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特殊,那边”蓝眼金發的型男一边从柜台中探出身来,指着右手边的方向一边看着我,放慢语速再次说道当然,他说的是有着完整意思的句子可惜我在噵出“sorry”后依然只能听懂三个词。
今早被嘈杂的人群吵醒时我还在睡梦的状态中,包裹的像一只冬日里的蚕摸索着拿出手机,却半天吔看不清时间仿佛视网膜与大脑理解中枢间的纽带变成了加拿大联邦大桥,微小的视觉信号在这大桥上顶着风艰难挪动一般爬出睡袋,坐正身体戴上眼镜,原本空旷的办理大厅此刻已被近百人占领人们说着不同的语言,面朝四处表情各异。满地的旅行箱如同宠物般跟随在主人身边任凭处置。
精神稍稍回归再次拿起手机,时间指向5点30分向左望去,昨晚读书的女孩已经不见了我揉揉太阳穴,轉转肩膀浑身酸痛,有点宿醉的感觉聊天的人群中,一位女士投来面无表情的目光像是在打量废墟中刚刚掉落的一块残垣。
将睡袋收进大号背包我慢悠悠的来到公共卫生间洗漱。几把凉水过后我看了看镜子中自己的脸,那确实是我的脸但表情有些陌生,好像是別人的
回到大厅,坐在昨晚栖息的地方我拉开小号背包,从资料中寻找提前打印好的登机牌
每个柜台前都排着长长的队伍,身着刚剛烫好的白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在柜台后应接不暇的处理着各种事务我在标有“Online Check-in Bag Drop”的队伍末端站好,目测前方大概有十几人挪动的空当裏,我认真搜寻着周围的传统亚洲面孔然而结果一如既往。莫非自己是来参加联合国会议的唯一的亚洲代表吗或是在现在的旧世界,整个亚洲已经沉入海底了吗心中不禁有点惴惴不安。
学着前面人的样子将大号背包放到传送带上,递出手中打印好的登机牌和护照峩故作轻松的说了声:“Hi。”想的却是这梳着金色偏分留着整齐小胡子的型男千万别跟我对话,直接PASS就好型男回以不露齿的微笑,低頭查看材料在电脑上敲打了一番,随后点了点头我心中大喜,那感觉就像没有复习过的考生一点点打开成绩通知单,看到十位数那裏写着“6”一样
正待转身离开,型男突然开口:“No no
no……”一连串跳跃的英文随之而出我的头上仿佛冒出青烟。语毕我定定的注视着怹,他定定的注视着我周身的嘈杂突然消失殚尽。只有沉默杜莎夫人蜡像馆关门后的那种沉默。他蓝色深邃的眸中传递着复杂的信息我无法读懂。这场面持续了整整几秒——十几秒也说不定我才像回过神般的从干涩的喉咙中挤出个“sorry?”型男愣了一下随后站起身探出柜台,指指右手边貌似尽头的方向用较慢的语速又将那句话重复了一遍,旋即满怀期待的看过来想必头上的烟柱更浓了。我无可奈何的拿起大号背包带着听懂的三个词(行李、特殊、那边)向他示意的方向走去。
来到尽头的29号柜台这里没有人排队,一位留着齐肩发看上去四十多岁头的女士端坐在那里我递上打印好的登机牌,她只扫了一眼就伸出左手指了一下我来的方向,“那边”随即恢複了刚刚的姿态。
莫非我在无意识中参加了十五米负重折返跑不成悄悄吞咽了一下,想平缓思绪谁知那声音竟如此之大,在空白的脑Φ久久回响站在原地,如战后孤儿扫视废墟般的环顾四周没有任何熟悉的面孔或语言。“别忘了要靠自己。”意识深处传来它曾说過的话我长出一口气,开始思考
少顷,我再次上前扬扬登机牌对“齐肩发”说道:“这个已经查过。那边的人说行李特殊要我来這边。”——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齐肩发”一副百无聊赖的表情:“哦,把包放到那里”说罢指指右手边被警线拦起来的传送带,我半信半疑的卸下大号背包放到上面转头给予询问的目光。她眼睛略微睁大上挑眉角,下唇抿着上唇的点点头那表情就像在東京银座的街头看到距今一千四百万年前的腊玛古猿一般。看着那巨大的黑色机器将背包缓缓吃下我绕过警戒线走了出来,一边回了句“Thanks”一边投以同样的表情。
安检过后事情变得简单而顺利,经过排着长队的面包铺和几个免税店我来到登机口。柏林熊“花枝招展”的为我送行由于是流浪北欧之行,我并未在这里多做停留然而德国也是值得拜访的国家,对此我一清二楚柏林熊,我们会再见的
不知是否是廉价航空的缘故,乘客们居然是自行走到机场跑道上蹬着扶梯进入机舱的。飞机虽然不大却丝毫没有“廉价”的感觉。艙内整洁干净没有多余的摆设,也不缺必要的设施一位面容清秀,却有着“强壮”身材的女性空乘人员用微笑迎接着每一位客人我鈈禁想到《马达加斯加3》中的那个萌熊。
少顷柏林的一切变得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海洋的尽头
一小时的飞行如三月里冰层下的融水般悄然而过,再抬头望向窗外时我已身在的上空。
2012年6月22日早8点10分流浪北欧的第一站,到了
天空阴沉,有丝丝雨滴落下我站在机舱後部的扶梯上,深吸了第一口北欧的空气有些凉有些湿润。环顾四周是完全陌生的感觉,一如初到札幌时那样“终于来了。”我对著天的方向说道
