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邱蚓从儿子双下巴出来了掏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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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红的夕阳徐徐落下,群山一片苍茫,稀薄的雾气渐渐聚集升腾,最后的一丝光明也被驱散。巨大的震动由远及近,三个体形庞大的机械怪物在黑暗中若隐若现。怪物身周的淡蓝光晕暴露了它们的位置,透过光晕,隐隐可以看见它们硕大的三角形头颅,以及飞快伸缩的触角。怪物每移动一步,触角前端的圆盘便拍入地面,巨大的声响由此传入深深的地下,并扩散开去。  数里深的地下,一群人坐在橄榄形的地堡内,凝视着被动声纳传入的画面,默默无言。堡顶裂开一条细缝,细碎的沙灰漏下来撒在一人的肩上,将他肩章上的金星盖住了,仍然没人移动,没人说话,除了漏沙的“咝咝”声和地面传来的探测声波,连呼吸声也听不到,这是令人不安令人窒息的沉默。  猛然间,画面颤动了几下,一阵刺耳的尖啸声传入地堡,每个人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全身毛发直竖。掸掸肩上的灰,那人缓缓站起来,整理了下军装,平静地说道:“我们被发现了,执行C计划。”  “将军”,一位上尉站了起来,“让我下去吧,您还要指导剩下的人继续战斗!”所有人都转过头来,“将军,让我去”,“让我去,将军!”……  “都别说了”,将军摆摆手,看着显示屏,斑白的鬓角下一道深深的疤痕斜拉到嘴角,将棱角分明的侧影映衬得更为刚毅、绝决,甚至还有些残酷,“最多还有十分钟,上面的依耐机战将会到达这里,你们只有八分钟的时间撤退到585号谷地,现在对表!”  “将军,”上尉泪光闪现,“还是让我去吧,剩下的人不能没有您,您就是最后的希望……”  “住口!”将军望向上尉,鹰隼般的利目中寒光闪烁,“你是要违抗命令吗?”上尉强忍着泪低下头。  “上尉”,将军的口气缓和了些,“这里只有我知道操作程序,你们下去送命是小,不能完成任务是大。585号谷地是人类最后一道防线,不管这个任务是否完成,作为届时的最高指挥官,你一定要守住防线,不让依耐机战踏入聚居区一步!”  “是”,上尉终于挺起胸膛,向将军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转向众人说道,“全体都有,开仓门,上滑轨车,撤退至585号谷地。”  将军目送众人撤出地堡,将仓门关上,行进到地堡角落处,将手掌覆在光板上。光电扫描过后,“哧”的一声轻响,地板载着将军,快速向下落去。  将军一阵头晕,心想:“不服老不行,身体大不如从前了。”旋又哑然失笑,“这个时候了,还想这做什么。”地板仍在下落,除头顶隐约的微光外,已伸手不见五指,将军的思绪飞到了三年前。  三年前,人类的探测飞船刚飞出太阳系,第一批外星智慧生物穿过数百万光年的时空造访了地球。它们自称是依耐人,与地球生物同为碳基生物,能在与地球相似的环境中生存,它们说它们为和平和交流而来。地球人欣喜若狂,终于证实了有外星生命的存在,原来地球人并不是宇宙中仅有的幸运儿,地球人并不孤独。  然而好景不长,数星期后,依耐人已完全了解了人类科技水平和身体结构,并利用地球资源造出了大批战争机械。当地球人还沉浸在喜悦中时,依耐人露出了狰狞面目,向地球人发起了进攻。世界三大军事集团面对有能量护罩的依耐机战,如纸糊的一般被迅速打垮,两个月内,世界所有大城市全部沦陷,依耐人每占领一处地域,都会进行惨绝人寰的大屠杀,战俘、老人、妇女、儿童均不放过,短短半年内,地球110亿人口锐减至10亿不到。地球人总算明白了依耐人的意图,它们想彻底灭绝人类,独占地球。地球人被迫深入地下,展开了游击作战。  将军闭上眼,感受耳边呼呼的风声,头顶传来尖锐的呼啸,依耐机战离地堡越来越接近了,而将军还末到达底部的控制室。将军看看荧光表,时间过去了六分钟,略一估算,依耐机战将比预计的提前一分钟进入地堡,将军踩了下地板上的电钮,提高了地板下落的速度。  耳边风声变大,将军想起了那次核爆,背对着人类有史以来最具威力的武器、数千万吨*当量的氢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将军看到自己的身影在地上拉得很长,随即遮天蔽日的蘑菇云又使光线逐渐暗了下去,那一刻目不视物,耳边听到的风像极了现在的声音。  可是,如此猛烈的爆炸只是将依耐机战推出数十公里,而因能量护罩的存在,依耐机战竟未受到任何损伤。从那以后,人类的自信被彻底打倒,核武器都不能破坏的护罩,究竟是怎样的护罩?  精通特种作战的将军,对此护罩之迷却是无能为力,“下去再说吧,把底下的科学家都集中起来,花一千年的时间,总要研究出来的。”将军自嘲的想,自然这“底下”,指的是底下的底下的底下——地狱,如果真有地狱的话。  上方传来“砰”的大响,依耐机战已破入地堡,地道口一阵光亮传来,随即“呜”的一声尖啸回荡在地道内,将军耳内“嗡”的一声,之后双耳便如被蒙住了一般,什么也听不见了。将军摸了下耳边流出的粘稠液体,知道耳膜已被震破,却不怎么感到疼痛。  依耐机战片刻之间就找到地道入口,地道入口光芒大作,一团白色的炽热火焰喷涌下来。火焰来势凶猛,将军再次加快了下落速度,开始和火焰赛跑。“少算了一分钟”,将军感受到头顶涌来的热浪,心中不由得有些焦急。  火焰越来越近了,热浪烤得将军头晕目眩,将军慢慢蹲下身去。危急关头,地板猛的减速,将军感到腿上巨大的压力传来,随即猛震了一下,地板停住了,终于到了控制室。仓门急促的打开,将军正要扑出去,脚上却扭曲着不受力,一阵巨痛传来,原来腿骨已经折断了。眼看火焰及顶,将军深吸一口气爬出地道,向侧面翻滚过去,这番动作牵着断骨,就算是他身经百战、训练有素,也痛得直抽凉气。  地道底端炽热的火焰顺着仓门喷出,却已到了强弩之末,只喷出两米便逐渐退回。将军借助这团明亮的光,迅速找到控制室的特殊手挚所在,向那手挚爬了过去。  这手挚是一个核爆装置的控制器,一年前,地球人见事不可为,集聚了最后的力量,在地底深处安置了数十亿吨当量的核炸弹。核弹爆炸以后,会带来剧烈的地壳运动,届时地震、火山频发,空气中会充满有毒气体,火山灰包裹住整个地球,太阳光也不能到达地表,地球将不适合任何生物生存,包括依耐人。  这是个无可奈何的计划,面对依耐人,地球人连愤怒的资格都没有,只能通过这种极端的手段,来换得仅有的一点生命的尊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其实是只能玉碎,想瓦全却不可得。  将军爬到手挚处,打开机匣,将一个圆形旋钮顺时针转了三圈,之后输入设定的密码,解下腰带将手拴在了手挚上。此时依耐战机的探须已伸展至地道底部,探须顶部的光眼看到了动静,驱动探须向将军蛇行而来。  面对死亡,将军心里终究升起了对生命的眷恋。腿上的痛楚似乎消失不见了,他想起了母亲慈祥的脸,想起了自己刚进军校的时光,想起了汗如雨下、惊心动魄的训练经历,想起了妻子做的香喷喷的饭菜,想起了不幸罹难的儿子,继而想起了依耐人丑陋的触手,想起了焦尸密布、臭气熏天的战场,心中压抑已久的刻骨仇恨如山洪一样爆发开来,他将另一只手也握住手挚,盯着缓缓游来的探须,用尽全身力气将手挚压了下去。  “狗杂种,去死吧”,这是将军最后的一句话。  大地猛的跳动了两下,闷雷似的巨响自地底传出,随后剧烈的、持续的震动成了主旋律,这主旋律将持续数年,似在为将军唱一曲别离的挽歌。585号谷地的地下城内,上尉扶着不断晃动的墙壁,泪水涔涔而下:“将军,走好!”  ***  “关于爱因斯坦的狭义相对论的第二假设,有这样一个不太精确的陈述:运动的钟比静止的钟走得更慢,倘若钟的运动速度达到光速,则时间将停止,若超过光速,则时间将倒流。而物理学家认为,超光速的东西不存在,亦即时间不可倒流。时间真的不能倒流吗?  “嗯?是我在思考么?我是谁?”……  
    时间是不可捉摸的迷,任何生命,不管是伟大的、卑小的、坚强的、懦弱的,在时间面前都没有意义,有意义的只是亘古不变的时空法则,它左右着物质的搬运、能量的存灭。然而,正是微不足道的生命,却附有着超越法则的精神,它的产生,是偶然中的必然,它短暂,却能与时间同寿,它脆弱,却能在任何孕育生命的地方栖息和繁衍。  ***  寂静的海上之夜,一艘尖头大船泊在浪间,浪头哗哗地轻拍船身,显得安静舒缓。月亮沉了下去,微弱的星光照下来,可以看到甲板上降下来的帆——黑帆。  船舱里一片呼噜声中,一个粗野的声音突然响起:“雷昂!杰克!马丁!快给老子起来!”  呼噜声继续奏鸣……  那声音愤怒了,扯着脖子直喊:“想活命的,都他妈给我起来!”  “什么?”  “怎么了?”  “船长又讲梦话吗?”  船舱里乒乒乓乓一阵躁动,各种土话俚语混杂的叫骂声传出——  “操******,谁把臭脚丫子放老子脸上?”  “呸!哪个王八蛋在酒壶里撒的尿?”  “安德鲁,你这阴沟里的苍蝇,我用两根手指就能把你脑袋拧下来!”……  “吱——”一阵让人牙酸的金属刮擦声制止了船舱里的混乱,马灯亮起,留着大胡子、一脸横肉的平克·康拉奇船长拨出雪亮的马刀,向空中虚劈了几下。  “谁再瞎嚷嚷,老子把他斩成******两半!”平克船长骂骂咧咧将他心爱的马刀插回鞘内,“海盗们,都给我听好,我脖子后面的肉在跳,海魔尼特拉又给我们指示了……”  一人举了举手,众人看去,是大副雷昂:“头儿,是左边跳还是右边跳?”平克船长脸色有些发白:“右边!”  “啊——”众人皆惊。  不等其他人再插话,雷昂对着众人大叫:“快把船开动起来!……往哪儿开,头儿?”后半句低声下气,像在耳语。  平克船长想了想:“奥玛港!先生们,我们该上岸了。”  平克船长的尖头大船有个奇怪的名字——瑞贝壳。瑞贝壳是一艘陈年战舰,长约40米,宽约15米,侧舷各有300公斤的抛石机6座,上次在奥玛港修缮时,围壳上腐朽的木板都换成了坚实的柳木,加上用于紧固的铁条,花了平克船长100金币。平克船长现在想起来都心痛得脸上横肉乱颤,“该死,真该死”,他咒骂着船匠,一边走上甲板,看见桅杆上的人把帆升了起来。  那人见平克过来,朝下喊到:“头儿,这风可不大!”