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六年阴历92年6月初三子时十月十八子时 男 请缘人解命 先行谢过。

      “东吴大小乔,河北甄宓俏”,这句俗语是形容三国美人的,但是三国时期的帅哥也有不少,“江南江北两帅哥”,这江南的帅哥是众所周知的周瑜,而这江北的帅哥就是荀令君了。荀令君即荀彧,颍川人士,是东汉某年曹操帐下首席谋士。他帮曹操出谋划策,统一北方,立下赫赫战功,可是对于荀令君的感情,史书上记载却少之又少。  先从令君的儿子荀粲说起:  荀粲是史上著名的痴情男子,他娶了曹洪的女儿为妻,不料天不假年,妻子生了重病,并且一病不起。荀粲疼惜妻子,不惜将自己置于冰水之中来帮妻子降温。可惜,他的一片真情并没能感动上天,妻子英年早逝,不久,荀粲也随之奔赴黄泉。  他是东汉末年曹操帐下谋士荀彧(荀令君)的幼子,荀粲的痴情以及对女子的态度与他所接受的教育、所处的生活环境息息相关。我以荀粲为引子,主要是想从他身上入手来说明他的父亲荀彧也是一代情痴。  众所周知,荀令君伟美有仪容,更有“令君过处,三日馨香不断”之传说。以令君之地位、之才华、之家世背景、之德行、之容貌,无疑是天下女子心中的良人佳偶。  可是,世人眼中完美无缺的荀令君却是不快乐的。祢正平说,“荀文若可借面吊丧”,话里的意思是说荀彧一天到晚哭丧着脸(我这么说,实在是对先贤的大不敬)。令君身居高位,奇才良谋,为何始终怏怏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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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君生有五子,每个儿子均以“倩”为表字。诗经中形容齐文姜的美貌有这么一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可以推断“倩”主要用于女子身上。如果还不够分量,令君有一子名荀俣,“俣”乃容貌倾城之意。父母给孩子取名,大都是寄以厚望,令君给自己的儿子取如此女性化的名字,或许只为自己心中遥不可及的佳人吧。(比如说孙坚给他的两个儿子取名,孙策和孙权,希望儿子有权力有谋略;刘备给儿子取名刘封和刘禅,乃是有“泰山封禅”之意;至于老曹家,就更有实际意义了,曹操,曹仁,曹真,曹爽……)
  史载令君所娶的妻子是唐衡的养女,不过可信度有待商榷。据说这唐家的女儿先前许配给傅公明,可是被小傅断然拒绝,足见这个女子在小傅眼里不仅出身不好,可能姿容也不出众。荀彧娶了她,估计也很郁闷吧。  荀令君喜好薰香,可是他一生清简,家中余财皆散给族中之人,在汉代香料发展才刚刚起步,薰香仅限于宫廷及一些豪门大族,言下之意,令君并没有多余资产去装饰。袁本初,四世三公,好风雅,他是薰香的。我认为那个时候,汝南袁氏肯定是比颍川荀氏根基庞大,财大气粗,那为什么袁绍的香就没有像令君一样流传千古,成就一段佳话呢?
  或许,有那么个女子善于制香,且不同于当时之香,这样不仅降低了成本,更显得标新立异,让令君从众多薰香者中脱颖而出。何况,令君一生薰香,可能也是表达对那个女子绵绵的爱意吧。她,定然是倾国倾城的,定然是才华无双的,定然是聪敏过人的,可是,于令君却又是遥不可及的。  他们可能短暂的相爱过,后来被迫分离,从此佳人音信渺茫,于是令君便从极度的幸福中跌至谷底,很少展露笑颜。或许,他们后来有再见过,只是彼此跟着不同的人过日子,再无团聚的缘分。
  什么样的女子对于令君是无法得到的呢?估计,她只能在两个人身边,一个是献帝,一个便是曹操了。献帝比荀彧年幼,所以这个让令君日夜挂怀的女子只能在曹操身边。  可能大家会笑话我异想天开,可是大家知道,曹操曾经下过一道“禁香令”,这种禁止一下,无疑会让令君难堪。不管说令君是魏臣还是汉臣,但是他帮助曹操出谋划策,二十年的生死情谊总是在的,他为何如此让令君下不来台?还是这个一世奸雄,意识到什么了呢?
  曹操素有容人之量,首先就是祢正平(裸男,击鼓骂曹,大骂曹操是汉贼),曹操固然恨得咬牙切齿,却还是没有下手;第二是陈琳,陈琳在檄文中将曹操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最后陈琳投降,曹操一样给予重用。为何他就容不下荀彧的一句君子之言,“秉忠贞之志,守倾退之节”,逼迫令君饮药自杀?是不是曹操杀害荀彧的原因,不仅仅只为他反对曹操称王?
  曹操众位夫人中,哪一位极有可能是令君心中不可得到的佳人呢?正妻丁氏以及卞氏都是可以排除的,根据长子荀恽与曹植年龄相仿可以推论,卞夫人之后的一位妾室环夫人,可能性就很大了。环夫人生卒年不详,可是却颇得曹操宠爱,曹操赠送给了她一个手环,故称环夫人(注意是有定情信物的哦)。环夫人得宠,除了有定情信物以外,更为曹操生了个天才儿子曹冲。曹操曾多次坦言有立曹冲为嗣的意愿,不管是母以子贵还是子以母贵,环夫人的恩宠确实是鼎盛一时。
  由曹冲的聪明,可以窥见他的生母定是个聪明机智,极富才华且美貌的女子。可是宠爱归宠爱,曹操身边仍然还有其他女人,他并没有专一的宠爱环夫人。关于曹冲之死,曹操后来是知道曹丕毒害了他,但是曹操不想再失去一个儿子,所以并没有刻意惩罚曹丕。爱子被人谋杀,夫君不给自己讨回公道,环夫人心里肯定不是滋味。想必,环夫人可能对曹操还有不满,还有恨意。宛城之战中,曹昂战死,丁夫人因为不堪丧子之痛,一气之下,与曹操断绝了夫妻情分。所以,环夫人趁机离开了曹操,也未为不可。
  与曹操缘分一尽,令君想着自己珍爱一生的女人,现在悲伤难过,肯定不忍她在外流离。纵然荆棘密布,牵绊一生的人最终还是喜得团圆,他们的儿子叫荀粲,“粲”乃光明、灿烂之意。可以想象,这个时候的令君,心中对未来、对生活都是充满希望的。
  美满幸福的时光总是太过短暂,曹操将女儿许配给荀恽,以求拉拢荀彧不反对自己称王。或许,正是这个契机,让曹操发现了令君与环夫人之间的关系,于是杀心渐起。史书上说令君“以忧薨”,或者是“看到曹操赐予的空盒子,饮药自杀”,我觉得令君一生牵挂太多,而自杀的人,缺乏担当与责任,荀令君显然不是这样的人,他极有可能是被逼自杀。
  就这样,令君用他的一生,诠释了对那个女子的绵绵爱意。正是这些推断和伪考证,激发了我写小说《荀令香》的想法。虽然史书上并未记载,可是不乏这种可能性吧。粗陋想法,仅供诸君玩乐。
  引言:  她是宦官养女,偏又生逢乱世,如此便注定了她一生的生不由己。   养父本想将她做为礼物,送给骄奢淫逸的皇帝汉灵帝,却被她巧妙躲避。后来,她得遇颍川文人—王佐之才荀彧,并对他一见倾心。当时宦官与士大夫的明争暗斗尤为激烈,养父为了给自己留有退路,便答应将她嫁给意中人荀彧。   婚后,夫妻二人恩爱和睦,生死相许,更节衣缩食救济洛阳城外难民。荀彧喜好薰香,她便决定为这英俊不凡的男人制一枝当世奇香。无奈,正如她所说,“天上圆月,只一夕如环。想来红尘俗事,便如月之圆缺一样吧,圆满幸福终究不会长久,更多的却是长长久久的缺憾。”   他是一代王佐,却因娶了宦官养女,而仕途不顺,壮志难酬。他为国为民,几多辗转,从洛阳到冀州,直到山东投奔曹操。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人生诸事难以两全,他终成尚书令,天子近侍,遗憾的是,与她失之交臂。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命运最后给他们安排的又是什么结局呢?
  金堆玉砌的洛阳皇宫在沉沉夜幕的笼罩下发出刺眼的光芒,鎏金雕刻的宫门张灯结彩,人头攒动,喜气洋洋。“听说今夜小黄门中书令唐衡要进献他的养女给陛下,都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开始表演。”人群中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是啊,这大冷天的我们在外面冻着。要不是一睹两位姑娘的倾城之姿,谁愿意在这活受罪。”“就是就是。”大家异口同声的附和着。  “陛下,小女已经在外等候多时,天寒地冻,臣恳请陛下移驾。”唐衡用他特有的公鸭嗓子低声下气的向陛下乞求着。氤氲缭绕的宫殿里散发着晚香玉的诱人香味,天子不耐烦的从浴池中起身,仿若腾云驾雾的神仙:“既是你一片好意,朕便出去瞧瞧,倘若你的两位女儿没什么特别之处,就别怪朕责罚你耽误了朕和皇后相处的时间。”侍立在旁的宫女闻言便给天子更衣,事毕之后便甩开袖子大步离开合欢殿。  “唐公公难怪能够独获圣宠久远,我等自是不及。年轻貌美又有何用,还得变着花样的哄皇上开心。”何皇后尖酸乖戾的语气让唐衡直觉后背阴冷。“娘娘过虑了,臣的两个女儿蒲柳之姿怎能和娘娘国色天香相比,更不敢觊觎娘娘凤位。臣只是想让她们侍奉陛下,报答陛下对臣的厚恩。”唐衡战战兢兢的解释道。何皇后秀目一挑,“但愿你所言非虚,否则我让她们有进无回。”  夕环穿着单薄的碧色长水袖舞衣,梳着灵动的飞仙髻,身着白色点金的披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姐姐,我怕我等不到陛下的到来了。这风吹得刺骨,我怕我又要闹肚子了。今天已经是第三次了,回头爹爹又要责骂我不争气了。”夕环冻得发紫的脸无力的向姐姐夕瑶述说着自己的痛苦。“妹妹,那你趁现在陛下没来,再去方便一下,一会怕来不及了。”夕瑶安慰道。  夕环借故离开了奢靡的露天舞台,那里的氛围让她觉得异常寒冷,想来这人间的富贵君王、天家荣华也不是平常人都有福消受的。她抬头望着深邃如海的苍穹,稀稀拉拉的星星无精打采的点缀其中。偶尔,寒鸦振翅飞起掠过枯死的树枝,掉下一块冰菱,砸得人生疼。  夕环入神遐思之际,远处传来的丝竹之声竟未曾听见。待她听到之时,蓦然回头才发现原来歌舞早已开始:姐姐夕瑶在万人中央长袖舞动,身姿轻盈如燕,双眸含情似春水。曲罢,但见她莲步款款,盈盈一拜仿佛瑶台仙子,月中嫦娥,不知勾去了多少世间男儿的心。“甚好,甚好。”天子抚掌称赞,“唐爱卿,你的这女儿姿容出众,倾城倾国,果然是你调教出来的可人儿。赐爱卿黄金千两,晋汝阳侯。佳人即刻入宫为贵人。”  夕环心中说不出的颤抖与紧张,情急之下散乱了自己的头发,抓出些泥土往脸上抹去。“唐爱卿,还有一位女儿呢?想必也是顶好的,何不让她也来展示展示。”天子果然问及自己的去处。夕环只得蓬头垢面登上台去,俯身跪下:“请陛下恕罪,民女在宫里不慎跌倒,狼狈不堪,恐玷污圣颜,所以......”她声音颤栗,身子发抖,直觉得狼狈至极。