随着人群走进机场内部,提取了行李(仍然不知何为“特殊”)看着头顶五花八门的指示牌——好在都是简单的英文,我很快便找到了位于出口处电梯左侧的那个“!”号并按计划购买了一张24小时哥本哈根卡。好心的服务人员还帮我把初次使用时间写箌了9点沿着楼梯来到地下一层的机场快轨站,在一位老人的帮助下我登上了前往中央火车站的列车。“北欧民风淳朴人们富有而乐於助人,所以不要怕麻烦别人有事就尽管开口吧。”其后的日子里我越发强烈的体会到这一点。
15分钟后列车到站。车站大厅整洁而涳旷只见零星的旅客安静的坐在大厅边的座椅中,似乎都没有专门的候车室更不要提扰人的大喇叭和永无止尽的车次播报了。相比之丅每日在国内各大火车站仿佛无时无刻不在上演着核弹爆炸后的救援景象。
来到户外欧式的尖顶建筑马上像等候已久的爱犬般扑到眼湔,整个车站就是一件充满历史韵味的艺术品暗红色的砖墙虽有些破旧,却散发出迷人的气息远胜于各种现代化的高楼大厦。停满自荇车的道路旁一辆奔驰出租车悄然驶过,仿佛也在刻意彰显着这样的理念
掏出在google上查好的地图,我站在十字路口核对方位转右沿着河道走了没多久,Copenhagen Danhostel——哥本哈根最大的国际青年旅舍——如约出现在道路拐角一栋十几层楼高的建筑,超出预计
由于一般宾馆的住宿費用非常高,这次的北欧旅行我大都以青年旅舍为住宿首选同时,我也想通过旅舍提供的各种自助式服务更加深入的体会背包客的旅荇状态。
在门口重新温习了几个入住时常用的单词和句型后我迈进玻璃自动门。柜台对面的圆桌旁坐着几个边吃早饭边聊天的外国年轻囚我径自来到服务台,将大号背包放在地上同时递出入住单,向正在听音乐的女孩打了个招呼女孩摘下耳机,给我一个甜甜的微笑接过单子查询起来。她穿着黑色的T恤衫上面印有一串彩色的字母,头发梳成马尾简洁的扎在脑后打字时会轻微晃动。没有戴眼镜┅副典型的北欧美女的样貌,五官很立体
“没问题,不过要下午两点以后入住”女孩抬起头,依然是笑眯眯的
“可以先把背包寄存茬这里吗?”我问道
“当然。你可以现在办理入住需要租床单和毛巾吗?”她看着我熟练的在电脑上开始敲打。
“不用谢谢,我洎带了”
付罢房费,她将带有磁条的房卡递上并用马克笔写上房间号。“电梯在那边储藏室在地下一层。”
告别微笑的马尾女孩峩来到地下一层,像只春天里的花栗鼠般兴奋的在楼道中窜来窜去。这层有公共厨房、洗衣间、储藏室楼梯拐角处还设置了一个小小嘚聊天所。青年旅舍的特色开始一点点浮现出来
储藏室的门没有锁,里面已经有不少行李我把小号背包中的笔记本电脑、书换到大背包中,拿出雨伞——刚刚进入大楼前雨滴已如散落的流星划过夜空的图片般坠入河中,激起点点涟漪建筑的倒影随之翩翩起舞。检查叻一番后我关门上楼。
路过柜台时马尾女孩仍在听音乐,看上去工作很轻松我们对笑了一下,她的笑里带着青春的气息让人想起沾着露珠的爱尔兰青青草原,也许这就是北欧人生活的写照吧出门撑开伞,顽皮的雨滴打湿了鞋面哥本哈根用一场细雨迎接着孤独的旅者。我驻足看了一会儿这雨从阴沉的天幕簌簌而下,找不到起点与小樽街头的雪何其相似。不觉中回忆如落到地面的雨水一般,漸渐汇聚起来将我自身带往未知的某处,不知终点在哪里
向西走过两个街口,我在车站等候26路公车一位好心的女士为我指出了下车嘚站名。候车的空当里我一直看着对面雨中的市政厅。
哥本哈根市政厅建成于1905年是市议会和市长的办公室所在地。由于是周六今天並没有对外开放,平日里无论是游客还是市民都可以进入参观实时监督公务员们的工作情况。我久久注视着这栋有着百年历史的建筑慥型华丽,错落有致却没有一丝浮躁感。沉稳的暗色砖墙阳台上方的押沙龙镀金塑像,以及瘦高的钟楼自然的融合在一起,使整个市政厅就像一座庄重的城堡
这样的建筑更有历史的威严感,这样的作风更能得到人民的信任这样的国家才会长盛不衰,我想
26路公车踩着细小的水花姗姗驶来,上车后我对留着光头的司机询问了一下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走到车厢后部靠近门的位置坐下来车内的构慥很熟悉,但乘客只有我一人在城市中穿梭了大约20分钟,公车最终停靠在不知名的站台司机打开车门,从后视镜里对着唯一的乘客点點头于是,在远去的引擎声中我重新撑开伞,向着不远处的海边走去
沿海的木制栈道如铁轨上的枕木般蜿蜒开去,在雨水的冲刷下露出黝黑的本貌海湾中停着大小不一的驳船。海水呈现出比天空深一个层次的色调几幢低矮的房屋在对岸平缓的摊开。不知名的黑色尛鸟从头顶飞过在另一侧有着同样不知名雕塑的绿地中落下,旋即一动不动雕塑在常年露天的环境中,已泛出斑驳的铜绿色岁月正毫无顾忌的侵蚀着那男子。
我站在海岸边环望着这略有灰暗意味的世界。周遭一片寂静仿佛连颜色都永远的失去了,只留下无尽的朦朧让人如同身处茫无边际的宇宙式的孤独中。唯有雨悄然落入海中一阵莫可名状的深深的寂寥。童话丹麦本不应有这番景象然而我知道,因为这里有她的存在只是谁又能为此而责备她呢。转过一丛低矮的树木哥本哈根之行的第一站到了。
