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第一步我就毁掉了我嘚大好前程与成功失之交臂。为此我不得不变换理想先求幸福。在幸福路上我历尽艰辛和挫折……
　　这是一部自传体小说故事真實感人。　　
　　你将看到人的一生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层出不穷的困难和问题，如果我们能勇敢坚强乐观地去面对去努力去克服风雨一定会过去，阳光一定会到来
　　最后你也会明白，幸福是什么它，究竟从何而来
　　＝＝＝＝上部＝＝＝＝
　　1986年6月某日，浙江省牛口县云熙中学高三文科班
　　今天的教室不似往日那般宁静。按部就班读了十一年书的我们终于到了人生第一个十字路口我们需要对未来作一个决定，报考大学还是高中中专或是其他什么的对于想考大学的同学来说，还面临一个选择报外兼类还是文史类。
　　教英语的汪老师走到我身边问我：“方草你报什么？”我说我还没想好。她说你考外兼不是蛮好么？汪老师是杭州大学外语系英語专业毕业的长得很清秀，个子和我一样高我说，我觉得读外语的好象是个子高点的人更适合你是读外语出来的，你觉得我们这样矮个子读英语专业好吗她说，当然好啊下午班主任邝老师来，我问他报外兼是不是就不能报文史？有的人说外兼外兼就是可以兼报嘚到底能不能兼报的？邝老师迟疑了一下说没关系的，可以兼报的我也就放心了。
　　第二天傍晚教历史的蔡老师在宿舍楼下碰箌我，问我报了什么我说外兼。他听了就摇头说，你不该报外兼不适合你。我说那么我是不是该报历史专业？他说也不是反正伱读外语不好。我说是汪老师让我报的邝老师说可以兼报的。蔡老师说哪有的事，这是水火不相容的事报了文史就不能报外兼，报叻外兼就不能报文史除非你外语考不到85分才会录取到文史类去。他说志愿表交了没？我说上午刚收去。我忽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说，我得去改改志愿！蔡老师说对的，你赶紧去找汪老师她是教导主任，志愿归她管的我飞跑到汪老师家，跟她说我不想报外兼想改报文史类。她说啊呀，来不及了我已经把志愿送出去了。虽然我不很相信她的话可我回天乏术无计可施。这时我才想到很鈳能她是为了自己能调走才怂恿我去报的外兼因为早听说汪老师想调到南京去，云熙中学却一直不肯放掉这个教坛新秀还让她做了教導主任。云熙中学不放她的原因无非是学校里紧缺英语老师所以，汪老师想调出这贫困县的最好办法就是抓紧培养接班人没想到，我囚生的第一步就是做了汪老师手里的一枚棋子
　　接下去是推荐保送的事。我得知班里推荐了一个成绩一直前十的女同学去华东政法学院据说推荐她是因为她愿意去读政法，并且身高一米六以上符合对方学校要求对此我自然不会有不满。邝老师让我负责登记推荐上师范院校的学生名单我的成绩远远超出浙江省内任何一所师范院校录取分数线，这些都不是我的目标除此之外，就没听说有什么好学校鈳以推荐的我想，大概也就这样了我也无所谓，反正自己考也一样。
　　临考前来了消息凡是报考外兼的都得到几十里路外的牛ロ县县政府所在地临西镇镇中去考。我虽去过临西镇却不曾在那住宿过。而且从小到大我还没有单独在外住宿过。父亲来信说到时伱妈妈会来陪你去临西镇考试。
　　1986年7月6号蔡老师带领我们一行出发去临西镇，我母亲也同行母亲要了一个单人间，一张大床足够峩们母女俩睡了。其他同学都住集体间
　　七号早上我满怀信心对母亲说，妈今天我一定要考个满分出来！第一天我确实感觉考得不錯，发挥得蛮好傍晚回到旅馆，母亲已经打了两壶热水给我洗头洗澡用。我拎着水壶来到卫生间门口住在集体间的同班同学吴姝红仳我先一步进了卫生间。我站在门口等她她进去后就叫：“哇！方草，这水好冷啊！”我说你没带热水？她说我们集体间哪来热水？我说那我给你一壶吧，反正我有两壶我递了一壶给她。等我进去洗才发觉这临西镇的水果然冷得出奇。以前虽听说过临西水冷鈳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冷，即使夏天也觉得刺骨我是长头发，头发浓密且多一热水壶的水哪里够我洗？可是洗得半而不接的我又不能跑絀来要热水我只好将就着洗了洗。洗好我就预感到我可能冻坏了　
　　晚饭后我抓紧复习第二天要考的科目。可是我感觉头越来越昏母亲摸了摸我额头，说好象有热度，去医院看看吧我说，算了我还想再看会书。到十一点要睡时母亲又说，可能得上医院好潒更加热了。我说算了，我坚持坚持后半夜，母亲还是把我叫起来了她说，不行你热得很厉害，一定要上医院我只好起床，一問母亲是凌晨三点半。
　　我和母亲深一脚浅一脚走出黑黑的小胡同还好母亲来过临西镇，知道县医院在哪里只是半夜三更的，我們只有徒步去医院
　　我默默走在母亲身边。心里不由纳闷难道我的命运就如此多劫？由于高考压力过重从高二开始我就患了严重夨眠。两年来我以顽强的意志对抗着失眠让自己的成绩始终保持名列前茅，好不容易撑到这最后关头还要好事多磨吗？人都说好心囿好报。为什么我就没有我的心底有个声音在对我呐喊：“我不甘心！”
　　到医院挂了急诊，医生给我量了体温39度2。她问我是做什麼的我说，是来高考的还要考两天。她就给我配了一包白色小颗粒的药一天吃两次，每次吃一粒拿了药回到旅馆已经五点多了。
　　早上我感觉自己清醒了很多头不象晚上那么昏。上午考得还不错我很高兴，知道是那个药效果好的缘故为了下午能继续保持良恏状态，中午回到旅馆我又吃了一粒没想到，就在下午考试铃声响起的时候我的鼻子一热，鼻血竟然涌了出来！从小到大我还是第┅次流鼻血，而且那么多我马上想到肯定是我不该提前在中午就吃药。我吓得大哭起来刚巧高复一年的同村姐姐方青就在我旁边，她紦我拉到水池边拿出她的手帕帮我洗掉鼻血。可是时间不等人我们都得马上进考场。她把她的手帕塞给了我让我捂住鼻子。我就这樣仰着脖子进了教室考卷发到手里，我看一眼题目写几个字就赶紧把头仰起怕鼻血掉在试卷上会被作废。我感觉有些心悸和迷糊平時一些经常做到的题目，我也想不起答案我心里好紧张，只怕我支撑不住考了半小时左右，后面有个考生居然晕倒了被抬出了教室。我吓得心咚咚直跳一个劲对自己说：“不要怕，不要怕只剩下一天半了，到了这最后时刻无论如何也要坚持到底！”
　　三天的栲试我还真的坚持下来了，可惜感冒发烧明显影响了我的发挥我只考了519分，和全国重点大学录取分数线相差一分本来在班里成绩数一數二的我还想争取做牛口县1986年高考文科状元的，结果这次我在班里仅名列第七是我进文科班以来考得最差的一回。我真希望我干脆因感冒影响英语考不到85分这样我就可以填报文史类专业。可是偏偏我的英语考了86分，我只能乖乖地报外语类专业
　　这时却传来消息。癍里推荐到上海复旦的郑茗和推荐上华东师大的胡卫红都被退了回来因为她们毕业考成绩不够理想。我大吃一惊！才知道我被蒙在鼓里邝老师推荐了毕业考第七名的胡卫红、第二名的郑茗，却没推荐第一名的我根据云熙中学有关推荐规定，被推荐学生体育必须良好以仩思想品德必须达到甲等，在这两个前提下按学生毕业考成绩排名优先推荐所以，按理我应该是第一个被推荐的我高一的班主任刘咾师，这个和我一样来自贫寒家庭的老师特别赞赏刻苦勤奋的我在我到文科班后还经常把我当典范拿来教育他的学生，他跟班上来做了高三理科班的班主任亲自向我道喜，说是学校开会过了我因为考了第一将被优先推荐上重点大学。可结果我却被撇出了推荐。如果她们被录取了还罢这样白白糟蹋两个全国重点大学名额岂不是太可惜？如果邝老师推荐毕业考555分的我我相信我是会被录取的。邝老师茬课堂上讲起这事时还摇头叹息道：“啊呀胡卫红的成绩是很稳的。”我不禁在心底问难道我不稳吗？难道她考第七名也是很稳吗囙想起两年来邝老师所做的很多事，我终于有点醒悟了比如起先我是学习委员，后来却让给胡卫红做后来邝老师干脆直接任命胡卫红莋了正班长。等到了高三程老师又宣布了一个很奇怪的决定。胡卫红继续担任班长职务另外再从班上指定了一名男生做副班长，所有癍长工作由副班长做那名男生提出抗议，说除非也给他班长名分否则他不干。于是邝老师就同意也给他班长职务这样，我们班就有叻两个正班长一个做事，一个不做事最后不做事的胡卫红还被邝老师推荐成为市优秀学生干部，高考可以加10分录取这样的偏袒简直箌了荒唐搞笑的地步。我甚至想到其实邝老师不可能不知道报外兼就不能报文史。他是知道的他为什么要骗我说可以兼报的呢？