平克船长嘟哝着:“风不大吗?可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这时大副雷昂快步跑上来:“头儿,真倒霉,罗盘坏了!”  “真出事了!”平克心里一惊,这茫茫大海上没了罗盘可要糟,虽说可以用日月星辰来定位,但这航线的精度可就天差地远,若不小心走错地方,误入各国海军的巡逻范围,这一船的人就只能提前下地狱了。  平克船长匆匆走进驾驶舱,见那罗盘上的指针一会转向这边,一会转向那边,像有只无形的手指在拨弄似的。平克使劲敲打罗盘的底座,那指针仍然滴溜溜地转得不亦乐乎,平克狠狠一拳砸在罗盘上,对大副说道:“去,把底舱那小孩带上甲板。”  雷昂吓了一跳:“头儿,您说的是那得了传染病的小鬼吗?早应该把他扔到海里去,据说他得的是肺炎……”  “别废话了,快下去,那小孩有一双鹰的眼睛,我需要他来寻找吉卜里岛礁上的灯塔。”  “头儿,您的机智让人赞叹……让马丁下去吧……”  平克不耐烦地拨出马刀,拿块绒布在刃口上抹了又抹:“别逼我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你这胆小鬼!”雷昂怪叫一声,抱着头跑了出去,边跑边喊:“马丁……马丁……对了,就是你,跟我一起去底舱……什么?你不想去?你这懦夫,别逼我把你踢进海里……”  一会儿,雷昂、马丁两人带着小孩,跟着平克上了甲板。平克望着那小孩羸弱的身体、苍白的脸色、古怪的黑眼睛和黑头发,不由得挠了挠头:“华……华……”  “华特·罗兰德。先生。”那小孩接过平克的话头说道,声音抖得厉害,看来病得不轻。  “啊,是的是的,小华特,我现在要你帮我一个忙”,平克把粗大的指头伸进帽子,继续挠头,“爬到桅杆顶上,看看吉卜里的灯塔在哪儿。”  “爬上这么高的桅杆是很危险的事情”,华特·罗兰德抱紧双臂,连续几天高烧不退,他只觉得这甲板上的冷风掺着冰渣似的,但他还是坚持说着话,“我不是您的船员,而且您也看到了,我病得厉害……咳咳咳……”三人皱着眉头退后几步,与华特保持距离。  华特止住咳嗽,“当然了先生,我不是不通情理的人,说实在的,我十分乐意为您效劳。我们先来算一笔帐吧,这事就难度上来讲,值一个金币……”小华特故意不去看平克脸上颤动的横肉,虽然他的视力好得可以看见连平克脸上的每一个毛孔。他继续说道:“咳咳,我病得不轻,做事花费的力气总要比平时多出这么两三倍、三四倍,所以,先生,看在您是船长的份上,公道的说,我需要两个金币……”  “什么?”平克船长手一抖,帽子掉在了甲板上,露出他乱蓬蓬的稻草般的红发,配上他气得通红的脸色,更显得面目狰狞,“爬一回桅杆,你要抢我两个金币?!”  “船长阁下”,华特加上“阁下”这样的尊称,语气沉静得不像是一个11岁的小孩,“我一直认为,您是位明理的绅士……”  “噗”,拿着酒壶的马丁喷出一口酒,“船长,小鬼说您是绅士,绅士,哈哈,哈哈……”平克咧了咧嘴,雷昂看看平克的脸色,也“嘿嘿”笑起来。远处的众海盗不知发生何事,看见这边的人笑得欢,也跟着哈哈大笑,一时满船狂笑荟萃,颇有些像奥玛港的酒吧。  “闭嘴!”平克大吼一声,笑声消寂下去,“有什么好笑,难道我不是绅士?”  “噗”,马丁又是一口酒喷甲板上。平克恚怒了,拉过马丁来就是一顿抽,抽完又将他的酒壶一脚踩扁,“谁再没上没下、不懂规矩,老子要他好看!”  众海盗憋得辛苦,连忙背转身去,各做各事。平克整理了一下他的皮夹克,“当然,我是讲道理的”,他对华特说,“请继续吧,小鬼……小朋友。”  “和明事理的先生说话就是不费劲儿”,华特注意到平克微微上翘的嘴角,知道自己的一番恭维已然生效,更加重了语气,“亲爱的平克·康拉奇船长阁下,您的信誉在奥玛港是有口皆碑的,人人都知道您从不拖欠别人的钱,您是商人们最重要的客户……”  平克斜眼看着华特,只感觉身体要飘起来了。那小孩继续说道:“而我,您知道,我是个可怜的孤儿,身体不太好,家里还有我那姑妈的傻儿子要养活……”华特不说要养活“表弟”,而化简从繁的说要养活“姑妈的儿子”,故意加重了“姑妈”这个词,让平克身上一颤。  “两个金币是很公道的价格了,我想您换个人来,就算给他十个金币也不能完成任务”,华特终于说到了正题,平克点点头,心想还有谁有这小鬼……这小朋友一样的本事呢?他是不可替代的。可是又隐隐觉得不太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劲却是说不上来。  “两个金币,船长阁下,对于您这样的富翁来说,这点钱只相当于多弗若森林里的一片树叶。请原谅,刚才我忘记诉说一个事实,您不但是一位通情达理的绅士,您还是一位慷慨大度的船长!”  平克船长的眼睛都快笑没了:“你说服我了,小朋友,就这么办。对于付款方式……我先付你一个金币,如果你完成任务,到港后我再付你另一个金币。你觉得怎样?”  “当然了,这是规矩”,华特答道。平克慢腾腾从怀里掏出一只叮铛作响的钱袋来,拿出一枚金币,握在手里捏了又捏,最后总算郑重其事地把那金币递给了华特。  “赛斯大神也会赞美您的慷慨”,华特吁了一口气,把那金币贴身放好,走到桅杆前,一扯挂风帆的缆绳,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平克见华特爬绳的身形像猿猴一样灵活,隐隐有上当受骗的感觉,该死的雷昂竟然说他得了肺炎,看这速度、看这技巧,哪像是个病人?这剩下的一个金币给还是不给?颇有些拿不定主意。  
    平克倒是冤枉了雷昂,连续发烧五六天,加上身体本来就弱,华特还真得了肺炎。原本这种高度的桅杆,华特不费什么劲、三下五除二就能爬到顶,但现在爬到一半就慢了下来,他不停地咳嗽,肺部传出风箱似的声音,感觉胸腔内痛痒难忍。  桅杆下平克、雷昂等人不断催促,华特摸了下贴身的金币,深吸一口气,憋回几声咳嗽,然后奋力上攀,不多时总算爬到了桅杆顶部。华特豆大的汗珠迅速滚落,感觉胸部要炸开了,剧烈的咳嗽让他喘不上气,眼前金星乱冒。  “挺住,不能晕”,华特让身体趴在横桅上,底下几人在叫喊什么却是听不见。等调匀呼吸,这才慢慢坐了起来。  平克等人早在下方等得不耐烦,一直在嚷嚷:“你聋了吗?快看吉卜里的灯塔在哪儿……”  华特心想:真可笑,用得着这样大声提醒么,难道我爬上来是为了看风景?他甩甩头,似要把眼前的金星甩出去,然后左顾右盼,在茫茫大海中寻找那灯塔。那灯塔距离尚远,只有华特这样的锐目,才能看到灯塔发出的比最弱的星星还要弱许多的微光。  “在那里”,华特指向侧后方,大声喊道,“4点钟方向,偏右102度!”  “右满舵!”雷昂大嚷着跑向驾驶舱,“右满舵,不是向左!安德鲁,你这蠢货……”  华特骑在桅杆上,看船头渐渐转了过去,待对正方向,这才松了口气。华特可不想在桅杆顶上吃风,他虚弱的身体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我需要休息了”,华特想着,小心翼翼跨过桅杆,抓紧缆绳慢慢往下爬。  若在平时,华特大可双脚夹住缆绳,轻轻松松滑下去,可现在却不敢如此冒险。他只觉得本来轻若海燕的身体像灌了铅似的,两臂抖颤,怎么也使不上劲,而剧烈的咳嗽又似要把他最后一丝力气也抽干。  华特双脚紧紧盘住缆绳上的结节,把双手空出来休息了会儿,朝下望去,平克等人已不在近处,甲板上木板的纹路在他眼前直晃悠,头脑中立时一阵眩晕。他连忙闭住眼睛,深吸一口气,耳边却忽地传来“呜”的一声长响。  声音不是很大,华特从来没听到过这样的声音,那声音像是从海底传来,他按了下自己的耳廓,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却又听到远处一名水手大叫:“嗨!你们听到什么了没?”  “好像谁在吹号角,但却又是在海底?”  “不是号角。听,这声音还在响,谁也吹不了这么长时间!”  “赛斯神啊!这……这……难道是尼特拉的座驾?”  “妈啊,我要死了!”……  “都******闭嘴!”平克船长急匆匆地从驾驶舱跑上甲板,“尼特拉是向着我们的,谁再胡说八道老子扔他下去喂鲨鱼!没事干的都到底舱去划桨,快……”  平克话音未落,“喀喇”一声巨响,船身大震,华特在缆绳上远远荡开。还没来得及惊恐,那缆绳又荡了回来,“砰”的一下,屁股和桅杆亲密接触,痛得华特双脚一松,身子直溜溜摔了下去。  危急关头,华特的胳膊肘碰到了一段横桅,这让下落的势头缓了一缓,他迅速盘住双脚,再次夹紧缆绳,幸好身体较轻,向下再溜滑了一小段后总算停了下来。这一番变故发生在数秒之间,让华特全身大汗淋漓,却不怎么咳嗽了。扶着像要断裂的手肘,华特朝下望去,甲板上已是一片混乱。  “船停了!船停了!”  “我说了,这是尼特拉的座驾,它撞停了我们……”  “妈啊,我们都要死……”  那水手话未说完,“哧”的一声,颈血喷出,脑袋和身体已分了家,掉在甲板上弹了两下,咕噜噜向船尾滚去,众人惊得张口结舌,把剩下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别以为老子不会杀人,谁再敢大呼小叫动摇军心,这就是榜样!”平克抹抹脸上的血迹,不知从哪里又找了块绒布来,使劲擦拭他那刚杀过人的马刀,“马丁,把甲板弄干净,其他人到底舱看看,有礁石就撑开船,再把破洞补上,一起划桨!”  众人心里明白,这海域远离海岸,有时连锚都沉不到底,哪来什么礁石?可平克那一刀之威让众人心惊胆颤,没人再敢说一个字,当下纷纷往底舱跑去。舱门不大,一堆人你推我搡,乱哄哄挤在了门口,又开始叫骂起来。  平克脸都气成了猪肝色,马刀在空中乱劈,“都他妈一个一个来!你们这些废物、蠢货、猪猡……”  华特已慢慢爬到了桅杆底部,心里又是好笑又是不安,好笑是因为海盗们的愚蠢,就这海盗头子还有点用,不安是因为自己这两个金币挣得不轻松,差点把小命搭上,况且现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能不能平安回港还是个大问题。  正当众人各怀心事时,“哗”的水声响起,一片巨大的黑影缓缓罩在了船头,甲板上顿时鸦雀无声。众人抬头望去,恐惧至极的神色纷纷写在了脸上。  “这是什么东西?”华特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一时什么手肘痛、屁股痛,连数天困扰他的咳嗽都全忘了,他的眼睛自然比谁都看得更清楚。