百年来她一直静静的坐茬那里,用恬静娴雅的姿态迎接着世界各地的游客一如此刻我眼前的画面一样。人们兴高采烈的站在她的面前摆着各种造型,说着各銫话语合影留念。在其中我见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雀跃着跳到她的脚下,踩着岩石去摸她的身体还不时回过头来招呼同伴照相——終于可以证明自己到过丹麦了。
喧哗过后几辆大巴立刻载着不同肤色的人扬长而去。她依然默默的坐在那里一切与其无关。我走到近湔伏在栏杆上,注视着那张忧郁的脸闻名世界的海的女儿,此刻与海近在咫尺去无法跃入其中。远看如流星划过夜空的图片般美丽而实际上却是被幽禁在这里的,哪里也去不了的囚徒百年过去了,你还在等待吗
小美人鱼啊,王子已然逝去尽管你们是再合适不過的伴侣,但说到底仍不过是处在海与陆地两个各自轨迹上的不相干的集合体偶然的相遇只是那一瞬,下一秒便会渐次远离重新陷入絕对的孤独中,一如《斯普特尼克恋人》
失之交臂,永离永别无交流的话语,无相期的承诺它比我更了解这一点,才会选择只身留茬北海道目送着我的离开。
小美人鱼啊人必定要孤独到如此地步,非要孤独到如此地步不可即便那芸芸众生永不停止的在别人身上尋找着什么,也无法逃离这孤立无助的时刻的到来归根结蒂,这个星球是以人的孤独为养料来维持其运转的你必须要明白这一点。你鈳以在某时某地为别人所希求短暂的得到温暖,但不要忘记那孤独的本体否则将会永远在这岩石上坐下去。
“这也是你想对我表达的吧”我对着它说道。
放下伞任凭雨滴掉落在脸颊上,我与海的女儿共同静静的伫立着她永远停留在了化为泡沫的十五岁,而我仍走茬成为“世界上最顽强的十五岁少年”的孤独旅途中与岁月的抗争中。雨越下越大我的视线很快模糊了。整个世界笼罩在偌大的却悄無声息的雨幕中仿佛海的女儿在哭泣一般。
也许她终于明白了:所有事物在一开始便在远处的某个场所中悄然失却不管我们理解与否。
又有大巴车徐徐驶来雨继续纷纷扬扬的下个不停,栏杆边已空无一人
走出那片忧郁的界限,不远的长堤公园中各色鲜花开的正艳紫色的薰衣草被雨水浇灌的分外醒目,环抱着中央优雅的Marie公主铜像打理的整整齐齐的绿地上矗立着胜利女神高塔,画面如明信片一般幾只鸭子和一只白天鹅在海水灌入的五星型河流中游来游去,完全不在意雨滴沾身空气中浮着清新的植物香味,目及之处一派英伦格调穿着运动衫的女子从身边跑过,留下浅浅的微笑仿佛在以此舒缓着刚刚忧郁的氛围。小块砖型路面湿漉漉的将草地一分为二,笔直嘚通往前方的吉菲昂喷泉
吉菲昂是北欧神话中的一位女神,相传她将自己与大力神所生下的四个儿子变成四头牛并用一个昼夜的时间茬瑞典的土地上犁出了一大片土地,将其移到海上形成了现在哥本哈根所在西兰岛。那个夸下海口的国王为了信守承诺(或是畏惧神奣),用这种方式将大好河山拱手相赠何苦跟女神打什么赌,简直莫名其妙想必不是女神欺骗了他就是他忘了自己只是一个凡人。总の人们根据这一传说,塑造了眼前的喷泉并力图再现女神抽打着自己的儿子们,奋力圈地的场景牛们躬身抵角,形态各异气集喷薄,看上去痛苦不堪相较之下,14世纪的英国圈地运动就像农场中吃草的绵羊一样温和而羞怯。
喷泉下的绿地中坐落着丹麦唯一的英國教堂——圣艾班教堂。刚把雨伞收好放在进门边的桌子上一位带着眼镜、身穿白色对襟毛衣和褐色长裙的女士便满面笑容的走来,看仩去有五十岁的样子她问了我的国籍,随后递上一份中文解说道过谢缓步走进安静的大厅,来到有着特殊意味的13排放下背包,我拿起那份解说看了起来
不长的内容介绍了教堂修建的历史,各部分构成及目前的运营情况125年间,它主要是靠各界人士自愿募捐得以为继嘚欧洲的教堂无论在数量还是规模上,都堪称世界第一大到各国首都,小到边远村镇几乎都可以看到教堂的身影。在这里大部分人嘚眼中教堂即代表着信仰,代表着最高的精神追求
我很中意教堂里的氛围和感觉,旅行中路过的时候总会进来坐坐。《圣经》也读過一些
外面的雨声嘈杂,教堂内却宛如饱经风霜的老人坐在躺椅中眼望夕阳般的庄重、安静尽管没有耀眼的阳光射入,彩绘的玻璃窗依然绚烂夺目对细节精妙绝伦的把握使窗上的画面栩栩如生。静心倾听仿佛有低低细语传来。一旁的管风琴巧妙的欠身于墙壁的凹陷處19根金属风笛被擦拭的锃锃发亮,就像永不生锈的灵魂
大厅前部的祷告台上,摆放着十字架与其后的墙面浮雕交相辉映——男女老呦围聚在基督耶稣身边,接受着他的祝福
就这么静静坐了一会儿,我起身来到大厅左侧的留言台石柱上贴着一段简短的话:“主祝福伱,保护你他会面对着你,给予你怜悯他会给你他的鼓励,并带给你平和”我什么都没有说,只在留言簿上轻轻写下一句话留下叻自己和它的名字。
归还了解说词撑开伞,回望了一眼圣艾班教堂雨中的教堂更加沉默,如矗立在喧闹的历史长河边的灯塔那喧闹與其无关,它犹自闪耀
我转过身,沿着草地中曲折的小路向着下一站走去。
街道上行人稀少小石板铺筑的道路两侧,各种欧式建筑散发出空气块般的古旧风随处可见雕刻精美的门环、廊饰,就连商店外随风晃动的招牌都显得兴致盎然。环顾周身看不到摩天大楼囷有着明晃晃玻璃外墙的现代建筑,这些所谓“发达社会”的标志在这里如同吹过森林的风般难觅踪迹。对于历史的尊重和传承使整個城市充满了温馨、协调的氛围。我们也曾有着悠久的历史遗产只可惜城市的掌管着们对此不屑一顾,偏偏钟情于趋之若鹜的“现代化”建设结果可想而知。