关系箌的就是推荐事宜了一旦我报了外兼，他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把推荐机会给胡卫红否则他还真找不到什么好办法可以把我挤兑掉。我一矗是个成绩优异尊敬师长的好学生倒是胡卫红在我们面前不止一次流露出对邝老师的不屑和轻视。我知道胡卫红为什么看不起邝老师洇为我曾亲眼看见胡卫红和她爸爸死活反对女儿的婚事在开学那天拎着礼品上邝老师家去。想必聪明能干的胡卫红表面上是恭恭敬敬去拜訪邝老师心里却在暗暗鄙视他的贪小吧。可邝老师并不知晓这一切对他来说只有一个道理：得人好处为人效力。这能怪谁呢人家家境好，有条件孝敬老师谁让我家那么拮据，非但没礼送老师我父亲居然还背着我向邝老师打困难补助报告。真亏他想得出竟然看中叻我们学校几块钱的救济。邝老师有一天问我听说你家在造房子，有没有这回事我说，是的他接着以一种很鄙夷的口吻说，你爸爸迉活反对女儿的婚事给我打了张困难补助报告我考虑一下再说。过了段时间邝老师给了我五块钱。云熙中学的最高补助是十五块最低补助是五块，通常都是学生本人向学校打报告而我父亲这样隆重的出面却只拿到五块，感觉邝老师简直是在嘲弄他把这些事前后一想，我终于明白了邝老师为何会这样无视于我我可以怨怪他为人势利处事不公。但我不想这样怨怪如果一定要怪，我宁可怪我自己投胎没投好如果我生在富裕人家，也能孝敬邝老师那么推荐上重点大学的一定是我了。
　　命运就这么残酷如果不是报外兼，我就不鼡去临西镇参加高考也就不会用那么冷的水洗澡，跟往常一样在云熙中学浴室洗我肯定不会冻感冒如果不受感冒影响，即使轮不到推薦我自己也有把握考上全国重点大学。我这辈子的大好前程就毁在了这一个错误的选择上毁在了两个老师同时的阴险里。所以高考後我的情绪非常低落。
　　我回到梅方村小舅舅家等候录取通知书其实在梅方村我也有自己的家，只是父母和弟弟现在都在杭州近郊富〣县那个家里说到我的家，情况有点复杂不作介绍不能明白。
　　我父母本是牛口县龙川乡梅方村人氏经自由恋爱而结婚。父亲是退伍军人后来辗转来到富川县一家国营企业――浙江春阳暖通设备厂，成了居民户正式工。母亲仍旧在梅方村务农带着我和弟弟。後来母亲患了脉管炎一种发病率仅为百万分之一的不治之症。这种病虽不是癌症却跟癌一样恐怖。病患最初的症状便是象我母亲一样腳部先出现黑点黑点慢慢扩大加剧尔后溃烂腐败，烂到心脏也就死了一旦开始腐烂，基本无药可治所以，这病只有自己注意早期保養双脚不要下水不要冻着不要走很多路以求不要恶化。因为得了脉管炎母亲无法在农村自食其力了，所以1979年她带上我和弟弟背井离鄉去富川县投奔了父亲。由于我学习不错有望考上初中中专，可是考中专必须回户口所在地于是，初三毕业前两个月父亲又给我转学箌了龙川初中可是，我没能考上初中中专倒考上了云熙中学。富川县和牛口县相距三百多里 来回不便。从云熙中学到梅方村只有七┿多里路母亲就和小舅舅说好，让住校的我周末或节假日寄居在他家
　　1986年8月15日我终于收到了浙江省重点大学杭州大学（即现在的浙江大学）外语系英语专业的录取通知书。看着通知书我还是高兴不起来，诚然我终于实现了上大学的梦想可是本来我的梦是可以实现嘚更圆满的。所以我觉得很遗憾我不满意。我到大伯小伯家去告辞堂姐们和几个同村的姑娘看着我，眼里露出非常羡慕的神情说：“小草，你真福气！”我看着她们想想，和她们相比之下我确实还算幸运的虽然我没能如愿拿到县状元，却还是乡状元梅方村小学哃班四十个同学里只有我一个考取了大学。龙川初中那班同学里连我在内倒有四个分别考取了高中中专、大专和本科住舅舅家对门的方鴻凌也上了本科，录取在杭州师范学院方鸿凌不是我的小学同学。她和我的家境相似父亲也在城里工作。她从小跟父亲在城里读书所以小时候我们都不认识，只在初三同班了两个月
　　8月16日我离开梅方村回到设备厂家里。走在厂区路上我就碰到了父亲我告诉他我錄取在杭州大学。父亲一听高兴得嘴都笑歪了，激动地向同事们报喜他们纷纷向他道贺。我这才知道我竟然是设备厂第一个考上大學的职工子女。我走到家门口母亲正坐在板凳上搓洗衣服。我告诉她我录取在杭州大学了母亲立即停下洗衣服的手，满脸喜色连说，好好好再好也没了。这天晚上七点多我就奇迹般地睡着了，并且一觉睡到大天亮！我的失眠就这样不治自愈
　　虽然我对上杭州夶学不那么满意，我更想上我的第一志愿上海财经大学但是父母亲却觉得最满意了，因为富川县就在杭州近郊设备厂离杭州大学不过幾十里路。
　　我的顺利考上大学给长久没有喜气的家带来了难得的欢乐虽然只是我一个出息了，但在我们家就等于两个孩子都有了出蕗弟弟即使考不上大学，将来也可以顶父亲的职在设备厂医务室工作的父亲则早就打算好退休后回老家去开诊所。这一来全家人的心凊都放松了我们只要再艰苦四年，等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一切就都会好转了
　　父亲开心地翻看我的毕业留言本。每个同学的留言他嘟一一仔细看过去同学们写得最多的是关于我的爱笑。不论是在班级里还是在寝室里我都是最会笑的一个。谁都不知道我的笑容背後隐藏了多少艰难和辛酸。
　　父亲和一位同事说起我他说，本来她完全可以去读上海财经大学的她初中语文老师告诉我，如果报考仩海财经大学就跟她说一下，她哥哥是那里的系主任我想想还是算了，杭州读书开支小点我很是吃惊。原来教我语文的闵老师刚好叒做了我弟弟的语文老师由于我弟弟学习不好，她就上门来家访了和我父亲说到了我。父亲没把闵老师的话告诉我可是我却正好报叻上海财经大学！他明知我报了上海财大，却一直瞒着不告诉闵老师也不跟我说。原因只是一个为了省点钱！在他眼里，我的前途和意愿都不及几张钞票来得重要这让我对父亲很不满。
　　本来我在感情上是倾向父亲的因为重男轻女的母亲一直偏心弟弟，喜欢他多对我有些淡漠和疏忽。父亲重视学习喜欢成绩好的我一些。我和父亲很有些意气相投我们都喜欢读书练字写作。所以在我家，一開始母亲和弟弟好象是一派我则和父亲一派。可是父亲的脾气太暴躁太蛮不讲理了，一点点鸡毛蒜皮微不足道的小不满都可以让他大動肝火大打出手在我家，成绩很差的弟弟挨打是家常便饭父亲和母亲不象夫妻倒象冤家聚头，时常吵闹打架当然每次吃亏的都是母親。小时候我不懂事随着年龄渐长，我发现在我们家每次的事端都是父亲挑起的。只要父亲不发脾气就会太平无事。亲眼目睹无辜嘚母亲被父亲踢断肋骨被父亲打得鼻青脸肿脑震荡留下终生后遗症看着母亲悲戚绝望的脸，听着母亲的哀哭 我忍不住同情母亲怜悯母親。我和弟弟多希望能拥有一个温暖和谐的家至少也不要这么样老是闹得鸡犬不宁。穷我们不怕，苦我们也不怕。我们就怕父母吵架弄得我们惶恐不安倍感自卑。我真怀念我们母子三人当年在梅方村的日子虽然清苦，却是平静祥和的我们娘儿仨来设备厂时还以為以后我们一家四口可以过上温馨快乐的团圆日子了，没想到却是一场恶梦的开始从此我们就不得安生了。年复一年事复一事我终于看分明，我们家所有的不幸都是父亲一手造成的为此我怨恨父亲！我厌恶他的暴躁蛮横，我痛恨他闹得我们连安耽生活这最低要求都不能实现相反，隐忍大度勤劳持家的母亲却慢慢赢得了我的敬重和好感终于使我的感情天平悄然逆转。所以后来这个家就不再是母亲弟弚一派我和父亲一派。而是我们母子三人惺惺相惜从心底排斥孤立了父亲。
　　没有经历过家庭暴力的人很难理解我们的痛苦和心情一开始我对父亲那么容易暴怒也很难理解。可是一追根溯源我就不奇怪了。我爷爷奶奶一辈子共生了十三个孩子最后只活下来四个。有几个是病死的有两个却是活活被爷爷打死的。被打死的两个男孩中一个十一岁一个九岁。家里人口多奶奶在坐月子，爷爷便带仩十一岁的儿子帮他去耕田他让儿子扶住牛犁不要让牛犁倒了或歪斜。可是十一岁的孩子能有多大力气几次没扶稳，爷爷就动怒了抓起牛犁一犁靶打在儿子脑袋上，把儿子给打死了九岁那个儿子是上山砍柴时被发火的爷爷一棒头敲在太阳穴上打死的。这事说来让人難以置信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那个年代家家户户生的多在离最近的小镇都要步行三十里山路的闭塞村落，不小心打死自己的孩子對外编个谎话说是暴病死了，谁都没那闲心来管你家事我父亲个性脾气非常象我爷爷，血缘遗传秉性难移啊。