天子似乎看她不甚入眼,也怕冷落了新人夕瑶,便发慈悲的说道:“好吧,既如此你也不用展示了,只是你却不能如你姐姐一般能得恩宠。”夕环闻得此言,心下舒畅大半:“陛下饶恕民女性命,已是厚恩,民女不敢过分奢求。”  歌舞之后,封赏已毕。人群像开闸的洪流从宫门口散去,议论之声四起:“这皇上真是的,一个女人就让那太监封了侯,真是昏庸。”“嘘,你小点声,万一听到可是要杀头的。”  “这人与人之间差别真是大啊,一个在宫里诸事不闻却享尽人间美色,而不远的山东百姓辛勤劳作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以致发生暴动。”“更绝的是那姐妹俩,都是唐衡的养女从小一起长大,一个是入宫做了贵人,风光无限,另一个呢是蓬头垢面,颜面尽失。”“所以说啊,这万般都是命,求不得,怨不得。”  “小姐,他们怎么如此说你。我要去和他们理论。”夕珏急于上前去和他们争论,却被夕环拉住她的衣袖,制止住这种无谓的争执。“小姐,你怎么能受得住这口气呢,你岂能被他们指手划脚,评头论足。”夕珏毫不死心。夕环淡然道,“我的想法若无人能懂,又何必解释让他们懂。”  “唐姑娘所言甚是。依在下来看,姑娘今日之举实是智者所为。”临近的一男子说着。他的一席话,令夕珏目瞪口呆,这还是智者该做的事?在夕珏眼里这简直是不能再糊涂了,美貌佳人她不做,后宫宠妃她不做,非要蓬头垢面丢人现眼才是智者?  夕环浅笑不语,抬头望去,但见那男子长身玉立,身着一袭白衣,束青色腰带,面如冠玉,剑眉星眸,器宇轩昂。寒风吹来,隐隐有暗香浮动。夕环倒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飘逸脱尘、英俊潇洒的男子,不觉多看了两眼。  夕环她们总算从拥挤的人群中挣扎逃出,不多时便至家中。两座庄严威武的大理石雕刻的雄狮盘踞门前,门庭上悬挂着赤红描金的匾框,御赐的烫金大字“唐府”正落于匾额之中。夕环刚入门,便看到父亲唐衡一脸怒气的站在院子里。寒冷凄清的月光,阴气飕飕的西风,夕环自比父亲背后随风摇曳的红梅,如它一般无力、无主。  “环儿,今日之事可是你有意为之?”唐衡依然背手立于庭院中,竟没有瞧夕环一眼。“你向来做事稳重,怎么会临时犯错,不慎跌倒,污颜秽面。难道堂堂大汉天子之尊竟入不得你的眼?”唐衡语气凌厉,夕环不自觉的瑟瑟发抖。  “父亲息怒,是环儿的错。只是天气阴冷,女儿衣衫太薄,在寒风中冻坏了身子,所以离开了一会,不想姐姐已经开始了,所以只能找个借口逃避责罚。”夕环胆战心惊的解释道。  “若真如此,倒是为父错怪你了。今日陛下被皇后缠绊甚久,我进去多番恳求才让陛下离开。怕是皇后也因此恨透我了。哎,这日子真难过啊。”唐衡的脸色稍有缓和。夕环被风吹得瑟瑟发抖,身形娇小不足一握,唐衡看她冻得可怜,便说:“你先去换了衣服,把脸洗洗干净吧,别着凉了。”  唐衡继续做着他腾飞的美梦。宦官,多么让他感到屈辱的一个词语啊,那么多鄙视、轻蔑的目光如一把锋利的剑直刺自己胸膛。所以,他一再忍辱偷生,专门进献美色给陛下以获一夕恩宠,终有今日扬眉吐气、拜将封侯之时。待他内心稍觉欣慰,何皇后那摄人骨髓的妖媚又浮现在他眼前。  “不过一屠夫的女儿而已。”唐衡心内对她也充满鄙夷,“可是她独获圣宠,还有个位高权重的哥哥大将军何进。那何进倒是愣头青、毫无头脑,只是他手下那些所谓的名门清流、青年才俊常常嚷嚷着要清君侧,消灭阉人。”唐衡心思浮动,看来为了自身利益,无论如何和何皇后、何进一党这梁子是结下了。
  @枫叶留殇
11:40:40  引言:  她是宦官养女,偏又生逢乱世,如此便注定了她一生的生不由己。  养父本想将她做为礼物,送给骄奢淫逸的皇帝汉灵帝,却被她巧妙躲避。后来,她得遇颍川文人—王佐之才荀彧,并对他一见倾心。当时宦官与士大夫的明争暗斗尤为激烈,养父为了给自己留有退路,便答应将她嫁给意中人荀彧。  婚后,夫妻二人恩爱和睦,生死相许,更节衣缩食救济洛阳城外难民。荀彧喜好薰香,她便决定为这英俊不凡的男人制一枝当......  -----------------------------  
  翌日醒来,已是阳光晴好,堆积了几日的白雪,在阳光下融化成水,嘀嗒嘀嗒的从屋檐上落下。夕环起身亦觉身心舒畅,逃了昨日一劫,今日竟有重生之感。有些事,原来并不都能对人坦言,即便是父亲也不行,何况还是养父。多年来的寄人篱下,她已经知道谨小慎微,谨言慎行,否则便如临大祸,性命难保。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只要逃离了那个骄奢淫逸的皇帝,不让自己成为后宫中一枚早谢的花朵,那么结局终归都是好的。”夕环对着铜镜里的自己,莞尔一笑。  “小姐,今天心情看来是很好啊。”夕珏见她醒来,便伺候夕环梳洗。夕珏小心翼翼地替她绾了垂鬟分肖髻,绾好之后,插了一支金蝴蝶发钗。“小姐如此美貌,本不亚于夕瑶,何必苦了自己,放着金灿灿的皇宫不住。”  卓文君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夕环一声浅叹:“你知道陛下在西苑里恣意淫乐之事吗,他让宫女赤身裸体,供他及时行乐。这些女子毫无尊严的活着,如行尸走肉一般,我才不要进去成为他的玩偶。况且,他后宫佳丽三千,只怕陛下真正能记得的也是为数甚少。那这后半辈子便是看得见的时光,数不尽的凄凉。”  夕珏惊讶的说,“听小姐说来倒是极其有理,原来人人只看到眼前风光,却不见背后的忧伤。”夕环看她一副若有所悟的样子,露出欣慰的笑容,“你要帮我瞒着爹爹,否则他知道我昨天都是假装出来的,必定要杀了我。”夕珏正色道,“这是自然不会的,和小姐多年相依,情如姐妹,断不能负了小姐。一会,我们出去买点东西回来准备过元宵节好不好?”  今日元宵佳节,洛阳城内也热闹非常。各式各样的小摊摆满了街道的两旁,有卖胭脂水粉的,有卖馒头的,有卖大红灯笼的,还有卖平安如意结的。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听入人心,亦会有种恍如太平盛世之感。夕环倒是被一个测字的小摊给迷住了,素色帷幔上写着“东方朔在世”几个大字。那个男子约摸三十岁的年纪,一身青色长袍,看着确实有些书生气息,若是自比东方朔是否太言过其实呢。  “姑娘,来测个字吧,算算姻缘,包你满意。”那个测字先生,见夕环来到跟前,便招呼道。“先生自比东方朔,想来先生测字水平自是极好的。”夕环恭维着。那测字先生脸一红,“让姑娘笑话了,在下不过混口饭吃,打着招牌而已。不过,洛阳城里的达官贵人也有人找在下测字。比如说当今国舅、大将军何进。”  夕环浅笑道,“既然先生真才实学,今日又是元宵佳节。先生不妨测这“元”字。”那先生提笔边写边说:“这“元”字是上下结构,一“二”一“儿”。是说,姑娘日后会生二子,但其中一子会早夭。也可拆成一“兀”字,高而上平曰“兀”,是说姑娘日后地位显赫。这字是大吉啊。”  如此简单的字,便被测出这么多话来。夕环心内不信,便生出戏耍他的念头,“先生不妨再测这“宵”字。”那先生却说,“这“宵”字虽说有个宝字,却是大不吉,暗示姑娘一生要警惕宵小之人。”夕环被他一副严肃的神情给逗乐了。这倒让测字先生窘迫异常,面红耳赤。  “公达,你又打着东方朔的旗号在这招摇撞骗。”一个男子从夕环身后走到那测字先生身边。夕环看到那男子正脸的时候,不觉一愣:“你是昨晚去看表演的那个。”  “唐姑娘,好记性。”那男子微笑答道。  “在下颍川人士荀彧,表字文若。这是在下的同宗侄子,颍川人荀攸表字公达。”昨晚的白衣男子介绍道。夕环俯身向他们一一行了礼,“唐夕环见过两位荀公子。”  “唐姑娘果然倾城之姿。难怪昨晚宫门外围观的人那么多。”荀彧说道。夕环抬头看他,不料恰好目光相迎,不觉红了脸,“昨晚行为唐突,让公子见笑了。”  “文若,你来我这就是损我,砸我摊子的吗?”荀攸见他二人相识,眉来眼去,心下忿忿。“哎,先生你不是该叫荀公子叔父吗?怎么叫了表字呢。”夕环指着文若,狡邪的问道测字先生。  荀攸被他们二人捉弄,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一样。荀彧见他难堪,便解释道:“公达年纪比我稍长,而我辈分又比他高。我们平时都是称呼表字。”夕环也觉自己过分了些,欠身道:“对不起,公达先生。”  “今日既是元宵,大家相识一场,不妨我们去附近的茶楼坐会儿?”荀彧建议道,“我们初来洛阳,还请唐姑娘给我们多多介绍呢。”夕环点头赞好。  “你们去吧,我还要看着摊子呢。”荀攸指着那“东方朔在世”的帷幔说道。“好好的我六叔家你不住,偏生自己在这谋生活,真是拗脾气。”荀彧气他不过。“不打扰你们两位的良辰美景。”荀攸在荀彧耳边低语。  荀彧携夕环到了不远处的沁香楼,包了个单面朝湖的房间,相对而坐。“这雨后龙井,确实品起来口留余香,清新异常。难怪这家店叫“沁香楼”呢,确实名不虚传。”荀彧喝了一口雨后龙井之后,赞叹道。  “此店确是洛阳名店,很多文人学子都爱来此品茗,谈天说地。公子看来对洛阳很是了解,何必还自谦。”夕环品了茶之后,笑着说。  “我的叔父他很爱来这里,我跟着来过一次,所以就带姑娘来了。我是去年冬天刚到的洛阳,对这里确实不甚了解。”荀彧解释道。  “公子昨晚说我所做是智者所为,愿闻其详。”夕环问道。  “在下从颍川一路过来,饿殍遍野,灾民处处。甚至出现卖子女,食人肉的惨绝人寰之景。”荀彧一声轻叹。“可是这里却歌舞升平,天子不上朝,沉迷声色,置家国、百姓如罔闻。若是盛世,进宫得天子恩宠自是好事。现在山东暴乱,黄巾党公然造反,朝堂危矣。女子若进宫迷惑圣驾,岂不是人人指责的祸水。”  夕环不曾想,原来还有这层因素。倒觉得自己所思所想,极富小女儿情态,与这位荀公子忧国忧民相较甚远。“公子心怀天下,让人佩服。看来,我并不是公子眼中的智者。我所思所想,只是不愿在后宫中无声殒落,在漫长冷清的宫闱中度过余生。”  “世间女子都爱富贵、权势,唯独姑娘能看透真伪,自然是智者。”荀彧由衷的赞许道。  夕环起身至窗台,看那桥上的人来人往,回想起荀彧刚才所说的争食人肉的场景,不禁感慨道:“这世上诸般繁华原是虚设,平淡二字才是最真。”荀彧也来到窗台,站在夕环的身边,轻叹一声:“乱世人不如太平犬,想平淡也是难求。”夕环抬头,恰见阳光恣意地洒在荀彧棱角分明的脸上,明媚异常,似乎那阳光也照进了她的心里。  “恕我冒昧,不知公子来洛阳这所为何事?”夕环含蓄的问道。  “一来,是举了孝廉,来京城看是否有合适的官职可以担任。二来,是有一门父亲生前订下的亲事,需要来这娶亲。”荀彧如实回答道。  昨晚的一回眸、一席话让她以他为知己,一颗心刚刚浮动,谁料想他居然有婚约在身,夕环心内说不出的苦涩滋味。
