稍微谅解点,我再支付五十万,我会想办法在两年内付清。”
“至于我的女儿,我现在确实没有能力要回,所以,再麻烦你转告他,就请他,代为照顾两年,我希望他能同意,并且,再签份合同。”本来亭梨她还想说在这两年内,每隔半年她就有一次探视权,但是到嘴的话她又立即给收了回去。
“顾小姐,”听完她的话,何律师开始皱眉,“你这样的提议让我很没有办法,我现在就可以答复你,他不可能同意。”
他这么回答,亭梨也能料到,所以考虑数秒,她忽然又问:“他……叫什么名字?”
“朱先生名就一个字,印!”他答,反正昨天两人也见了面,事到如今他没必要再保密。
“恩!”亭梨点头,“不管怎么说,拜托你先把我的意思转达给他,至于他能不能答应我再想办法。”
“我试试。”何律师终于松口,亭梨感激的道谢,不过谢完她还是不忘补充,“对了,这十万块,麻烦你签个收条,要盖章。”
还完这十万,她的全部家当不足三千块,所幸付完了半年房租,剩下的事就是找工作的事,她想过了,既然他在联美,那么她的第一选择也必定是联美,一方面可以在同一个企业随时知道他的行踪,另一方面她是真实的期望能够努力感动他,接触他,能够让他大发慈悲的答应她。
……
第三章 LM。MARK ETP PROGRAM
(一)
三月初,已经是地地道道的春天,空气已经不能用冷咧形容,等到上午太阳出来,暖洋洋的,吹着微微的春风,还可以闻到阵阵清香,最先缤纷的是梨花,一簇一簇拥在枝头,淡粉白色,很繁茂,接着蔷薇藤也蔓了,李也白了,于是,上海开始盎然了。
等不到联美招聘信息的公布,也等不到有关新合同签署的答复,顾亭梨不禁急了,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再去梧桐老道,这一次,刻意的,亭梨买了几斤水果,到梧桐深处的黑色铁门,犹豫着摁了门铃,铁门内,隐约看见几个工作人员在走动,这里始终很静,就像之前说的,这里的感觉像是回到了一个世纪前,到处都流淌着国民时期的岁月印痕。
不一会儿,门铃音箱口有了回应:“您是哪位?”
“你好,我姓顾,上次,跟何律师一道来过的。”亭梨答,完了稍等片刻,只听“砰”的一声,铁门已经自动向两边退开,亭梨环顾看了眼四周,不禁有些喜欢上这个看门人,重来问题不多,提防不多,跟那种传统的庭院森严的味道很不同,走进大院,像上次一样,亭梨沿着青砖小路走,偌长一段草地,只看见两个中年妇人在打扫。
一路畅通无阻,直到红色老宅,走上台阶,碰到上次遇见的老头,或者他是特意从侧屋里走出来,亭梨猜测,他大概就是这屋的看门人了,果然,看见亭梨站在门口,他便开口说:“你是约过的吧,朱先生在厅里了。”
“哦!”亭梨低低的应了声,拎着水果进门,双脚刚跨进石梯门槛,身后看门的老头又急忙补充,“左边走,拐个弯就能看见。”
哦,亭梨谢过,向左边通道过去,谁知,刚走到一扇拱门墙边,另一头,玻璃窗口,柏木书橱边,一道修长的身影,竟然垂头斜靠在身后冷硬硬的石灰墙上。
顾亭梨不太确定的靠近,这才发现,他的身影,不仅颓然弯曲,而且眉头紧紧皱起,就连下巴,也似乎在轻微的抽搐,一只手,正在使劲的捂着头侧,双眼紧闭,身上薄薄的睡衣,因窗口的凉风,而在轻扬。
这种状况……
“你是不是有偏头痛?”亭梨连忙走过去,惊呼,这是她的第一反应,因为偏头痛的症状,她太熟了,她从小就爱胡思乱想,尤其到了怀孕生孩子后,独自带茉茉的那段时间,夜里睡不成觉,闭眼就是噩梦,无休无止的噩梦,头每天痛的要命,像她这样,典型的偏头痛,好在后来咨询了个老中医。
看他的神情,一脸扭曲,亭梨连忙丢掉手里的水果,掂起脚尖,抬手上前扶住他的两鬓,食指摁住他的太阳穴,沿下往上按摩,当手指接触到他冰冷额角的瞬间,他的双眼猛地张开,满是错愕,但也只是瞬时,只数秒,他的眼睛便再又闭上。
“你穿的太少了,虽然在家里,最好也套件外套。”亭梨边说边放轻了力道,将手绕到他后脑,又说,“你稍微低点,别靠着墙,墙上湿气重,还有,别站窗口。”说完,她抽出一只手,先关了身边的落地窗户。
或许是她的按摩渐渐起了效果,一会之后,他的脸色总算有所缓和,下巴也不再抽搐,亭梨停手后,连忙转了转发酸的脚尖,而他,就在亭梨活动脚尖时,双眼,倏地再次睁开,刚才的难受,转瞬恢复深沉。
再次对视,有那么一刹,亭梨竟突然一慌,有些恍惚,他的双眼,仿佛墨一样的黑,深不见底,嘴唇很薄,坚毅的属于男性的下巴……近在眼前……
(二)
“什么事?”他眉头一凛,突然开口,刚才的扭曲颓然一扫而光,声音很低,亭梨这才注意到,他竟然还赤着脚,走在地板上,三月的天,说寒不寒,却仍十分冷,亭梨重新拎起地上的水果,往后退了退,跟他稍稍拉开该有的距离,才回答:“我来,是想谈谈我的女儿茉茉。”
他走到沙发上坐下,又说:“你可以跟我的律师谈。”
“他做不了主!”亭梨站他对面,道,“我想他已经跟你说了新签合同的事,我希望你能考虑,我不指望你现在就答复我,但是,你应该明白,我,真的不可能没有茉茉,你是男人,如果你喜欢,你可以生很多,你就这样,突然把她从我身边抱走了,我现在连看也看不见一面,你真的,你……把她接回来能不能,真的……我,至少在你同意前,我绝不会再打扰你,即使看她,我也在门外,你们铁门外……”
“她不可能回来!”
“为什么?既然你把她抢走了,难道你不想跟她一起生活吗?”亭梨真的不能理解。
“别让我觉得不耐!”他忽然皱眉,神色有了不悦,“你走吧,以后有什么事直接通知何律师。”说完,他起身走出书房小厅,高大挺拔的身影转眼消失在顾亭梨的视线,她有点愣住,仿佛自讨了没趣,很尴尬,又很抑郁。
但是——
“朱先生!”再尴尬,再抑郁又怎样,何况他自己,不也是突然之间很过分的就抢走了茉茉,比起他,她实在不及吧,所以下一秒,亭梨便已经匆忙跟上他的脚步,在他身后继续说道,“不管怎么说,我要见我女儿,如果一天看不见,我就会来一天,一年看不到,我就会来一年,这里不允许我来,我就去联美,我不管你在联美是什么职位,我也一定会进,我会紧紧的盯着你,还有,五十万一旦凑齐,茉茉必须归我,否则,我只好真的找律师。”虽然,这一点,真的很难,事实上她之前也咨询过律师,关于代孕孩子的归属问题,正像何律师说的,基于代孕协议符合平等自愿的原则,法律完全支持协议的有效履行,所以到哪,她都没有孩子的事实抚养权。
也因此,在打官司的基础之上,她才会提出先赔偿他五十万人民币,这样到时万一撕破脸,她也能有点胜算的前提。
“顾亭梨!”