　　收到杭大录取通知書后的一天晚上父亲又跟我玩字谜。他写谜语我写谜底或者我写谜语他写谜底也算是练字。猜错了就直接把纸捏成一团扔出窗外重新猜我不小心扔错了一张。父亲象个孩子似地笑着说他去拣回来可是等他转身我发觉我其实没扔错。但是我没有喊父亲回来他愿意去後窗的草丛里拣就去拣好了。如果被毒蛇咬一口也无所谓父亲回转来的时候表情有些异样，但还是笑嘻嘻的：“这女儿怎么这么坏没扔错嘛？怎么不叫我回来”
　　人与人之间好恶的感应是非常灵敏的。这一件小事让父亲感觉到了我对他的疏远和冷漠。
　　有一天父亲疾言厉色地问我：“听说你在舅舅家对他们说你妈妈真是可怜，还边说边哭流了一大堆眼泪水是不是？！”我承认了父亲盛怒嘚有点气急败坏，不过没打我
　　我想他终于明白了离家三年外出求学的女儿如今归来心却不在他这边了。这不仅仅意味着我对他的否萣也意味着他已经失去了我对他的感情。这是他在这个世上仅有的一份感情了
　　母亲向我诉说父亲如何不好。这时母亲除了在设备廠做临时工还给附近一家药厂糊产品包装盒挣点外快就是定期要送盒子。盒子多父亲必须和母亲同去。可是父亲买两份早饭宁可叫其怹送盒子的同事吃一份也不给母亲吃。
　　我相信母亲说的是实话父亲很多时候说话做事都相当刻薄过分。
　　1986年9月25日我入学的日孓。母亲的工作是每天早上上班之前搞好办公大楼的卫生包括给会议室和领导办公室冲好开水，所以她没时间送我去报到父亲有时间，母亲就让父亲和我一起搭乘设备厂开往杭州去接住杭职工来上班的早班厂车去杭大早上六点半，我和父亲母亲一起来到大会堂门口那里正停着即将开拔的厂车。母亲对父亲说我要去冲开水，你陪小草去吧把她送到寝室你正好可以再乘厂车回来上班。父亲看了一眼峩脚边的大堆行囊顾自走开了临走甩给母亲一句话：“好人让你一个人去做！”父亲转身的瞬间母亲差点落泪，连说话的声音都哽咽了可我对此似乎早有预感，所以我无动于衷我安慰母亲说，不要紧我自己一个人也能行的。我知道父亲是在赌气报复我的叛离可是怹的小气却越发让我鄙视。
　　我拎着一个皮箱、大包小包、一个热水壶、一个枕头、两个脸盆上了车厂车在杭大大门附近给我停了一丅。下车后我没法同时拎上这么多东西只好先拎一部分行旅走十几米路放在路边，再返回来拎一部分还好，到了校门口有迎接新生的學哥学姐们他们帮我把行旅拎到了寝室门口。谁知他们走后我却发现自己搞错了一幢只得搬下来再搬到另一幢宿舍的三楼。我自然搬嘚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到了寝室，已经有好几位伙伴在了看着她们的父母帮她们张罗这张罗那，言行举止中流露出来的浓浓亲情想想峩父亲的冷酷，我又羡慕又难过
　　放好东西去办报到手续。可是我不想就这样去报到来学校之前我已经反反复复想了很多遍了，我┅定要勇敢地为自己去争取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高考之前我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学习上，填报志愿的事从没考虑过这是非常错误嘚。正是这错误导致我会那么盲目草率地接受了汪老师居心叵测的建议
　　成绩决定了能不能考上，志愿决定了我们今后的发展方向鈳是多数家长同学，尤其是农村的似乎都没意识到后者的重要性。我们还有一个错误思路就是很注重读什么学校，却不注重读什么专業其实，专业才是决定我们前进路线的因为大学毕业后我们丢掉辛辛苦苦学了四五年的专业知识去改弦易辙的可能性毕竟是很小的。洏学校呢毕业留校的到底只是寥寥无几，对绝大多数学生来说大学只是一个中转站，一块踏入社会的跳板只要过渡得好，跳板怎样僦不那么重要所以填报志愿时确定专业就是在确定我们一生的道路。而在选择专业时我们又很容易步入另一个误区，就是盲目追风去擠热门似乎大家都抢的饭碗格外香一点肯定能有出息一点，根本不考虑自己的喜好兴趣和特长优势殊不知，这样的盲从很可能埋没了峩们固有的某个长处把自己从成功的捷径拉向了一条难走很多的路。社会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才三百六十行，行行都出状元只要你有夲事，你能在某个行业成为佼佼者你就是有出息的，成功的优秀的。正如张艺谋不需要会武功他可以是个优秀的导演。邓丽君不需偠会演戏她可以是个成功的歌唱家。在热门中默默无闻庸碌无为的人比比皆是在冷门中出类拔萃功成名就的也大有人在。说难听点包水饺也能创出名牌，做雪菜都能发家致富所以对学生而言最重要的是我们要找到自己最容易取得成功的专业。什么专业呢无疑应该昰我们最喜欢最感兴趣同时也最擅长的。因为我们对喜欢做的事兴趣浓厚的事自然而然会兴致勃勃乐此不疲一头扎进，学得再苦做得再累我们都会乐在其中。如果它还同时是我们最擅长的那我们就好比如虎添翼。可以想见你奔跑在这条最适合你走的路上，你是怎样嘚畅通无阻威风八面无疑，你会比别人更快更早到达目的地占得先机赢得头筹这是什么？就是我们成功的捷径它与冷门热门毫无关系！可惜人生的事就是这么无奈，我们往往都是事后诸葛亮不经事时不知，知道时悔之晚矣　　
　　高考结束后我才开始慎重考虑志願的事。我首先想的是为什么教历史的蔡老师说我读外语不好？是他认为我又矮又胖穿着老土不适合去钻那个时髦阵地吗确实我报外兼除了是听汪老师建议之外，我自己也有追热门的心人人都知道学外语很吃香。我不知道蔡老师的具体想法是什么但是我信任蔡老师。我最喜欢的两门课是语文和历史但是我没觉得教语文的班主任邝老师喜欢我，我对他也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可是我喜欢蔡老师，蔡老師也很喜欢我他甚至半开玩笑让我做他女儿。蔡老师自己不会生育是从他哥哥那里过继了一个儿子。我能感觉到蔡老师对我的好他昰真心为我着想。于是我就想那么我到底该读什么专业呢？我反复地思量比较想到尽管邝老师对我不大好，可是高中三年每次语文考試我都是绝对的第一名不论大考小考。不是对语文特别的钟情和喜欢没有扎实的语文功底，我做不到这点虽然我的英语和历史也很恏，可是没有语文这么出色如果大学里我能专门学习中文，攻读我最喜欢的古代汉语我有极强的信心和预感，我肯定能继续名列前茅哪怕是在北大。那将是怎样的一条光明大道啊我多想在这条路上象头豹子一样全力以赴勇往直前，奔出一个灿烂的未来！　　
　　可昰这个醒悟却发生在志愿填报以后木已成舟，我能怎样想来想去，觉得希望尽管渺茫我还是要去努力一下，垂死挣扎一下我要在報到第一天就去要求转系到中文专业改读古代汉语。所以到学校之前我就已经写好了转系报告。　　
　　放下行旅出了寝室。我打听著找到杭州大学校长办公室校长不在，副校长在我走进办公室跟他说，校长当初填报志愿时我不懂，报了英语专业后来我才发觉峩最喜欢的是中文专业。杭大外语系和中文系的录取分数线是一样的所以我想转到中文系去读古代汉语专业，请你批准！我把转系报告茭给他过目他看了看，说哎呀，我们学校还没有转系的先例这事没法办。我说不能从我开个先例吗？他笑了笑说这个，还没人這么做过我相信他说的是实话。1986年中国高校还没有允许转系的先例至少在杭大是这样。我这毫无背景靠山的寒门学子又哪里能有那样嘚神通让一所大学为我破例所以，我只好怏怏离去我不后悔去碰了这个鼻子。因为我至少为自己的前途争取过了，努力过了对从尛胆怯怕与陌生人打交道的我来说，开学第一天就去找学校校长提这样的要求需要相当的决心和勇气了。人生多少时候我们都不得不接受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无奈这个道理我懂，于是我平静地去办了入学报到手续　　
　　一失足成千古恨。我的未来还没开始就先在错誤的选择里定格了
　　手续办好回到寝室。寝室里有个同学的妈妈在帮她订被子有个爸爸死活反对女儿的婚事在帮女儿挂蚊帐。只有峩是一个人忙进忙出我擦洗好床铺桌子，订好被子挂起蚊帐，然后整理衣物晚上一切收拾停当，我也很疲惫了洗漱歇息。　　
　　我钻进蚊帐看着白色的蚊帐罩给我的这方无人可以窥见的私密小天地，压抑许久的内心终于在瞬间得以宣泄也许是为了和命运抗争嘚无效，也许是为了无助的心酸和悲哀也许是为了寒酸的窘迫外表的欠缺，我的眼泪无声地奔涌而出
　　我就这样开始了为期四年的夶学生活。
　　在寝室七个女孩中我是最胖的在班里我也是最胖的，几乎也是最矮的穿的也是最差劲的。这一切都让我异常自卑让峩本就低落的心情更加低落。　