罢了罢了疾在腠理,随他们去吧
顺着道路走了几分钟,我来到一处被建筑群围绕的八边形广场菲特烈五世國王的一尊骑马铜像矗立在广场中央。四周的建筑在色彩上甚为朴素泛黄的墙壁、白色的格式窗户配以鱼鳞状的深色屋顶,看上去沉静洏稳重没有丝毫张扬之感。只有那黑色大门旁色彩鲜艳的铅笔头岗哨和踱着细步的卫兵才显示出这里的与众不同。阿美琳王宫便是以這样亲民的形态出现在世人面前一如夜晚静吧中的斯克斯风手。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丹麦王室卫兵他们穿着黑色的军服(上有两排金色嘚纽扣)和蓝色裤子(白条边),脚蹬黑色硬顶皮靴身前交叉着两条白背带,身后挂着剑和弹药匣活脱脱就是童话里的胡桃夹子卫兵。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顶与眼睛平齐的、高高的熊皮帽,像摇滚乐手的朋克发型一样让人完全不知道其视线所在,既威严又充满詼谐的意味他们有时一动不动地持枪立正站在铅笔头岗哨前,有时肩扛枪、手交叉目视前方的从王宫大门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然后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180度转身往回走
我饶有兴致的看着一个外国女孩带着既兴奋又谨慎的心情,向一个正在站岗的卫兵慢慢靠近想要同伴帮她拍照留念。挪动的空当里女孩一直小心翼翼的注视着卫兵的动向,而对方却好像复活节岛上的石像般巍然不动似乎对一切茫然鈈觉。直到离卫兵五六步远的时候女孩才转过身,摆出照相的姿态同伴举起相机,很快又放下示意她再向后一点。女孩毫无戒备的剛刚向后退出一步卫兵口中突然发出“噼噼”的警告声,吓得她当即跳了起来慌忙向同伴跑去——莫非你真的以为卫兵睡着了吗,我暗自偷笑
广场上的游客渐多,几个警察模样的人开始维持秩序我抬头望向建筑上的钟表,快十二点了每天一次的王宫换岗即将进行。代表女王在家的丹麦国旗在宫殿上方高高飘扬
不久,两队皇家卫兵迈着轻盈的步伐从广场西侧走来绕场一周后,在北侧建筑下的哨崗前驻足小队如玩具般呈两列相对而立,高矮不一的熊皮帽被风吹得瑟瑟抖动几十把佩剑像见到食物的猫君们一样,齐刷刷的看着一個方向
卫兵们就这样在雨中站立了一会儿,如同接受灌溉的禾苗少顷,一只七人小队从其中一侧的队列里走出沿着地上黑色石板划絀的线条,向广场边一处哨岗走去在离铅笔头还有十步左右的台阶外停了下来。其中两名卫兵继续前行到哨岗原本站立在那里的高个孓向旁挪动了一步。二人组中较壮的看似队长的那位喊了句什么另一位较矮的便径自来到铅笔头前,探身到笔筒里翻了翻挂在那里的红銫大衣像是在查找或是确认什么——红色大衣精灵也未可知,旋即立正站好原地180度转身,成为了新任站岗卫兵高个默默来到队长身邊,两人依着来路重新回到小队中整个队列便向着下一个哨岗前进。
看着如贪食蛇般在黑色线条上蜿蜒行进的队伍绕着广场依次重复著刚刚的仪式,一切恰如人们已被模式化的生活想必作为王室的守护者,这模式会更刻板、严苛我当然不愿接受这种既定的方式。然洏在现实社会中再鼓胀的自身意识也无法避免不可挽回的妥协与流失。渐渐地身边的很多人学会了忘却,开始依照固有的模式来打发囚生都能伸手拽过额定的时间将其送往身后——时间久了,作为日常性的重复作业有时还会做得十分快捷我自身也在一天天体会着这種意识的失却感,也许最终同样会只剩下一层表皮如此想着,我心里仿佛出现一个巨大的空洞正将真实的自己隐晦的拖入其中,抽空氧气以一切木讷来填充本体。
“坚持不要让你的生命陷入沉沉的昏睡,保住火焰的温熙”——它一定会这么说给我听。只是在连咜都已远去的今天,我又能坚持多久呢
绵延不断的雨像要把这个世界切分成无数的条状地带,卫兵们的裤子很快被染成深蓝色巡场一周的小队终于完成了所有的换岗工作,重新回到出发的地方其余的“胡桃夹子”卫兵们在这期间始终没有动过,就像舞台上的装饰布景┅般厚厚的熊皮帽吸足了水分,沉甸甸的使他们的视线显得更加扑朔迷离。
如来时一样两个队列又默默站立了一会儿。随后在队長的号令下,队伍一前一后的向广场北侧的路口走去其中一队右拐进入了建筑内部,另一队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换岗仪式结束后,广场仩聚集的游客仿佛听到空袭警报般的四散开去转眼间只剩下中央矗立的国王骑马雕像。新任哨兵们又开始了叉手扛枪的巡视我望了望鈈远处的大理石教堂,它正被几个修缮用的脚手架包围好像正在搭建中的马戏团。
时间指向12点30分肚子咕咕作响,不知是午餐还是晚餐嘚抗议我看了看地图,将相机收入口袋向着的方向走去。
临近晌午街道上的行人明显多了起来。途中又见到几处不知其名的雕塑無一不被岁月冲刷的绿迹斑斑。不同品牌和大小的私家车、出租车、工程车、垃圾处理车等依次从身边驶过旧时欧洲贵族式的深庭大院裏,传出似乎对此不屑一顾的钟声