只见船头上方横着一个硕大的扁平物体,像是圆形三角的扇贝,那无比巨大的“扇贝”伸展开来,似乎把半边天的星光都遮了去。“扇贝”上密密麻麻不知结了多少珊瑚海藻,长长的海藻左右飘飞,水珠顺着海藻四处飞溅,浇得众人满头满脸。  甲板上人人呆若木鸡,那“扇贝”之中闪烁的几个神秘光点突然发亮,“扇贝”边缘“噗噗”的喷出几条水柱,若干条比蛇还要灵活的触手随着水柱伸了出来,飞速缠上桅杆,紧接着“咔嚓”一声大响,粗大的桅杆从中断裂,又是嘣嘣几声,桅杆拉断几根缆绳,带着呼呼风声砸向了甲板。  “大海怪!”总算有人反应过来,忍不住惊声尖叫。  倾刻间满船像是炸了锅,“妈啊”、“神哪”的哭嚎此起彼伏,人群如蚁四散。“砰”,桅杆砸中船舯,木屑横飞。四下逃散的人群发疯一般寻找能拿上手的东西,匕首、鱼叉、铁条、木板等等,甚至还有渔网、布袋……众人不知这些东西管什么用,但觉得有东西在手似乎会安全一点。  “呜——”怪物雷鸣般的声音响彻云霄,把众人震得东倒西歪,又是若干条触手伸了出来,在甲板和船舷四处挥舞。一人被缠住脚倒提起来,触手一弹,那人被扔上半空,带着凄厉的惨叫划出一条抛物线,远远地摔进海里,“嗵”的一下消失不见。  华特毕竟是孩子,虽然听过海怪的传闻,也遇过不少杀戮的场景,但此刻恐怖的景象已超出他的承受范围,早就吓得呆了。一条触手向他缠了过来,他仍不知不觉,直到腰间一紧,身体腾空,他才猛地明白发生了什么,当下惊恐得双手乱抓,一面高叫:“船长,救命!”  平克此时哪里还能顾得了别人,只把他那马刀舞得密不透风,一条触手游至他身边,倒被他“锵锵”两刀砍中,那触手不知是什么做的,两刀下去竟然无损。这触手似也知道平克不好对付,往后缩了一下,片刻间另一只触手又向平克游来。两只触手一起进攻,平克立时左绌右支,急急向舱门退去。  华特在半空中当然看不到这些,他也知道此时谁也救不了谁,“我就这么完了,可怜我那表弟……”正等着触手把他抛出去,那触手却碰巧卡在了断桅的裂缝里,就这么一停顿,华特抓到了一条冷冰冰的东西,一看竟是另一条刚伸出来的触手。  华特心中一动,把那触手使劲拧过来,用最快的速度在腰间的触手上绕了绕,将两条触手打了个死结。那触手显然有些迷惑,往回挣了挣,当然没有挣脱,而那死结越发的紧了。  忽然间腰部一松,华特径直跌落甲板,摔了个七荤八素。  奇怪的事发生了,四下乱窜的触手纷纷收了回去,只余下两条被死结缠起来的触手在半空中猛挣,“哔啪”之声大作,两条触手弯了又直,直了又弯,忽又不停地打着旋儿,就是分不开。众人茫然地望着这一幕,不知发生了何事。  “呜——”那怪物又发出惊天动地的长啸,震得华特喉咙发甜。触手死结处隆起两个晶莹透亮的大包,随即“砰”的一声巨响,两截触手断裂,顿时光芒四射、流萤纷飞,刺得众人睁不开眼睛。  华特正眯着眼,张大了嘴望着,一颗圆珠自断裂的触手处掉下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入他口中。  
    一片闪亮之中,谁都没注意到这颗珠子。华特只感到舌头上一沉,口中说不出的奇怪,不自主地吞咽了一下,那珠子毫不客气地顺着华特的食道,就这么滚进了华特的肚子。  “怪物身上掉下来的?圆圆的,什么鬼东西?”华特惊惶失措,想抠着喉咙把那圆东西吐出来,手却怎么也递不到嘴边。华特眼前渐渐地黑了,隐约看到怪物砸到船头,翻了个身滑进海里,又看到平克等人大叫大嚷向他奔来,就此人事不省。  ***  奥玛是欧堪那大陆东南的天然深水港,地理位置紧要,但却少有人光顾。这并不奇怪,奥玛除了并不平坦的港湾之外,其余是夹于两山之间的狭长谷地,两座大山的背后,北有多弗若森林,西有暗黑沼泽,危险处处。  没有哪个公国会将他们的贵族子弟分封到这里,在他们看来,奥玛补给困难,外部又隔着数百里的死地,加之地势狭长,不能存储多少物资,就算当作中转站也不够格。  奥玛用莫洛公国的土语来解释,意为“遗忘”。的确,从诞生之日起,奥玛就是不折不扣的无主之地。久而久之,这里成了冒险家、佣兵、强盗、逃犯和避难者的天堂,人们可以在这里自由自在的生活。  这“自由自在”是绝对的“自由自在”,比如你某天傍晚经过一间酒吧的门口,一个素不相识的醉汉可以“自由自在”的用刀子捅你,当然,你也可以去酒吧买醉,再出来“自由自在”的捅某个看不顺眼的人。实力就是“自由自在”活着的本钱。没有实力?那……那只有选择“自由自在”的去死了。  时值秋天,两座大山遮挡了北来的寒流,奥玛仍是温暖如初。平克的尖头大船缓缓驶入平静的港湾,岸边几个背弓挎剑的人稀稀落落站在台阶上,望着凄凄惨惨的“瑞贝壳”号幸灾乐祸地谈笑。  “我敢打赌,平克换这桅杆起码要花50金币。”  “我说,平克钻到哪个女人的裤裆下了吗?这么粗的棍子也给弄折了。”  “他那玩意儿可没那么粗。上次去‘乳浪’喝酒,喝多了想去方便,转来转去却转到了楼上。正想下楼呢,却听到一阵哼哼唧唧的声音,我一脚把门踢开,你们猜怎么着?平克吓得从老板娘肚皮上跳起来,他那小东西我可看清了,就那么一点儿。”那人一脸怪相,还伸出半截手指比划了一下。  几人哈哈大笑。  “走,去问问出了什么事。别不是有台风吧,我那小船可打不了猎了。”几人跳下台阶,往码头行去。  “瑞贝壳”靠了岸,有引水员过来搭上了船板。平克双手横握马刀,望着船头愣愣出神。岸上的高个子啧啧有声:“康拉奇船长,您的桅杆绑得真好看!”  “什么?”平克回过神来,向那高个子问道。  高个子旁边的秃头男人一脸坏笑:“艾蒙先生说,您绑桅杆的技术高超,我看不仅是高超,简直就是艺术品!”  “得了吧昆里古,你想激怒我吗?就你那柄不中用的破剑,我一刀就斩成******两段。”  “厉害,厉害”,昆里古又伸出半截手指朝众人比划,还撮指成刀往上斩了斩。几人立马笑得涕泪交流,连唾沫都喷在了胡子上。  平克不明白这几个对头弄什么玄虚,心事重重走下船板,“马丁,把华……华……把那小孩送回去,一会到‘乳浪’来,今天不醉不归。******,真是流年不利,竟让老子遇上这档事。”  平克头也不回地走了。艾蒙这才想起所来何事,忙叫住马丁问:“你们这是怎么了?遭了台风吗?”  马丁脸色苍白,摇着头喃喃说道:“我们损失了17个人!17个人!”折返船舱去了。  艾蒙一连问了几人,都是沉默不语。  “昆里古,他们在瞒着什么吗?”  “我看他们是吓坏了。去酒吧瞧瞧吧,喝上了酒,还有什么话讲不出来?”  艾蒙点点头,一干人跟着向“乳浪”酒吧行去。  ***  尸体,堆积成山的尸体。或仰、或伏、或半坐,大多是被烧焦成蜷曲的一团,少数几个七窍流血,都是死状极惨。从没见过如此末日般的场景,焦尸还散发着青烟,焦臭扑鼻而来,令人几欲作呕。  一大群秃鹰飞下来,啄吃未烧焦的尸体,饱食丰盛的美餐。那些尸体身着奇怪的服饰,有男有女有老有幼,甚至还有孕妇。这是地狱吗?  震动,巨大的震动。两只硕大的怪物出现在远处,三角形的头颅,长蛇般的触手,看上去怎么这样熟悉?那怪物每走一步,都震得地面轻微晃动,待那怪物走近一个小山包,忽然从山包里钻出一群满身泥土的人来。  那些人快速向怪物冲去,身上泥土抖落,露出他们奇怪的绿色花衣服,还有锅盖似的东西扣在他们头上。怪物“呜”的一声长啸——这,这是大海怪?怎么会是大海怪?它们怎么上了岸?这声长啸可比船上听到的大多了,许多人就此痛苦不堪地倒在地上,但剩下的人仍然一往无前的向那怪物飞奔。  怪物头下的神秘光点比船上见到的亮许多,光点下方的缝隙处喷出一大团惨白的火焰,冲在前方的人顿时全身尽燃,没冲出几步便扑倒下去,黑烟跟着飘上半空,似在无言地诉说着战斗的惨烈。  剩下几个焦头烂额的人总算冲到了怪物底下。怪物的触手四下挥舞,又将几人抛上了半空,只剩最后一人了。那人明显比其他人要强壮许多,只见他手脚并用,顺着怪物的脚迅速爬了上去。爬得真快!那些擅爬桅杆的水手,没一个比得上他。  那人躲过一条触手,咬了一下手里黑乎乎的铁蛋,将那铁蛋准确地投进了怪物头下细长的缝隙,随后一个倒翻,往地面跳去。不幸的是,怪物的触手在空中缠住了他,将他狠狠砸在地上,没等他有所动作,怪物的一只脚已重重踏了上去……  痛,他已经去了,是观者的心在痛,痛得撕心裂肺、天旋地转。是谁在旁观?是我吗?我是谁?  “轰”的一声巨响,怪物身上喷出几团白火,随即飞出无数破片,在观者的模糊视线中倒了下去。这时“嘭嘭”几声钝响,被抛到半空的人这才重重摔落地面,腾起几团尘土。  好惨烈的战场!好一群舍身忘死的人!这些才是真正的勇士!面对如此强大的怪物,没有一个人退缩,更没有一个人逃跑。想想海里出现的怪物,尽管比它陆地上的同类要弱小许多,一大船的人却都吓得半死,更别说向它进攻了——这些可敬的勇者,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画面一转,一面闪烁着神秘光线的平板出现了。一只手指按了几下平板下方的数字——4、5、1、2、6、8——这些数字和我们用的一样!每按一下,平板上方就出现一个星号,可是,这些星号是怎么写上去的呢?又没有笔。  一只手被一条皮带缠上了平板旁边的红色手挚。刚做完这些事,身后黑漆漆的门洞伸进来一条蛇行的触须,触须顶端有一只眼睛似的珠子。触须快速游近,那珠子上反射出一张人脸来。那张脸神情悲愤又坚毅,脸颊有一条斜长的疤痕,让人过目难忘。  红色手挚被扳了下去,“狗杂种,去死吧!”一声狂叫过后,触须顶端的珠子猛然发光,随即这片闪亮的光芒布满了整个空间,霎时整个天地、整个世界都成了永恒的亮白……  “狗杂种,去死吧!”华特大叫着猛然醒转。看到了低矮的天花板,油灯如豆,鼻腔里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霉味。“真是很怪异的梦。回奥玛了吗?回家了吗?”华特自问着,抹抹额头的大汗,待逐渐恢复了视力,这才看清床边有张煞白的小脸。  那小脸的主人看样子是受了惊吓。华特皱皱眉头:“威尔,我的表弟,你没事吧?”  小威尔抚着胸口:“表哥,我正要来看看你,你那声大叫吓坏我了。”  “是吗?那我得向你道歉。”  小威尔捋了下他灰色的头发:“不用道歉,我亲爱的表哥,你醒过来了就好”,说着神秘兮兮地凑进华特,“刚才你喊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发音很古怪,我妈妈好像对我说起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那像是龙语!”  