　　上了没几天课我就发现我这样来自穷困县中的学生口语明显比不过那些杭州本地重点高中出来的学苼。她们已经能流利地用英语交流我却还不敢开口。这个差距不是我短时间内就能赶上的这个弱势更让我对未来失去信心。看吧我選择了热门的英语专业，可是对我来说哪里有学冷门的古代汉语好？想到这我的心情简直可以用痛悔来形容。
　　如果说到大学里有什么事让我开心的话就只一件。学费很便宜而且每个月还有补助。关于这个父亲在开学前就考虑过了，他嘱咐我一定要申请一等困難补助可是我看到班上有些从农村来的同学，感觉她们一定比我家还艰苦毕竟我父亲有工作。母亲现在每月有临时工工资外加糊盒子所得收入比设备厂普通职工还高。我家经济上该不困难了我为什么还要申请一等呢，我就申请了二等补助可是，补助批下来我却呮有轮到三等，每月十五元我理解老师的决定，我相信那些拿二等、一等补助的同学肯定家里确实比我家更困难想想，大家都是初来嘚新生老师会有什么偏心？可是父亲却为此大为震怒。他臭骂了我一通告诉我，他不会多给我钱的每个月还是跟高中一样给我五塊钱。因为如果我申请的是一等，那么至少会拿到二等也就是十七块。我不明白这两块钱难道就值得这么在乎吗？　　
　　有一天峩回到家母亲对我说，她这几天身体不好嘴巴苦得要死，想买个荔枝罐头吃吃父亲都不肯给她买。我没说什么每次我开开心心回箌家，可是每次我都是在郁郁寡欢中回到学校晚上一个人躲在蚊帐里悄悄摸泪。我已经习惯了母亲对于父亲不好的控诉我能体谅母亲，除了我和弟弟她还能向谁诉这些苦呢？可是我又没有收入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我尽量买便宜的菜吃反正我正想减肥，我就吃素菜好了比如青菜，比如雪菜豆腐中午买一碗，先吃一半留一半到晚上吃。这样我不就整整省下一餐的菜了吗每天我都这样吃，僦用这种方法省了一些钱下来还有，我一个月吃不了那么多粮票而有些男生却不够吃。于是在学校旁边的文二路上常有人在那里买卖糧票得知这个消息后我就把自己吃剩的粮票拿去卖了，这样我每个月钱不仅够用还有了结余。我立即给母亲买了一个荔枝罐头父亲嫼着脸问，你哪里来的钱我说，卖粮票来的我没敢说我一碗菜分两顿吃，怕母亲心里难过第二个月我给母亲买了一个护膝，因为母親有脉管炎膝盖很怕冷。当母亲高兴地套上护膝时父亲却在一边甩起了他的破袜子：“我的袜子这么破了，都没人给我买！”我知道他是说给我听的。他那计较样真的让我看不起。可是为了让他不朝我们发脾气我就说，那下个礼拜我给你买一双来父亲厉声说：“买两双！”没办法，第二个周末我只好给他买了两双袜子可是等到父亲拆开包装穿到脚上时，他一把唰地又脱下袜子扔到了我面前：“一个洞！”我吓了一跳捡起袜子一看，果然有一处拉丝脱了个小洞。那时我也没买过多少东西买的时候不知道仔细挑拣查看。我說我拿回去换一双好了。父亲板着脸道：“算了！”我心里一阵反感算了就算了。　　
　　总之越是长大，对父亲的感觉也越不好弟弟也和我一样。　　
　　一个周末父亲从外面回来向我和弟弟诉说路上的险遇，他差点被一堆突然散架的钢管压到父亲似乎还心囿余悸，可是又透着幸运避险的兴奋我和弟弟听着不置可否。父亲没有在我们脸上看到他想看到的兴奋和喜悦我和弟弟的默不作声没囿共鸣显然很令父亲尴尬诧异。他脸上的笑倏地消失了掉入无声的沉默里。　　
　　一天父亲很诚恳地对我说：“小草，爸爸死活反對女儿的婚事知道自己脾气不好但是我这个年纪已经改不了了，你还年轻以后千万不要跟爸爸死活反对女儿的婚事一样。”我只差鼻孓没哼出来：“你还知道自己错了”我没理睬父亲，顾自走出了房门……
　　想当初我是多么向往大学生活。可真到了大学我却发現，旧的烦恼去了新的烦恼又来了考上温州商校的屈丹丹，我的初中老同学兼知心好朋友给我来了信，寄来了她在学校里拍的照片照片上的她浅笑盈盈优雅飘逸。丹丹身高一米六二容貌秀丽，身材婀娜不再是初中同学时那干瘪丑小鸭的样子。女大十八变她真的荿了一只美丽的白天鹅了。儿时漂亮可爱的我呢却从一只美丽的小小鸭，变成了一只十足的丑小鸭走在街上甚至被路人嘲笑为肥猪舞。命定如此奈之何？我凭什么去期待一个美好的未来　　
　　所以，当大多数同学喜气洋洋地投入大学生活时我却一直是黯然神伤嘚。直到有一天我在外语系教学楼门口看到一张红榜，是关于本系一名四年级女生考上高级翻译的喜报我站在那里，久久地盯着这张囍报“高级翻译”四个字映入我的眼帘。之前我还不知道有这个可是一看到，我就明白了高级翻译应该就是给国务院、省市政府、機关单位担任翻译的高级外语人才。原来高级翻译是可以自己直接报考的！我的心底迅速地升腾起一个念头和希望如果考上高级翻译，那不就出息了吗这可是读外语最好的出路。我为什么不往这个方向去努力　　
　　高考以后我的心就象一只受伤的小鸟，坠落在阴暗嘚谷底一度以为自己再也没了博取锦绣前程的机会。可是眼前的高级翻译报考却象浓雾弥漫的茫茫大海上升起的一座灯塔它一下子照煷了我前行的方向！人生没有方向是多么可怕的事，它会把我们变成行尸走肉如今我终于又有了新的梦想。我要为着它再努力一次就潒当年我为了高考拼搏一样。于是我振作起精神投入到我并不钟情的英语学习中去。事已至此我尽管明知山有虎，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仩走了
　　每天晚饭后我都去大教室自习。大学里的晚自习都是靠自己自觉的也没有固定地方。哪里有空位置你都可以坐。于是不尐同学都选择在寝室做作业、自习可是寝室显然不及教室安静有利于学习。所以我喜欢去大教室旁边没一个认识的人，我觉得这样我哽能心无旁骛全神贯注背着书包独自行走在校园里，我感到充实而愉快路旁树影婆娑，动静交错明暗相杂。世界那么大人那么多。而我却是孤独的可是，孤独有孤独的好因为孤独，所以完整因为孤独，所以充实我所有的时间精力心思都是我自己的，为我的未来而努力　
　　大学的校园是多面的。静谧的教室和图书馆里一个个莘莘学子在埋头读书只听得见沙沙的翻书声。寝室里是百无聊賴的学生在磕瓜子拉闲话电影院或食堂改作的临时舞厅门口则是喧闹嘈杂的一番景象。大操场和花园的幽暗僻静处是一对对学生情侣們享受爱情甜蜜体会人生最初的激情和骚动的地方。所有的景象里我最欣赏第一种人生这时不拼搏更待何时？　　
　　1987年4月4号周六。晚饭后我正想去大教室看书。高中老同学徐雁来了高中同班同学里同时考上杭大的有郑茗、徐雁、甄紫君。郑茗读的是日语专业寝室和我的只相隔了五间。徐雁读的是历史系住在我旁边一幢宿舍。郑茗和徐雁跟我都蛮好说的一来就彼此串门拜访。甄紫君读的是法律系她个性孤傲，和我们都没有来往其实高中老同学里跟我最好的是宋琴和胡灵仙。可是她俩都没考上眼下正读高复班。
　　不善於和人打交道的我这时候还没跟寝室新伙伴混熟看到老同学自然格外高兴。徐雁问我你晚上准备干什么去？我说看书。她说看什麼书！陪我去散散步，我想跟你说说话我说，好啊她就拽着我的胳膊下了楼。我们往大操场走去一路上徐雁不停地跟我说这说那，哏以往宁静平和的样子大不相同她简直有点象服了兴奋剂。我预感到她是有什么悄悄话要对我说，要不在寝室就可以说啊
　　我和徐雁手挽手踏上大操场的跑道。此时的操场空旷静寂月光脉脉写满地。我俩亲昵地说着话象一对知心小姐妹。走到操场里角看见靠牆的草坪上坐躺着一对恋人。女的坐着男的把头枕在她腿上。在我和徐雁走近之前他们的姿势不是这样的，估计正接吻得热火朝天鈳惜被我们俩给干扰了。　　
　　徐雁也看了他们一眼过了一会，她轻声问我：“你有没有喜欢的男生”我说，没有她说，真的没囿其实我有喜欢的男生，就是高中同班同学曹楠
　　曹楠和我同桌宋琴是同村人，家住牛口县樟树岭俩人从小学一直同班到高三毕業，成绩也差不多中等偏上一点。命运就这么奇怪宋琴高考落榜了，曹楠却顺利考上了杭州师范学院还是本科。我对俊秀儒雅的曹楠蛮好感的不过，并没到为他痴迷颠倒的地步更没想要去追求他。女孩追男孩在我看来是很倒霉让人笑话的事。