他猛的停下脚步,转身向她,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从他嘴里冒出,亭梨先是吓了一跳。
“既然有这么大的决心,那还站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严肃,“我倒很希望你不只是说说。”
(三)
“你,什么意思?”亭梨疑惑的看着他。
“离开这里,去做你该做的事,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几分能力。”说着,他转身继续向外面大厅走,顿了顿,又道,“或许两年后,我真会考虑把她……都留给你。”
“你……”
“出去!”
……
几乎不敢置信了,很想继续追问,却被他漠然打断,并且毫不犹豫的下了逐客令,但是,即便如此,他刚才的一句话,或许两年后……这样一句话可以揣摩出的意思却足以她顾亭梨兴奋很久,很久,他什么意思,可以考虑把女儿还给她?
没错,从她听来,他似乎确实是这层意思,暂且不去多想,亭梨激动的跑出这座过分安静的大宅,直到走下台阶,她才发觉,自始自终她的手上竟然都拎着几斤水果,连续半个多月了,即将把自己逼进走投无路的死胡同,此刻,竟仿佛突然有了缺口,头顶的太阳光像琉璃一般洒在庭院里,洒在草地上。
下午,顾亭梨直接走进联美大厦三楼办公部,一路找到负责人事招聘的后勤课长,他看了眼亭梨的简历,摇头道:“我们目前没有招聘计划。”
“经理,麻烦你了,随便先安排个小职务,我真的,很想进联美。”顾亭梨请求道,“哪怕先是促销员工也行。”她现在迫切需要进入联美,需要尽可能的刻意表现,讨好,甚至是感动他,什么都不想,只除了好好的努力。
不想,后勤课长根本不为所动,坚决的拒绝;“对不起,我们联美的招聘计划都由上头统一安排,每年一次,上个月初刚刚结束。”
“卖场那么大,促销总需要人的嘛!”亭梨不死心的再说,后勤课长被她说到烦了,干脆转身故意面向电脑屏幕,不再理会她。
无奈,亭梨从他面前直起身,抬头环视四周,这是一间现代化的办公大厅,大致呈曰字型,最左边是一排宽长的窗户,窗台上摆有许多吊兰植物,中间是大井字蓝灰色办公桌,此刻大家都很忙,没有人特意注意到顾亭梨,再里面也就是最右面一排,那是一间连着一间的单独办公室,玻璃墙面,玻璃门。
从课长桌边走开,顾亭梨绕过忙碌的办公区域,走到右边长廊,因为刚才无意间的一瞥,她似乎突然看见一个稍微有那么点面熟的男人,所以很自然也很期待的,她往玻璃窗口边靠了靠,正在这时,不远处的后勤课长看见她在办公室边逗留,连忙大声开口:
“那位小姐,这里是我们的办公区域,如果有任何招聘计划,我一定通知你。”
因他这一声,整个办公大厅突然安静下来,在场的人全都不约而同的看向顾亭梨,亭梨一愣,下意识指了指一边的玻璃墙内,道:“不好意思,我看到个熟人。”的确是熟人,其实来这里之前,顾亭梨就料到也许能在这里找到他,因为他在联美工作,至于这个人,她实在是记忆太深刻了,那天在派出所的夹克男,开着LM的公用商务车被截,还交给她一份棕色文件袋的。
后勤课长皱着眉头从位置上走出来,走到顾亭梨身边,不确定的反问:“你说你认识生鲜处钱处长?”
“算吧!”亭梨点头,大概办公室的玻璃材质是隔音的,所以坐在里面的夹克男仍然侧对着他们,脸向着桌上的笔记本屏幕,对于外面的办公区域,并不关心,亭梨本想进去的,不过他身边的后勤课长突然再次开口了,很诧异的。
“这样,我们上个月刚招了一批ETP培训学员,要求大学本科学历,英语四级。”
(四)
机会逆转的,实在真是,太突如其来,亭梨知道,这得归功于她那句,看到个熟人。
但是话说回来,关于ETP培训学员,后勤课长又说了,“两个月培训学习期,这中间肯定有人会退,培训完就属于企业的储备人才,主要是辅助各部门经理,职位相当于见习经理级别,待遇是逐半年变动一次,前提是只要通过GDI考试晋级系统。”
后勤课长的意思,“你先过来上班,书面的正式招聘OFFER随后再发,当然还要看你培训期间的表现,看你是否能够通过处长们的最终审核,还有,具体培训期间的两个月要到LM专门的培训中心,包吃住,你准备下,明天早上过来。”
很意外,ETP的项目竟是集体集中专门培训,这也倒好,可以暂时省去开销,还可以尽可能的让自己忙碌,让自己没空分心来想顾茉茉,离开时,顾亭梨感激不尽,课长则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的背影。
小小的出租阁楼,卧室内只放了张床以及两只巨大的行李箱,便已经塞到拥挤,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头?像她这种几乎处于上海生活底层的打工族,前途其实,很迷茫,有时候想想真不知道这辈子活在这个世上,究竟想要什么,然而人和动物之所以不同,那就是人有人独有的情感以及责任心吧。
夜里——
绿意盎然的小院子,青葱苍翠的绿荫地,一条巨大的黑点蟒蛇,蜿蜒盘旋,在草地上匍匐前进,院子角落里,满簇娇嫩的白色蔷薇,在蒙蒙细雨中,微笑。
她站在雨里,一动不动的,眼前的蟒蛇,与她在沉静中对峙,对峙……突然,它幽绿的眸子,倏地一笑,顿时,绽放出鬼魅般的笑容,呆愣间,匍匐的黑点蟒蛇,骤然变化,迅速变化,不可思议的。
仅仅数秒,蟒蛇不再,站在她面前的,竟是一个长发男子,诡异的,长发男子,全身漆黑的长衫,妖媚的,向她,款款游走,渐渐靠近,靠近……直到,完全走到眼前,不等她开口,他长臂一挥,猛的将她扯进怀里,极其粗鲁的,把她推倒在地,随即,欺身上来,将她压在身下,快速进入,抽动。
“我给你孩子……我给你孩子……哈哈哈哈……”
……
是梦,顾亭梨的梦,这一夜,她睡的很痛苦,很扭曲,挣扎的想要睁开双眼,无奈身边一片漆黑,仿佛被鬼压了床,耳边清晰却又遥远的听见阵阵可怖的笑声,一声高过一声,脑袋里始终重复着,孩子,孩子啊……感觉更像是跌入万丈深渊的谷地,下面阴湿不见五指,心里闷到窒息,恐惧却无处可逃。
第四章 单身拒绝暧昧
(一)
隔天三月八日,也就是妇女节这天,顾亭梨被卖场司机送到了联美培训中心,半封闭式的,宿舍墙壁上贴着作息时间表,早晨六点起床,十五分钟刷牙洗脸,半个钟头打扫卫生或者晨练,半个小时吃饭,然后八点到晚上七点,或者在培训中心学习,或者到LM旗下某一店面进行训练。
宿舍是双人宿舍,两张小床两张书桌外加一些生活零用品,应该说LM对于企业的ETP储备人才培训还是相当看重负责的,因为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别的学员早已经都到卖场去行为训练,亭梨收拾好行李之后,她就被培训讲师安排进了幻灯室,先看幻灯资料,了解一些关于零售行业基础知识以及LM(联美)流通的企业文化。
一个人的学习一直持续到傍晚,即将晚饭前,幻灯室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走进来,进来后直接到顾亭梨面前看看她做的笔记,又到幻灯机旁看看播放过的资料,亭梨估计着可能是培训中心的某位领导,考虑片刻便起身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新来的ETP学员。”
“哦,我知道。”他笑起来,“我是15课酒水饮料课长,你可以叫我15课长或者倪课长,暂时,上面就把你安排在我这块。”
“您好,倪课长,我姓顾。”亭梨点头,知道是自己的上司,态度也就多了层尊敬。
“好的,小顾,今天的培训怎样?对我们联美流通有一定的了解了吧?”他问。
“看了些资料。”亭梨回答。
“恩,小顾,你别太拘束,今天你是ETP学员,过几个月,说不准你就是联美的中上层干部,只要努力,是人才联美都不会错过,用我们创始人朱老先生的话,在联美,一些皆有可能,你知道曾红茜吗?”