  欢迎大家和我一起走进三国男神荀令君的感情世界~~  
  夜幕将至,华灯初上。洛阳城里的高门大户,家家都在庭院中欢声笑语地燃放烟花,极其富贵显赫。而穷苦百姓,只能在自家门前看天上的烟花,好歹也算是过节了。  “小姐,你看那烟花好好看,好美啊。”夕珏指着一朵在天空中绽放如莲花的烟火,兴奋的叫着。夕环心不在焉的附和着,“好看是好看,却是孤芳自赏,无人来看。”她以烟花自比,而那不会看花的人自是颍川荀彧了。  漫天的烟花飞舞,把黑夜照亮得如同白昼,却照不亮夕环心里抹不去的忧伤。那个阳光明媚的男子,如一抹春风吹进了心里,却又得知他有婚约。这世间的好男子,就不能在她身边吗。还是因为,自己是宦官养女,富贵、权势自是不在话下,却终究不是名士清流的官宦小姐。  “一个被皇帝抛弃的女人,以后怕也不能觅得如意夫婿了。”夕环心内想到。早上的那点好心情,全都消磨殆尽,只剩下无尽的自怜自伤。  夕环百无聊赖地斜靠在软榻上,闺房里的安息香香气四溢,让她几欲沉沉睡去。随手翻起一本书,恰是《诗经》中的《淇奥》: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夕环一声轻叹,连书本都和她过意不去。是啊,终不可谖兮,翻到哪里眼前似乎都能浮现他荀彧的身影,一个已有婚约的男子。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叔父,自父亲去世之后,世上便只有您是我的亲人了。父亲临终前的婚约您就答应了吧。”荀彧讨好的给六叔荀爽递上一壶清茶。  荀爽放下手中的书本,一本正经地对荀彧说,“叔父不是阻挠你,是对你好啊。那日唐衡在宫里给他女儿搭置露天舞台,进献给皇上,你也去看了,是不是妖娆异常。这样人家的女子断配不上我们颍川荀家。我们好歹在颍川也是名门望族,岂是这种宦竖遗丑所能比拟的。”  “叔父,我见过那个唐姑娘,她姿容秀而不妖,且颇有思想,她竟然找托词不愿进宫。可见,她不是叔父口中攀龙附凤之徒。”荀彧替夕环强辩道。  “倒不是说她攀龙附凤,他们唐家富贵、权势,我们自是不及。可是,在这个极重出生、门第的洛阳城里,若你真娶了她,多少人会议论纷纷,说你娶了个太监的养女,这样有碍我们荀家世代书香的声誉。”荀爽见他还不死心,只得继续劝荀彧,“世上好女子千千万万,在这洛阳城里叔父定会帮你寻得一官家小姐来配你。”  “任它弱水三千,侄儿只取一瓢饮。叔父,家世、门第、出生这些世俗的嫁娶之道,文若都不在乎,唐姑娘的的确确是个很好的妻子。求叔父成全文若,以后我一定好好做官,成为你的左膀右臂,好不好?”荀爽不动声色,“而且,这也是父亲临终的遗愿。如果文若不遵从,岂不是大不孝,一个不孝之人如何能够给大汉江山尽忠尽义。”  “这个侄子居然以他死去的父亲来压我,还以不当官来威胁我”,荀爽无奈的摇摇头,说道:“不就是一女人么,你才来洛阳多久,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天天来缠我。看来我再不答应,你也会执意娶她。罢了罢了,谅她一小小女子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荀彧的胡搅蛮缠终于让叔父松口,心下十分满意,“谢谢叔父。文若定不负叔父所托,以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为己任。”  夕环和夕珏又去市集上逛着,夕珏不解地问道:“小姐,你每日出来在找什么,没多久便又要回去。”夕环看了一眼,发现还是没有见到那个摆摊测字的荀攸,沮丧的对夕珏说:“又没见到那个测字先生。”  夕珏敏锐的问道:“小姐,你什么时候对测字感兴趣了,你不是一向都觉得那虚假的很吗?难道你看上那个测字先生了?”夕环白了她一眼,“胡说什么呢。只是好奇他去哪了,又换了什么谋生手段。”  “其实,我是想问到底荀彧如今在哪,那日沁香楼匆匆一别,竟再未见面。倘若他真要娶亲,也要来见我一面,方不辜负了这颗心。”夕环心内叹道。  夕环无精打采的跟着夕珏回到府中,蓦然看见那明媚如阳光的男子,一身湖蓝色长袍,正和父亲唐衡在庭院中话别。夕环按耐不住内心的惊喜,仿如阴了多日的天终于放晴一般。荀彧向她颔首微笑,她亦笑脸相迎。“是的,即便他以后娶了别的女人,那么这一笑也足以让她此生铭记。”夕环想着。  看着荀彧转身远去的背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淡出夕环的视线。想来是此生最后一面了,眼泪不自觉的从眼中流出。  “环儿,上次元宵前夕你不愿意献舞,是否因为心内有了荀公子。”唐衡阅人多年,看到夕环眼中泪光点点,已是猜到七八分。“父亲的眼光果然犀利。”夕环心里想着,便越发寻思如何谨慎回答,“并不是,和荀公子相识时日尚浅,所以并不如父亲想的那般。”  “既然何皇后和何进,还有他们身后的无数青年才俊都想置阉党于死地,倒不如成全了这一对,也算给自己留一步退路,而且还能够掌控他们的动态。这样不至于得罪了皇帝,也不至于得罪这些所谓的清流名士。唐衡啊唐衡,你真是天地间的奇才,只有你才能够左右逢源,事事顺心。”唐衡心里思绪连篇。  “环儿不必紧张,有事尽管向父亲说来,我一定会替你做主。放心,昔日的事情已经过去,环儿不必终日忐忑。”唐衡一反以往的严肃,宽慰到夕环。  “是。”夕环不知唐衡到底有何喜事,仍然有些害怕,但还是鼓足勇气,试探性的问道:“不知今日荀公子来此有何贵干?”  “是喜事,荀文若他是来提亲的。环儿这次定是满意的吧。”唐衡哈哈大笑,让夕环不甚害羞。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之前只道他是有婚约在身,却不料想自己便是那有幸的女子。  “环儿心内疑惑,之前荀公子说他已有婚约在身,可是怎么会是我呢?还请父亲言明。”夕环对这个事情颇觉奇怪。若早知是一份天定姻缘,倒是白操了这些日子的心,白流了这么些天的眼泪。  “这个是多年前的事情了,久到我几乎都要忘掉了。”唐衡陷入往事的回忆中,“当年荀彧之父荀绲任济南相,我们相交甚好,便有了缔结秦晋之好之意。我在济南那会,荀彧还不到五岁。后来,我回了洛阳,再也没有机会和他们见面。匆匆一别,至今日已有二十余载,而他的父亲竟然早已离世,想来真是光阴催人老。我这一生钻营,最后还是一样都带不走,只是,人活着的时候就学不会放手。非到了那一日,才肯罢手。”唐衡说着说着竟是对人生的感悟。一向争强好胜的父亲,竟然也有光阴如梭,时不我待之叹。  “我以为他们会忘了这件事,毕竟当年只是随口一提。不曾想荀绲竟如此重视,放在心上。”唐衡不禁老泪纵横,或许他是忆起了昔年老友,或许他是意识到自己离那一日也近了。“他的儿子也能信守承诺,看来,名士清流终归是重信誉,我实在是佩服不已啊。”
  夕环给唐衡递了块手绢,“环儿久在洛阳,对颍川荀氏却不甚了解,还请父亲言明。”夕环心里想着借机好好了解一下这未来夫婿。  “荀彧的祖父生有八子,人称“荀氏八龙”,个个都是当世才俊,声名之大,不容小觑。”唐衡收拾起眼泪,严肃的说道。“荀彧的父亲是第二子,他任济南相时为官清廉,两袖清风,把济南府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夜不闭户。不过,这八个人大都已经过世,仅存的是荀彧的六叔荀爽。这荀爽现在也是在洛阳为官,颇通经史,乃是当世大儒。”  夕环对这些都不敢兴趣,“那么荀彧怎样,父亲可要多讲讲。”唐衡爱怜地摸了夕环的头,笑着说:“看来,小女子芳心已动,我这儿是留不住你咯。”  在夕环满怀期待的目光下,唐衡缓缓道出了荀彧的来路:“荀彧是荀绲的第四子,他少时便有才名,侍父极孝,在颍川也是声名了得。你的这位夫君更厉害的一点是,太学院鸿儒何颙见了文若,便赞他是“王佐之才”。现在他举了孝廉,入朝为官,以后定会大展宏图,成为国之栋梁。”  “那荀公子集才子,孝子又是美男子于一身,文采章华,嘉德懿行。细细想来,环儿倒是真的高攀了。”夕环想到以后配此良人,心内欣喜不已。只道他优秀、才华,却不曾想竟是如此出类拔萃。  “怎么了,环儿是嫌弃自己不够好了。”唐衡清楚她的心思,这女儿是嫌弃自己门第不好,是我阉人之后。“环儿何必自谦,你经纶满腹,从《诗经》、《论语》到汉代歌赋,你无所不精。平日里又有师傅教你琴棋书画,你的隶书和章草,可是我见过写得最好的,比下了多少士大夫。况且荀彧知道你是我的养女,他异于常人居然不在乎世人眼中的门第、出生。”  唐衡打量了夕环一眼,但见她眉如柳叶弯弯,唇似樱桃鲜艳欲滴,双瞳剪水,眉目含情,“你们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严寒的冬天已经渐走渐远,洛阳冰封的湖面也逐渐融化,大地回春,万物复苏。春风吹拂过后,枯萎的柳树又抽出了新的嫩芽,树上又见了许多含苞待放的花蕾。生命,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公达,你何必这么急着走呢。再等等喝完喜酒之后再走也不迟啊。”荀彧拉着荀攸的衣袖挽留着。  “文若,不是我不愿留在这喝你的喜酒。只是,我实在是在这洛阳呆不下去了。你看看这皇帝成什么样子,终日不问国事。天天扎在太监、女人堆里,想找个正经的官职还要交钱买官。简直是气煞我也。早知道洛阳这种情况,何必巴巴的从颍川赶来。”荀攸愤怒的抱怨着。  “你可以去大将军府啊,去做他的幕僚,以你的才华定是能够进去的。他现在可是很多人的希望,大家都指望他能够重振朝纲,何况他也正想招贤纳士呢。”文若帮他想着出路。  “我帮他测过字,知道他什么人。也不过一庸人而已。你们还是别白费心机了,都是一些祸国殃民的佞臣,如此混乱的局面要什么时候才能够澄清。依我看,百年国祚、气数将尽了。”荀攸说着,最后几乎动情落泪。  “公达,我知你一番心意。只是,若我们都袖手旁观,不去管它,任由这世风日下,岂不是促进了它的衰亡。好歹,我们还是该做些努力的。”荀彧轻轻叹道,来到洛阳,所见所闻,却是令他心中悲愤,但是这局面总归需要人力挽狂澜。  “对了,文若,还有就是你的婚事。既然你钟情于唐姑娘,便早日娶她过门,以防不测。我前天听司徒大人说皇上的身体怕是不好了。万一遇到国丧,你也老大不小了,还有几年可以等待。”荀攸拍拍文若的肩膀,背着包袱便登船离开了。  “若不是为了夕环,为了帮助六叔,也许自己也会和公达一起走。”荀彧心里想着。荀攸的船荡开一层层波浪,便向远处驶去,留下了一个点,直至消灭于天际。  荀彧被国事牵绊,心里甚是烦恼,便离开了十里长亭,径直向城楼走去。或许登高远眺,才能舒怀吧。  这城外的山依旧是几百年前的山,只是换了君王,就变得暗淡无光了。