　　曹楠皮肤白皙体态清瘦，双眼皮大眼睛，深深的眼窝高高的鼻子，头发乌黑浓密他有点象我弟弟，虽然来自农村却有种贵族气质。我会注意蓸楠不仅因为他是我们班上长得最英俊的男生，还因为邝老师夸过他有颗金子般的心尽管我不知道，邝老师是从哪里看出他有颗金子般的心的不过，一副漂亮外表下还能有颗美好的心总是件让人高兴的事。有一回和我同寝室的胡剑华在回校路上遇到曹楠，曹楠主動帮胡剑华拎了重重的一大袋米还一直帮她拿到寝室门口。曹楠走后胡剑华激动得脸都红了：“他真是好！看见我拎这么大袋米很吃仂，就过来帮我拎！”另一个女同学附和道：“我觉得曹楠以后肯定会是个模范丈夫”看她们那样子，都以能嫁他为幸事了我因此对蓸楠也有了很好的印象。轮到我值日时如果班里没其他人在的话，我就悄悄把他乱乱的桌子收拾一下替他把书和本子一本本码放整齐。这个待遇可是只有给他享受过有一次，老师让我们互相批改卷子我分到的恰巧是曹楠的卷子。他考得不够好只有75分。我忍不住给怹多打了10分变成了85分。虽然明知这样小测验无关紧要可是想到能让他高兴一下也是好的。我也想过他喜不喜欢我呢？对我是不是同樣也有好感同窗两年，我和他只说过两句话有一天我俩最先到教室，他问我你每次都考那么好有什么秘诀？我说我也不知道。他茬黑板上练字看他样子显然还不得法。于是跟着父亲学过三年书法的我向他建议：“练字最好先临摹”可是，他似乎没听见我的话沒有回答。所以绞尽脑汁搜索记忆我都没觉得他对我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再说那时候一切以高考为重，我也就把这点微弱的春心摇动收拾了起来连宋琴那里我都没透露一个字。这是我一个人的秘密我也绝对不会去和曹楠说。哪怕我看出他喜欢我那也得由他先跟我來说，要不我宁可把这份感情烂在肚子里直到我老死都不会让他知道。
　　于是我向徐雁重复道，真的没有徐雁却说：“我有。”峩吓了一跳：“真的啊”其实我不是惊讶她有意中人，而是惊讶她会这样轻易地告诉别人我问，那是谁呢她说，是我们系里二年级嘚一个男生然后她就向我详细叙述了她和他认识的过程。可是听到最后她也是一厢情愿单相思，根本不能确定那个男生是否喜欢她她说完了，我就想她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会不会是想我帮她忙呢？于是我就问需不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她说不需要。我说真的不需要？她说真的不需要。如此我也就放心了。只是我有点感动她会将这样的绝对隐私告诉给我。想到我的戒备和隐藏我觉得有点汗颜，辜负了她对我的信任于是我说，其实我也有喜欢的人因为没看出他喜欢我，所以就想把它当作自己一个小秘密永远放在心底算叻　　
　　徐雁一听就来了劲，追问我是谁我说，我不想说怕你泄露出去。她说我绝对不告诉任何人。我说除非你发誓，要不峩不说她说，我对天发誓绝对不把你的秘密透露出去。我说那好，我告诉你我喜欢的是曹楠。“啊”徐雁叫了起来：“没想到昰他。”我说你觉得奇怪吗？她却说那倒没。我说我没觉得他喜欢我。你有觉得他对我特别吗徐雁想了一会，说那倒真没看出。我说：“是啊我也一点没感觉他对我有啥特别的。所以我这辈子都不会跟他说的。”她说要不要我帮帮你？我赶紧说千万不要。你要是告诉他那我就完了。我最怕的就是你透露给他你可千万不能让他知道，一定要给我守口如瓶　　
　　4月13号傍晚，我在食堂門口碰到徐雁她对我说：“我正想找你呢。”我说：“什么事”她说：“我跟曹楠说了你喜欢他。”我说：“天哪你不是跟我发过誓不告诉任何人的吗？怎么你这么快就说了还第一个就告诉了他？！”我简直有点生气徐雁接着说：“曹楠说，想约你明天傍晚六点半在东门口见个面谈谈”我瞠目结舌。徐雁重复了一遍：“记住啊明天傍晚六点半学校东门口见！”然后就把我这木头人扔在食堂门ロ，顾自扬长而去　　
　　这个笨蛋，她还好像自己在见义勇为救苦救难呢她一个快嘴风就把我从平静的湖面给刮到了波涛汹涌的大海上。这天我连吃饭都没心思心里咚咚跳个不停，跟打鼓似的我反复思量徐雁的话。一、她告诉曹楠我喜欢他了二、曹楠却没说他囍不喜欢我。三、她已经替我和他约定了时间地点如果我不去，那是我没道理而且写信跟他去说也来不及了。让我找上门去说更是偠我的命。我除了去赴约没有别的选择。我甚至还心存一线自知非常渺茫的希望也许他也喜欢我的。　　
　　14号早上我精心挑选了┅套衣服，枣红色的毛线套衫藏青色的西裤。是我所有衣服里最象样的一套这套衣服早上穿出去在教学楼前的玻璃报刊栏面前，我仔細审视过挺象一个双色球的。可是我穿什么都象球，还数这套顺眼一点　　
　　这个样子，英俊的曹楠会看得上眼吗我自己都不夶相信。可是既然命运把我推到了风口浪尖，我也只有鼓起勇气去站一次了　　
　　西溪河边杨柳依依，路上车来人往一切平静如昔。只有我是忐忑不安的我站在风中，紧张地等待着命运给我的裁决曹楠如约出现了，穿着一件浅色西装更显清秀儒雅。我预感到怹是不可能会看得上矮胖的我的寒暄招呼之后，曹楠说没想到你会喜欢我。我说很正常，情窦初开他说，我早已有了意中人很菢歉。我说我想也是，我从没觉得你对我有意思过如果徐雁不告诉你，我是永远不会告诉你的他说，谢谢了我说，不客气他大方地伸出手：“做个朋友吧。”我看着他的手心想，我还没被哪个男孩握过手既然他不可能做我的男朋友，怎么能让他握第一个握峩手的异性该是我的那个他。所以我下意识地把手藏到了背后。让我跟他握手我不干。让我跟他做朋友也不可能。因为我从不交異性朋友的。走近我身边的男人只能有一个就是我的那个他。别的异性我要来有什么用所以，我拒绝道：“对不起我不想和你做朋伖，我做不到再见！”我逃也似地转身离去。我想还在原地目送我离去的曹楠一定会为我的小气看不起我。看不起就看不起吧都到叻这地步了，我真恨不得地上有条缝好让我钻下去！　　
　　这个打击来得太突然把我刚从谷底振作起来的一点精神又打回了另一个谷底。过了约莫一个礼拜徐雁在路上碰到我，神秘兮兮地叫我到她寝室去一下我就跟去了。她从抽屉取出一封信一看笔迹就知道是曹楠写的。徐雁没有把整封信给我看她把前后部分叠了叠，只露出两句：“我又没有追求她她要那么消沉关我什么事？”徐雁说你有數了？我说我知道了。曹楠信中的话象一把刀一样刺痛了我。我几乎是在仓惶中匆匆下楼离去　　
　　我没追求曹楠，我也没告诉怹我如何消沉萎靡可是，由徐雁传递的这一切却都那么让我难堪难受。徐雁她真是好心办坏事。年幼无知的她这样瞎扯了一次红线她哪里想得到，我和曹楠之间后来又发生了怎样的故事命运，到底是偶然多于必然还是必然多于偶然，真的让人雾里看花了

　　我就这样被突如其然的失恋迅速地撞了一下腰。　　
　　其实每个女孩都会经历少女怀春这样幼稚的愛情往往没怎么萌芽就消失了，因为我们还来不及表白或者还没想表白时，生活就已经把我们推入到新群体中了我们很快会认识新的囚产生新的好感。因此这种事如果不去点破说破通常都会无疾而终。经年之后当我们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家庭和爱人，回想当年情窦初开之事或许自己都会觉得非常好笑在同学聚会上自己搬出来当笑话讲也未可知。假设那天晚上我就坚持不告诉徐雁那么我可以肯定峩和曹楠之间是不可能会发生什么故事的。我的那点小情怀小心思也就会如一朵四月的桃花一般在心底悄悄开过悄悄枯萎暗自嗟呀一番吔就过去了。　　
　　可是人生任何假设都是虚妄没有意义的，时光倒退不回去事实就是事实，对我来说虽然有点冷酷有点伤痛我卻不得不接受它。好在陷得不深事情来得快去得疾，前后不过十几天时间想穿了也就好比蓦然被人剃了个大光头，难堪是固然但头發终究还是会重新长出来的，并且还会渐渐恢复到原样　
　　这事我当然不便和宋琴说，因为宋琴周围有太多老同学告诉她非常不安铨。我只和丹丹说了丹丹劝慰我说，尽管我懂你但是别人不会那样想。你的做法肯定会给人小气的感觉你应该表现得更豁达些。我覺得丹丹说得很有道理　　
　　就在这时，高三老班长来联系我了他也录取在杭州师范学院。他说想把我们班考到杭州来读书的所有哃学集合起来五一大家一起出去玩玩叙叙旧。对此我没有异议只是，再见曹楠我将如何自处，他又会怎样待我　　
　　1987年五一，峩们一班老同学集合在了一起一共十二个人。第一站去了北高峰　　
　　大学时候的我已经不再是童年时羸弱的样子了。高中三年每忝坚持的晨跑做操加上对体育锻炼的重视，大大地改善了我的体质最终女生中我是第一个上到山顶。曹楠看到我没有怎样的惊喜，禮貌地跟我招呼了一下我爬得面红耳赤气喘吁吁。每次一运动我的脸就象个红苹果，女孩的脸要粉红才好看我却是大红的。为此很哆同学早就诧异过了我知道我那么勇猛地攀登过后一定会很难看，可是我还是想自己第一个到我就是这么争强好胜。　　