亭梨摇头,他继续道:“她是我们联美的奇迹,三年时间,她从厂家的临时促销员,一步步走到今天总部的财务总监,所以说,你们只要努力,只要坚持,完全可以成为联美的下一个曾红茜。”
无疑,他的一翻激励很有煽动性,顾亭梨承认在这么一瞬她确实突然感到一股振奋人心的力量,前途仿佛一片光明,是啊,只要自己努力,拼命,她的人生很可能出现惊天的大奇迹,比如他说的曾红茜。
“不管怎么说,先欢迎你加入我们联美大家庭。”说着,他亲切的拍拍顾亭梨的肩膀,完了又补充句,“我对你充满期待,小顾,要相信自己,更要相信联美。”
在联美每一具体卖场,级别最高的职位是店长和财务总监,往下就是处长们,之所以要说处长们,那自然是因为处长不止一位,而是五位,分别是生鲜食品处,生活杂货处,五金百货处,电器处以及服饰纺织处,这五处的处长地位平级,所有部门的员工都称呼其为“老板”,名副其实,地位已经很高,可以轻易决定所有人的生死存亡,到了下面便是大批的部门经理,以及更加大批的分科课长,再下面就是员工,员工也分级别,最高的五级员工,其工资待遇比新进的部门主管和经理还要高。
员工下面还有卖场促销员,他们是真正最辛苦最劳累且月薪最低的底层,至于店长和财务总监的上头,那就大了,通常普通员工是接触不到地,除了区经理,区经理也就是区域经理,管理LM一大片区域,比如包括上海之内的华东区,偶尔他会巡视各处的卖场,监督上层领导们的工作,再上,就没有了,是老板,是流通集团的懂事们,是创始人,以及现在的执行官。
(二)
晚上回宿舍,亭梨怎么也没料到,竟会撞见这一幕,让人尴尬的恨不得立即找个地缝钻了,吃完晚饭她拎着白天做的笔记进屋,谁知开门的一刹那,映入眼帘的竟是两躯下身赤裸并且仅仅纠缠在一起的白荒肉体,这是什么情形?
顾亭梨惊到呆立,因她突如其来的出现,屋内的两人同时愣住,可以说,这是一副太过震撼的春宫迤俪图,等双方都反应过来,亭梨下意识“砰”的一声把门重重关上,替他们紧紧的关上,门在闭合之前,她同时丢出她那句万分抱歉的“真对不起”。
一会,门开,里面走出的两位主角已经迅速穿戴完毕,说实话,自己突然打扰到别人,顾亭梨真的感觉很汗,好在那两人走出来后,表情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算热情大方,女的说:“一直是我一个人住,都习惯了,也没留意到今天宿舍已经多了个人,让你撞见这个,我都……怪难为情的,哦,他是我男朋友,我们都是这批ETP学员,一起应聘进来的。”
“应该是我不好意思。”亭梨微笑起来,“我也是ETP学员,今天上午刚来。”
“哦,ETP就这样,常常有人来,也常常有人走,我们这批前段时间就走了两个,以后肯定还会有人再走。”
“为什么?”亭梨疑惑,在她看来,ETP应该是还算有诱惑力的职业,待遇目前不错,而且晋级机遇很大。
“辛苦呗!”她撇嘴,“有人受不了,每次去卖场,那些资格老的货柜专员还有乱七八糟的级别员工和课长们就把咱们压榨的像工地民工,什么破事都让咱们做,美其名约是行为锻炼,其实就是变相压榨,反正不用白不用,因为不占用部门的成本并且可以随意支配差遣,而且听说即使培训期满,我们还得做好长段时间的员工体验,对了,我叫米晓璐,我身边这位帅哥,周民圃,你叫什么?”
“顾亭梨!”亭梨回答。
有了室友也算有了伴,晚上无聊还可以说说话聊聊天,米晓璐很健谈,喜欢谈她男朋友,谈两个人怎样认识,谈两个人的浪漫,还谈之前她一个人宿舍,周民圃就每夜过来陪她,两个人好的如胶似漆,完了,她还好奇的问她:“你有男朋友吗?没的话,咱们这批可有好几个单身男士。”
顾亭梨笑,她又问,“你笑什么啊?有了吗?”亭梨便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看,手机屏幕上,茉茉一本正经的摆着脸,米晓璐震惊的瞪着她,不敢置信道:“你已经有孩子了?还这么大了?”
“看起来大,其实才两岁半。”
“哦,真想不到,我还以为你没结婚呢,你老公是做什么的?”