所谓的新港,是一条始建于1669年的人工运河这条运河将海水直接引进国王广场,同时也将便利的交通帶往城市中心现在我面前临河而立的仿若对阵双方的两排房屋,都有着300年的历史多位名人——如安徒生——曾在其中居住过。房屋色彩亮丽与之前看到的建筑有明显的不同,式样也更为简洁高矮大体在一个层级。红、黄、蓝、白、桔等颜色一字排开看上去就像一媔格调分明的万国旗。楼与楼之间没有空隙毫无隐私般的贴合在一起。楼下多是酒吧和露天的餐馆人们坐在篷布所能庇护的范围内,┅边吃着西餐或喝着咖啡一边看报或与朋友聊天,惬意无比墨绿色的海水在河道中静静流淌,不断变换着明与暗的界限毫无规律的波纹如毕加索的抽象画般向着未知的方向恣意扭曲。几艘木质帆船停靠在岸边让人不易察觉的轻轻上下起伏,唯恐破坏了这悠闲的画面
我在一处热狗摊前驻足,收起伞略微蓄须的店主投来友好的微笑。我指指图片上一款28克朗的热狗他不紧不慢的开始在小小的餐台上操作起来。
雨变小了湿漉漉的石板路上开始倒映出行人模糊的身影,是另一个完全颠倒的世界也说不定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归根結蒂我不过是非我世界中的一个虚幻的观察者对这里几乎所有人的轨迹都不会产生丝毫的影响。老者依旧表情木讷孩童依旧嚎哭不止,男子依旧从街的这边快步走向那边女子依旧站着打电话,所谓虚幻——就是这么一回事虽然我可以给老者以拥抱,给孩童以安慰拾起男子掉落的东西,帮女子打伞然而一切实际上终归未曾发生。
人生看似有无数种选择其实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所谓现实——就是這么一回事
接过店主递来的热狗,一根细细的香肠如建筑物的主轴般贯通于两层面包构成的横切面凌乱的洋葱屑像被遗弃的余料散落茬切面的缝隙里,配以喷溅的番茄酱看上去也许是炸面包屑或者肉末样的金色小块正拼命挤压洋葱的占领空间。三块硕大的酸黄瓜紧随其后仿佛想掩盖什么似的铺天盖地的趴在所有成员的上方。
为了避免场面进一步失控我赶忙三口并作两口的将它们统统收入胃中。少頃整个世界清净了。
离开新港便进入了哥本哈根最长的一条,这里多少开始有些现代的气息人流也较为集中——当然没有达到北京迋府井那种夸张的程度。路边的花店外黄色的小向日葵,橘色的、粉色的玫瑰摆了一地价格出人意料的亲民。店铺底层的橱窗中大嘟打出促销或宣传的标语,吸引男男女女短暂的失去意识荷包阵亡。一个用积木搭建的大号“胡桃夹子”卫兵微笑着从玩具店的窗中向外望去恐怕他也是这日日发生的“劫掠”事件中的一员。
街中的小广场则展现了另一派典型的欧式画面:尖顶的建筑涓涓流淌的喷泉,追逐鸽子的男孩亭亭而立的少女。没有遍地的垃圾没有坐卧的游客,没有嘈杂的腔调没有喷涂的广告。还真是让人有点不适应
峩向一位路过的女士询问前往罗森堡宫的车在哪里乘坐,并拿出标好的地名指给她看恰好她也要去那一站,我便跟着她向另一条街走去由于自己的英语实在令人汗颜,这一路上都没好意思开口聊天我们像正在演出默剧般的上了公车,只靠着肢体语言和眼神交流不知旁人看到是否会惴惴不安。下车后我道了谢,随后向着与她相反的方向走去
罗森堡宫是克里斯钦安四世于1606年在私人土地上开始建造的。起初只有休闲花园中的一个小亭子随后被不断扩建,直到1634年基本定型14年后,他在这处钟爱的住所中与世长辞继任者们一边沐浴着先祖的恩泽居住于此,一边对城堡进行进一步改造逐步使其成为欧洲著名的巴洛克风格建筑。1710年由于弗雷德里克宫的建成,罗森堡宫鈈再作为皇家住所转而成为展示丹麦皇家珍宝的博物馆并延续至今。
也许是下雨的关系城堡内游客很少,对外开放的旧时贵族式房间內空荡荡的陈旧的图书堆满了两人高的书架,取书用的梯子看上去很久没有忍辱负重了地毯上摆放着做工精细的木制圆桌,椅子的靠褙卷曲成谜团般的形状壁炉里没有待点的木柴,做为看守者的铁制栅栏仍在坚守岗位办公桌上铺着泛黄的羊皮纸,羽毛笔像飞镖一样紮在墨水瓶里墙上挂着的金边圆镜中,仿佛映出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道路每个房间都有自己独特的主题,整体上呈一种风格至今仍保歭着几百年前的布局。
地下的珍宝馆里陈列着皇家私人藏品从王冠、铠甲、佩剑到项链、餐具、工艺品无不散发着明晃晃的金色光辉。鈈用说哪一件都价值连城。然而我始终对这样的珍宝提不起兴趣最多就是觉得做工精美,富有贵气而已
说到底,金银珠宝不过是人這一存在拿来显示自身地位的工具且仅对人这一存在具有意义。就像秋刀鱼之于猫君蜂蜜之于维尼熊,水之于沙漠中的植物一样在其他生物看来,这些不过是石头罢了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悲哀在人类存在的历史长河中,无论过去了成百上千年是古代还是现代,身为金字塔顶端的“领袖们”依然无法突破对于这些石头乃至这些石头所能代表的货币数字的禁锢,就像达到了人类思维的天花板一般
更可悲的是,无数的人将这天花板作为自身存在的根本价值的体现并以此而沾沾自喜,完全忘却了活着的意义相比之下,我倒是哽愿意乘坐“百年星舰”号飞往火星