想到那个纵欲过度的皇帝,现在居然处在昏迷状态,荀彧不禁摇头叹息。城楼上一身着浅粉色长裙的女子倏然映入他的眼帘,但见她长发如丝盘旋在腰间,发丝随风轻轻摆动,恍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此人不是旁人,正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中书令唐衡的养女夕环。  夕环在城楼上极目远望,来排遣心中的惆怅。那日来家中提亲的人,自此又没有见过。心中千百个想找他的理由,却又不知他在何处,无从找起。只能来这居高临下,幸许便能在万千人群中看到他。  荀彧见她若有所思,神情忧郁,原来女子忧伤的神情也可以如此凄美动人。“唐姑娘。”他一声轻唤。夕环闻声,喜不自禁,等了许多天,他终于出现了。夕环脸羞涩地红了起来,仿佛朝霞映上了她的脸庞。  “公子,怎会来到这人迹罕至之处呢?”夕环平复了悸动的心情问道。  “心中有些不畅,便来此登高远眺,以舒胸怀。不想竟然巧遇姑娘。”荀彧看着她深邃如许的眼眸,几乎看到她心里去。  “对了,公达先生呢?怎么许久不见他测字了呢?”夕环问道。  “他已经离开洛阳了。他觉得这洛阳和他想的相差甚远,心里失望,便返回颍川了。”荀彧说道。“唐姑娘,对洛阳感觉如何呢?”  “怕是公达不满朝廷的所作所为吧。我一个久居深闺的女子,对这天下的风云变幻还不甚了解。但是,偶尔从父亲的言谈中能猜到一二。陛下卖官鬻爵,京师贪贿成风,父亲一党又是极其纵容陛下骄奢淫逸、胡作非为。夕环让公子失望了。”夕环知道自古以来,宦官乱政,动摇国家根本,心内对荀彧、对这大汉江山有些愧疚。  “姑娘见解深刻,短短几句,便揭示了当今时局。只是姑娘虽是唐公之女,毕竟祸国殃民的又不是你。还是不要自责啊。”荀彧有些心疼她的懂事。  “公子,可知我不进宫,还有一层便是天子的昏庸。他在西苑里纵情声色,我若是去了,怕是此生良苦,暗无天日。”夕环感叹道。  原来她也是有苦处的,乱世孤女,栖身宦官之家,还要成为别人权益交换的筹码,而她又总是小心翼翼的掩盖自己的伤口,她的体谅、她的善解人意,荀彧一时之间心疼不已。“环儿,嫁给我可好,我要你一世的安稳无虞。”荀彧动情地把夕环拥入怀中。  夕环顿觉全身暖流,好久她都在等这样一个带她脱离苦海的男子,而今终于等来,还是两心相悦。这么多年,即便不知生身父母在何处,即便自己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即便自己差点被逼送入龙榻,那么有荀彧今日的一席话,所有的艰难困苦,便都烟消云散。她感受着荀彧身上传来的体温,深情的依偎在他怀里说:“我当然愿意,从看见你的第一眼就愿意。”荀彧把她抱得更紧,他说:“我也是。”
  雨后的朝阳给朦胧睁眼的大地洒上了一层碎金,新绽的花朵含羞带露,仿佛一夜红泪的丽人。夕珏精心地给夕环绾了簪花髻,戴上金孔雀步摇。夕环优雅的起身,转了个圈,但见铜镜里的那个女子,灿如春华,皎如秋月,自己不觉看呆了。  “小姐,这个凤冠霞帔配你极好看呢。”夕珏看着铜镜里满面含羞的夕环笑道。“这个是父亲找洛阳最有名的师傅订做的,自然是好的。”那日城楼上深情相拥的画面仍然历历在目,想到自此便可以与他长厢厮守、白头偕老,夕环难以掩饰内心的喜悦。  “环儿你穿上这嫁衣,真是世之无双啊。”唐衡赞叹道,“想不到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如出水芙蓉一般清秀。可是转眼就要嫁人了。”“谢谢父亲这些年来对环儿的照顾,以及最近这些天为环儿婚礼的忙碌。”夕环向唐衡跪谢道。  “不妨。只要环儿婚后能够与荀彧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就是我最大的心愿。”唐衡看夕环出嫁,以后自己又是孤身一人,竟然真的落泪。  “父亲放心,环儿以后会经常回来看望父亲。”夕环帮唐衡擦拭眼角的老泪。“不了,还是不要回来看我。环儿有这份心就好,我们以后还是少见面。毕竟,我们属于不同的阶层了,你是颍川荀家的儿媳,我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唐衡说道。  “父亲于环儿恩同再造,环儿绝不会抛下父亲,让父亲孤独终老。”夕环毕竟心软,听唐衡言语凄凉,对他甚是同情。唐衡以退为进,他知道夕环秉性纯良,若是家国大义怕是以后未必能帮衬自己,但是若是拿感情来谈,她定会心软,不会抛下自己不管不顾的。“若能如此,便是环儿的一片孝心了。”唐衡心下甚是得意。  “小姐,快盖上盖头吧,姑爷来了。”夕珏火急火燎的奔来说道。夕环盖上了喜帕,唐衡在她耳边低语:“环儿若能偶尔告知他们名士清流的想法和动静,便是报答为父的恩情了。”  夕环被唐衡的话语惊呆了,他想安插自己做他的眼线,不过转瞬又恢复了正常。是啊,本来自己就是利益交换的筹码,哪里有什么骨肉亲情可谈,他的眼泪竟然是欺骗。夕环微微的点了头,若是不点了这头,今日怕是嫁不成了。她,只想快点离开这冰窖般的“家”。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荀彧温柔地牵着夕环的手,把她从八抬大轿里拉下来。透过红色的丝绸喜帕,她隐隐看到两字“荀府”,心下便松了一口气,压抑了这么多年,总算自由了。  来荀家贺礼的大部分都是和荀爽亲厚的朝中同僚、当朝权贵,荀爽私心里也是希望借此机会,让文若多接触他们,为他以后的仕途发展做准备。  “这位是当朝国舅何大将军,这位是太尉袁大人,这位是司徒王大人……”荀爽一一介绍着。荀彧挨个给他们敬酒,行礼:“各位大人能够光临寒舍,晚生真是三生之幸。”  “慈明啊,文若一表人材,又是名门之后,家学渊源。你怎么能让他娶了太监的养女?而且太监能教出什么样的女儿,真是替文若可惜啊。”何进不怀好意的说道。周围还有几个人随声附和着。夕环直觉得脸红得发烧,几乎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荀爽看了荀彧一眼,只得说:“没办法,都已经过门了,还是希望他们幸福吧。”  文若紧紧的握住夕环的手,暗示她不要在意,不要紧张。夕环忍着尴尬,步履艰难,总算给这些所谓的清流名士、当朝权贵敬完酒,然后便被安排送入洞房。  远离了那些士大夫之流的喧嚣和吵杂,这里倒显得异常安静,静得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吧嗒吧嗒滴落的眼泪声。“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到哪里都不受待见。养父把自己和姐姐,一个给了皇帝成了他的玩偶,一个给了荀彧,婚姻倒是满意的,只是人家清流名士又不屑与我这样的人为伍。”夕环想到此处,委屈不已。  总算是曲终人散,荀彧揭开夕环盖头的时候,发现她的眼角竟然隐隐有泪痕。是啊,那些人极有权势,为何为难她一个姑娘家。何况,宦官养女又不是她自己选择的。“环儿,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荀彧把她拥入怀中。  夕环心内泛起一丝丝涟漪,“要说对不起的是我,文若。是我出生不好,让你颜面尽失。”  “我只道在外面置了房产,没有六叔在这,你便能少受点委屈,谁曾想你刚进门就被羞辱。是我没能保护好你。”荀彧紧紧拥着她,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有文若这番待我,我一点都不觉得委屈。”夕环深情的说着。文若看她如此善解人意,又如此需要人怜爱,便说:“当日城楼上我所许之诺,此生不变,环儿也需宽心。别人的议论在所难免,但是我们心是在一起的。”荀彧看着她眼如秋波,梨花带雨,情至深处,便覆上了夕环的香唇。  夕环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但是贪恋于那样的欢好,便伸出双手环上了荀彧的脖子,与他共赴巫山。  翌日醒来,夕环看着文若清晰明朗的脸庞,有种仿若梦中的感觉。曾经那么多次幻想与他相偎相依,今日终能成为他的妻,夕环依恋地抱紧了他的腰,紧紧地靠入他怀中。“世上最美好的事,便是每天醒来发现你与阳光都在。”夕环轻声说道。  她的小动作,都被佯装睡着的荀彧瞧在眼里,乐在心里。他爱怜的轻吻夕环落在他肩上的秀发,夕环意识到他装睡,自己的那些小心思都被他瞧了去,撅着小嘴,嘟囔道:“文若,你也欺负我。”荀彧拍拍她娇俏的脸蛋说,“这世上只有我可以欺负你,别的谁都不可以。”  夕环坐在紫檀木梳妆台前,端详着自己从姑娘到人妻的变化,看着镜子里长身玉立的夫君站立在侧,似乎上天把她遗失了十五载的幸福感都堆在今日一齐给她。夕环正要拿起眉笔准备画眉,荀彧眼疾手快的抢了去,夕环娇嗔道:“文若,你又使坏了。”  “让我来给环儿画眉,与卿共享这闺房之乐。”荀彧嘴角露出一些坏笑。“要是你给我画丑了,我就没法出去见人了。”夕环不依不饶,意欲从他手中夺了笔来。荀彧便将眉笔藏于身后,故意不让夕环拿到,待她要放弃争夺时,便又拿出来逗弄她。如此反复,夕环强拧不过他,只得依从,“若是文若画得不好,只有这一次机会。下次是再没有了呢。”夕环佯装怒道。“那请夫人坐好,待为夫为你细细画眉。”荀彧笑着说。  他轻轻的拿起螺石黛,用石砚碾压成粉末,加入少许水调和。夕环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俊不禁。但见他细心的用眉刷刷起夕环的柳叶眉,然后蘸取少量的眉粉,从眉峰一气呵成画至眉尾。有时有不小心画出来的,竟然他又极富耐心的擦掉。夕环看这如此认真的男人,不觉看呆了。  待他大功告成时,却是眉色青青,如雨后远山。夕环嘴角轻扬,映出浅浅的酒窝。文若笑着揽夕环入怀,在她耳畔低语:“环儿,我生生世世都要给你画眉。”  夕环沉迷于这样的甜言蜜语,在荀彧脸颊轻轻吻了一下,“这是给夫君的谢礼。”荀彧看她媚眼如丝,狡黠的说:“这谢礼太轻。我还要再多点。”夕环羞涩的逃开了他的怀抱,嗔道:“再也没有了。”
  拿祢正平比荀令君,不恰当。祢衡只是一个疯子,既没能力(指政治军事的能力),又没实力,在曹营,也就几个文人君子夸赞他,他无论做什么,曹操都能容下他,反不了天,荀令君,几乎是曹操以下,第二个存在。无论是当年吕布入侵,还是与老袁决战,荀彧都是作为稳定后方的第一人选,这样的人,要是不一条心,对曹操的威胁,远远大于一百个祢衡,所以,曹操可以容下祢正平,但是,要代汉的话,必然容不下却荀令君。
  @大蒸锅