“我,单亲。”
“呃……”
一阵沉默,两个人不再说话,亭梨一时睡不着,就一张一张的翻看手机里的旧照片,三月份的夜里很凉,宿舍窗外隐约能看见风吹树影婆娑的姿态,冷风吹到墙面撞击上玻璃,耳边就听着哧哧的呼声。
第二天一早,天还暗沉沉的,亭梨就被米晓璐叫醒,她说:“得快,要整理宿舍打扫卫生,否则要被扣分,影响ETP成绩,呵呵,知道咱们的不容易了吧,告诉你,检查卫生的领导还很变态,搞的我们好像小学生似的,不干净就罚,罚吃饭时间打扫卫生,不高兴就走人,反正这里一片黑暗,完全都是他们说了算。”
“看在咱们月薪不错的份上,那就熬吧,同志,要看的见光明。”难得一次,顾亭梨醒来时竟开了玩笑。
不过米晓璐说的倒并不夸张,七点的时候,负责检查卫生的属于后勤部的某小干部一进宿舍,就夸张的挥了挥手,对顾亭梨大声道:“大早上的,也不赶紧把窗户开一开,通通气,你说你们睡了一晚上的觉,味道能好闻吗?还有,早饭前把地板再拖拖,别以为领导们整天没事做。”
米晓璐悄悄拉了拉顾亭梨的袖口低声道:“典型的更年期提前综合症。”
(三)
培训进行的很顺利,却也像米晓璐描述的,很非人,很压榨,连续六天,顾亭梨都像是转在地上的陀螺,被人不停的抽,不停的打,不停的疯旋转,从早上睁眼起床快速刷牙洗脸吃饭共计半个钟头,随后跟所有的ETP学员一道被送进联美CJ店卖场,这路途中的感觉好像是集中营,接着劳动的地点基本局限于仓库,搬货,运货,卸货,拆包装,再包装,打价牌,推货车,运梯子,总之这里没有男女之分,只有身份之别,课长经理以上的领导们动不动就是检查巡视,动不动就是骂人,顾亭梨当然不是太放在心上,毕竟自己是真正的怀着期望以及拼命的决心,但是,好歹他们将是这里的一份子,一旦拿到ETP证书也将属于联美的管理阶层,领导们如此冷漠的态度,似乎实在是有些过。
还是米晓璐说的好:“一天没有离开培训项目,一天就是不占成本的免费劳动力。”
每天忙到下班前,基本已经是晚上十点,别以为能走,还得留下整理仓库,整理完还得等,等经理们的检查了,这也就是说,通常等她们回到宿舍躺在床上,已经是夜里十二点,而且,这还是一个永无止境的CYCLE(循环)。
毫不夸张!
直到第六天晚上十点,负责检查的领导,今天正好轮到15酒水饮料课倪课长,顾亭梨对他的印象还不错,可能是培训第一天就认识了他,何况他每次说话的嗓门都不如其他领导们的大,每次看见她也都会微微点点头,似是鼓励,检查完仓库里的卫生,他宣布:“明天又是大家难得的休息日,今晚,就早点回去吧。”
“真的假的,提前一个小时?”有人不太相信。
“不过,要有人加班,事情不多,就是把明天要发到其它卖场的货物清点下。”倪课长说着双眼在全场扫视一圈最后落到顾亭梨的头上,又说,“小顾,就你吧,你刚来,还有不少东西要学。”
“行。”顾亭梨揉了揉略微发涨的两鬓,不是太有所谓,反正对她来说在哪都是一样,听到只要顾亭梨一个人加班,其他学员立即兴奋起来,加上明天休息,大家伙已经一起商量着要不晚上到哪个夜宵店去海啜一顿,还是目前为止顾亭梨唯一的熟人米晓璐万分同情的看了她一眼,说:“唉,辛苦你啦亭梨姐,一会,我给你带点心回去。”
……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偌大的仓库便只剩下顾亭梨以及倪课长,亭梨正准备清点货物时,他突然拿起一边的记录卡,亭梨疑惑的看着他,问:“倪课,你不回家吗?已经很晚了。”
“没事!”他说,“反正回不回去都一样,这里一个人的话工作量太大,你又不太上手,小顾,你别看这只是简单的整仓,但是作为一个卖场管理人员,如果下面任何一个环节你不十分了解,那你就不可能及时替货物补仓,也就可能造成卖场货柜的暂时空置。”
“恩!”亭梨点头,不再说话,此刻她脑子里其实正在琢磨着明天是否有必要去趟梧桐老宅,她很想告诉他她现在是真的已经进入联美了,虽然这进的过程有些戏剧性,恐怕后勤部的人事课长以为她是生鲜钱处长的亲戚熟人了,先不管这个,就他,就朱印个人而言,他说过的话,顾亭梨偶尔会很怕,怕他也只为打发她而随意说说,也许这也应了那句,夜长怕梦多。
正想的入神,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倪课长突然又开口了:“小顾,你不会怪我把你留下来加班吧?”
“怎么会,倪课长。”顾亭梨不解的看他。
“看你一声不吭的,表情很严肃,小顾,其实我觉得你这人很不错,就是有一点,说话做事太拘谨,好像跟谁都保持着距离,对了,你继续做,我离开一会。”说着他放下手里的记录卡向仓库外走去。
(四)
只二十多分钟,当他再回来时,手里竟然已经拎着一大包麦当劳外卖,走到仓库门口时他招呼道:“小顾,先过来吃点东西,今晚回去恐怕要迟点。”
看着他满脸笑意的走进来,顾亭梨盯着他,有那么一刹,她突然觉得一阵难受,后背就像被小虫挠过,浑身尴里尴尬起来,午夜十一点,有男人跟她单独站在周围被黑暗淹没的仓库里,她不适应,真的不适应。
所以——
“那个,倪课长,不用啦,我晚饭吃的特饱,这会一点也撑不下。”亭梨客气的摇头,语气始终保持该有的生疏和距离,说完继续低头清货,一边清理一边快速拿起记录卡记录。
“真的吃不下,买都买啦!”他走过来,把外卖袋递到亭梨的面前,又说,“要不就随便吃对鸡翅,不吃也要浪费了。”
“真吃不下!”亭梨再次摇头。
“哦!”看她坚持,他也放下手中的袋子,正要准备接过记录卡,亭梨又开口了,“倪课,要不你先回家吧,你看明天我也不用上班,剩下点事就我来做好了,你回家休息吧。”亭梨说的是客气话,而且她这会倒真希望干脆留她一人在仓库做,否则觉得真别扭。
不过听了她的话,倪课长倒是忽然叹了口气,视线落在亭梨的头上半天,沉默好长一段时间,才终于再说道:“唉,小顾,我也不怕你笑话,其实我是怕回家,与其回家就面对一张冷脸,还不如在卖场里加班,你说同样是女人,结婚之前她小鸟伊人,结婚之后……小顾我是真没想到她是这么的自私,小气,还迷信,你说我每天从早到晚累了一天,一到家别说吃饭,连个笑脸也没,回来先是一顿盘问检查,连手机短消息也不能放过……”
顾亭梨皱眉,眼下这叫什么情况?她的上司在向她倾述家庭烦恼,说实话她很不想听,也不愿听,无奈,他是领导,是上司,所以,她选择沉默,选择默不作声,直到在不知不觉中所有工作全部完成,她才终于大大松了口气。
“倪课,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完了她终于象征性的安慰了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夫妻间关键在于沟通,太晚啦,我也回去了。”
“哦,是啊,真太晚了。”他看了看仓库墙上挂着的时钟,“小顾,你一个人回去,能行吗,要不我送送你,反正轮子滚滚的。”他说的轮子自然是汽车,倪课长平时上班开辆标致307。
“哎呀,哪能让上司送员工回去啊!”顾亭梨笑笑走出仓库,倪课不忘拎着麦当劳外卖从后面追上来,尔后客气的将手里的袋子放到亭梨的手上,道:“这个你拿回去吃,夜里饿了也可以当夜宵。”
亭梨正准备推托,谁知就在这时,就在走出仓库后,远处,一道人影忽然从阴影里飞速冲过来,就在亭梨还没明白出了什么事时,“啪”的一声,她的左脸颊,就已经被人重重的甩上一巴掌。
三月的天,吹着三月的风,被甩过后的脸颊顿时一阵火辣辣的疼。
巴掌,来的太震撼,太突然。
顾亭梨不敢置信的眯起眼,再看眼前,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一个满脸扭曲的女人,等反应过来,亭梨立即愤怒了,对着这突如其来的巴掌,她火道:“你什么地方来的?凭什么打人?”