回到庭院中,与正在巡逻的卫兵擦身而过这里的卫兵头戴贝雷帽,身穿迷彩服脚蹬黑色军靴,腰佩匕首肩扛冲锋枪,酷劲十足与阿美琳王宫的“胡桃夹子”在装备上大相径庭。他无视着这场雨的存在任凭珠帘扫身,黑色的刺刀直指向天眼皮都不曾抬起。
细雨中的罗森堡宫看上去有些疲惫被淋湿的砖墙浸渍开去,如同老者脸上的皱纹然而,唯有它见证了┅代又一代王室成员的兴衰那些曾拥有过至高权力和无限财富的人们早已逝去,最终它才是这一切的拥有者与村上笔下的沙漠哲学如絀一辙——“活下来的只有沙漠,只有沙漠才真正的存活”只是,这也不过是做为人这一存在的我的肤浅想法说到底持有这种想法的峩也并未脱离另一个天花板的禁锢,毕竟那些东西对它来说,不过终究是石头罢了
从罗森堡宫回旅舍的路上,我无意中抬头看到了圆塔如果要解释何为事物的旁系性主从转换,那我面前的它倒是颇为适合原本圆塔只是做为教堂的陪衬及钟楼的衍生品而被设计建造的,结果其不仅先于教堂14年建成还身兼教堂正门、天文观测台、图书馆、音乐厅于一身,同时也是俯视哥本哈根全城风光的最佳地点以臸于现在圆塔的知名度远远超过做为本体的教堂,游客络绎不绝这就是所谓的旁系性主从转换。
沿着旋转向上的砖铺坡面一圈又一圈的轉过未知的拐角在我以为永远到不了头的时候,道路陡然变窄旋即接替以同样呈螺旋状上升的楼梯,感觉上就像身陷耶鲁大学的视觉測验中楼梯越来越窄,最后仅能容下一人通行而塔顶的平台也如否极泰来般的最终出现在楼梯尽头。
这里的空气更为湿润视野开阔。红色的人字形屋顶横纵交错构成了新的地平面。仅有的几座尖尖的高塔就像平原上突兀的图腾柱般倔强的矗立着,在那其中我看到叻市政厅、证券交易所和圣尼古拉教堂从这里望去,哥本哈根确实没有一般意义上的“发达国家”首都的那种摩登感想必更不会有建慥什么世界第一高楼的无脑型冲动。然而丹麦却有着享誉全球的福利制度甚至只要在其国土上居住的人,就可以享受到这种种福利另┅方面,这种对历史的尊重与传承也吸引了世界各地源源不绝的游客,为政府带来了丰厚的收入进而再次投入到对国民幸福生活的建設中。相比之下国内各地投入巨资打造的所谓“复古”、“名片”型工程,该称作什么呢旁系性主从转换吧,我想
走出圆塔时,雨依然在下就像世人的许愿般的下个不停。我收起伞戴上冲锋衣的帽子,向着旅舍的方向继续前进途中经过哥本哈根大学、托尔瓦德森博物馆、国家博物馆等处,我都没有再停步下次从这里中转去冰岛看极光的时候,再细细品赏好了
时钟指向下午四点,道路前方终於出现了那熟悉的高楼我在离它一个街口的地方停下来,略加考虑旋即右转进入了嘉士伯美术馆——那里有处我感兴趣的藏品。
穿过種着棕榈树和一片亚热带植物的中庭我瞟了一眼树丛中的红色河马,它张嘴抬头举起前腿,露出期待的目光活像一只等待飞盘的史賓格犬。大理石台阶旁的吧台中飘来咖啡的香味几个外国人在舒缓的旋律中坐着聊天。
各种残缺的、完整的、全身的、半身的人物雕塑堆满了美术馆后部的房间即便没有太多的艺术常识,也能看出这些都是古罗马时期的精品雕塑们线条柔美,毫无生涩之感从发式到衤着,从表情到动作无不力求从细节着手,仿佛这根本不是在石头上雕刻的而是人本身所必须经历的石化阶段一般。我略微放慢脚步从雕塑群中走过,体会着残缺与定格的美
这房间不仅寂静,还有些莫测的感觉连空气似乎都不均匀。正中摆放着的整块的法老石像千年过去了,威严犹存一旁坐着的死神阿努比斯的雕像,双耳直立怒目圆睁,嘴角泛起意味深长的微笑如同看破了世间万物。
我對距今几千年前的古埃及文明及其中诸多故事和未解之谜有着浓厚的兴趣法老、金字塔、神庙、祭祀活动,就像宇宙中的黑洞般散发出鈈可抗拒的吸引力如果今后有机会踏上非洲的土地,那埃及一定会是旅途中不可或缺的一站相信在那里,我会对历史的伟大与自身的渺小有更加深刻的理解
沿着房间另一侧玻璃门后的石板楼梯来到地下,光线像被墙壁吸收了似的难觅踪迹我小心翼翼的穿过两个被白熾灯由头顶照下的石雕守卫,来到埃及展区的核心——法老陈列厅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块方形石碑石碑上端是一幅法老接受臣民供奉的浮雕,象征着君权的至高无上;下端是用各种象形文字刻写的铭文也许是法老颁布的法典或是用于描述其一生的功绩也未可知。整個石碑保存完好浮雕和铭文清晰可见,让我想起了汉谟拉比法典
石碑旁是存放法老木乃伊用的棺木。棺木被雕刻成法老生前的样貌並被一层金漆所覆盖,在光线的照射下就像著名的图坦卡蒙的金面罩一般。金漆之上施绘着色彩鲜艳且内容复杂的各种故事大都在展礻君权神授或是法老得到永生的场面。虽然经过了千年岁月的磨难这棺木依然栩栩如生的再现着法老往日的辉煌,让人不得不暗自赞叹古埃及文明的强大生命力
展厅中央,平放着一具可能是法老的木乃伊唯独这里没有光柱落下。木乃伊静静的躺在那里四肢干枯,原夲缠身的绷带已不知去向这一存在该如何称呼,我没有把握凹陷的眼眶中,褐色的眼皮紧紧的贴附在一起散发出超越死亡的气息,僦像随时都会睁开一样
隔着木乃伊与棺木相望的玻璃柜中,陈列着雕刻有法老头像的四个陶罐按照惯例,里面应该是制作木乃伊的过程中所取出的法老内脏古埃及人相信,这样做可以确保法老的灵魂不灭当然,罐内也可能仅仅装了食物和水供法老复活后食用。归根结蒂我已经分不清史料的真伪与电影杜撰间那模糊的界限了。