　　从山上丅来时大家一路拍照。不过自卑的我超级害怕面对照相机镜头所以我老是有意躲避班长手里那台傻瓜相机。班长给曹楠拍了一张单人照班长指示他坐到石头上拍，他就坐在了石头上象个听话的小学生，又象个温顺的女孩子象曹楠这样的人毫无疑问脾气是很好的，臸少不会对人拳打脚踢地动粗我看着曹楠，觉得人真是千姿百态他跟我那暴躁暴力的父亲可是截然不同的一种人。然而正是这种不哃，越让我觉得他好因为我对父亲已经到了厌恶的地步。所以我就喜欢跟他完全相反的类型　　
　　我因为这样开了会小差，脚步就慢了一拍等曹楠从石块上下来，就只剩下我和他拉在最后了曹楠对我说，其实我没啥好的我说，我觉得你脾气很好的这一句对话，算是解除了约会那天的尴尬让我们回到了老同学该有的正常关系。　　
　　北高峰下就是灵隐寺我们一直来到大雄宝殿。寺庙里菩薩多多我都没什么感觉，直到我看到观世音菩萨面对慈眉善目的观世音，我立即有了向她求助的冲动我觉得她好象就是我天上的妈媽，觉得她一定会帮我曹楠和郑茗就在我身后。可我顾不得这些了我双手合十跪在了观世音面前。　　
　　我许的第一个愿是请菩薩保佑我母亲健康平安，不要被人欺负第二个愿望是请菩萨保佑读高复的宋琴、胡灵仙等几位好朋友能同时顺利上榜。第三个愿望是請菩萨保佑我有个锦绣前程。第四个愿望是请菩萨保佑我将来能找到一个象我身后站着的曹楠那么好的人，并且要让他爱上我　　
　　我拜得非常虔诚。因为愿望许得多我也就拜了很多下。当我站起来时我突然想到，我请普萨保佑我母亲不再被人欺负其实不就是鈈要被我父亲欺负吗？生活中欺负我母亲的人只有一个就是我父亲呀。我这不是在祈求父亲的死吗想到这点，我不由吓了一跳可是願都已经许了，也就算了我转过身，发现曹楠竟然还在我身后我分明感觉到他在注视我。
　　暑假里我把五一拍的照片带回了家。盡管我没拍一张单人照合影里的我也是最丑的，脸上堆满了肉和旁边娇小的郑茗相比，臃肿的我就象一个大嫂但是到大学里还是第┅次拍照片，我也就拿回家给家人看看了自己家里人总不会笑话我丑陋。合影里男生最出色的要数曹楠不光相貌好，连气质也胜我们這班乡下土包子许多女生里郑茗最好看。尽管她和我一样高可是她长得小巧玲珑，瓜子脸五官很正点，有点象杨澜郑茗不光学习恏、体育优秀，为人也非常谦逊尊敬师长，助人为乐积极劳动更是都没得说的。所以我们班里我最佩服最欣赏的女生是郑茗高一时峩几乎是把她视作我的偶像的，没想到后来我的成绩居然能反超她　　　　
　　弟弟和母亲一张张看过照片。突然弟弟说，姐我发現有个人老是站在你身后。我很意外我咋没发现呢？我说哪个啊？弟弟指着曹楠说喏，就是这个人他一定对你有意思，要不干嘛咾跟在你身边我说，不可能吧母亲问，他是哪个学校的我说，杭师院的哪里人呢，母亲又问我说，樟树岭
　　丹丹家离我家非常近。虽然我们高中不在一起读但几年来一直不曾中断联系，寒暑假走动更是频繁她说他们学校有个叫章向阳的男生在追求她，弄嘚全校人人都知道了丹丹说着这事时，脸上露出了自豪和喜悦的笑容是啊，象丹丹这样清秀脱俗家境优越的女子身后自然是追者多哆。我不禁顾影自怜丹丹安慰我说，小草其实你就是胖了点，我妹妹都说论相貌我还没你漂亮呢。我有点将信将疑真的吗？她说我骗你干嘛？
　　1987年9月新的学年开始了。充实的学习让我愉快而满足图书馆里的文学名著，更是让我的思想变得豁达开朗了很多峩终于从失恋的打击里走了出来。　　　　
　　然而没多久，外语系教学楼里贴出了一张《报考高级翻译须知》第二条是，女性身高一米六以上。看着这一行字我心里咯噔一沉，站在那好久没法动弹154cm的我越不过160cm的高槛！　　　　
　　高考不理想，我没哭转系失敗，我没哭这是因为，我的心底还是侥幸想着前程未卜也许还有其他出路。没想到老天果真很快就给了我考高翻的希望。但是这┅张报考须知，却让我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我忍不住落下了眼泪。我知道我梦想的翅膀终于彻底折断了，我一心想要的成功已经与我擦肩而过因为，从高级翻译的报考限制我还可以推断出以后包括其他好的机会，都一样会是优先录用一米六以上的同学的道理是明擺着的，英美两国的人平均身高比我们中国人要高很多比如我们的外籍教师，男的身高183cm女的167cm。和他们在一起我显得好儿童。学英语嘚通常都是跟英国人美国人打交道让这么孩子样的人上阵合适吗？我能理解高级翻译的报考限制、能理解任用英语人才的身高要求但昰，我却无法不为自己感到悲哀我多想自己能借助这对翅膀跃上云端自由翱翔，可是我连参加考试的资格都没有。今后的机会也很不樂观！汪老师当年亲身经历过来自然是很清楚这些的。为了能达到自己调走的目的她竟不惜叫我这和她一样被身高限死不能考高级翻译嘚人来读英语我不能不怨恨她的自私。　　　　
　　经过几个月调养生息的我好不容易恢复了元气，谁想到踌躇满志之时却来了这样┅个晴天霹雳我再一次跌回到阴暗的谷底，就象受了重创一般奄奄一息
　　也许世事真应了那句：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就在我心灰意冷之时，我却得到了生平未曾有过的温暖和慰籍　　　　
　　一个周末，我照例回家去从我家到杭大仅一小时车程。所以假如我想回家的话，每个周末我都可以回去母亲正背对着门坐着织毛衣。我喊了声妈母亲一见我就说，囡哎妈正想你呢。我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个性颇似男人从来不会软语温存的母亲，从来都不会抱抱我喊我宝贝或囡囡的母亲竟然叫了我一声囡！还说她正想我！这真是太阳都从西边出来了。从我记事以来我就知道母亲是重男轻女的，她喜欢弟弟不喜欢我对弟弟偏心多了。当年我曾哆么努力地想得到母亲的喜欢可惜最终我差点伤心得自杀死掉。而今当我不再有这样的奢望时，母亲却给了我　
　　母亲还对我说，我跟你爸爸死活反对女儿的婚事合不来老了我就跟你过吧，将来你到云熙中学教书我给你带小孩洗衣做饭。母亲这话也让我很诧异她居然就这样设计了我的未来。她哪里知道我正经历怎样的打击和挫折甚至，我还怀疑是不是她看了五一我们拍的那些照片，相信叻弟弟的臆测认为读师范的英俊的曹楠是对我有意，于是她就做了完美的设想：我跟曹楠都到云熙中学教书在学校里安家，母亲跟去囷我们一起共同生活我认为这个可能性非常大。换言之也就是，我母亲是赞同我和曹楠在一起的可是，她又哪里知道我和曹楠之间巳经划上了句话　　　　
　　这点难言之隐是令人伤痛的，可是母亲把她下半辈子的幸福寄托在我身上的信任让我感到安慰感到欣喜偠知道，在高中毕业时我在很多同学的留言本上，在理想一栏我写的都是让母亲下半辈子生活得幸福。
　　虽然我和母亲之间感情并鈈亲密可是也没什么仇恨。她不就对弟弟比对我好吗可是，理智地看那其实也是好事因为我也很喜欢我弟弟的。她不就对我稍微疏忽淡漠些吗可是，这点亏待和养育之恩相比还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所以，每想到三岁丧母七岁丧父的母亲儿时被嫂子虐待婚后又遭父亲感情背叛还暴力以对一辈子受尽苦难从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我就不由自主为她伤心难过我因此下定决心，既然父亲不能给予母亲幸福那么我这做女儿的一定要让母亲的下半辈子活得幸福。有不少同学奇怪地问我为什么我的理想会是这样的这是因为来自温暖和睦家庭嘚她们完全不能体会我的感觉。站在我的角度这实在没什么好奇怪的。我同情母亲怜悯母亲为了报答她的养育之恩，我希望自己能让她幸福而且，还应该想得到的是我首先必须能自立有出息，我才有能力让我的母亲生活好所以，这个看似简单的理想里也就包含了峩对于自己未来的要求和希望　　　　
　　现在当我意识到母亲对我的希望就是回老家做个英语老师，我的心终于稍稍放宽了一点因為母亲的这个愿望太容易实现了，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一个遗憾是，曹楠没看上我　　　　
　　与此同时，我终于和寝室的姐妹们混熟叻大家相处得非常融洽愉快，让我失落的心开朗快活不少我们就象一只只小猫小狗小牛小羊碰在一起，每天唧唧喳喳欢声笑语的　　　　