“打的就是你,你个不要脸的婊子。”说着,她的右手又要扬起,亭梨眼快,在她出前前,猛的伸出双手,一把将她推开,力量之大,以至她一个站立不稳,踉跄一下倏地向后连退几步。
“我警告你,你要敢再动一下,我就不会让你站着离开,疯子!”
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亭梨真是火大的不行,正打算去叫卖场值班的保安,不想一直站她们身边不动的倪课长此时终于反应过来,急忙过去一把拉住面前张牙舞爪的女人,大声责问道:“老婆,你这是做什么?”
“好,好你们这对狗男女,我就说你怎么整天三更半夜的不回家,你他妈的竟然干这种勾当,你……”
“有话我们回家说!”不等她再继续,倪课长慌忙连拽带拖的把她拉走。
真是……被人甩了一巴掌,那人却是上司的老婆,顾亭梨错愕的呆愣在仓库门外空旷的水泥地上,这叫什么事,先前的怒火这会她已经是无处可发,就当是遇见一个神经病吧,昏黄的夜灯下,此刻她的心情真是糟糕到极点。
(五)
本来顾亭梨真打算哑巴吃黄连,被人打后认栽了,隔天唯一的休息天,她也实在提不上心情做任何事,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件倒霉的叫人羞怒的破事竟然在第三天就升级了。
是下午,顾亭梨推着推车跟卖场的员工一道去饮料货柜旁补货,先是倪课长,她反正就是专门负责酒水饮料这块,看见他当然是正常不过,看到亭梨过来补货,他也立即跟过来,极不好意思的道歉道:“前天晚上真是太不好意思,你的脸……”
“不碍什么事!”亭梨连忙打断,“她可能是误会了。”
“唉,小顾你不知道,她就是这么个人,我已经受够了,昨天我已经提出离婚。”他说。
交谈就到这,就到这,就在顾亭梨对他关于离婚的话还没做出任何回答时,身边货柜拐角处,蓦然冲出一群人,对,是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气势汹汹的,而其中为首那位,正是前天给她一巴掌的上司夫人,此刻,她一脸得意,一脸冷笑,周围,空气突然变的凝固。
“爸!妈!”倪课长惊呼,表情顿时煞青。
“倪有成!”女人冷哼一声,“我们像贼一样,从中午守到现在,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让我们逮住,想让他跟我离婚,你个贱货……大嫂,就她……”话音刚落,一名身材微壮的中年女人猛的冲上来,一把揪住顾亭梨的长发,那女人也跟着一脚踢过来,一边踢一边大声咒骂着:“你个不要脸的骚货,我今天就整死你,跟我抢男人,我告诉你,你一辈子也别想过好日子……”
“你们这是干什么,这是干什么!”倪课长反应过来连忙上去,试图扯开这两个已经疯狂的女人。
顾亭梨被她们揪着,头发一阵生疼,好不容易挣脱开双手,紧紧反拽住对面的,场面激烈到可怕,女人撒起泼来更是歇斯底里,这种屈辱,顾亭梨什么时候遇过,被她们推着,打着,自己反抗着,眼泪到了眼眶又硬是被挤回去,卖场渐渐沸腾起来,看热闹的,议论纷纷的。
头发可怕的散乱,脸上满是指甲抓碎的滑痕,然而幸好,茉茉不在,茉茉不在她的身边,她也不会看见她这一生中最狼狈最凄惨的一幕,她没有得罪任何人,她跟任何人都保持最得当的距离,因为她是单身女人,更因为她是一个母亲,她害怕一点点的闲言蜚语,因为她怕伤害到女儿,但是今天再次莫名的,她被一群人围困了,被人嚣张的打骂了,甚至是卖场里的领导们到了,也并不能及时拉开这荒谬的野蛮的女人打斗。
脸,琰碎的厉害,头发,疼到发根,嘴角,甚至渗出了血丝。
(六)
终于,有人拨打了110,也终于,一场卖场里的混乱被制止了。
一群人被带进了附近派出所,包括倪课长在内的他们一大家子人全在,完全粗鄙的闹剧,至始至终,顾亭梨的心里都憋着一团火,一团把她气得浑身都发抖的怒火,无奈那个女人就真像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一路嘴不停息的对她骂骂咧咧。
派出所里,两拨人被分坐在两边,负责调解的民警坐中间,坐定后还没轮到民警提问,对方就有人先开口了,是倪课长的岳父,他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
“你说你什么不好做,为什么偏偏要破坏别人家庭?现在闹到人家夫妻两个要离婚,你心里就好过了?你以为他离婚后就会娶你?年轻人,你这样很不道德的。”
“是吗?”亭梨冷哼,“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眼睁睁默许自己的儿女不分青红皂白就对一个女人拳打脚踢,请问老人家,你的道德在哪里?”
“你个不要脸的女人,那是你该打!”之前最先出手的中年女人不屑的开口。
“你哪只狗眼看见我不要脸了?还是你们天生就瞎了眼!”