    萝娜赞了一声:“这才是有气概的男人。”缓步走到平克身边,“平克,迷人的红发船长,说说你们怎么打败了大海怪,大家都想知道呢!”  众人认为,平克他们能活着回来,一定是击退了大海怪。当然,前提是平克的故事是真的。  不知是不是酒喝多的缘故,平克的脸红得和他的头发没什么两样,“我……我们英勇的战斗……大海怪太强大了,我们有16个人被扔进了海里……他们是顽强的水手……不,他们是战士!最勇敢的战士!”  平克的水手们听到这番话,一个个坐直了身体,胸膛挺起老高,仿佛他们就是英雄一般。  “他们是勇士没错。然后呢?”艾蒙语气平静,不知打着什么主意。  “然后……我要把他们的名字刻在船上,不,要刻在码头的石碑上,让来往的人都铭记他们!对,就是这么办……”  周围的人可就不满了,这平克说来说去总说不到要点,死几个水手,那是海上常有的事,还要刻名字作什么纪念,大伙儿关心的可不是这个。不过艾蒙有言在先,谁也不想就此丢了门牙,只好把跑到嘴边的话用一阵嘘声代替。  “亲爱的,这事交给我来办”,萝娜坐在椅子上,托着她细长的下巴,“如果再刻上他们英勇战斗,最后打败大海怪的事迹,不是更好么?”媚目一转,眼神似奥玛秋天的风,在众人脸上一一拂过,“大家在这里听到他们战斗的经历,更会把他们的名字四处传颂,是不是这样?”  “对!”  “没错!”  “就是这个道理!”  众人似吃了****,一个个鼓足力气大吼,回答萝娜的问话,那可不算是打岔。  平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我酒喝多了点,舌头打结……雷昂!雷昂……人呢?他去哪儿了……马丁,你来说!”  马丁早已灌了不知多少大麦酒,听到平克叫他,这才清醒了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迷迷糊糊的眼睛半睁半闭,“呃……那怪物有很多触手,像……像章鱼…… 对,像章鱼……我拿叉子捅它……这样捅……”马丁一只手作鱼叉状,一只手还拿着酒杯,两手一齐比划,那杯里的酒洒了大半,全泼在了桌上。  “这样捅,你就把大海怪捅死了?”有人笑问。  “那触手缠……缠住了我的叉子,卷起来……打到我头上,我……我就不知道后面……呃,我很想……很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谁能告诉我?……”  “啪!”平克一巴掌把他拍倒,“你这废……把他抬出去,换个废话少点的……你来说,安德鲁!”  安德鲁慢吞吞站起来,眼珠乱转:“当时我在底舱看有没有漏水,没看见甲板上出了什么事……这个,马丁可以作证!马丁,马丁……他去外面了,我叫他……”话未说完,脚已先动,擦过华特的肩,一溜烟跑下了楼。  “窝囊废!”平克大骂,顺着安德鲁的背影看过去,这才看见了华特。平克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华……华……小朋友,你离那怪物最近,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酒吧的灯本就不多,现在多数又聚到了平克和艾蒙那边,还真没人注意到楼梯口的华特,平克这么一说,众人这才看见了他。可不是吗,那瘦小的身体、古怪的黑发,不是华特会是谁?有几人担心中了那可怕的禁咒,偷偷地溜了,剩下的人都是胆比心大之徒,心想:“这小不点能有什么危险?大不了不碰他!”一个个饶有兴致地望着华特,都想知道他到底怎么说。  “尊敬的平克·康拉奇船长阁下,要知道,您的信誉在奥玛是有口皆碑的……您还欠我1枚金币。”华特话音一落,“扑嗵扑嗵”几声,几位壮汉连人带椅翻倒在地。  平克脸上有些挂不住:“好了小鬼,我是说过上岸给你1枚金币,但没说一定是今天。不过……”语气一缓,对华特眨眨眼睛,“你能把这事和大伙儿好好说说,这枚金币就完全属于你了!”  “您说的是现在?”  “就是现在!”  华特人小鬼大,平克的心思他早就看得通透,无非就是借别人的嘴吹嘘自己,好让相好和对头都高看他罢了。这还不简单?当下心里一轻,暗想这枚金币总该到手了吧,整理了下思绪,天花乱坠地说了起来。  “那怪物有多得数不清的触手,几百条、几千条,不,我想是几万条,每条触手都强劲有力,像是恶魔的鞭子。当然,那可比鞭子灵活多了,快得像闪电!那些鞭子……我是说闪电,只要被抽着一下,半边身体都会变成焦炭;只要缠住了人,可以把人扔到三公里,不,十公里,可以把人扔到十公里外的海里去!……”  华特绘声绘色,说得比平克等人动听十倍。众人听得眉目耸动,心想:“真要有这么个怪物,那不是只有等死么?”  “我年纪小,斗不过大海怪,一不小心就被缠住了腰。被卷到空中的时候,我在想,完了,完了,我就要被扔出去了……这时……”说到这,华特卖了个关子,故意停住不说。  众人认为华特必死无疑了,但又看他活生生地站在这里,均想:“莫非那海怪中了禁咒,得了瘟疫?不会这么快吧?”极想知道后面的故事,纷纷催促。  “这时,伟大的平克船长出现了!只见他‘锵锵’两刀,把缠住我的触手斩成了六截……”  “胡说!”昆里古终于按捺不住,跳了起来,“两刀怎么能斩成六截?!”忽又想起艾蒙的警告,连忙捂住了嘴,偷偷向艾蒙看去,艾蒙也是一脸疑惑。昆里古见众人也不追究自己打岔,不由得为自己的门牙庆幸了一回。  “我怎么知道”,华特作无辜状,“这要问问船长,他的刀术神妙无比,不是我能理解的。”  众人望着平克,平克老脸通红,不知是兴奋还是羞愧:“唔……是这样,那触手在华……华……在这小朋友身上缠了几圈,所以我两刀下去,刚好能斩成六段。”  “原来如此”,艾蒙松了口气,一时也算不清到底缠几圈才能斩成六截,不过,这救人不伤人的快刀可真的难以抵挡,看来自己还是小觑了他,以后一定要小心应对,不可大意。  “船长救了我,他像天神一样施展他的刀术,被砍断的触手像暴雨似的掉下来,把我整个人都埋住了。我好不容易爬出来,看见船长跳上怪物的头,刺瞎了它的几百只眼睛——最后,船长把刀插进了那怪物下面的一条裂缝,使劲插啊插,那怪物被杀死了,掉进了海里。”  众人一脸的难以置信,这平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英勇、这么厉害了?又回想一下华特最后的一句话,一个个盯着萝娜的大胸脯,想入非非。  萝娜只望着平克,一句话不说,满眼的柔情蜜意。  “夜半无人私语时,此时无声胜有声”,华特心中一动,一句中国诗浮出脑海。  “这诗真优雅”,华特心想,“不过,‘无人’‘私语’4个字不对场,得改改……奇怪了,怎么老会想起一些中国的东西?”华特有些困惑,但他并不去排斥,相反,这些新奇的想法让他感到平和舒畅,甚至有了智力增长的愿景。  “不对,不对”,昆里古发话了,“既然有那么多触手掉下来,你们怎么不拿一条回来看看?!”  众人回过神来:“对啊,证据!我们要看到证据!”  平克哑口无言,连向华特递眼色。  “这根本就是个捏造的故事!”昆里古说出了他的结论。  “您错了,昆里古先生”,华特一时也找不到说辞,只好先胡扯一番,“请您告诉我,水手在海上航行最担心什么?是风暴吗?是礁石吗?是迷航吗?……”  昆里古嗫嗫喏喏,这下轮到他说不出话了,华特知道,他对航海可不在行。  就这么一小会,华特已有了计较,声音朗朗:“不,都不是,水手最怕的,就是瘟疫!”  
    众人心里一颤,何止水手,谁不怕瘟疫?艾蒙恍然大悟:“你是说……那个禁咒?”  “啊”,华特直点头:“我还没说,艾蒙先生就知道了,您的智慧无与伦比!本来我们也想把那些触手带回来,但就在战斗结束后不久,那些触手就发出了臭味,比鱿鱼烂得还快!大家都是航海老手,遇到这种事情,大家会怎么做?”  “当然是丢到海里去。”有人答道。  海上航行,无论是迷航、遭遇风暴还是撞上礁石,都还有逃生的希望,但如果疾疫流行,那谁也逃不掉。远航的船上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腐烂变质的物品都要立即抛进海里,如果死了人,也要及时水葬,表面说是“回归大海”,其实是怕尸体腐败引发疾病。  昆里古还是有些怀疑:“断了的触手也会得瘟疫?我不信!”  “禁咒什么的,我不是太懂,可是谁也说不准那触手到底有没有问题,丢进海里总要保险一点”,华特叹了一口气,“说真的,我希望姑妈没给我下咒,现在人人见了我都躲得远远的,我感到很孤独……”说到这,华特倒真的心有所感,眼泪涌出了眼眶。  众人望向华特的目光变得有些怜悯,华特无父无母,唯一的长辈——他的姑妈李薇·罗兰德还被人关在监狱里,无依无靠不说,还得自己挣钱养活他的表弟……同龄的孩子哪有像他这样年纪小小就出来讨生活的?这孩子,真不容易!  平克见华特把自己说成这样一个大英雄,实在是为自己挣足了面子,又见他三言两语把最大的破绽搪塞了过去,一面感激,一面暗自佩服:“这小朋友,简直就是******一个天生的政客!”立时从钱袋里拿出两个金币,就要递到华特手里去,心中忽地一阵肉痛:“还是******一个天生的奸商!”  华特看到平克递过来的两个亮闪闪的金币,一颗心便如柳絮在飘,仿佛看到了成山的鸡肉和皮裘在盘旋,正要伸出接过,忽然听到酒吧门口一声高喊:“统统不许动!把钱交出来!”  众人望向门口,见是三个生面孔,均有些莫名其妙。平克顺势把金币收了回去,华特伸出一半的手僵在半空,眼神由憧憬转为失望,即而转为愤怒,扭头一望,那三个陌生人走了进来,其中两个弯弓搭箭瞄着众人,另一个手中拿刀架在一位俘虏的脖子上,那俘虏垂头丧气,却是马丁。  平克偷笑的脸立时阴沉下去:“你们要干什么?!”  “你说我们会干什么?哼哼!我们是强盗!”  “哈……”屋子里一干人顿时笑得天昏地暗。  “闭……闭嘴!打劫呢,都给我严肃点!你……你还笑,信不信我一箭射穿你的喉咙?”  艾蒙站了起来,手臂不经意间指向门口,阴阴笑道:“雏儿,我们都是强盗。”话音刚落,“嗖”的一声响,一支短箭已插在了那人脑门,那人弓弦松脱,软软倒了下去,另一个拿弓的人急往后退,慌乱之中射出长箭,平克挥刀一挡,长箭转向,笃地钉上了房梁。  那拿刀的人两腿发抖,嘴唇直哆嗦:“住嘴……住手!我发誓,我会杀了这醉鬼!”拿刀的手紧了紧,马丁脸色煞白,脖子上一道血痕出现。众人安静了片刻,随后又是鼓掌又是起哄,全不把马丁的生死当回事。  “头儿,救救我,我可不想死在这里!”马丁带着哭腔哀求。平克鄙夷地看了马丁一眼,又望向那陌生人:“小兔崽子,哪里来的?”  “你不能用这词语侮辱我,我是莫洛公国的贵族!你们要是胆敢杀我,就等着莫洛大军血腥的报复……”  “等等,莫洛公国的贵族?刚才还是强盗,现在一转眼又变成了贵族,小兔崽子这变身的戏法可不是一般的强哇!”  众人又是大笑。  “谁……谁变身了,强盗是他说的”,那人指指躺在地上脑门中箭的死人,又指指自己,“我,我是贵族!普什劳克尔家族的伊利弗斯·霍伦·艾沃德·普什劳克尔!”  “什么伊利什么费尔……乱七八糟的名字,那么长一串……”  “是伊利弗斯·霍伦·艾沃德·普什劳克尔!”