19:21:39  拿祢正平比荀令君,不恰当。祢衡只是一个疯子,既没能力(指政治军事的能力),又没实力,在曹营,也就几个文人君子夸赞他,他无论做什么,曹操都能容下他,反不了天,荀令君,几乎是曹操以下,第二个存在。无论是当年吕布入侵,还是与老袁决战,荀彧都是作为稳定后方的第一人选,这样的人,要是不一条心,对曹操的威胁,远远大于一百个祢衡,所以,曹操可以容下祢正平,但是,要代汉的话,必然容不下却荀令君。  -----------------------------  但是荀令君反对,也只是口头上的反对,老曹真要代汉,荀令君还能兵变不成。
  荀彧也许真的未必做什么,可是曹操不认为他会未必做什么,既然有不确定性,那么就去死吧,每个君主都是这么选的
  一夜梧桐风雨,吹落了多少花朵,无人知晓。看着那些躺在地上的薄命红颜,夕环心里一阵感叹:“竟无人能替它们遮风挡雨,才刚盛开,便悄然殒落。”荀彧从背后环住她的腰,在她耳边低语:“环儿是在伤感它们的凋亡么。”夕环深邃的眼眸,如一江望不尽的春水,“曾经我和它们一样,任由风雨摧残,每每看到它们的无助凋零,便会自怜自伤。可是,现在不会了。上苍把文若赐给我,如同给了我无尽春光,这些风雨又算得了什么。”  夕环俯下身去,把这些散落一地的花瓣堆积起来,并纳入绢袋中。她回眸对荀彧莞尔一笑:“文若,晚上试试我给你制的香。”夕环把这些花瓣拌了些蜂蜜,放入罐中封存。到晚上的时候,夕环神秘的把窖过的花瓣取出来,放在香炉的隔火板上,下面用炭火轻熏着。  不多时,房间里弥漫着各色花的香味,芍药、牡丹、桃花,荀彧连声赞好:“环儿你居然能制出这么神奇的百花香,让人仿佛置身于满园春色中。”夕环浅笑:“文若,你只闻到了香,却未听到声呢。你看这下面的炭火熏蒸燃着上面的各色花香,仔细听还能听到花骨朵绽放的声音。”荀彧侧耳倾听,真的能够听到花朵绽放的声音:“环儿奇思妙想,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夕环不无得意的说:“这些花瓣虽然凋零在地上,却还是有生命的。我把它们放在窖中度过减缓了它们的死亡,待到熏香时,它们便还能活着,况且香炉里温度高些,那些未绽放的花朵还是能够开放的呢。”夕环指着一朵不断裂开的花骨朵,“你看,这一朵正努力的想要绽开呢。”  “想不到环儿居然对香这么有研究,倒真让我诧异了。按说,唐公那里是买得起名贵的香料,你何必还自己琢磨呢。”荀彧不解的问道。   “香料向来是奢侈品,若是自己做些,岂不是更有意思。何况,那些名贵的香料父亲自己还用不过来呢。”夕环提及唐衡,已是淡然。  “文若,记得那日初次见你,似乎你也是用香的。”夕环忆及当日晚上的香味,“感觉是沉香。”  荀彧点头赞道,“环儿原来如此精通香料,真是厉害。我平时一般都是熏沉香。”  “数种香中,沉香为最。其香清淡雅正,使人屏气凝神,文若用它是最适宜不过了。”夕环谦虚一笑。  夕环私心里想,虽说这沉香是上好之香,可是用它的人也很多,她的文若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好男人,定要有奇特的香来配他。她想着要进行一项如此伟大的任务,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了笑意。  “文若,你看窗外一轮圆月高照,让这夜色显得更加宁静。不若我们出去赏月吧?”夕环放下了荀彧手里拿着的《太公兵法》,“文若,已经看了许久,出去休息一下可好?”  荀彧爱怜地摸了她的鼻子,笑着说,“既要出去赏月,那我带你去个好地方,环儿定会喜欢。”荀彧牵着她的手,信步穿过木刻雕花的长廊,来到一片竹林。夕环看那月华如练,泻在一片青翠的竹林上,留下一段皎洁的光芒,微风阵阵,不觉拍手叫好。  月光肆意地洒在夕环娇俏的脸上,看她如此开心,荀彧不禁低声吟道:  野有蔓草,零露漙夕。有美一人,轻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夕环笑道,“文若可是说错了呢,我们是夫妻,又不是郊外偶然相逢。所以,《诗经》里这首并不适合我们。”荀彧佯装怒道:“偏生你一张巧嘴,能说会道,那依环儿之意,哪首适合此情此景呢?”  夕环嫣然巧笑,“此情此景,吟诗作赋,固然是好。可是环儿来这,还未曾听文若吹箫,不知今日能否听文若吹奏一曲,方不负了这良辰美景。”  荀彧只得去取了翠色玉箫,但见他朱唇轻启,白色长袍随风摆动,不沾染一丝尘埃,那悠扬悦耳的箫声入耳,夕环不觉痴了。忽然,父亲唐衡阴阳怪气地出现在她眼前,质问她,为何背弃承诺,只顾自己寻欢作乐。说罢,唐衡竟带着荀彧一起走了,夕环跪下来苦苦哀求:“父亲,不要拆散我们,不要带走文若。”唐衡决绝的说,“若想再见他,便完成我交代你的事。”  “环儿,你醒醒,你醒醒。”夕环从荀彧的呼唤声中醒来,额头上渗出细细的虚汗,“好怕,居然是一场梦。”她一时难以自持,扑到荀彧的怀里。荀彧爱怜地抚摸她的背:“环儿你困了就告诉我,我们去休息就是了,何必在这椅子上睡着。虽说现在天气回暖,还是容易冻着的。”  夕环愣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只见荀彧书桌上的《太公兵法》,依然整齐地摆着,原来自己是做了场噩梦。“环儿你怎么了,我一会看你咧着嘴笑,一会又看你哭,最后竟然吓醒。”荀彧体贴的问道。  夕环看香炉里燃着的花瓣,几要烧完,才确定自己回到了现实。她羞怯的一笑:“文若,可知庄子梦蝶,不知是他到底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变成了自己。我刚才所梦,竟然也有这种感觉,一时分不清哪是梦境哪是现实,只得倾情投入。”  “环儿你梦到了什么,会让你如此失态。”荀彧好奇的问道。  “是梦见文若给我吹箫了,声音悠扬不绝于耳,现在还依稀能够记得,我贪看你吹箫的样子,所以不自觉的笑了。”夕环把梦里的情景告诉于他。说完,夕环起身拿起了悬挂在墙上的翠色玉箫,朱唇轻启,将梦中所听的曲子吹奏出来。  曲罢,荀彧笑着说:“你这丫头真是古灵精怪,既然熟知音律,何必当初在陛下面前弄得那么狼狈,名誉尽损。”夕环听他提及前事,蹙眉道:“你是希望我被陛下看入了眼,然后你好娶别人家的小姐吗?”  荀彧说不过她,只得一笑:“那倒没有,如果当初你被皇上看上了,我就孤身回颍川去,然后抱憾终生。”  夕环放下玉箫,抱着荀彧的腰:“我若有些长处,也是只让你看到。别人面前,就让我颜面尽失,让我名誉尽损,我都不在意。”  “环儿,你真好,我荀彧何德何能,能够得此贤妻。”荀彧紧紧的抱着她。夕环心内颤抖,唐衡的脸又浮现在她眼前,真是一场噩梦,她心内默念道:“父亲,你放过我吧。”  夕环看到那些花瓣已经熏完,香气散发殆尽,便和荀彧相拥入眠。正欲吹灭红烛,但听到外面有小厮在敲门的声音。荀彧披了件外衣,打开门一看:原来是六叔派来的人。  “少爷,老爷让我带了封十分紧要的亲笔信来,请少爷看完之后,明日来府议事。”那小厮递给荀彧之后,便回去复命。  荀彧拆开一看,叔父熟悉的字迹赫然出现于眼前,信的内容十分短暂:陛下驾崩,太子未定。荀彧看到“陛下驾崩”四字,直觉得脑袋嗡了一声,呆呆的愣在那里。  夕环看他神情木然,连忙呼唤道:“文若,叔父这么晚派人来找你,到底是什么事情啊?”荀彧半晌开口说了句:“天子驾崩了。”
  “当时公达告诉我,陛下不久于人世,我竟然还有些疏忽。我以为就算是沉迷声色,毕竟陛下还年轻加上太医的调理,应该还是会好起来的。”荀彧回过神来,慢慢说道。  “现在忽然驾崩,连太子都没定下来,真是汉室之祸啊。”夕环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得默默地陪在他身边。这一夜显得异常漫长,异常寂静,只听见红烛滴答滴答黯然落泪的声音。  夕环温柔地给荀彧穿好黑色长袍,她说:“今日既是去叔父家,而且又逢陛下驾崩,还是穿得深沉一点为好。”说罢,环住荀彧的腰给他系上腰带、挂上羊脂玉佩。夕环看荀彧由于昨夜没有睡好,颜色憔悴,劝慰道:“文若,你要节哀,保重身体啊。”荀彧木然的点了头,眼神空洞的说:“让环儿担心了。”  荀彧到六叔那的时候,书房里已经坐了好些人。荀爽脸色有些不好看:“文若虽是新婚,可是也不该如此贪睡,是不是你的妻子缠着你不放。”“对不起叔父,是我昨夜没睡好,早晨不觉过了时辰,所以来迟。”荀彧红着脸解释道。  荀彧抬头望去,一一向何进、袁逢、王允行了抱拳礼:“三位大人,忧国忧民,荀彧惭愧不已。”荀爽见他态度诚恳,缓和了颜色:“先坐下吧,这两位是袁大人的子侄,袁公路和袁本初。”荀爽引荐道。  “恕侄儿多言,昨晚收到叔父之信,不知陛下到底是为何忽然驾崩了呢。”荀彧百思不得其解。  何进轻蔑的一笑:“这个是唐贵人干的好事,陛下原本昏迷,太医多番诊治已有起效。可是那个女人居然还让陛下服食大量春药,最后皇上就死在龙榻上了。整个就和那个赵什么一样。”  “将军是说赵合德吧。”袁绍赶忙接了何进的话,怕他越说越错。  “对对,就是她,本初贤弟不愧是四世三公之后,博学多才,以后何某要多多仰仗了。”何进虽说是草包,大字不识几个,倒还是挺礼贤下士。  “不知该如何处理那个淫乱的女人呢?”袁术问道。  “本来是要处死的,但是顾及那帮阉人的面子,最后皇后只将她打入冷宫,算是活罪难逃吧。”何进冷冷的答道。  “那太监无非就是想利用女色笼络圣心,巩固自己的权利、地位,最后却搬石砸脚,害死陛下,竹篮打水一场空。”袁逢恨恨地说道。  “党锢之争,年代久远。当年阉党为了自身利益,诬陷、囚禁忠良,最后作茧自缚、天道轮回,终有今日惹祸上身之事。”荀爽感叹道:“只是汉室衰颓,也因于此,实在是祸国殃民之辈。不诛此党,天下难平、百姓难安呐。”  “荀叔父慷慨陈词,袁绍很受鼓舞,确实要让阉人退出权利中心。现在陛下驾崩,太子一日未定,江山便一日不安。陛下生前有两子,一个是何皇后嫡子,另一个是已殁的王美人所生。根据历朝规矩,理应是由皇后之子继承大统。”袁绍分析完局势之后,何进连连赞好。  “本初兄所言极是。若是皇后嫡子继承大统,大将军必会委以重任,到时我们便可以打击阉人,让大汉江山重复昔日祥和。”袁术说道。  “既如此,我们今日就商定扶持皇后嫡子刘辩为皇上。他日一举肃清宇内,重振河山。”司徒王允说道。  “文若,你为何独坐在那一言不发?”荀爽希望荀彧能够趁机展示自己的才华,所以提点一下他。“各位大人还有两位袁兄都久历官场,荀彧听着颇受教育,只得虚心学习。”荀彧谦卑的说道。  “文若,你诸般好处,慈明已经对我坦言。我知道颍川荀氏才华出众,世代书香,只是现在我们这正想着要消灭阉人,偏生你又娶了阉人之女。这确实是一个不足之处,也是我不愿意让你来到我幕府,只在朝中给你一个守宫令那样的闲职的原因。