“日你娘的狐狸……”
“够了!”突然一声大吼,是坐在中间的实在忍不可忍的民警,“你们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菜市场吗?你们,”说着他一手指向那一大家子,继续道,“你们也别仗着本地人,人多,看把人家打成什么样子,还有你,”他又转身向顾亭梨,“你可以申请法律援助,告他们人身伤害。”
“告我们?”那女人又叫起来,“我还要告她呢,警察同志,不是我们打她,你看见没,我们也都全身是伤,还有我妈,你看她一脸惨白,她连我妈都打,我妈年纪大了,要就这件事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们也不会就此罢休。”
这女人,简直是睁眼说瞎话,顾亭梨瞪着她,厌恶到至极,现在她真是觉得倪课长确实可怜,怪不得想要离婚了,不仅可怜而且可悲,这会他站在岳父岳母的身边,连句话也不敢多吭一声。
“你在上海有亲戚吗?”民警问顾亭梨,亭梨自然摇头,民警又说,“你是外地人,又没有暂住证,这不好办啊,至少要找个本地人给你担保,你再想想,要不本地的同事也行。”
“我看她就是个不清不白的女人。”那女人又冷笑,“我看还是关她几天再直接驱逐出上海吧,这种女人我见多了,切,还妄想找我们上海男人。”
“砰——”
一声巨响,顾亭梨终于爆发,一巴掌拍在桌上,在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巴掌声惊到,她是真的忍无可忍,不想再忍,一阵异乎寻常的鸦雀无声中,她终于大吼道:“我告诉你,我跟你男人没有任何关系,你男人不要你,那是他明智,至于我,是不是能找到上海男人还轮不到你说了算,我想找的男人,你男人连他个小指头都比不上。”
“你……你……”
“我什么!”反正也是豁出去了,说完她倏地扭头转向一脸呆愣的民警,继续道,“浦东大道XX路XX号,打电话找朱先生。”至于电话号码,顾亭梨不知,但是派出所里知,不用她说,一边的工作人员就已经快速输入地址查询。
时间已经拖到傍晚,派出所里的民警们也准备下班,电话呼出去接通的一瞬间,顾亭梨突然有些紧张,如果……亭梨不敢多想,这样的如果假设实在太多,所以,与其接着胡思乱想,不如静下心里,耐心等待,民警在隔壁厅里通电话,亭梨就跟那一家人继续对峙着坐在办事大厅。
不一会,民警出来,不等顾亭梨开口,他就直接说:“是个老人接到,说会转告给朱先生。”
……
(七)
嗒——嗒——嗒——
时间在一分一秒中过,口供记录已经登记完毕,顾亭梨的双眼始终盯着派出所大门外,那一家人看来是打算要跟她一直干耗,随着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亭梨的心也越来越沉,民警等的有点不耐,又对她说:“要不你联系个你工作单位的上司,来补个工作居住证明。”
“我是她上司,我证明可……”倪课长出来正准备开口,不想却被他老婆一把拖回去,她再次跋扈道:“你证明什么?证明你们三更半夜还一起待在黑暗的仓库里?然后回来跟老婆闹离婚?”
顾亭梨白了她一眼,现在她是懒得跟她说话,火发了,怒散了,她现在心里就有点忐忑,有点焦急。
正感到浑身慌闷时,派出所的大门口,突然有个男人走进来,鼻子上架着眼镜,看年纪大概在四十五岁左右,背着晚上的暮色,他看起来很像大学里的教授,乍看到门口有人出现却并不是顾亭梨异常期待的人,这会她的心里顿时一阵失望,眼看天已经黑透,她现在是真的希望赶紧走人。
倒是一边负责主办的值班民警向他迎过去很自然的问:“你好,是朱先生吧?”
“哦,不是!”他摇头,随意看了眼大厅里坐着的人便继续道,“我是来替顾亭梨小姐做担保,请问需要什么手续?”
“替我?”亭梨一惊,疑惑且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是!”他点头,“我姓周,是朱先生的……朋友。”
亭梨正想继续追问,不过民警却开始陈述:“是这样的,我们请你来,就是做个担保,原本是不用的,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双方都坚持被打致伤,顾某一方又是外地人,没有暂住证,如果没有担保她今晚可能就不能离开。”
“哦,正好,我是医生。”说着,他随手从身边桌上拿起纸和笔,迅速写下一组数字交给民警,又道,“那就麻烦他们先去验个伤。”
“对不起,周医生!”听到他的话,顾亭梨下意识皱眉,“你能来替我担保我很感激你,虽然我不认识你,但是,打人的并不是我,是他们一伙人突然莫名其妙的冲进卖场打我,并且诬陷我,现在,为什么要给他们验伤?”她是很不解也很恼怒。
“顾小姐,你有很多时间和精力?”他突然问。
“没有!”亭梨有些泄气的回答。
“所以!”他点头,继续面向民警,“朱先生的意思,有任何后续问题,不接受任何调解和协商,直接立案。”
……
或许是怕真的面对法庭,毕竟是他们理亏在先,真正打了人而且在卖场也确实有不少目击证人,所以直到此刻那一大家子才算真真正正的安静下来,亭梨虽然心有不甘,但是正如他说的,她没有太多精力和时间消耗在这件实在无聊的争斗上,吃一堑长一智吧。
从派出所里出来,亭梨感激的向周医生道谢,不管怎么说,对于朱印,她也同样真心的感激。
第五章 遭遇卖场流言
(一)
回到宿舍,米晓璐还没睡,看到浑身狼狈的顾亭梨,她惊讶的直扁嘴,白天她是没见到打架的惨烈,只听说有新来的员工被人打了,就在卖场,她倒没想到会是自己的舍友顾亭梨,所以这会看见她从外面回来,她是一脸的愧疚。
“亭梨姐,早知道是你,我一定跟你去拼命。”
亭梨笑笑,从自己的行李袋里翻出一打创口贴,随身备用的,对着镜子才发现自己的脸上东一块西一块到处都是抓痕到处都是青淤,状况真的惨不忍睹,想到白天那家人的蛮横,她的火气不禁又有些上来,米晓璐瞪着她突然铁青的脸色,也就不敢再多说话。
事情还没完,这件事当天下午就已经上报到总部办公室,毕竟是ETP的储备干部学员,在卖场工作时间遇到这样的个人问题,上头肯定是要调查问话地,所以第二天上午,亭梨并没能跟其他学员一起参加继续的体验培训,而是被单独叫进了总部食品部门经理的办公室,也就是倪课长的顶头上司了。
这个总部三楼的办公大厅,顾亭梨自然来过,当初就是在这里,后勤部课长因为钱处长的面子而给了她ETP学员的机会,这会上午一路过来看见他,他倒是非常友好的对她一笑,可是亭梨知道,这笑容里分明又包含了太多太多不十分确定的暧昧,加上她今天脸上满是招摇的创口贴,此刻她倒真成了全场注目的焦点,关于她跟15课长那啥的消息也早已经传遍了整个企业,人性就是如此。
对职场新人来说,流言蜚语有时候是绝对致命的,一个处理不好就很可能成为它的牺牲品,三楼曰字型最右边的办公室,玻璃窗内,顾亭梨一眼就能看见个女人,年纪应该不大,二十八九的样子,直而密的短发,长长的刘海,正是现在最流行的波波头,从远处粗粗一看很有几分瞿颖的味道,坐在办公室里,上身只着一件薄薄的长款毛衣。
亭梨敲门,里头公式化的一声“请进”,她便推门进去,办公桌后面的部门经理此时也抬起头,看了眼进来的人,随即指了指她面前的椅子,亭梨并不急着坐下,而是很识时务的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顾亭梨。”
“知道了,你坐吧!”她向她微一点头,亭梨坐下,她接着就开门见山了,“你也知道这次为什么叫你来,其实,关于你个人的私事,公司也实在不该过问,但是,你这件事,公然在上班期间在卖场与人发生激烈打斗,这样的影响很坏,也让我们领导阶层觉得不可想象,何况你的行为也影响到了企业员工的形象,考虑到你进来时间才不久,我的建议,结算完这个月的工资,你可以暂时离开,等下次我们再有需要,欢迎你再来应聘。”
一句话,她被炒了,顾亭梨当时就愣住,等反应过来,她下意识争辩:“经理,我个人本身并不存在任何问题,确切的说,我才是受害者,只因为晚上加班,我就被人莫名其妙的怀疑成第三者,也因此才发生在卖场让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难堪的打架,现在就这么突然把我辞了,为什么?”