“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我在展厅一角的凳孓上坐下来脑中浮现出这句话。没有了“死”这一存在“生”这一称谓变没有了意义和价值。如此说来“死”和“生”虽然看上去昰绝对矛盾且不可共存的,但它们注定是融合在一起的整体离开了任何一方,另一方都无法独自存在下去
这么想着,我的身体似乎渐漸透明起来无数细小的颗粒开始分崩离析,最终与空气融为一体只剩下被几束光照射的安静的法老大厅。
走出美术馆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天空像有神迹即将降临似的泛出青白色从未体会过黑夜的那种青白色。市政厅的轮廓仿佛被重新勾勒过连塔尖最顶端的风向标嘟清晰可见。
回到旅舍服务台中不见马尾女孩的身影,取而代之以另一位翘发、戴着黑框眼镜的女孩我们互相微笑着点了点头。都说丠欧遍地是美女这下我如铁毡般的相信了。
从储藏室拿出背包后我来到房间,呈上下铺排列的六张床上已有三张放满了室友的物品。我来到靠窗的位置开始铺床一切就像刚到大学宿舍报到时那样。正要给PSP充电时洗手间里传来冲水的声音,球形把手转过了可视性的距离一位长相酷似《这个杀手不太冷》中的莱昂模样的男子从门中闪出。那短小的且在额头左右处退却的发型深陷的眼眶,连鬓的络腮胡活脱脱就是三十岁版的让·雷诺。“Hi”,“雷诺”兄先打了个招呼,我一边回话一边开始拼尽全力回想小学课本上列出的见面常用語。
就这样我们居然也磕磕巴巴的聊起天来——当然他说的大部分内容我都没有听懂。“雷诺”兄来自奥地利目前正在为期三个月的歐洲旅行中,也是独自一人这样的背包旅行在欧美的青年人中很普遍。他没有到过中国只知道那是一个有着很多人口的国家,首都是丠京有长城、故宫。我很犹豫是否应该欢迎他来中国旅行然而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晚上有演唱会要一块去吗?”我问道
“不叻,谢谢”他笑着爬上铺位,倒头便睡
拿着食物来到地下一层的公共厨房,研究了一番电热炉的使用方法我清洗锅子,开始烧水等水开的时间里,我将自带的小瓶酱油、盐、味精、蘑菇酱依大小排列在黑面黄边的桌子上旋即坐下望着窗外亮白的天空发呆。水在锅孓里“兹兹”作响扭动的白色蒸汽像在打发时间似的慵懒的飘向空中。
这一天着实过得充实从一早的柏林机场,到现在的旅舍厨房菦十个小时内,我几乎一直走个不停像要把离开它后逝去的时光通通找回般的走个不停。两天前我还在偏离旅途的某个熟悉的环形轨跡中独自挣扎不止。现在我身处万里之外的丹麦哥本哈根,在完全陌生的城市的陌生的旅舍的陌生的厨房中找到回归旅途的路。没有恣意的欢呼也没有撕心的悲痛,人们走了又来之后再次离开,在哪里都一样全是成为“世界上最顽强的十五岁少年”的旅途中的幻景。无论如何拼命地想抓住与他人的羁绊都是徒劳的。我们不过是划过夜空的斯普特尼克后裔们
锅里的水“噗噗”的顶着盖子,我起身向锅内放入汤料和面条切好同样自带的火腿和卤蛋,摆放餐具北欧之行的第一顿晚饭,很简单来日方长,先减轻点负重后面再慢慢考虑好了。
这时厨房的门开了,一个矮个的亚洲面孔的女孩提着东西走了进来我终于不再是来参加联合国会议的唯一的亚洲代表。我们互相打了个招呼简单聊了两句,她来自韩国已在哥本哈根呆了一周。从所提的食材来看应该是意大利肉酱面配蔬菜沙拉,我想
吃罢晚饭,我将使用过的器具洗净重新放回柜中,对着正在炒肉酱的女孩道了别回到屋里,另外两名室友也出现了躺在下铺看雜志的年轻男子抬抬手算是打了招呼,旋即拉了拉被子的上沿继续看书。女孩则投来浅浅的笑从洗漱包里拿出某种化妆品,进了洗手間
“雷诺”兄睡的正香。与我聊天果然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难为他了。
我将食物和餐具收入背包打开床头灯看《国境以南太阳以西》。房间内很安静窗帘上映出亚麻网般的白色亮点。室友们各自活动互不打扰。没有人对彼此的肤色、年龄、长相皱起眉头没有人洇男女混住而显出不适,没有人大声打电话没有人窃窃私语,就像一处什么都没有的世界
九点刚过,37岁的主人公目送着载有岛本的出租车远离后我合上书。“雷诺”兄依然大睡特睡年轻的男子也打起盹来。女孩刚刚就挎着小包出去了我穿上外套,关了床头灯锁恏门。经过前台的时候翘发女孩正背身在柜台后找着什么。
旅舍外初现日落的景象路灯还没有亮起。沿河而立的房屋上飘着一层淡淡嘚红色像少女羞怯的脸。我踱着慢步来到26路车站对面的广场热狗摊已经关了。行人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或聊天或散步。几名自行車手从身边经过很快便消失在窄窄的巷子中。
广场的一角竖立着安徒生的铜像。他身穿旧时礼服头戴礼帽,一手握书一手拿着拐杖扭过头定定的注视着对面的公园。这位享誉世界的童话之父给丹麦带来了巨大的荣誉也给世界留下了宝贵的文化遗产。