伊利弗斯一脸怒气,说自己的名字却是流利非常,看来不知已重复多少遍。  “我管你什么贵族什么伊尔,”平克走下楼去,雪亮的马刀上下挥动,众人觉得大堂似乎亮了些。伊利弗斯全身颤抖,大叫一声“别过来”,把手中的刀换了个方向,抵在马丁后颈,“再走前一步,我就一刀砍下去!”  “你会使刀吗?后颈尽是骨头,哪有喉咙好割?”平克戏谑一句,却也停住脚步,眯着眼睛,“这样吧,是个男人就和我决斗一场,你赢我就放你走,输了嘛,嘿嘿,就把那玩意儿留下。”  “什……什么玩意儿?”  平克弹弹马刀,“什么玩意儿?就是你那撒尿的玩意儿!”  “你……我是贵族,你不能这么对我!”  众人拍着桌子起哄,一人高叫:“我赌平克胜!一个金币,一个金币!”叫了半天没人反应。昆里古阴阳怪气地说道:“谁会跟你赌?出钱买那小子的卵蛋可不是什么便宜事”,忽又转头望向萝娜,“或者老板娘需要?”  “噗”,一人口中的酒喷出老远,众人笑得快岔了气,脸容扭曲、动作失控,一连打碎了几个杯子。  萝娜瞪了昆里古一眼,平克却是大怒,刀尖指向昆里古,“你……你这臭****!站出来决斗,先把你宰了再说!”  昆里古两手一摊,“平克先生刀法如神,我哪敢跟你比。再说我是问老板娘要不要,关你什么事?莫非你也想要?”  众人感觉肠子都快笑断了,此刻更是只剩出的气,倒使大堂安静不少。平克站在大堂中间,脸上红一阵青一阵,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门口畏畏缩缩的伊利弗斯却发话了:“我和平克在商量决斗的事,你这秃子来插什么嘴?”  众人“咦”了一声,这小子莫不是吓疯了吧,这时说出来的话可与他之前的表现完全两样。昆里古哼了一声,缓缓坐下:“某个白痴要找死,我也不拦着,还是坐着看热闹的好。”  伊利弗斯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将马丁推开,刀指平克,颤声说道:“来吧,我这贵族也不是吃素的!”  平克点点头,“这才像点样子”,一刀劈了过去。伊利弗斯举刀便架,“铛啷”一声,架没架住,刀却脱手掉在了一旁。伊利弗斯慌忙一滚,这才避过平克的刀锋,正巧滚到落刀处,随手又把掉落的刀捡了起来。  众人见伊利弗斯连平克一刀都没架住,不由大感失望,实力相差如此悬殊,估计也没什么好戏可看,当下一齐喝起倒彩。  平克也感到无趣,这小子看上去也不怎么瘦小,怎么力气连个娘儿们都不如。却听伊利弗斯爬起来大喊:“不算不算,我没吃饭没有力气,和你比力气不公平。我们来比刀法!”  平克斜眼看了看灰头土脸的伊利弗斯:“比刀法?怎么个比法,你说来听听?”  “你站着不动,我先砍你一刀,然后我站着不动,你再砍我一刀,然后我再砍你,你再砍我,像这样一直砍下去,谁先倒下谁就算输!”  众人已缓过气来,闻言哈哈大笑。平克用手抹抹喷出来的鼻涕,笑眯眯的说道:“这也叫比刀法?那我先砍第一刀怎么样?”  “不行,刚才那一刀就是你先出手的,现在轮到我了!”  “没工夫和你讨论这白痴问题”,平克有些不耐烦了,“这样,我们手上都不用力气,谁的刀先碰到对方的身体,就算谁赢!”  “那要是像刚才那样两把刀碰到一起,又怎么算?”  “那就重来!”平克漫不经心,掏出绒布来把刀擦了又擦。  “好,那就这么办!”伊利弗斯握紧刀把,慢慢走近了平克。  
    伊利弗斯举刀斩向平克肩头,动作迟缓,平克轻轻避过,同时出刀挥向伊利弗斯腰间。伊利弗斯竖刀相格,平克忽地刀锋一转,刺向伊利弗斯小腹,伊利弗斯大惊失色,身形急退,却仍避让不及,裤带立被削断。  伊利弗斯提住差点滑掉的裤头,一手拄刀,哭丧着脸说:“我输了。”  “脚步轻飘而不虚浮,眼神闪缩而不怯懦。这人在掩饰着什么。”不知如何,华特看着伊利弗斯的身影,竟下了这么一个结论。华特愈发地诧异了,明明是伊利弗斯败了,怎么自己会有这样的念头?  不及细想,思绪被平克一阵大笑打断:“裤带断了正好脱,自己拿刀解决吧,省得我来动手。割下卵蛋,你就可以滚了!”  “脱!脱!割!割!”众人咧着嘴,拿杯底敲着桌面大声嚷嚷。  “唔……唔……您瞧,这里有好些人,而且还有女人……况且,您要我那玩意儿也没用……”伊利弗斯哆哆嗦嗦地说。  平克马刀虚劈一下,“少废话!你割不割?”  “等等,等等……我那里长得不好看……要不这样,连我一起留下,我还可以帮您干活。”  平克盯着伊利弗斯半晌,“帮我干活?我可不会付给你工钱……”  “免费,完全免费!我可以帮您干三年,您只供我吃住就行。”  “三年?免费?”平克摸着下巴,心里盘算了一下,真要把他卵蛋割了,这血糊糊的一团还真没啥用,服三年劳役,说不定还能为钱袋里添加几枚金币,这买卖还算过得去。当下咳嗽一声:“好,就这么说定了,你要是反悔不干或中途逃跑,我就亲手阉了你!”  “一定,一定,从现在起我就是您的水手啦!”伊利弗斯点头哈腰,谄媚地说。  众人见这架打不下去了,正大感无趣,却见门外一人持剑押着一个满嘴是血的人进来。众人心中兴奋,定睛看去,那持剑的人是消失已久的大副雷昂,满嘴鲜血的人则是刚才放箭后逃跑的劫匪。  雷昂高昂着头,神气活现地说:“这杂碎不长眼睛,竟敢打劫到咱们头上来,头儿,我把他逮住了!”  平克看看雷昂,心想这一向成不了事的大副也能来这一出,不知是撞大运还是超常发挥,当下奇怪地问:“这人怎么回事?怎么满嘴是血?”  雷昂说道:“他骂您,说您的红头发像魔鬼,说您的刀还不如砍柴刀,说您的刀法像娘儿们跳舞……我实在听不下去了,就割了他的舌头。”  平克大怒,唾沫星子直飞,“竟敢诽谤我,你从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  那人一张嘴,一口血吐了出来,咦咦哦哦半天,说的话含糊不清,没人能懂。平克这才想起他舌头没了,又想伊利弗斯不是和他一起的吗,转头问伊利弗斯:“他和你一伙的,告诉我他是什么人?”  “我们不是一伙的”,伊利弗斯连忙摇手,“我是半路遇到他的,听说他想来这打劫,我就一起来凑凑热闹,天知道他是什么人。”  那人手指伊利弗斯,怒目圆睁,“啊啊”大叫。伊利弗斯退了半步,“怎么,说我不仗义?告诉你,我现在是平克船长的人了,和你不是一条道上的!”  那人气极欲狂,伸脚猛踹。伊利弗斯闪身避开,口中“哇哇”大叫:“打人了!打人了!船长,你要罩着我啊!”  平克摆摆手:“好了好了,你是我的人,我当然会为你作主。这小子不但骂我,到了现在还这么张狂,不能让他死得太舒服……”摸着下巴想了想,平克转身对众人说:“大伙今晚捧我的场,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现在我把这小东西交给大家,大家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千万别客气!”  众人连声怪叫,目光中残忍的意味越来越浓厚,两个壮汉过来将那人拖到人堆之中,有人高叫:“抛绳!抛绳!”众人起哄,把那人抛至半空,又让他重重摔落在地。“接着来!”众人接着抛,如此数次,那人摔晕了过去。  “不好玩,”一人大声说,用杯酒将那人浇醒,“丢叉比较好玩!”“对,对,丢叉!”有人附和。只听“啪啪”几声响,几只杯子掷到那人脸上,裂成碎片,那人鼻梁、眼角几缕鲜血流了下来。众人见状愈发兴奋,一阵“啪啪啪”的脆响,那人惨叫连连,不一会儿已满头是血,连五官都分不清了。  楼上的人挤在栏杆处观看,像是在斗兽场看表演,笑声、惊呼声响个不停。华特对这没兴致,见众人现在的心思不在平克那里,平克好面子的心态利用不上,估计那金币是要不回来了,不由得有些沮丧。“不管怎么说,好歹也拿到了1枚金币”,华特安慰自己,忽又想:“威尔去买东西,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我得回去看看。”想到这,华特快步下了楼,避开四处乱飞的酒杯碎片,向门口走去。  “都是人类,为什么要自相残杀?”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华特停住了脚步。“为什么要自相残杀?我怎么会这么想?这不是很平常吗?”华特内心交战:“可那是人啊,把人这么残忍的弄死,只是为了满足内心阴暗的yu望吗?”  那人躺在地上,浑身是血,只有出的气没了进的气。众人仍然兴致勃勃,有人问:“没杯子了,看看他死了没有?”“才几个杯子,哪有那么容易死?”一人伸手探那人鼻息,“******,这小子不经事,快没气了。”  “趁他还有点气,再换个花样。”“来撞钟?”“对,撞钟!撞钟!”几人把地上那血人抬起来,呼喝着朝墙上撞去,“砰”的一声,墙上多了个血印。“看看脖子断了没有?”“还没断!”“再来,再来!”……  华特站在一旁,像周围的人都不存在一般,“他们都是强盗,都是恶贯满盈的强盗,还是多死几个的好!对,就这么回事,我还得去看看我那表弟把事情办得怎么样!”华特终于说服自己,一溜小跑,急匆匆出了门。  走在街道上,酒吧的喧嚣渐渐远去,清新的空气让华特精神一振,一个念头又冒出来了:“人为什么活着?为吃饭吗?为穿衣吗?为整天奔波劳碌吗?不,这些只是活着的条件,并不是活着的结果。”  华特拍拍头:“我这是怎么了?怎么老是想到这些奇怪的东西?”一丝恐惧在华特心中慢慢扩大,难道,难道是……魔鬼附身?可细细一想,这些奇怪的念头恐怕并不属于任何一个魔鬼,与其说是魔鬼,不如说是天使更贴切一些。华特一时也想不明白,只好把纷乱的思绪摒出脑外,加快步子向家中跑去。  推开破破烂烂的房门,溢出的霉味把华特呛了一下,华特一边咳嗽一边走了进去,见威尔正蹲在石磨边,聚精会神地拨弄着一个小盒子。  “威尔,我亲爱的表弟,你在做什么?”  威尔站了起来,一脸兴奋地望着华特,举了举手中的小棍子:“表哥,这是我新买的魔杖,别看它细小,这可是用金翅鸟的羽毛做的,里面蕴藏着巨大的魔力,竟然让我碰上了,想不到吧?哈哈!”  “金翅鸟的羽毛?赛斯神啊!”华特以手扶额,甚至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这小威尔不是又上骗子的当了吧?当下吸口气,平复一下心神,看着地下的小盒子问:“盒子里呢?装的是什么东西?”  “魔法豆!孵化龙蛋用的魔法豆!这些都是极好的货色!”威尔得意地说。  “这些东西拿来有什么用?”华特关上门,有气无力地问。  “你看,魔杖含有魔力,魔法豆有改变物体形态的特性,比如把蛋变成一头会飞的龙……好了不说这个,我想你也听不懂。说简单一点吧,把魔杖和魔法豆加起来,可以变出任何一种东西,比如我只要用魔杖一点,一粒魔法豆就会变成一枚金币!当然,如果念对咒语的话,变成一头龙也……”  “行了,这里有几粒豆子?”华特听不下去了,打断了威尔的话。  “不是一般的豆子,是魔法豆!一共十粒!”  “好吧,十粒……你把这些豆子变成金币给我看看,不用全变,能变出一半就行。”  威尔拿那根小棍子在空中舞着8字,口中不停嘟囔,华特听上去,那像是一句怪腔怪调的中国话。威尔的棍子舞完,指向盒中小豆,大叫一声:“变!”  