“抱歉!”她耸肩,“为了卖场形象,我无能为力,麻烦你出去时帮我带上门,谢谢。”
……
(二)
顾亭梨不服,真的不服,但是,从经理办公室出来后她不得不暂且压制住内心这口不服,她需要冷静,需要冷静,看看她自己,现在的状态像什么?真是太糟太糟,离开三楼大厅,走出卖场大厦,她一路开始反省自己,无疑,作为新人她一开始就已经失败,记得有本书上说过,女人身在职场,首先要低调做人,不要妄图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更不可开始就跟自己的某位异性上司太过接近,尤其是三更半夜还一起单独加班,若被撞到,完全的解释不清,太容易引起别人的闲言碎语。
无意间经过一面玻璃墙,看到阳光下反射出的自己,亭梨不禁自己都被吓一跳,墙面里那个灰头土脸的女人,竟是自己吗?头发很长很蓬了,胡乱的扎着,原本白皙的皮肤,这会看起来了无生气,眼角微微有些红肿,连肩膀都是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这就是她,就是她了,亭梨呆站在玻璃墙外,错愕的盯着阳光下的自己,直到里面突然走出一个年轻的女人,她微笑着开口:“请问小姐需要点什么吗?”
原来玻璃墙内面是家蛋糕店,亭梨摇头走开,走着走着她突然掉转方向,LM卖场一楼有个名气响亮的连锁美容院,一边往回走她一边撕掉脸上的创口贴,她现在迫切的需要改变,需要朝气。
做发型,剪短了打薄了,短短的像大学时代一样柔顺在贴在耳朵两旁,一阵清爽,顺便给头发做了倒膜SPA,又做护肤,尽量消除脸上的抓痕和淤青,躺在美容院的沙发椅上,放任美容师替自己做个全身按摩,化了淡妆,再出来时,亭梨抬头看天,依旧,很蔚蓝。
她现在站的地是总部大厦门口,从这里出发,亭梨直接坐公交去CJ店,去酒水饮料科找倪课长,后者看到她自然万分震惊,一是因为她突如其来的改变,再来就是他没料到她竟会在白天大张旗鼓的来找他,看见她,说实话他是真的觉得抱歉,亭梨也不拐弯,直接道:“我已经被联美开除,倪课长,我希望你能把你夫人的联系地址给我。”
“小顾,我知道这件事真的太荒唐,但是我怎么解释她都不听,我们夫妻早就感情不合,她其实一直就怀疑我在外面有情人,已经暗地里……”
“倪课长!”亭梨急忙打算,“我找她没有别的意思,我也不会让课长你难做人,我只想跟她谈谈。”
“小顾,她看见你可能……”倪课长犹豫的看着她。
“就是谈谈,仅此而已!”亭梨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个男人的个性,真是太过温暾。
拿到地址,亭梨赶到她所在公司的附近,挑了家最近的自助咖啡店,她很理智的先给她发了条短信,说:“我是顾亭梨,在距你公司三百米不到的咖啡店,为了你自己的婚姻着想,我希望你能下来谈谈。”语气尽量做到客气诚意。
大概半个钟头,亭梨终于看见她从马路对面走过来,静下心来看她,才惊觉,她的气质神色,竟跟先前的自己如出一辙,憔悴的暗淡,亭梨看着她推门进来,脸上写满了戒备,甚至是表情,都带着一贯的跋扈和愤恨,显然,她仍然是以破坏家庭的第三者在看她,她眼底的黑色眼圈又同时暴露,她的婚姻,水生火热,她的精神,同样疲累。
“你别得意,顾亭梨,”进来坐下后,她就径自冷笑道,“我这辈子过不好,你也别想过好日子。”
亭梨摇头,端正好自己的心态,终于低声开口:“我来,不是想跟你吵架,更不是报复打架,之前一直在火头上,从来没有好好的说话,我很不理解你为什么就那么认定我跟你丈夫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说着,亭梨从自己包里掏出手机放到桌上,接着说,“屏幕上的小女孩是我女儿,因为很多复杂的原因,她现在被人抱走了,而我,现在每天连想都不敢多想,就怕真的想起她,想到一发不可收拾,我拼命努力,就希望能在事业上闯出一点点成绩,我期望有一天,完全的凭我自己,也能给她提供毫无后顾之忧的生活,至少,不用跟着我居无定所……你不知道,一直以来我能租的房都是顶楼,每次抱着她经过窗口,我就很慌,很恐惧,脑子里怎么也控制不住去胡思乱想,想着我也许一个不小心,突然在窗口就摔倒了,她从我手里飞出去,我甚至连刀也不敢用,现在,只要一想到她不在我身边,真的,也许没人当心,她一个人站在顶楼,或者在水里,她的手臂还很细,一想到她有可能使劲的抓着栏杆不放,上面却没个人紧紧拉住她……我……我每天都想着带她回来,带她回来,但是说真的,我真的没这个能力,一点办法都没,一点办法都没……”
咖啡店里静静流淌着苏有朋的老歌《珍惜》,两个人许久都不再说话,人与人之间之所以敌视,那多半是因为最初的不了解和猜测。
而耳边的珍惜,却又道尽离别愁绪的伤感,停泊在昨日离别的码头,好多梦层层叠叠又班驳,人在夕阳黄昏后陪着明月等寂寞,年少痴狂有时难御晚秋风,谁说青春不能错情愿热泪不低头,珍惜曾经拥有曾经牵过手,珍惜青春梦一场珍惜相聚的时光,谁能年少不痴狂独自闯荡,就算月有阴和缺就算人有悲和欢,谁能够不扬梦想这张帆,珍惜为我流的泪珍惜为你的岁月,谁能无动又无衷这段珍惜,明天还有云要飞留着天空陪我追,无怨无悔也是人生一种美。
直到忧伤的旋律结束,直到杯里的咖啡已经见底,亭梨才又继续说道:“所以我怎么可能无耻的做起别人的第三者?我没有心情,也没有精力。”
“……”
又是一阵沉默,片刻,她突然起身,一声不吭的离开,动作却轻的,好像一阵风。
(三)
晚上,顾亭梨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出租阁楼,好多天没住过的地方,回来时到处都蒙着灰,于是亭梨就开始打扫卫生,拖地擦地拆被套洗窗帘,无奈房子实在太小,总共三十多平米的地方不削两个钟头全部整理清爽,实在无事可做亭梨干脆又去菜场买菜烧饭,做咸泡饭吧,反正三月末的天气做满满一大锅都不会馊,亭梨估摸了下,她这一锅说不准可以吃整整一个礼拜。
忙到夜里一点多亭梨才爬上小床去睡觉,谁知刚上床,手机却突然响了,嘀嘀的短信提示声,亭梨打开看见来信的一刹那,心里顿时咯噔跳了一下,是那女人,是倪课长的夫人,她竟比自己预料中还要提早的,给她发来了短信,夜里近两点,原来她,也并非如她开始表现的那么跋扈蛮横。
她说:“从一开始我就把所有问题都归罪到外人头上,从一开始,我就几乎是带着病态的情绪,每天都不厌其烦的搜索任何关于老公背叛的证据,我甚至期待哪天最好真让我发现。”
就这么一句,但已经足够,亭梨便很认真的回复:“因为你的怀疑,直接导致我的难堪,导致我被卖场因为影响了员工形象而辞退,我现在的状况不比你好。”信息发出去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任何反应,等亭梨放下手机准备干脆睡觉时,不想她的短信倒又来了,让人意想不到的,她问:“你住哪?我现在就过去!”