这点,还请慈明多多包涵。”何进当众说这话,用意已经很明显,希望他能够与夕环划清界限,这样便会重用荀彧。  “文若,你觉得何将军之言如何?不如放弃了那女子,这样你的抱负才能得到实施。一个守宫令只是替皇上保管字画,确实不能成为叔父的左膀右臂。你看袁本初,现在已经任虎贲中郎将,西苑八校尉之一,而且还颇受何将军的青睐。文若有况世之才,本不亚于袁本初,可是那女人却成为你官场道路的绊脚石,叔父心感不安啊。”荀爽待众人走后,便劝说荀彧放弃夕环。  “可是,叔父她是无辜的。阉人是阉人,她也只是我的妻子,与阉人没有任何瓜葛。”荀彧心内不舍,叔父读了那么多书居然说出如此绝情的话。  “我知道,你们现在新婚燕尔,自然有些舍不得。那就等等再看吧。只是,文若你自己认为她是你的妻子,但是别人却会视你与阉人他们同流合污,到时候你必定会被她所累。如果是普通百姓倒也罢了,没有那么多计较。但是公达已经离开这了,叔父我也年迈,颍川荀氏的门楣还需要你来光耀。”荀爽拍拍荀彧的肩膀便走了,留下他一人呆呆地站在那里。  冷宫的寂寞是看得见的,地上冰冷的砖头有几块,蜡烛烧了多久便会用完,什么时候公鸡开始了第一声啼叫,什么时候月亮初照宫闱。曾经日日夜夜的欢声笑语、无上尊荣,变成今日的孤灯冷影,阶下之囚。夕瑶全身缟素,梨花带雨,绝望地跪在唐衡面前,苦苦哀求:“父亲,求求你救救我吧,这冷宫里的日子实在是受不了,晚上还有老鼠、蟑螂出来,整日整夜睡不好。索性一条白绫赐死我吧。”  “当初你和陛下日夜欢爱的时候,要是早知道节制,会落到今天的地步吗?陛下才三十出头,正是盛年。他一驾崩,我的半生经营都付诸流水,哪里还有精力来管你。”唐衡甩掉夕瑶的手,冷冰冰的说道。  “他们都说陛下之死,是我勾引陛下服食春药,其实是他自己觉得身体不济,强行服用。我每次侍寝你又不是不知道,都是被逼无奈,女人的自尊、骄傲都没有了,只得行尸走肉般敷衍的笑着。现今,他这一去,我这后半辈子都要在此度过,还不如一死了之。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与环儿一道,拒绝入宫。”夕瑶悲痛的说着。  “如今,我已是自顾不暇,能进来看你一眼,已是顾念昔日父女恩情。现在太子未定,人心惶惶,我们正打算扶持已殁的王美人之子刘协任太子,毕竟他年幼,没有背景,还是好掌控的。如果他能当上皇帝,成了汉室新主,要放你出来还是很容易的,你就自求多福吧。”唐衡扔下了这一句,便走了。  “父亲,你好狠心,只可与我共享富贵,却不能与我共患苦难。环儿,我们多年姐妹,既然你知道陛下如此荒淫,为何只求自保,却让我跳入火坑。”夕瑶自言自语道。  看着桌子上的剪刀,想自杀却又心有不舍,这红粉世界,她到底还是留恋的。“既然别人对我如此绝情,我只有安心等待时机,自求生路。”夕瑶看透了人世间的虚情假意,所谓的父女亲情,所谓的总角之谊,原来都是假的,只有自己才是最真实的依靠。
  夕环身着一袭白色长裙,神情庄重的坐在书房里,夕珏在旁轻轻的磨墨伺候她写字,屋子里静得几乎可以听到针落地的声音。荀彧悄然来到夕环的身侧,夕珏刚要开口说话,荀彧忙示意她噤声。  一纸清秀的隶书跃然浮现在眼前,荀彧心内暗暗惊叹,但见那纸上写着:“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环儿是在写什么?如此严肃、庄重。”荀彧忽然开口,夕环受到惊吓,字迹都写扭曲了。  “哎,看来又要重写了呢。我在给皇上写心经,希望他早脱苦海,往登极乐。”夕环看着歪歪扭扭的字有些叹息。  夕珏拿出一沓纸出来:“少爷,这都是小姐写的呢,说写好之后要送给寺庙的师父焚烧给陛下呢。”  荀彧心下受到触动,如此温婉体贴的女子却不能见容于世人,倘若我再抛下她,岂不是让她对生活彻底绝望。“环儿心思通透,真是让人心疼。只是也别苦了自己,写了这么多还是先休息下吧。”荀彧替她揉着肩膀,温柔地说道。  “文若如此疼爱我,岂不是对我的纵容。我是看你心痛陛下驾崩,我又没有能力帮你什么,只好抄写心经祭奠亡灵,权当给陛下尽心了。”夕环抚摸着荀彧的手说道。  “环儿为我思虑周全,待我情深意重,我定当此生不负。”荀彧深情地吻上了她的额头。听着荀彧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夕环觉得这就是最真实的依靠:“文若是我今生挚爱,能陪伴在你身边,我已经觉得幸福至极。”  庭前的柳絮随风婀娜起舞,夕环翩然独立于花阴之下,宛若百花仙子,荀彧与她挥手道别,便进宫入职去了。满地堆积的花瓣,又在暗诉离殇。  “这大概就和人的生死是一样的,只是它们显得更无足轻重。而堂堂大汉天子之崩,却是山河举哀,万民悲痛。”夕环心疼地捡起地上的花瓣,“不如去薰香吧,也算实现了它们最后的使命。”  夕环把花瓣置于博山炉中,当年武帝一心信奉道教,总觉得那神仙就住在博山上,神仙到底有没有,无人知晓。夕环看着博山炉内花香四溢,香气从镂空的山形中散出,彷佛缭绕的仙气,真是如置仙境。  “我倒不求成仙,但求与文若恩爱一生。”夕环对着满室熏香祷告着。她亲自帮文若浣洗了衣服,在风中晾置微干,便放于香炉附近,以让香气浸入他的衣物上。夕环想像他穿上衣服之后,香气袭人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满足。  忙完这些,已是渐近黄昏,抬头望去,只见残阳如血。忽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算着时辰可能是文若回来了。夕环便自己过去开门,她惊喜的叫着:“文若,你回来了。”却在打开门的瞬间,变得惊呆,来者居然是婚后都没见过的父亲唐衡。  “拜见父亲大人。”夕环把唐衡引入客厅,便向他行礼。“哼,环儿日子看来过得很是滋润啊。我们成天担惊受怕,你却在这恩恩爱爱,鸳鸯成仙。”唐衡没好气地说道。夕环知道来者不善,“怕是因为陛下驾崩,所以父亲忧思过度。心情不好,责骂环儿不孝也是应该的。”夕环忐忑的说着。  “陛下一死,我没有了依靠,你姐姐也被困入冷宫。我的半生经营,被毁于一旦。每想到这,便寝食难安。现在只有你能够帮助我了。  唐衡看着夕环瑟瑟发抖的样子,心内生出一丝讨厌,“这女子看似柔弱,其实非常有想法,有主见。我居然一次次相信她制造的假象。唐衡啊唐衡,你真是智者千虑,终有一失。”  夕环想起那日的噩梦,唐衡以荀彧相要挟,还有出嫁当日的话语,让自己成为他的眼线。现在皇上一死,已经猜到他的算盘,只得佯装说道:“父亲深谋远虑,仍有不足。何况环儿年纪尚幼、阅历甚浅。父亲来找我,岂不是找错了人。”  唐衡早猜到她会如此搪塞,也不与她多话,索性开门见山:“你知道文若他们打算立谁为帝吗?”夕环冷静地说:“这些国事,岂是我一个女子所能知道的。我只是照顾文若的衣食起居,对别的事情都没有过问。”  “不说也罢,我知道他们是想立刘辩为新帝,还有就是要杀掉宦官,好让他们外戚专权。我希望环儿能够劝说他们改立刘协为帝,这样父亲的性命就能保住。若是刘辩当了皇帝,这天下就是何进他们的,汉室不再姓刘要改姓何了。”唐衡终于坦言,他是害怕自己会被士大夫之流杀害。  “父亲,越说越离谱。我有什么能耐,去让他们改变主意。父亲要是真的担忧,就该找有实力的人。”夕环再次拒绝了。  “是,你是弱女子,什么国事都不问,我自然没必要找你。我只是想让你帮我劝说文若,只要他的态度改变了,还可以得到荀爽的支持,荀爽毕竟是朝中老臣,向来有号召力。所以你只需好好劝荀彧让他站在刘协那边,我还会在朝中找别的大人,支持刘协。毕竟刘协之母,是先帝生前最爱的女人,他在世时也是很喜欢、重视刘协。刘协与刘辩,谁能当上皇帝,若陛下在世,定会立刘协。况且,外戚专权也不是好事。如果劝不住的话,让他保持中立也是好的。”唐衡说,“这些劝的话语我已经告诉你了,你只需转达一下就好。这不算为难你吧。”  “父亲,真是高看我了,我怕我人微言轻,说了这些只会徒增反感,没准还泄露了父亲的机密要事。而且此事关系重大,父亲还是另找他人吧。”夕环终究不忍让荀彧陷入别人的阴谋诡计中。  “是你没能力做,还是不愿意做?”唐衡多次忍着耐心相求,却被她再三推脱,恼羞成怒,伸手去掐住夕环的脖子:“这么多年,你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现在遇到如意郎君了,就要撇清和我的关系了,不管我的死活了?把我们这么多年的父女之情都抛弃了。算是我自己瞎了眼,养了个白眼狼。”  夕环被他掐得脸色惨白,几乎喘不过气来,断断续续的说着:“父亲,你不要为难我好吗?我没有不管你的死活,只是求父亲别再干谋取私欲,祸国殃民的事。环儿会服侍你终老。”唐衡双眼冒出凶残的火光:“如果被何进他们杀了,哪来的善终。现在我性命垂危,你却视如不见,不肯施与援手。你以为你如此做,那些名士清流就能记得你的好处吗?你做梦,你这辈子注定和我脱不了关系,你注定是宦竖遗丑。”  夕环眼泪止不住的流下,这么多年来,他终于卸掉伪装,不再虚与委蛇,“父亲,你杀了我吧。我绝不做利用文若之事,如果你觉得我该死,你就杀了我吧。”唐衡见如此威胁她,她都不屈服,冷冷的说道:“我真的是认错你了,原以为你柔弱,想不到竟是如此倔强,如此狼心狗肺。既然你一心求死,我就成全你,反正你于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  夕环双目紧闭,心内苦涩无比,唐衡见桌子上放着一把剪刀,便欲狠心刺杀她。“住手,唐公快放开她。”恰好荀彧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唐衡见荀彧回来,倒是他始料未及的,反正已经暴露了庐山真面目,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便把悬在空中的剪刀刺向夕环如藕般白皙的脖子,荀彧急忙伸出右手挡住了剪刀,却不幸被刺伤,鲜血直流。