    盒中的豆子纹丝不动。  “也许是位置没放对”,威尔用那金翅鸟羽制成的所谓魔杖在盒子里拨了拨,口中念念有词,咒语唱罢,魔杖一指,“变!”  盒子是那盒子,豆子也还是那豆子。  华特翻翻白眼:“瞧瞧,早就告诉过你,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魔法。”  “怎么搞的”,威尔气鼓鼓的说:“我明明做过实验的,把一粒魔法豆变成了一颗果糖……”  “什么时候?”  “就刚才,买这些东西时我现场做的实验!”  “得了,肯定是那人趁你不注意掉了包,这是骗术,不是魔法。”  “不可能!”威尔抓着头,“我看得清清楚楚,那豆子真的变成了一颗糖!”  “糖呢?”  “被我吃了。”  “……”华特感到头脑有些发昏,摊上这么个表弟,还有什么好说的?华特搓了搓脸,好让自己清醒一些:“告诉我,买这些东西花了多少钱?”  “唔……我算算,魔法豆是1枚银币1个,魔杖要贵一点,5枚银币,另外去若约叔叔那里买东西花了3枚银币,总共是18枚银币,我算得不错吧?”  华特耳中“嗡”的一声,怀疑自己听错了:“是多少?你再说一遍……”  “18枚银币。”  18枚银币!700多斤面粉,1600多斤小麦啊!一年的花销,就这样没了?华特先是惊愕,后又勃然大怒,抬手给了威尔一耳光:“你这个傻瓜!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你!”  “你……你又打我”,威尔捂着脸跑到里屋,躲进被子里嚎啕大哭。  一阵无力感袭上心头,华特喃喃道:“够了!我真是受够了!”走出屋去,甩上了门。  巷子里一片漆黑,奥玛的居民不像酒吧里的人,往往睡得很早。华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坑坑洼洼的小路,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去找平克船长要钱?事过境迁了,搞不好碰一鼻子灰;去若约叔叔家?他那磨坊估计已关门了……去老史密斯的铁匠铺吧,他往往打铁到很晚,可爱的小露丝也好久没见,去看看也好。华特走上街道,转了个弯,往史密斯家行去。  “亲爱的约翰大叔,您还没休息啊?”华特跨进门,和正在躬身打铁的老史密斯打招呼。  老史密斯其实并不老,顶多四十出头,长期在高温下工作,他的毛发总是焦黑卷曲的,烟熏火燎在他脸上留下很多皱纹,四处弥散的灰尘更伤害了他的肺,这些使得他比同龄的中年男人看上去苍老许多。  老史密斯正专心打铁,炉火呼呼的风声、叮叮铛铛的敲击声掩盖了华特的话音,华特不得不提高音量再说了一遍。  老史密斯转过头来,严肃的目光中透出显然的厌恶:“小华特,咳咳,你来干什么?”  “我……噢……我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这里不需要你帮忙”,老史密斯语气坚决,“咳咳,赶紧回家去!”  “谢谢约翰大叔,我还不困。嗯……露丝在吗?我想见她。”  老史密斯瞪了华特一眼,“她已经睡了。”  “哦”,华特有些失望,又站了一会儿,见老史密斯不再理他,只得悻悻地转出去。  可到底去哪呢?华特灵机一动,偷偷拐到史密斯家的背后,爬上一台石阶,对着一扇木窗轻轻敲了两下,压低嗓子说:“露丝,你在吗?”  屋内有了点动静,一会木窗打开了,一位小女孩拎着油灯探出头来,惊喜地说道:“华特哥哥,是你呀!”  小露丝脸颊透着健康的红色,一对小酒窝嵌在嘴角两边,显得尤为可爱。  望着露丝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华特困倦的心灵总算找到一点安慰:“露丝,好久不见,想不想我?”  “想”,露丝甜甜地说:“上次那故事还没讲完,勇敢的骑士找到了岛上的宝藏,结果被大海妖发现了,然后呢?然后怎么样了?”  “然后啊”,华特眨眨眼,“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为什么要亲一下?”  “因为……因为华特哥哥累了,累了就想不起来后面的故事,如果你亲我一下的话,我就有精神好好地想想。”  “真的吗?”  “真的!”  露丝凑近华特,撅着小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华特感到露丝的嘴唇柔软又温润,心里说不出的舒服,把另一边脸也凑过去:“这边再亲亲。”  露丝又亲了华特另一边脸,舒服得华特直叹气,但华特仍有些意犹未尽,把嘴也凑了过去,嘟着嘴说:“再亲亲嘴。”  “华特哥哥赖皮,我都亲了两下了!”  “再亲一下嘴我就想起来了,我保证!”华特伸出两指指着天空说。  “好吧,你保证过的哦”,露丝把油灯往边上挪了挪,正要探头亲华特的嘴,忽然一阵“铛铛”的敲击声在近处响起,两小孩转头望去,吓得呆住了。  老史密斯左手持刀,右手持剑,在半空中敲出一束束火星,借着火星的闪光,华特看他神色不善,又听他呼吸浊重,显然是气坏了。  “约翰大叔……”华特心中惴惴,不知该如何解释。  “滚开!你这坏小子,离我女儿远点!”约翰·史密斯怒气冲天,拿着刀剑在空中乱舞。  华特连忙后退几步,“好,好,约翰大叔,您别生气,我这就走。”  老史密斯走到窗边把露丝挡住,“要是再让我看见你,我拼着命也要把你剁了!”  华特心想:“我又不是强盗,那么着紧干什么!”却不便说出来,想在走之前再看看露丝,却又被老史密斯挡得严严实实,无奈之下只好默默离开。  待走得远了,听到露丝在窗边大叫:“华特哥哥,下次再听你讲故事,你要记得哦!”老史密斯骂了一声:“什么下次?没有下次了!你想全家都得瘟疫吗?”  “不,华特哥哥不是的……”  华特远远地听到露丝维护他,心中欣慰,又有些酸楚。又走了一会,史密斯父女的对话已听不见,“我该往哪儿去?我该怎么办?”华特拭了拭眼角,继续漫无目的地前行。  也不知走了多久,海浪拍崖声传来,华特停住了脚步。月亮刚刚升起,轻摇的海面显得静谧、温柔和神秘。大海就像慈祥的母亲,无私地养育着她的孩子们,同时还抚慰着他们柔弱的心灵。华特靠着一棵大树坐下,看着眼前的大海,思念着天堂里的母亲,如果有天堂的话。  在华特的印象中,母亲的形象已经模糊不清,但他认为母亲应该很美,还应该和自己一样,有漂亮的黑发和黑钻一样的眼睛。有母亲在身旁该多好啊,永远不会孤独,永远不会惶恐,母亲还会用她甜美的嗓音为自己唱喜欢的歌……“妈妈,你听到了吗?华特很想你。”  “华特很想你……”华特对着大海大喊,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  ***  夜幕下,一支大型舰队正全速航行。当头的旗舰长约90米,宽约30米,高耸的桅杆上时有信灯亮起,为平静的海面增添了浓重杀机。  “撒忒阁下,还有四小时我们才能抵达奥玛,您是否需要休息一会儿?”旗舰的舰长面对船头一个高瘦的黑衣人,恭敬地问。  黑衣人撒忒负着手,望着远处头也不回,“不必了,我的事你不用过问,你的任务就是把舰队完整地带到目的地。”  “好的阁下”,舰长谦卑地说,转身离开。  风吹不起撒忒的一片衣角,撒忒站在那里,似一尊远古的雕像。月光洒在船头,撒忒的高瘦的身形拉下一道长长的阴影,强烈的对比显得极其刺目。  “对不起阁下,再次打扰您”,舰长又转了回来,“有件事我不得不提醒一下。”  撒忒转过身来,相貌算得上清濯,但高耸的鼻骨破坏了整体美感,显得分外突兀。撒忒半睁着眼,两道寒光射在舰长脸上:“你要提醒我什么事?”  