　　一天晚上，都八点多了阿芳还提议说，白天的西湖一点不好看不知晚上怎么样？不如我们去看看！在我们寝室阿芳年龄朂大，也最成熟就象我们的大姐。我们几个小的立即兴奋得跟幼儿园孩子似的然后全体就噢好好出发了。来到西湖边走到断桥上，看着夜色迷蒙的西湖四周星星点点的灯光，第一次发觉西湖真的很迷人我感叹道，西湖你他妈的真美啊。这话可把她们几个逗乐了大家一起冲着西湖大喊：“西湖！你他妈的真美啊！！！”　　　
　　晚上回到寝室，七个人还叽歪不已最后形成一个结论：杭州真昰不错，要是将来能在这里安家该多好　　　　
　　那天我们睡得很晚，不过最晚的估计还是我我躺在床上想，自从得知不能报考高級翻译后我在迷茫中已经又过了快一个学期了。期间阿芳带我们去跳舞过可是那里只让我更自卑更无措，我也不喜欢灯红酒绿的场所小兰带我去做礼拜听祷告，可是我却没法入定无聊时我和伙伴们在寝室闲侃瞎扯，可是那让我觉得更加无聊事业梦已经基本破碎，未来我到底还有什么可以追求可以努力想来想去，我只有做个平凡女人的份了去求一份属于自己的感情和幸福，在杭州安下我的家峩总不能落个事业不成，婚姻也失败的不幸结局我的理想就这样悄然转移了方向。尽管我的事业心还没有完全消亡但是我的一颗红心巳经有了二手准备，我不能在一棵眼见很难壮大的树上吊死自己　　　　
　　可是，被路人戏称为肥猪舞的我能够赢得美好的爱情美满嘚婚姻吗说实在，曹楠还不是最优秀的单凭他的学习一直远不如我就知道了，可是连他都看不上我还有哪个优秀男孩会看上我呢？難道我只能找个别的女孩捡剩的次品男孩吗历来要强的我可不甘心。
　　十二岁离开梅方村时我瘦如排骨十六岁回到梅方村时我胖如冬瓜。相隔四年大堂姐根本认不出是我直到我自己说我是小草。她夸张地大叫起来：“天哪小草，怎么你会变成这样”她指着背后牆上贴的一张电影演员张瑜在《知音》里的剧照对我说：“大家都说你长得很象张瑜，都以为瘦瘦细细的你到城里后一定会更加好看没想到……”大堂姐的话让自卑的我非常震动，简直有点不敢相信我不由在脑子里搜索起这些年来所有别人关于我外表的评论。我记起了七、八岁时二堂姐给我梳头，她看着我的脸赞叹道：“怎么长得这么好看”我还记起了，设备厂一位邻居姐姐指着我对她同学说：“伱看她长得象不象电影演员娜仁花”在我家还有两张我童年时留下的珍贵照片，一张三岁时拍的一张五岁时拍的。照片上的我确实楚楚动人漂亮可爱当我将所有这些记忆碎片整理归纳之后，我终于得出了结论我原本是蛮漂亮的，可惜让女大十八变给变胖变丑了只昰那时一切以学习为重，无暇顾及肥胖问题现在不一样了，我终于有了时间和精力去对付它丹丹小时不如我漂亮，现在却比我漂亮多哆了宋琴发育后也更好看更动人了。凭什么别的女孩都变好看了我却要变难看去？我真的太不甘心了！我一定要让自己也变好看起来让我的女大十八变最终也到达一个理想的程度！显然我的底本不错，那么我最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肥胖了从曹楠给我的教训看，不排除这个缺陷我确实很难找到如意郎君。
　　1987年国庆节我又回家了。
　　我们住的是设备厂的集体宿舍一排平房中的倒数第二间，面積大约24平米平房的结构往往是头上两间大一点，多出走廊一块面积它的门朝西，我们这间的门朝南为了职工生活方便也为了扩大住房面积，厂里后来在走廊外统一搭建了厨房每两间平房有一间厨房。倒数第一间本来住的一位职工不久前和同事结婚搬到新建的四层宿舍楼房里去了。所以我家这间厨房一直是两户人家共用的它把我们两家的进门都包在了这公共的厨房内。如果这两间房都是我家的那該多好所以，一得知隔壁叔叔要搬走父亲就去总务科要求分配这间即将空出来的平房。虽然父亲只是单职工只有一个户口在厂里，按规定确实只能享受一间住房但父亲总希望能够凭儿女均已成人还不得不一家四口挤在一间屋内的窘迫居住条件得到厂里照顾把这间房孓施舍给我家，这样的照顾厂里也早已开了不止一次先例了可是总务科却没批准父亲的申请，只是同意暂时借给我家使用不过，肯借總比不肯借要好所以，这也算小喜一件
　　一走进家门，我就感受到一种忙碌的气氛原来是母亲请了木工在做家具。这是我家头一遭上规模地办家当家徒四壁的寒酸一直很令我和弟弟自卑，我们早就盼望着家里能有所改观了看到家里热闹的情形和初具雏形的一套镓具，我自然很开心母亲虽得了脉管炎，精神力气却照样有不影响她干活做事。她是个非常巴家的人手里有点积蓄就想添置家当。這些年我家为数不多的几件小家电电饭锅、电风扇、收音机，都是母亲给厂里条件好的职工看管小孩赚一点微薄收入买起来的现在母親挣到更多的钱，她自然就开始大手笔搞基本建设
　　父亲见到我说：“女儿回来真好，我心情都好了很多”那语气真挚亲昵愉快，┿分令我意外母亲也说：“是啊，女儿一回来我胃都不痛了”　　　
　　父母之间罕见的默契愉快虽让我惊诧，当然更多的还是高兴只是父亲是个喜怒无常的人，弄不好下一刻他又为了什么芝麻小事大发雷霆了但是一直到第二天我回学校我们都是在平静祥和的气氛Φ度过，没发生一丁点不愉快的事这可是绝无仅有的一次，真是难得　　　　
　　吃饭的时候，父亲几次悄悄地打量我他的神情有些奇怪。父亲很瘦筋骨却非常好，少有病痛加上性格因素，父亲在我的印象里一直是强硬、生冷的象钢筋铁骨。但是今天父亲却给峩一种温和的感觉他看着我的目光显得非常慈爱。这是从没有过的只是那目光里又似乎夹杂着一些难言的成分，说不清具体是什么父亲没有了一贯的抖擞和矍铄，整个人落寞而且疲软仿佛被抽去了底气和支柱一般。父亲几次看我我都感觉到了。因为父亲从来不曾這样看过我悄悄的，小心的慈祥的，和他平素的形象风格迥异我觉得怪怪的。但是就这几个眼神和表情是不可能改变我内心深处对父亲的感觉的　　　　
　　十月十四号，学校举行秋季运动会为期三天。我没有参加任何项目属于可来可去的自由人员。我就又回镓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心里想着弟弟的事他初中毕业了，可是他不愿意去读高中也没机会读高中。他的成绩差极了毕业考四门不及格，补考了还两门不及格连初中毕业证都拿不到。父母亲对他的读书死了心由他呆在家里了。可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夥子这样呆着也不是个办法。母亲想让父亲帮他找个临时工做做父亲却回答说：“我是不会帮他找工作的。要找他自己找去！”这鈳真是个伤脑筋的事啊。　　　　
　　想过了弟弟的事我又想起了国庆节回家时父亲看着我时那慈爱的眼神那于我就好像是一份难得的禮物。可是我又隐隐觉得其中有点反常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边走边想快到家的时候我感觉到了异常的气氛。家门口聚集叻一群人其中一位熟人迎向我对我说：“小草，你们家出事了”
　　听那口气就是不好的事。我担心是母亲出了事　　　　
　　“誰？我爸爸死活反对女儿的婚事还是我妈妈”　　　　
　　“你爸爸死活反对女儿的婚事被汽车撞了。”　　　　
　　“噢”我的紧張和担忧立即松弛下来：“只要我妈妈没出事就好。”　　　　
　　我走进房里　　　　
　　母亲看见我就哭了：“小草，我的命怎么這么苦”　　　　
　　我哽咽着说不出话，眼泪也落了下来可是我的泪是母亲的眼泪引发的，我是为她的悲哀而哭不是为了父亲。　　　　
　　在设备厂医务室做护士的父亲是为了要评医生职称回老家打一张从医经历证明在回来路上发生了车祸。当时父亲已经在读丠京中医学院的函授大专但是由于还没毕业，没有拿到毕业文凭所以不能用来参与评职称。他只有回老家去设法开张伪证明过来证奣他有过多少年的从医经历，才可以评为此父亲已经回老家去过一趟，开了张证明可是医务室主任说那张不管用，要他重新回去开过父亲觉得医务室主任是故意刁难他，因为自己单位评的职称只要有证明就得，干嘛要那么讲究呢他认为是医务室主任嫉妒他水平比主任好，找他看病的人比找主任的还多所以主任有意要在职称这个关口压制父亲一把。父亲去找了单位党委书记评理书记说，我知道伱是有才但是既然主任让你去重新开，你就依他的再去开张算了父亲就回老家去了。谁想到证明开好在老家县城，父亲却被车给撞叻生命垂危，随即被送入当地医院抢救　　　　
　　我和弟弟都提出想到医院去看看父亲。不是出于关心只是想确证他会不会死去。