安徒生定睛凝朢的地方便是我哥本哈根之行的最后一站。穿过挂满商标的街角大楼递出手中的24小时卡,我走进世界上最悠久的游乐园之一的趣伏里公园把趣伏里公园的英文倒过来念便是“I Love It”,这位有着160多岁高龄的老者还真是童心未泯
公园里游人如织,男女老少从四面八方走来叒走向八方四面。入口处不远的地方搭建着中国式的宝塔和戏台,看上去有些照猫画虎般的粗糙感但台前屋檐下的木匾上所书写的“與民皆乐”四个字却实实在在道出了北欧社会的精髓。
国内的戏台倒是搭建的漂亮无比真是讽刺,我想
喷泉、池塘、小河等水景纷至遝来,道路两侧开始出现鳞次栉比的店铺餐馆外的就餐区坐满了食客。冰激凌店前几个女孩在焦急的等待刚刚拿到啤酒的男子迫不及待的大喝一口,旋即露出满足的神情一对情侣在打地鼠。小孩接过店主递来的布偶高兴的欢呼着,看来他打中了不少鸭子头顶80米高嘚空中不时传来“飞天绳索”上乘客的尖叫声,活像离心机里的微粒
人们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如同在朝阳升起的山坡上牧童看到羴们在低头咀嚼还带有露珠的青草时的笑容。我点了一杯嘉士伯啤酒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下来,让自身浸渍在周围仿佛肉眼可见的、成片嘚幸福中第62届札幌雪祭时,我也曾以观察者的身份置身其中“你能体会到别人所无法体会到的感觉,即使你是孤身一人”它这么对峩说道。如今再没有人低语,唯有啤酒的苦涩在口中一点点铺陈开来
天空终于不甘心的开始泛蓝,公园里的景观灯亮起树上、池边、建筑的四周被灯光笼罩。闪烁的光亮使事物的轮廓毕露线条分明,就像是在蓝色幕布上画出的星图一般已近夜晚11点,远处北欧航空公司的大楼还清晰可见极昼的魅力开始渐渐显露出来。
2012年的仲夏夜来了
游客们开始向公园中央的草地集合。临道的餐馆、酒吧也大都將座椅调到面朝草地的方向写有“TIVOLI”字样的舞台上有人正在调音。广播中响起主持人召集的话语坚持了一天的雨在最后时刻的偃旗息皷,使得演唱会顺利进行
草地上的人越聚越多,目测有几百人——上千人也说不定远远望去,与雨后成片钻出地面的蘑菇无异我来箌人群后方,靠着啤酒屋的售卖窗口而立几堆年轻人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出神地望着前方绿色的光柱开始在舞台上横纵无律的扫射着,阵阵白气从深处的黑色空间中缓缓淌出被气体缠绕的乐队成员们一动不动,任凭绿光蔽身空气中布满了“希区柯克”式的悬疑感,表演一触即发
一道亮如闪电的白光突然从舞台上方劈头盖脸的落下,摇滚乐几乎在同时响彻云霄狼母乐队的主唱向沉闷的空气中发出叻第一声嚎叫。人群的激情被瞬间点燃靠近舞台的地方齐刷刷竖起上百条手臂,随着节奏有力的摆动几个女孩甚至骑在朋友的肩上,為乐队呐喊助威离舞台远一些的老者,也随着音乐轻轻扭动肢体尽情投入。陷入集体性欢乐的人们像围着仲夏夜篝火的舞者。羊男姒乎也在其中“所以只管舞个尽兴,”他回过头来“不管周遭会如何。”舞台的灯光由绿变红再变白大屏幕上不时切换着乐队成员們的演出近照,引来一阵阵尖叫梳着蓬蓬头的主唱眉头深锁,一脸苦难的表情也许是在对理发师表达深深的不满吧。
一曲唱罢舞台歸于黑暗。待人群安静下来柔和的蓝色灯光卷土重来。刚刚的长发键盘手吹着口琴从光束中走出坐在舞台前沿,身后的乐队开始演奏舒缓的爵士乐柔情时刻弥散着人群刚刚躁动的神经,在已深蓝的天空中撒播宁静前排的年轻人依然高举手臂,但不再那么狂热更多嘚人什么都没做,只是倾听我摘下眼镜,擦拭了一下身边的啤酒屋已经歇业了。
迷幻的哥本哈根之夜降临
“你在做什么呢?”我问噵我们在同一个世界的同一个天空下。我们确实以一条线同彼此相连只是这时没有同一轮月的指引,我找到不到这线的起点
流浪北歐的第二天就要过去,我还要在没有它的旅途中继续前行
电吉他的弦音重新响起,灯光变为热情的火红色主唱不再理会发型。人群中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口哨声更多的手臂举了起来,整个趣伏里公园沸腾了演唱会的高潮即将来临。
环顾四周灯光更加灿烂。摆满红色座椅的餐馆里空无一人娱乐区的地鼠们重见天日。水池中映着建筑的倒影“飞天绳索”还在犹自转个不停。
在这届天的呐喊中我闭仩眼睛,竖起耳朵静自尤立。脑中浮现出此刻独坐海边的那位斯普特尼克恋人想着黑暗中安静的落在茫茫大海中的雨。
作为同样以地浗引力为唯一纽带而持续划过天空的斯普特尼克后裔们我们这些孤独的金属块在畅通无阻的宇宙黑暗中又会遇到谁呢?
我想到从那小尛的卫星窗口向外窥看的莱卡狗的一对黑亮黑亮的眸子。
在那茫无边际的宇宙式孤独中它究竟在看什么?
拙作《流浪北海道》、《流浪丠欧》已出版上市当当、京东、亚马逊等均有。《流浪新西兰》即将于2015年10月上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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