半夜三更的,亭梨犹豫着还是真把地址发了过去,反正被她这么一折腾她这会的睡意全无,大约一个钟头后,门响,她披散着卷发站在面前。
“我现在整夜失眠!”进屋后,她一屁股在小床上坐下。
看着她一脸的颓废,亭梨突然笑起来,摇头叹道:“你倒真是个说风见风,说雨见雨的女人,还伴点神经质。”
“我是敢爱敢恨,爱憎分明。”她反驳。
女人往往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完全的感性,前一秒还互相厌恶的恨不得在对方脸上狠命的划上几口,转眼又坐在一起谈笑风生,偶尔感伤遇挫时,还会有那么点惺惺相惜,坐在顾亭梨小屋里的女人,她全名罗云蜜,年龄跟亭梨相当,说来可笑,可能连她们自己都不可能料到,连日来的疲劳烦闷,竟让两人毫无芥蒂的,一同合衣躺在同一张小床上。
直到,天亮。
(四)
隔天,罗云蜜一大早就离开,亭梨也忙着去LM总部,直接去找FIRE她的部门经理,因为大早,亭梨到三楼办公大厅的时候正赶上领导们要去卖场内部巡视,经理看到她,先是一愣,有那么几秒竟没认出她就是昨天才见过的顾亭梨,等知道她的来意,她连忙摆摆手,略显不耐的开口:“我现在很忙。”
好吧,既然她忙,那她也愿意等,站在窗口的位置,亭梨下意识瞄了眼钱处长办公室的玻璃门,其实一开始也想找他的,但是这件事她必须慎重,不要说这个钱处长不一定记得她,就算真的记得那又怎样,他们从来就没有交情,私底下她也想到过朱印,她隐隐感觉到他的位置,可能会让她震撼,从来没看见过他上班,亭梨就不知道,他到底会在哪一个卖场做事,或者负责?
正杵在办公厅里发愣,这时办公厅入口方向突然传来一声“顾亭梨”,她诧异的转身,但是比听到突然有人喊她名字还要诧异的,这个出声的人竟然是罗云蜜,太惊讶了,而且此刻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壮一瘦,一男一女,亭梨对他们的记忆简直太深刻,身材微壮的也就是那天率先上来揪住她就打的,是罗云蜜的大嫂,至于那瘦高个男人,自然也就是她的大哥,这会这几个人……
“你们来做什么?这可是联美的员工大厅。”亭梨扫了眼四周,因为是那天卖场打架的主角,当时不少人也是亲眼目睹地,这会她们一同出现在这里,不免已经引起周围的一片侧目。
罗云蜜撇了撇嘴,挑眉道:“找你们领导。”她身后两个人急忙附和,再看到顾亭梨,他们的态度已经完全看不见那种让人生厌的粗鲁和蛮不讲理,反而多了层那么点不好意思,亭梨大概也能猜出她们的来意,本想说几句感谢的话,正在这时,远远的正对她的方向,她忽然看见部门经理巡视完卖场回来了。
亭梨一行赶紧迎上去。
“你还在这里?”再看见她,部门经理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表情,有些不悦,亭梨点头,但罗云蜜却抢着开口,“你好,我就是那天冲进卖场打她的人,我来是向她赔礼道歉的,也向你们卖场说声对不起,影响了你们员工的工作。”
“你……是倪课长的妻子?”经理不禁抬头看她,眼里写满了疑惑,显然很不理解眼前这几个人站在一起又是什么情况。
“是,让上司笑话了。”罗云蜜顿了顿,又指着顾亭梨说,“她现在被你们辞了,我觉得很过意不去,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写道歉书,向你们卖场的领导和员工陈述事实,说实话,她真的,不能没有这份工作。”
她的话……亭梨真的太感激,太感激,不管前面发生任何事,但是这一刻,她愿意一笑抿江湖,也不禁,她开始真心喜欢上眼前这个略带冲动的,却又异常真性情的女人。
“我没办法!”经理还是摇头,“辞退已经开出了口,我总不可能让人事部重新再……”话还没说完,却忽然被另一道女声打断,亭梨这才注意到,部门经理的身边,竟然还站着一个年纪大约三十多岁的女人,她的头发被高高的绾在后脑,沉着的气质,给人一种内敛成熟的韵味。
她说:“既然如此,顾小姐,你继续回到你的工作岗位上去吧。”
……
是幸运吧,顾亭梨后来才知道,说这句话的女人,竟是在联美创造过无数个奇迹的曾红茜女士,同时,她也是如今联美总部的财务总监,在联美的地位,可以这么说,除了区经理,董事以及执行官,便无一人能够动摇,她虽然不美,但她却是联美的神话,她就像一颗闪着耀眼光芒的黑色珍珠,浑身绽放她自己,不容别人忽视的魄力。
与朱印同住
(一)
ETP的全部课程培训结束,已经是初夏,五月份,这期间顾亭梨尽量事事都小心翼翼,处处都为人和逊,谨慎做人,培训最后一天拿到上面颁发的ETP毕业证书,亭梨也终于成为联美正式一员。
从培训中心搬回自己的小屋,天渐渐热起来,尤其是上海,满大街都已经是短袖窄裙的性感,放眼都是绿荫荫的藤蔓叶,爬在老小区的墙角,窗台,即使是亭梨所在的阁楼,也能看见爬山虎的枝影,下面一楼的小院门口还种着一棵花朵繁盛的栀子,味道一直蔓延到亭梨的窗口。
用罗云蜜的话来说,她顾亭梨是占了人家的大光,不用自己打理,每天一回家就可以闻见清香四溢的栀子味,罗云蜜偶尔会来坐坐,给她带些用到的或者用不到的闲杂物品。
又是晚上,已经很晚,外面完全黑透,顾亭梨的门铃却响了,这种时间这种地方基本不用多猜亭梨就料定肯定是罗云蜜那女人,她笑着去开门,谁知门开,站在门外的,竟是一个陌生的老太太,呃,说是老太太,其实她看起来也不算特别老,头发有些白,烫成八十年代流行的那种波浪卷,但皮肤保养不错,个子不高,有些偏胖,但却又穿着暗红色的老式旗袍,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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