  “来人啊。”荀彧忍住疼痛,大喊道:“保护夫人。”府内的小厮闻声赶来,便和荀彧一起抓住了唐衡。“唐公,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谈,非要这样对她,她可是你的女儿啊。”荀彧依然尊称他。  唐衡见此计不成,却落入他人之手:“荀彧不必和她一般惺惺作态,要杀便杀就是了。”荀彧心内生气得很:“如此,那我就得罪了,送唐公去见官。”  夕环心下又有不忍,擦干了眼泪说:“文若,还是饶了他吧,好歹他也一把年纪了。”夕环转身替唐衡松绑,“父亲,这是最后一声了,以后你还是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们父女恩情,不管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今日都被那剪刀剪碎了。”  唐衡憋着一肚子怨气,忿忿离开。夕环看荀彧的右手血流不止,忙吩咐小厮去请郎中。“文若,对不起,我让你受伤了。”夕环眼泪不止,温柔地用白布缠上了他的伤口。  “没事的啊,只是些小伤,我只怕我动作太慢,看到的是环儿惨死的场景。”荀彧伸出未受伤的左手,擦掉她眼角的泪水。夕环轻轻地靠在荀彧的胸前,感受他的心跳,握着他的手,说道:“文若对我的恩情,环儿无以为报。”  “那环儿就早些给我们荀家添子添丁,相夫教子,一生与我不离不弃,如此才不枉我一番苦心。”荀彧在她耳畔轻语。  夕环白皙的脸倏然红了起来:“人家和你说正经事,你又来欺负我。”  荀彧正色道:“我说的也是正经事。难道丈夫要妻子给他生孩子也不正经了么。”  夕环在他胸口轻拍了一下,娇嗔道:“你才是伶牙俐齿,辩不过你。”  月儿不知不觉爬上了树梢,给这满园春光披上了一层白纱。夕环煎好了郎中开的止血消炎散,端到荀彧的床前,夕环看他单手用力不便,想帮他一把,让他坐起来。却不料自己力气太小,荀彧又故意使坏,居然让她倒在床上,荀彧看眼前的这个女子,说不出的心疼,那一句“我绝不做利用文若之事”深深地撼动了他的心,他俯身深情的吻上了夕环的唇。  夕环满脸通红,制止了他的进一步行动,说道:“文若,先喝了药吧,好歹你还有伤在身。”荀彧见她如此害羞,心内的欲望又涌起了几分,便说:“大夫说了,只要休息几日就好,没有大碍。我们生孩子才是正事。”说罢,便解开了夕环的衣带,一室风光旖旎。  云雨过后,夕环羞涩地起身穿好衣服,又去把汤药热了过来。她轻轻地吹了吹热气,然后送入荀彧口中。荀彧喝了一口汤药,皱着眉头说:“环儿,这药好苦。”  夕环无奈地说:“这药当然苦了,良药苦口,喝了才能治病啊。文若都是当夫君的人了,能不耍小孩子脾气吗?”荀彧狡黠的一笑:“我偏不要喝这药,实在好难喝。”夕环劝道:“那我去加些糖来,这样就不会那么苦了。”  夕环转身要去加些糖来,荀彧抓住她的衣袖说:“环儿即便去加了糖来我也不喝。”夕环爱怜地摸了他的鼻子:“你呀,要怎样才肯喝了这药。”荀彧正色说:“都说女子口齿留香,我想让环儿用嘴喂我喝下这药。”  夕环一听,忍不住地锤了他肩膀:“文若,你几时学坏了。”  夕环为了荀彧的伤口早些愈合,只得遵从他的无理要求。她满脸羞红,口里含着汤药,往荀彧嘴边凑去。荀彧暗笑自己计谋得逞,很惬意地迎上了夕环的唇。  荀彧心满意足的喝完了药,看夕环面若桃花,感慨道:“这屋子里什么香都齐全了,有燃着的沉香,有余留的药香,还有女子的芳香。”夕环依然沉浸于那样的喂药方式中不能自拔,却见荀彧又附上来了。“文若,你今日怎么了?”  夕环伸手挡住了他的唇,“你现在身体不好,等过阵子,都如你所愿,给你生儿育女,可以吗?”荀彧讪讪地一笑,吻了她的纤纤玉手:“环儿言之有理,那我就尽快康复。”  “环儿,你知道我今天之所以这么开心,就是你的那句,你说绝不做利用我的事,甚至愿意为我拼了性命。你待我情深意重,我自然满心欢喜,想与你白头偕老。”荀彧深情的说。  夕环心下感动,与他十指缠绕,“我觉得今日就算死去,有文若这一席话,也不枉此生了。”  荀彧拥她入怀,说:“没有死去,我们还年轻,还有一辈子的时光在一起,环儿今生今世都是我荀彧最爱的妻。”  夕环眉目含情,手捧着《孙子兵法》坐于床边,莞尔一笑:“《太公兵法》一书文若已经看完,现在夫君有伤在身,就让环儿读给你听可好?”荀彧不觉脸红:“哎,多亏环儿提醒,今日竟然疏忽了。”  “文若才华满腹,仍然坚持每日学习,环儿实在欣赏不已。”夕环去添了一枝沉香,希望此淡雅凝神的香气能够平复先前悸动的心情。  “古人常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现在总觉得自己阅历尚浅,需要修身,只有不断提高自身,才能实现自己的满腔抱负。”荀彧一脸严肃的说道。  “文若少时便被誉为“王佐之才”,夫君必然胸怀大志:为天下百姓,安居乐业;为大汉社稷,国祚绵长。”夕环想到此处,不禁神采飞扬。  “环儿所说却是我平生所愿,希望穷我毕生之力,让大汉江山重现昔日河清海晏。”荀彧满脸的憧憬。  夕环靠在荀彧怀中,将书简翻至第一章《始计篇》,她朗朗读道: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者不胜。  “这大概是说用兵之初,必须要考察的五个因素。首先讲究的是师出有名,其次还要根据具体情况做到因时制宜、因地制宜,由此选择出纪律严明的将领,这样才能获得胜利。”荀彧向她解释着。  夕环很快指着下面的一段,对荀彧说道:“文若所言不假,你看这里,孙子确实说着:  主孰有道?将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众孰强?士卒孰练?赏罚孰明?吾以此知胜负矣。”  “环儿,以前看过兵法?”荀彧好奇地问道。  “看了一点,最爱那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夕环嫣然笑着:“现在时辰已晚,文若还是早些休息吧。”  夕环脱掉荀彧的外衣,扶着他躺下。荀彧紧紧地抱住夕环,说:“我的夫人这么厉害,不知是几时练就了这一番本领。”  夕环娇嗔道:“文若,你抱我这么紧,我快要喘不过气来了。”荀彧轻轻地吻了她的脸颊:“夫人一定吃了不少苦,学了这么多东西。”  夕环坦言多年的学习生涯:“父亲可是要拿我们当礼物送人的,如果成色不好,怎么能拿得出手。起初,我也很贪玩,不爱读书,有一次父亲检验我们学习时,他拿柳条打了我一顿,当时手上都是鲜血。打疼了之后,就不敢不乖了,只好认真学习。不过,后来逐渐发现原来书中还是很有意思的,便学会了与书本为伴,度过了数十载时光。”  荀彧见她把当年的辛酸一笑置之,心疼地吻了夕环的手:“以后再无人能强迫你,伤害你。”夕环闻言泪湿眼眶,深情地吻上了这个给她无限温情的男子。
  不过一个转身的瞬间,暮春已至,洛阳城内百花凋残,只有碧蓝的天空,温柔的轻风,郁郁的苍松。贴在绣窗上的大红喜字,被春雨冲刷过后已然褪了当时的明媚鲜艳,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屋内,安静如水的夕环正在给桑皮纸上画着的两只怪物着色,一丝笑意从她的嘴角浮现。“文若,你说公达送了这两只怪物的画,作为迟到的贺礼,到底有何深意呢?”  荀彧放下手中的书,来到她身边瞧瞧究竟,只见那纸上画着的两只动物被夕环染成了五颜六色,荀彧忍俊不禁:“环儿是照着鸳鸯给它们着色了吗?”夕环一脸的茫然:“我以为公达是画了一对鸳鸯,祝福我们夫妻相亲相爱,可是我着色的时候,总觉得这不像鸳鸯,而且还没有水。”  荀彧再也忍不住笑容:“既然环儿觉得它们是一对鸳鸯,那就这么给它们着色好了,下次再见公达,我让他给我重新画一幅,这幅环儿自己收着吧。”  夕环看他一通傻笑,卖着关子,心下越发疑惑,这到底是何物,只得嘟着小嘴,欠身行礼:“夫君大人,小女子孤陋寡闻,你说说这到底是何怪物,也让妾身长长见识啊。”  荀彧爱怜地搂住她:“我的小傻瓜,这怪物可不是戏水的鸳鸯而是在天上飞翔的大雕,只是公达送我们夫妻大雕和鸳鸯的意思却是一样的,都是希望我们夫妻恩恩爱爱,白头到老。”  “你看,我心思多通透,虽然不认识这是雕,可是我能把它们生生地改成鸳鸯。是不是觉得我很厉害?”夕环强行狡辩道。“真是无赖,你且这么画着,下次公达看到这画,他不气哭了才怪。”荀彧想象一向严谨的公达看到自己的大作被篡改掉的神情,忍不住笑了。  “哼,公达怎敢取笑我,我可是他的婶娘。”夕环巧笑嫣然,从荀彧手中夺了那画。  “是啊,你的岁数比他小了一半,倒成了他的婶娘,公达贤侄真是欲哭无泪。”荀彧摸了夕环的鼻子,笑道。  “那又怎么样,谁让我沾了文若的光呢。”夕环面现得意之色。  “这大雕到底是如何恩爱呢?”夕环问道。  荀彧款款道来:“雕的爱情忠贞而刚烈,据说一只雄雕一世只有一个伴侣,它们会一起捕食一起繁衍后代,相亲相爱,但是如果其中有一只雕不幸死亡,另一只也不会独活,立刻与爱侣共赴黄泉。”  夕环感动于这生死相随的感情,愈发心疼自己手里拿着的“鸳鸯”,她轻轻地靠在荀彧温暖的怀里,“文若,我也要公达再送我一幅。”  “既然这画被我涂成了鸳鸯的样子,我是对不起公达了,不若我们出去放风筝吧。”夕环心思灵动,“它们原本是雕,就该翱翔蓝天,现在外面天朗气清,正是放风筝的好时节,文若觉得怎么样?”  荀彧微微一笑:“偏生你想法多,现在新帝刚刚登基,我也比较清闲,我们正好出去散散心,来了洛阳许久,竟错过了大好春光。”夕环找了些翠竹支成架子,剪下那对大雕,不多时便做好了纸鸢。  洛阳城郊外的空气倒是异常清新,只是这里的树木却显得营养不良,光秃秃的,没有一丝生气。抬眼望去,满目苍夷,这些本不是盛年该有的景象,荀彧心内涌起一丝不安。  夕环看荀彧愣愣地站在那里,便调皮地踮起脚尖,轻轻地刮了他高挺的鼻梁,“傻瓜,出来玩,还在发呆,想什么呢?”  荀彧见她越发蹬鼻子上脸,想教训她一下,夕环巧妙地避开了他的惩罚,两人便在一块空旷的草地上追逐着,嬉闹着。纸鸢也随风飘上云端,夕环兴奋地叫着:“文若,你看,真的飞起来了。我们的大雕飞起来了。”  荀彧追上去抱着她的腰,说道:“小丫头以后还敢不敢再欺负我了?”说着,便开始挠痒痒。夕环忍不住笑出来,求饶道:“夫君饶命啊。”荀彧见她笑岔气,也停止了对她的“惩罚”,连连摇头感叹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二人相拥坐在如毯的草地上,“跑得快累死了。”夕环香汗淋漓,娇喘细细。荀彧细心地帮她擦掉脸颊的汗,说道:“自己要出来玩,这么会就累了。”  夕环嫣然一笑,“还不是文若一直追着我不放,年纪大了,跑不动了。”“你就像初绽的花蕾,还年轻的很。”荀彧微微一笑。“如果,我们一辈子都这么无忧无虑活下去,该有多好。”夕环看着荀彧柔情似水的眼眸,深情款款地说道。  “环儿,你听怎么周围好像有人在哭泣。”荀彧警觉地说着。夕环放眼望去:“你看,文若,那边有人在动。”待他们走近前去,只见一披头散发的中年妇女,在那苦苦哀嚎着。“大娘,你怎么在这哭呢,有什么伤心事吗?”夕环递给了那妇女一条丝帕。  那女人看着如此精致的丝帕,都舍不得擦眼泪,连忙塞进了衣服里。夕环被她的举止惊呆了,怎么连丝帕都那么当宝贝。待夕环看到她的正脸,差点没吓晕过去,空洞凹陷的眼睛,稀松耷拉着的眼皮,满脸密密麻麻的痘泡。“两位菩萨,救救我的孩子吧。”那妇女无力地哭着。  “我的孩子得了伤风,快要死去了,可是他们饿晕了,说我孩子救不活了,把我孩子抢走了,说要吃了他。”她哭起来的样子越发恐怖了,有点像驱鬼的钟馗。  “那,你们住在哪里,我们可以去看看吗?”夕环强忍住心中的难过和害怕,仍然关切地问道。  夕环他们顺着妇人手指的地方,果然看到一些衣衫褴褛、形如乞丐的人围在一起在吃什么东西,细细看来,他们的嘴角还残留着血迹。当日文若所说,食人肉的场景,今日见来,几乎要作呕。  “那你们平日里靠什么度日呢?难道就是这里的树皮吗?”荀彧心痛的问道。  “我们从山东一路逃难过来,吃遍了草根树皮,还是京城好,居然有这么多树可以吃。我那惨死的丈夫可没我这么好运气啊。”那妇女神情惨然。  荀彧心内一肚子火,那些忙于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人何时能体验到民间疾苦。他解下腰间的羊脂玉佩,递到那妇人手里,“这个你先收着,拿去换些粮食,和大家一起度日。”  那妇人看着如此晶莹透亮、触手生温的羊脂玉,两眼冒光,连忙跪下来说:“大贤良师庇佑,谢谢两位。”  夕环不忍文若随身的羊脂玉送人,便褪下自己手中的赤金虾须镯和头上的碧玉梅花钗,放入妇人手中,乞求道:“大娘,这两样东西加起来远远超过了这玉佩,只因是我夫君随身之物,我心有不舍,请大娘成全我的一片心意。以后,我空闲时会给你们送些食物过来。可以吗?”那妇人艰难地还回了羊脂玉佩。夕环捧在手心里,不停地致谢。  “文若。”夕环轻声唤他的名字,但见他眉头紧蹙,神色凝重,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对妻子的呼唤仿若未闻。他的双手没有了昔日的温暖,那种发自内心的冷,让夕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再回首时,已是倦鸟归巢、天色渐暗,那随风扶摇直上却又似无根浮萍般的纸鸢早已淹没在浩瀚的苍穹,云深不知何处,一如这几百年的大汉江山。
  雕刻着各式飞禽走兽的博山炉里烟气缭绕,不久便一室生香。荀彧神色黯然,甩下了手中的笔。夕环见他心情不好,上前去看那纸上所写居然是:长叹息以掩涕泣,哀民生之多艰。“想必文若是想起了午后那食树皮的妇人了吧。”夕环心内想着。  夕环不忍他一直消沉下去。毕竟皇帝荒废政事已久,百姓生活苦难,远非一日之事,而且这现象的改变,也非一夕可成。她拿起荀彧丢弃的笔,龙飞凤舞地写道:“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导夫先路。”  “文若,你可知道扶持新帝登基的大臣都升了官职,得到赏赐。为何这些恩赐你都没有,你知道原因吗?”六叔苍老的声音在荀彧耳畔响起。  “叔父,文若初入仕途,还没有大的贡献,自然没有封赏。”荀彧佯装不懂地答道。“哎,何将军不愿意提携你,还不是因为和宦官有关联。”荀爽唉声叹气地说着。  “叔父,时间是最好的证明。现在何将军对我还不了解,以后他们会知道我绝非与宦官一党同流合污。您看,曹孟德之父也是曹腾的养子,但是他却自立门户,一样融入了士大夫一流,并没有受他们排挤。”荀彧不忍再听叔父劝他放弃夕环。“孽缘啊。”荀爽一声轻叹。  “文若,你在想什么呢?”夕环看他愣愣地站在那里,纹丝不动,轻声唤道。  荀彧心内被那句“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导夫先路”所纠缠,“是啊,我愿意为人所驱,替人引路,可是却没人给我这个机会。”荀彧看这如花美眷,温柔体贴,曾想一起白头偕老,生活中再无磨难,却是难以两全。  “环儿,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很没用?”荀彧神色黯然地问道。  “文若何出此言?汉室不复昔日繁荣,已有很久,两次党锢之争,诸多文人学子、忠臣良将都先后被囚禁、被诛杀。汉室衰颓非一日之力,乃是冰冻三尺,多年累积所致。这与文若没有关系,而且要改变混沌的现状,却是需要很多人、很长时间的付出,文若不可操之过急。”夕环安慰道。  “想到百姓疾苦、食不果腹,我却坐以待毙、无能为力,我心里好难受。”荀彧好不容易平下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夕环知他满腔赤诚,心忧天下,却只能紧紧地抱住他:“文若,你放心,以后我会尽力去照顾、帮助那些流落在外的百姓,但是夫君还是要宽心为上,保重身体,这样才能有机会为国尽力。”  荀彧抱着她,一阵心疼,人生就是这样,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至于仕途失意,壮志难酬,要和这眼前女子相比,若权衡得失,荀彧心如刀绞,想至此处,不由抱紧了夕环:“我不能失去你,环儿。”  荀彧看着烟气缭绕的博山炉,沉香正散发着清新雅正的香气,不由感慨:“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我却在这享尽安逸,这沉香以后却是不能再薰了。我们要节省开支,这样可以帮助更多的穷苦百姓。”  夕环闻言,知他爱民心切,只得说:“文若,刚刚你问我,说在我眼里你是不是很没用。其实在环儿心里,我一直觉得你很像一个人。”荀彧颇觉惊讶,好奇地问到:“环儿以为我像谁呢?”  “三闾大夫,屈原。”夕环轻轻地答道。荀彧一笑置之,“环儿高看我了,我怎比得了三闾大夫。”  “第一,文若和屈原都有文采,都有满腔爱国、为民的情怀;第二,你们都生逢乱世,怀才不遇,朝中却是奸佞当道,利令智昏;第三,屈原在《离骚》中写尽各种香草美人,足见他爱好芳香而讨厌恶臭,恰如文若薰沉香,清新淡雅;第四,你们都属于谦谦君子、嘉德懿行,同时也洁身自好、嫉恶如仇。”夕环看着博山炉四处散发的香气,认真地说着。  荀彧沉默不语,屈原最后的结局却是未能其志,投身汨罗江,那么自己的结局,又会是什么呢?  “在环儿心里,文若这般优雅的男子,只有郁郁芳香才能配得上夫君的卓尔不群。这沉香,既然文若觉得用着奢靡,环儿可以自己制香,这样就可以减小花销。这是我的小小要求,就像今天我不愿文若的随身物品赠给大娘一样,你的特质,我都会小心珍藏。”夕环握着他的手,深情说道。  荀彧轻叹一声:“环儿对我照顾周到,只是辛苦你,委屈你了。嫁给我之后,偏偏诸事不顺,让你陪我一起担惊受怕、日夜忧虑。”  夕环靠在荀彧胸前,温柔地说:“其实,我很幸福,能够在你身边,与你同欢笑共悲伤,夫妻本来不就该这样么。”  “新帝到底登基了,只是不是陈留王刘协,却是何皇后所生之子刘辩,不,应该是何太后了。”唐衡心内一阵冷颤,屋内薰着的苏合香仍然不能平静他波涛起伏的心情,怕是这辈子的荣华富贵已经到尽头了。这些日子,一直提心吊胆、忙忙碌碌,最后还是输了,输个精光,这把老骨头想必也要葬送了。  终日惶惶不安的不止他一人,还有他的同党,当年先帝唤为“阿父”的张让,“阿母”的赵忠,以及千千万万的阉人。难道宦官真的就此走向灭亡了吗?不,他不甘心,他们不甘心!  画梁雕栋、金碧辉煌的永安宫在沉沉夜幕下熠熠生辉、恍如白昼。“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数十个太监齐身拜见何太后。“诸位爱卿,大晚上来找哀家所谓何事啊。”何太后拨弄着手上的翡翠指环,神情慵懒地说着。  “求太后娘娘救救我们性命吧。何将军他听信小人馋言,扬言要杀了我们。”张让跪着抱住何太后的腿,哭诉道。  “哥哥已经是权倾天下,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非要与你们过不去。好歹,先帝在世之时,对你们都礼敬有加,这点面子哥哥都不愿意给吗?”何太后凤目轻挑。  “这些太监还算乖巧,知道谁才是这天下真正的主人。”何太后心内想着:“陛下驾崩,我的儿子当了皇帝,权利在握,岂不是快意人生。”  “娘娘请看。”张让挨着打开十来个镶金嵌玉的檀木箱盖,偌大的夜明珠闪闪发光,照得殿内通明,还有数不清的金银、珠宝、翡翠、玛瑙,饶是她坐拥天下,毕竟曾是屠户出生的何太后,仍然看花了双眼,张大了嘴巴,半天无法合拢。  “这点薄礼,请太后娘娘笑纳。只要我们平安无虞,以后会有更多的东西来孝敬娘娘。”张让看何太后满脸惊喜的神情,显然已经被重金所买,心下欣慰:“若真能保住性命,也不枉了倾家荡产。”  “各位爱卿,真是有心了。放心,哀家会劝说哥哥,让他饶过你们。”何太后想,不过就几个太监,能得到这么多财宝,这买卖一点都不赔本。  “唐爱卿,听说你有个女儿嫁给了荀爽的侄儿,怎么不去求你女儿女婿帮忙,也和这些无儿无女的人一道来求哀家呢。”何太后犹记得他当初献女入宫,要夺自己的恩宠,这个账她还是记着的。  唐衡倏然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求娘娘饶了奴才,奴才哪敢和娘娘作对,以后一定唯娘娘马首是瞻。求娘娘可怜可怜奴才一辈子对先帝尽忠,最后还被女儿抛弃,孤苦伶仃。”  何太后心情正好,见他如此臣服,也不屑与他饶舌:“看在这么多箱子的份上,哀家不与你计较,只是以后哀家叫你往东、你不得往西。”
  白芷两钱,杜若两钱,沉香三钱,蕙兰两钱,龙涎香一钱,夕环逐一加好各式香粉,兑了些蜂蜜水,把它们精心调和至粘木中,用来制炷香。天气渐热,忙碌了一会,她额间已是细汗涔涔。夕环轻轻地拭去额头上的汗,继续用模具把这些粘稠的香料挤压成线状,然后轻摇蒲扇,慢慢地让湿香散发尽水分。  “环儿,一日劳累,你辛苦了。”荀彧温柔地接过夕环手中的蒲扇,替她扇了起来。夕环笑意盈盈:“文若,你可回来了。不知道这香的味道会怎样呢?”  荀彧明媚的双眼露出一丝狡黠:“只要是环儿亲手做的,即便其味如鲍鱼之肆,我都会觉得如空谷幽兰一般芳香。”“文若好讨厌,我制的香才不是臭的呢。”夕环娇嗔道:“只是,你怎么知道我在里面加了兰花呢?”  “我哪能猜到你加了什么香料。不过环儿之前试的几次,我觉得都是极好的,芳香四溢,清新淡雅,留香持久。为何还要继续尝试,加入兰花?岂不是白白辛劳了。”荀彧停下手中的蒲扇,细心地擦掉了夕环脸上的木灰。  夕环见荀彧如此宠爱自己,心内无限感动,她莞尔一笑:“我一直想给夫君制奇香,这世上只有文若一人能用,别人都只有羡慕的份。况且,夫君之物,环儿向来不敢马虎。”夕环顿了顿说:“至于兰花,是觉得文若应该会喜欢。”  “知我者,环儿也。花中四君子,梅、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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