    “唔……”舰长心中发紧,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我想说的是……这样的天气,不利于……唔……不利于偷袭……”  “偷袭?请你注意,这不应该是莫洛公国猎鹰舰队舰长的用词。”撒忒的责备并不十分严厉,却听得舰长脊背发寒。  “是的阁下,我很抱歉”,舰长低着头,“那么我们该怎么做?请您示下。”  “对付一群乌合之众和几只小舢板,还用我教你怎么做?”撒忒垂下手,修长的指甲寒光乍现。  “我明白了。”舰长心惊胆颤,迅速逃离,走到无人处摘下帽子,已是满头大汗。  撒忒负手望着天上的明月,自言自语的说:“很美的月色。伊利弗斯,不要再让我失望。”  此刻的伊利弗斯·霍伦·艾沃德·普什劳克尔已正式成为了“瑞贝壳”号的一员,在酒吧的喧闹声中,伊利弗斯挽起袖子,把面前的一大杯大麦酒灌进了肚子。  “我说伊利弗斯,你真的是贵族?”马丁趴在桌上歪着脑袋问,似乎把先前伊利弗斯挟持他的事全忘了。  “呃——”伊利弗斯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我当然是贵族,在莫洛公国还有我的封地,只不过……那块地皮上没什么人,我还是缺钱花……”  “哦”,马丁简单的头脑没有更多的想法,“你是我们这群人中唯一的贵族,敬你一杯!”  “噢不,再喝我就醉了。”  “这只是大麦酒”,马丁端起酒杯自己先喝了一半,“干杯,贵族先生……”话未说完,就此趴在桌上,人事不知。  “您有爵位吗?”雷昂凑过来,把马丁挤到一边。  “一等子爵”,伊利弗斯直起身,神情骄傲而得意。  老板娘萝娜在一堆男人中间放浪地谈笑,目光却时常飘向另一边,观察着伊利弗斯。艾蒙也在观察着萝娜,见状连声冷笑:“想尝鲜了吗?那可是一等子爵。”  萝娜抛给艾蒙一个媚眼,“子爵阁下的确与众不同。”伸手扶住平克的肩,“亲爱的,如果我给子爵阁下一个惊喜,你会介意吗?”  平克此时仍沉浸在顾盼自豪的情绪里,闻言放下酒杯,“你看着办,只要像以前那样对我就行。”  萝娜撇撇嘴,“英雄就是英雄,不会为女人的事烦心。”  “萝娜”,平克察觉到萝娜有些不高兴,轻声说:“你知道,我不嫉妒是因为我一直爱着你。”  萝娜媚笑一声,望向艾蒙说:“一个好男人应该胸怀宽广,更重要的是嘴甜。”  “哼”,艾蒙站了起来,“昆里古,回船上准备一下,明天还要打猎。”  “我送你们出去。”萝娜也站了起来。  “不必了,你就呆在这哄你的男人们吧。”艾蒙丢了个银币在桌上,转身走了。  昆里古对着平克挤眉弄眼:“大大大大英雄,回见。”  两人走后,伊利弗斯这个新人自然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平克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位手下败将自吹自擂,伊利弗斯把自己抬得越高,平克越高兴,心想:“瞧瞧,尊贵的子爵阁下也成了我的水手,那我算得上什么爵位?伯爵?侯爵?莫非是公爵?哈……”  伊利弗斯唾沫横飞地讲完家族的光辉历史,忽地俯下身子,神神秘秘地说:“伟大的普什劳克尔家族流传下来一个天大的秘密,本来我是不想说的,但今天见到那么多好朋友,心中激动,忍不住要把这个秘密和大家分享一下,大家可千万不要外传……”  众人声音小了下去,都竖起耳朵听伊利弗斯到底要讲什么。  伊利弗斯把手遮在嘴边,声音却是不小:“听说过‘龙王宝藏’么?”  众皆晒然,有人说道:“那只是个传说,伊利弗斯,谁也不知道龙城在哪儿。”  伊利弗斯摇摇头:“传说是真的,关键是要找到‘大域图’!”  “大域图?”众人有些茫然,“什么是大域图?”  “大域图是我们这个世界最完整最精细的地图,图上标有龙城的位置。本来大域图有很多摹本,但不知怎么只剩下了最后一幅——我们家族有一种奇妙的装置,可以知道这最后的一幅大域图藏在哪儿,这就是我们家族流传下来的秘密!”  “忽悠,接着忽悠”,有人不信,“你们要是知道,不早就把图取出来了?图一找到,宝藏这么一挖,你们那普……普什么家族不早就发达了?你哪里还需要跑来这鸟不生蛋的奥玛?”  “你不明白”,伊利弗斯叹了一口气,“大域图藏在海底的一艘大铁船里,那可是全精铁的船……”  “我们这里有不少潜水好手!”有人开始激动了,打断伊利弗斯的话。  “没用的”,伊利弗斯还是叹气,“十几年来每个月我们都会派人去,可还没潜到一小半,不是被水淹死就是被水压死,没人可以下到那么深的地方。”  众人默然,心想这说了还不是等于白说?伊利弗斯却话锋一转:“可是前几天我们再派人去,却发现……发现铁船不见了!”  “不见了?!”众人大奇,有人望着平克打趣地说:“我想是被大海怪拖走了。”  平克等人脸色微变。伊利弗斯看了看平克,继续说道:“抱歉,口误口误,不是铁船不见了,铁船只是被移到了某个岛礁边的浅海,我们再派人下去时,看到舱门大开,是里面的大域图不见了!”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问伊利弗斯:“是哪个岛礁?你说清楚一点!”  “有灯塔的那个,吉卜里岛礁!”  “什么?!”平克和他的水手们大惊,“你说的是奥玛外海150公里的吉卜里?”  “没错!”  “赛斯神啊!我们刚从那里回来,可没看见你说的那艘大铁船!”“你是说那船在浅海,没被拖到海滩上吗?”“我的天,成山的钻石、金沙、翡翠、珠宝……是哪个混帐王八蛋偷了我们的图?!”平克的水手们愤愤不平。  “你们的图?”其他人一脸鄙视,有的还伸出了中指。  “谁先发现就是谁的,我们现在就去找!”平克坐不住了,立刻站起来。  “等等”,萝娜心思缜密,看出事情有些不对,“子爵阁下,你的家族不是有种装置可以探知大域图的么?为什么不用上?”  伊利弗斯再次叹气:“别提了,原来那装置只能探测铁船的位置,我们找遍了整个岛礁,发现那装置只对铁船鸣叫,这才明白过来。”  “那你认为图会去哪里了?”萝娜问。  “只有两种可能”,伊利弗斯眼中精光一闪而没,“要么是被海浪冲走,要么是被人提前拿走。前一种可能性很小,因为舱门是开着的,门上有锁,海浪也会开锁吗?所以……”  “所以,你就到奥玛找图来了”,萝娜似笑非笑的望着伊利弗斯。  “唉”,伊利弗斯再次哭丧着脸,“我当时想可能是奥玛的人拿了图掘了宝藏,所以我就约上附近两个海盗来这打劫,没想到刚才那位艾蒙先生的箭和平克船长的刀都太厉害,我……我也想你们谁捡到了图,能让我摸一下也好啊!”  伊利弗斯话题一转,把注意力从自己身上引开:“除了平克船长和他的水手们,当然,我也是船长的水手——还有谁最近经过吉卜里的么?”  其他人互相看看,均摇头。有人问:“平克,你们当中有谁上过岛礁?”  水手们一个个望向平克,平克心里发虚,“我是上去过,可我从来没看到什么图,就连一片纸也没见过!”  “你没看到图,怎么知道那是纸?”  “地图一般都是纸做的!”平克额上青筋暴露,见众人的目光越来越不对劲,忙伸手指着天空,“我以赛斯神的名义起誓,我压根就没听说过什么图的事情,如果我捡了那图,就让赛斯神惩罚我,让我永远下地狱!”  
    “我相信你,船长。”伊利弗斯说。众人见平克以神的名义发誓,纵有怀疑,也不便再追究下去。  有人疑惑:“那图是纸做的?浸在海里不早就泡烂了么?”  “那可是大域图!”伊利弗斯强调说:“可不是一般的纸,就算泡在水里一万年也不会烂!”  众人愈发好奇了,议论纷纷。  “等等,我想起来了”,平克捋着胡子,“还有一个人上过岛礁!”  “谁?”众人瞪大了眼睛问。  “华……特。”平克终于完整地说出了这个名字。众人惊愕无比,一阵沉默之后,众人再也不管什么禁忌,纷纷涌出了酒吧。  ***  连天的战火,焦黑的腐尸,巨大的怪物,眩目的白光,震耳欲聋的鸣叫……  脸,一张狰狞又亲切的脸,带刀疤的脸……  “孩子,你累了吗?”……  红色的手挚,跳动的数字……  “狗杂种,去死吧!”华特惊叫着跳了起来,又吓出一身冷汗。  他本已靠在树上睡着了,又是这个噩梦将他惊醒,华特站起来,解开胸前的扣子,让轻柔的海风吹拂胸膛。  海风中带着凉意,华特却感到舒爽,他闭上眼,想着母亲轻柔的手,这海风要是妈妈的手该多好啊!虽然他已不记得母亲的抚mo是怎样的感觉了。  “孩子,不要悲伤,你并不孤独。”  华特猛的睁开眼睛,心想我这又是幻听了吗?  却听到耳畔又有声音响起:“别怀疑自己的感觉,我是真实的,你也是。”  华特大骇转身,“谁?谁在说话?”  周围一个人影也没有,唯一陪伴自己的,就只有自己在月光下瘦长的影子。  华特感到毛骨悚然,能说话的,自己又看不见的,是鬼魅、冤魂还是精怪?那声音呵呵一笑:“我和你一样,都是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华特抑制不住惊恐,大声说话,这样能让他稍微冷静一点。  “别害怕,孩子”,那声音很柔和,像是个中年男人,“我们认识一下,你可以叫我‘将军’。”  “将军?”华特慢慢平静下来,左顾右盼,“可是你在哪儿我都不知道,我怎么和你认识?”  “你不是见过我了么?而且是两次。”将军说着,华特可以感觉出他在微笑。  华特忽然想到了,自己在梦中见过的带刀疤的脸,“你……你是……”  “没错”,将军说:“我就是。”  “可……可那是在梦里。”  “那不是梦”,将军沉默了一会儿,“那是真实的记忆。”  “真……真可怕!可我还是不明白……”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将军忽又笑了,“一个一个来,你问我答。”  “首先,你到底在哪里?我看不见你。”  “我说出来你别慌,我在你肚子里。”  “啊?”华特大吃一惊,拍拍肚子,“你……你……我肚子这么小,怎么装得下你?”  “哦,那是我的失误,我担心你心地不正,掩去了你的一段记忆。”  华特脑海里忽地想起了那一幕:大海怪的触手断裂,白光耀然,一颗珠子从断裂处滚落,正巧掉进自己嘴里,被自己吞了下去。华特大张着嘴,伸指往嘴里掏了掏,“你……你就是那颗珠子?”  “那是摄魂珠”,将军语气有些沉重,“用于吸收人的灵魂,研究人的记忆与思维。珠子不是我,只是我的载体,不,应该这么说,我是珠子里被禁锢的灵魂。”  “摄魂珠?那是怪物的一种用具吗?”  “对,你很聪明,那是很可怕的怪物,冷血、残酷、狡诈,还拥有非常先进的科技力量。”  “什么是科技?”  “嗯……一时半会说不明白,我已经在你的脑子里留下了我的全部记忆,你以后慢慢就知道了。”  “好,第二个问题:你从哪儿来?你……嗯……您多大了?”  将军笑道:“你这是两个问题了。我从哪儿来?你现在应该是身处欧洲中世纪吧,那我应该算是……来自未来,既然如此,我的岁数应该是负数。”  华特一头雾水:“欧洲中世纪?来自未来?负数?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现在不懂没关系,这些已经超出了你的理解范围,不过我说了,你拥有我的全部记忆,弄懂这些是迟早的事。其实我也有些事不明白,为什么依耐人——也就是那怪物会回到过去?而且会被削弱那么多?……”  “依耐人?那大怪物也是人?我看一点也不像。”  “在我们那个时代,把有智慧的生命都称为人。依耐人并没有那么大,比我们人类小得多,身体也和人类一样脆弱,你在船上看到的,只是他们的智能机器,里面的依耐人已经消失了。”  “会什么会消失?他们人多吗?”  “他们的数量不算多,但每个都是阴谋家和战士,至于他们为什么会消失,我也不清楚,也许是因为他们穿越时空,脆弱的身体分解了吧,而我刚好在摄魂珠里,所以才躲过一劫。”将军忽的一笑:“爱因斯坦错了,时间可以倒流。”  “谁是爱因斯坦?”  “那是个科学家,对于你来说,他和我一样都是未来人。”  “嗯,我有点明白了。第三……第四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摄魂珠有一个作用,就是收发脑电波……看来你不知道什么是脑电波,我换种说法,通过摄魂珠你能感应到附近的灵魂在想什么,也能让附近的灵魂感应到你的思想。所以,你用不着和我大声说话,只要想就可以。”  华特的好奇心一发不可收拾:“第五个问题:摄魂珠怎么会刚好在触手那里,又那么巧,刚好掉进我嘴里?”  “我没想到会掉进你嘴里,至于摄魂珠的位置,一般都在触手顶端,这样可以更快的吸附人的灵魂。你被缠住时,我感应到你的思想,给你发了个信息,让你在触手上打个结……”  “哦”,华特恍然大悟,“原来我那灵机一动,并不是我的想法,而是你的。”  “嗯,幸运的是你正确的理解了这个想法。”  “依耐人那么狡猾,怎么连个结也解不开?”  “那只是他们的智能机器,里面没有依耐人。离开了依耐人的控制,那机器处理不了复杂的动作。”  “好,我知道了。那第六个问题:我把你吞进了肚子,那我拉屎……会把你拉出来吗?”  “你这孩子,恁多问题”,将军哑然失笑,“这个问题我拒绝回答。现在该我问你问题了。”  “你也有问题要问我?”  “当然。你现在是在一个叫‘奥玛’的地方,奥玛在欧洲的哪个位置?”  “欧洲?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这里的确叫奥玛,在欧堪那大陆的东南。”  “欧堪那……难道现在的称呼和以后的不同?你有地图吗?”  地图?华特想了想,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来,“这是我见到的最详细的航海图了,可是怎么给你看?你的眼睛在哪?”  将军哈哈一笑:“用你的眼睛就行了,你看到什么我也会看到什么。”  华特把那纸展开来,将军一眼望过去,有些惊讶:“嗯?塑板纸做的,这时代就有塑板纸了?”再仔细观看,却久久说不出话来。  “我感应不到你的想法。你怎么了?”华特问。  “太震惊了”,将军借华特的嘴吁了一口气,“这的的确确是一幅上好的地图,经纬线都很细密,还用阿拉伯数字标明了度数,重要地点甚至还有全球定位标识,可是……可是欧亚大陆在哪里?非洲大陆呢?美洲大陆呢?南极洲呢?四大洋呢?和后世的完全两样!这图上就只有两块大陆,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阿拉伯什么全球定位什么洲什么洋,我从一记事起,就知道我们这个世界有两块大陆,一是欧堪那,二是桑得斯,我也经常出海,这地图很准确很详尽的。喏,像这里、这里,都是未知名的小岛,在这地图上也找得到。”  将军长叹一声:“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难道……难道是另一个位面,传说中的异世大陆?我刚才还想回中国去看看,我那多灾多难又锦绣灿烂的故乡啊!”  “中国,我知道……嗯,那是你的记忆吧,中国优美的文字和诗句,让我也非常向往。”  将军沉浸在思乡的情绪当中,华特也深受感染,两人许久没有对话。  “对了”,将军抛开心结问,“地图上方有些奇怪的字母,像是后来有人刻上去的,那是什么意思?”  “嗯……大……大域图,这是莫洛公国的文字。”  “大域图?这图怎么来的?”  “我经常去吉卜里的灯塔看海鸥,前几天路过时捡到的……”  “捡到的?没说实话吧。那浅海里有一艘沉船,你潜水进去想捞点什么,结果里面什么也没有,就只有这张图,于是你就带在身上了,对吗?”  “你什么都知道!”华特大喊。  “当然,你有我的记忆,我有你的记忆,这很公平。”将军捉狭地说,忽地想起了什么,“那船有合金钢的船身!这世界怎么会有合金钢……老天,那是一艘潜艇!”  “什么是潜艇?”  “你会知道的……现在我思绪很乱,让我静下来好好想想。”  将军沉默了,华特拍拍肚皮,“将军,将军……”没有任何回应。  “让将军休息吧”,华特想着,远远看见海面有信灯在闪,“又来了一伙冒险者,半夜行动,准没好事。”却没留意到信灯后方的大片黑影。  “该解决威尔的事了。威尔的确很傻,但我不该打他。”华特离开海岸,返身回家。  还未走到门口的小巷,见到巷口密密麻麻挤了一群人,仔细看去,平克、雷昂、萝娜、伊利弗斯……这不是酒吧里的那些人吗?人人都睁大眼睛盯着华特,就好像食肉兽盯着它的猎物一样。  华特停住脚步,心中茫然,不知这些人要做什么,自己穷得叮铛响,谁会对自己感兴趣?又想到那个传言,这些人总该有些忌讳吧。当下镇定心神,缓缓走上前去。  伊利弗斯从人堆中拎了一个小孩出来,口中得意地嚷嚷:“什么狗屁禁忌,我就碰这小孩了,怎么样……”说着使劲敲了那小孩的脑袋,“我变成盐柱了没?”又在那小孩脸上猛揪了两下,“瞧瞧,我是不是变了?啊哟,我好害怕!哈哈……”  那小孩大哭,华特认出了那像小鸡一样被拎在手里的,正是自己的表弟威尔,心中又是惊慌又是恚怒:“放开他!你要干什么?!”  伊利弗斯充耳不闻,将威尔倒提起来:“哈!你们说我把这小孩弄死,我会不会变盐柱?”  “放下他!你这么大的人欺负一个小孩,你算个什么东西!”华特指着伊利弗斯的鼻子大骂。  伊利弗斯笑容倏忽不见,换上一副阴狠的面孔:“敢骂我,你胆子不小……”  “行了伊利弗斯”,平克看不下去了,“说正题!”  伊利弗斯冷笑一声:“放人很容易!”指指华特,“把东西交出来,我就放下你表弟,不然……”  华特摊开手:“我没什么东西可以给你,家里唯一值点钱的就是那个石磨,你要的话随你搬!”  “看不出你还挺会装”,伊利弗斯两手抓住威尔两脚,“你要是再不交出来,我就这么一拉……一分两半,啧啧,肠破肚流,惨不忍睹……”  “你……”华特立马有种冲上去将此人咬死的冲动,一想到威尔可能遭遇的惨祸,不得不冷静下来,“你到底要什么你说清楚,有的话我一定给你,你先把他放下。”  “我要的是‘大域图’!你最好能想起来藏在哪儿。”  “大域图?”华特有些奇怪地想了想,伸手到衣兜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纸,“你说的是这个吗?”  伊利弗斯把威尔往地下一扔,冲上前去将那纸一把抢过,攒着手中的纸,伊利弗斯一阵心悸,心想:“这……这么容易?不会是假的吧?”神情紧张地摊开来仔细察看,越看呼吸越急促,看完图上的标记,伊利弗斯仰天大笑:“我拿到了!我拿到大域图了!”  萝娜抱着手臂冷冷地说:“更正您的一个错误,是‘我们’拿到了,子爵阁下!”  伊利弗斯阴阴一笑,把大域图帖身放好:“谁先找到就是谁的,这是平克船长的话。”  伊利弗斯的言行激怒了众人,平克“锵”的一声拔出马刀:“你不想活了吗?我以船长的身份命令你,把图拿出来!”  “对不起,我是一等子爵,怎么能当你的水手”,伊利弗斯取刀在手,“刚才我没力气,现在可不一样啦!”  平克怒极反笑:“好,好得很!”快步上前,当头劈下,伊利弗斯稳稳当当架住,反手一挥,剁向平克手臂。平克收刀后退,又进刀横削,两把刀铛铛锵锵地缠斗起来。  众人都专注于眼前的战斗,没人再理会一旁的两个小孩。华特扶起威尔,将他脸上的眼泪污泥擦干净,牵着他的手绕过人群,钻过小巷,回到了家。  破烂的门板分成了两半躺在地上,两人从门板上踩了过去,威尔挣脱华特的手,跑进里屋又躲在被子里偷偷的哭。  华特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进里屋掀开威尔的被子:“怎么?还在生我的气?”  威尔把头转向一边,不理华特。  华特在威尔的床边坐下来:“威尔,你听我说,你不知道这乱七八糟的地方挣钱有多不容易,为了那枚金币,我差点没命了,结果你一下子就糟蹋个精光,换成你,你会不会生气?”  威尔还是不说话。  “好吧”,华特知道威尔的倔强,调整了下语气,“我向你道歉,我不该打你,可你也要想想你自己有什么不对。”  威尔擦擦眼泪:“我刚才已经原谅你打我的事了,我生气是因为另一件事。”  “什么事?”  “你说我是个傻瓜。”  华特愣了半晌,忽地笑了起来,这个有趣的小豆丁!  “你笑我傻是不是?”  “不,不”,华特连忙摇手,“我不是笑你傻,是觉得你有时候很……很可爱。对,很可爱!”  威尔破啼为笑,“是吗?第一次听到你这样说。表哥,我也要向你道歉,我不知道那是你拿命换来的钱。”  “好啦!”华特拍拍威尔肩头,“我们一直都是好兄弟,不是吗?起来收拾东西,我们要走了。”  “走?去哪儿?”  “我们的护身符没了,必须离开这个地方。”  “什么护身符?”  “奥玛的一个禁忌,谁碰了你就会变盐柱,谁碰了我就会得瘟疫,你忘了吗?现在这个传言被证明是假的,人人都没了顾忌,你说我们两个小孩会有什么结果?”  “那很好啊,我可以和其他小孩一起玩了。”  华特看了威尔一眼,“如果奥玛只有小孩,那当然很好,但是这有很多恶人,他们会杀了你的。想想门口那些人,我们还呆不呆得下去?”  威尔哆嗦了一下:“可是……可是……嗯,好吧,可是我们要去哪儿?”  华特沉默了,是啊,去哪儿?只想到要离开这里,可到底要去哪里才好?仔细想了想,这才想到一个去处,于是问威尔:“你想妈妈么?”  威尔眼睛红了:“想!做梦都想!”  “嗯”,华特点点头,下定了决心,“那我们就去找她,你的妈妈、我的姑妈——伟大的女巫李薇·罗兰德!”  
    “我想她,可他们说她是邪恶的女巫。”威尔说着,又怔怔地掉下泪来。  “别哭了,只有小豆丁才经常哭鼻子”,华特站起来,走到石磨边,“那些人都是白痴,他们的传言没一句可信。”  威尔止住眼泪,见华特正费力地搬动那石磨,奇怪地问:“你搬石磨做什么?要一起带走吗?”  华特费尽吃奶的力气才把那石磨挪开一点,喘着粗气说:“这么重谁带得动?快过来帮忙,下面有东西。”  “下面有什么?魔法门?”威尔两眼放光,过来一起推那石磨。  “你就知道魔法,等哪天没钱饿死了,我看你还魔法不魔法”,华特挖苦威尔,手脚并用,将脚尖对准石磨黄金分割线的黄金分割点发力,石磨旋向了侧方。  “咦,表哥脚力这么大?”  “不是我脚力大”,华特故技重施,那石磨移开更多了,“我想到了物理学上的力学原理,石磨是圆的,可以当成一个滑轮,我用脚抵住的地方,可以当成力矩较长而且不容易滑动的杠杆,这样最省力。”  “我听不懂。”威尔老老实实地说。  “听不懂没关系,你慢慢会知道的。”华特忽地停住动作,心想:“这不是将军的口吻么?看来那个杠杆原理,原是将军的记忆,不是我忽然想到的。”  “你怎么了表哥?”  “没什么”,华特摇摇头,心想多些知识也没什么不好,再用力推抵,石磨已完全挪到了另一个位置。  华特拿了把小铲子,开始在石磨原先的位置挖掘,威尔蹲在一旁好奇的观望。不一会儿铲子碰到了硬物,华特把周围的土挖开,取了一个铁盒子上来。  “我不知道你还一直藏着这么个盒子,里面装的什么?是真正的魔法豆吗?”威尔兴高采烈。  华特瞪了威尔一眼,把那盒子打开,里面没有魔法豆,只有一个小布装和一个玉石坠子。  威尔满脸失望,问:“这些是什么?”  华特拿起玉坠的线头,把玉坠挂在威尔的脖子上,“这是你妈妈留给你的东西,以前没给你是怕你弄丢。袋子里有一些钱,我可不会再拿给你去买什么魔法豆了。”  “我知道。”威尔低下头握着玉坠,一丝温润的感觉传到手心,仿佛妈妈拉着他的手一般,威尔另一只手抚mo着柔滑的丝线,久久说不出话来。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更何况华特和威尔一直都是孤苦无依,总会比同龄的孩子懂事得多,见威尔这样的神态,华特又何尝不了解他心中所想。威尔比自己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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