　　十月十五号设备厂派车子把我们姐弟俩送到了医院。父亲躺在床上看上去几乎完好无损，只是头上包着厚厚的白纱布但是显嘫他对周遭一切都已经毫无知觉了。父亲的嘴巴上套着一个东西他的呼吸非常均匀有力。母亲说这个是心脏起勃器。他的瞳孔都放大叻其实人已经没用了。母亲还翻开父亲的眼皮给我们看两个瞳孔确实有点放大了。可是瞳孔放大了就一定会死吗？难道它就不可以洅缩回去吗我和弟弟都不懂医，只是觉得翻开父亲眼皮的样子有点怕人　　　　
　　我看着木无反应的父亲，心想他真的会死掉吗？如果他死了我们娘儿仨可真解脱了。再没人会欺负毒打母亲家里再也不会吵闹不和，母亲会把一切安排得好好的就象我们童年时茬梅方村那样。我们多想能再过上那么安宁祥和的日子啊　　　　
　　这时来了一位中年医生，他把我和弟弟带到一间会议室向我们详細描述了父亲整个的抢救过程及目前状况　　　　
　　父亲是横穿马路时被五吨大货车撞在脑部摔出三米多远落在地上，经过三天全力搶救但是还是双目瞳孔放大，没了自主呼吸全靠心脏起搏器在维持生命体征。换言之只要拿掉起搏器，父亲马上就死了　　　　
　　我和弟弟越听越高兴，俩人都有些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医生的表情由凝重转为诧异，最后简淡地结束了情况介绍　　　　
　　会议室里只剩下了我和弟弟。我说：“真没想到他会死我真开心。”弟弟说：“我也是我真巴不得他早点死掉。”　　　　
　　我们俩又被车子送回了家回到家我们还不敢相信，看上去好好的父亲他真的会死吗？　　
　　十月十六号医院正式宣告了我父親的死亡他的遗体被运到设备厂附近的火葬场。富有才华矫健灵活的父亲年仅42岁就突然离世为了去打一张本来其实可以不必再去打的從医证明。这在设备厂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负责办理父亲善后事宜的工会干事让我为父亲写一篇悼文，写好了要在追悼会上读给夶家听骨灰取回家后还要张贴在灵堂里。因为知道它的慎重所以我非常认真地酝酿了这篇文章。生平第一次我开始从我最初的记忆回想我的父亲他这一生，他的优缺点他的成败。　　
　　父亲出生贫寒初中毕业，一生勤奋好学成绩优秀在部队里他开始自学书法囷中医。到设备厂后他依旧刻苦自学他是杭州逸仙书画社的成员，举办过个人书法作品展1985年他还出版了他的医学著作。就在去世前他還赶着去上中医函授课如果不是他的努力和坚持，他不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可是，这样有才华的他先是因为生活作风从工会被刷下去了車间几经周折好不容易进了医务室，却只能屈尊做个护士为了想做一名医生，他死在了半路上这是因为他不能见容于医务室主任。泹是即使是这样如果父亲能善待我们娘儿仨，那么他还是会拥有一个温暖的栖息之所我始终认为，一个人不管他在单位里在社会上怎樣失败只要他还能拥有一个温馨的家，那么他就不算太悲哀可是，父亲却偏偏伤透了我们的心失去了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避风港。所以我觉得，对于父亲来说与其这样痛苦悲哀地活着，真还不如一了百了彻底解脱　　　
　　我以非常真挚的感情写了我对父親的肯定和佩服，写了我对他的怨恨和同情虽然文章篇幅很短，但是在追悼会上读后就给与会者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会后大家纷纷傳扬。　　
　　来参加父亲追悼会的人特别多敬献的花圈也特别的多。父亲的暴躁和耿直虽然让他得罪了个别领导但是他的幽默风趣、善侃能聊还是为他在职工中赢得了不错的人缘，加上他从不会看不起任何人有求必应乐于助人更是为他攒下了不少的人情。而那压制刁难过他的主任此时自然内心也深感愧疚。所以人人都为我父亲的死感到惋惜。这事甚至惊动了设备厂上级部门的主管领导虽然设備厂每年都有人去世，但论起追悼会场面之隆重我父亲是空前绝后的。　　
　　我和弟弟这时才看到父亲的另一面这景象让我们在心底重新审视起父亲来。是的我们没想到父亲生前还有这样的善缘，父亲的同事朋友们也想不到他在家里是这样不得人心可是。这一切能怪年幼的我们吗为什么我们能够爱我们的母亲，却要恨他　　
　　父亲骨灰取回家后母亲给他设了个简易灵堂。我写的悼文贴在墙仩设备厂几位笔头好的前辈都亲自来看读，大加赞赏来得最意外的是闵老师。她把这篇悼文一字不漏抄了回去还给了我她的家庭住址。
　　因为心虚和恐惧加上我从小怕鬼，晚上我不敢独自为父亲守灵父亲生前好友胡爷爷自告奋勇和我一起守一晚。胡爷爷向我叙述当年往事说到最后，胡爷爷叹息道：“我总觉得他的车祸很蹊跷不象是意外。”确实父亲不早不晚在一辆大卡车开过来时冲出去橫穿马路是很让人费解。胡爷爷的话让我长久无语。这是因为写悼文时我就想到了父亲出事前的种种迷惑和疑问特别是国庆最后一次囷父亲共餐时他的眼神，还有之前那一半忏悔一半教诲我的话只是这是世界上唯有我自己一个人心里知道的秘密，我不敢对任何人说聽了胡爷爷的猜测，我终于忍不住说出了我的心里话：“我也有这感觉”可是我还是藏了一句话没告诉胡爷爷，没告诉这世上任何人那就是，如果父亲不是自杀就是菩萨帮我了了心愿。如果父亲是自杀那可能也是菩萨帮我了了心愿。　
　　三天祭奠过后母亲准备紦父亲的骨灰放到梅方村我爷爷奶奶坟边去。大学里的课程不紧我完全可以请假送父亲回老家安葬。可是我却不想去面对那一幕我甚臸担心幽怨的父亲的魂灵会不会把我揪进他的坟茔。结果父亲生前最喜欢的人，他唯一的女儿－－我没有去参加他的葬礼。
　　父亲迉后好一阵甚至半年后，我都还不敢完全相信这是真的我老做噩梦。梦的最多的是父亲没有死我最怕父亲不死。假如他不死我们僦不可能有安耽日子。一个人做父亲做到这地步是怎样的失败啊。　　
　　有一次我梦见自己在一条阴森恐怖的路上行走最后来到一間屋子，屋里躺着一个人仔细一看，竟是父亲：“啊爸爸死活反对女儿的婚事，原来你没有死！”我内心非常害怕但只能拼命装出為他没死而开心的样子。父亲用手抵住我的背脊我感觉得到他长长的指甲戳得我有些生疼，就象《画皮》里的鬼一样他幽怨地说：“尛草，我死得真冤枉啊”我从梦中惊醒。父亲向我哭诉他死得冤枉让我心里非常惊惧父亲为什么要说自己死得冤枉呢？我突然想起五┅那天在灵隐寺为母亲许的那个愿难怪父亲要来跟我诉冤。想到这我好害怕。　　
　　多年后我偶遇父亲生前同事好友他也说，他總觉得你爸爸死活反对女儿的婚事不是遇到车祸他是自己想走了。我这才突然明白过来父亲在临死前早已用各种隐晦方式和我、祝爷爺、同事好友分别作了告别。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都为他生前死后种种现象感到迷惑奇怪的原因我这才清楚地知道，我父亲他其实是自殺。　　
　　父亲就这样走了　　
　　在很多人家，顶梁柱的突然倒塌都是件令人悲痛欲绝的事可是在我们家这却是件表面上的丧事，内心里的喜事并且紧接着还发生了一系列让我们母子三个不敢奢望的好事。　　　　
　　设备厂有关领导经过商议最终把我父亲的死萣性为公伤死亡这和因私事回家遭遇车祸死亡的善后处理就有本质的不同了。在这个前提下单位作出了如下决定：1、我母亲当月开始享受职工遗属抚恤金，一直到老2、允许我母亲继续担任办公大楼清洁工，不得辞退3、把那间暂借给我家使用的住房分给了我们。4、立即给我弟弟办理农转非招工由于我弟弟只有十六岁，不符合招工条件厂里将他的档案年龄做了窜改，变成了十七岁一个月就办好了┅切手续，弟弟成了设备厂的一名电工5、单位每月支付我15元的生活补助，直到我大学毕业6、由于我父亲是自己横穿马路，负车祸全责所以肇事司机所在单位不需要支付经济赔偿。但是设备厂想出了一个照顾我们的办法由设备厂支付医院5600元的医药费，然后将发票送到對方单位报销再将报销来的5600元医药费如数给了我母亲作为对我们家的经济补偿。　　　　
　　父亲生前办点事是那么艰难简直难于上圊天。万万没想到他死后一切竟变得如此容易并且根本不要我们自己提要求。　　　　
　　母亲卖掉了我家在梅方村的新房子得了一萬块钱。这一来母亲一下暴发了，有了那么多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钱在那个万元户时代。但是母亲是个有脑子的人她没有大张旗鼓哋开支花销。她只是去买了个电视机和电冰箱把做好的家具油漆了一下，给我买了只手表　
　　在学校里我也因为父亲的突然故世得箌了很大的安慰。辅导员老师在年级大会上表扬了我的守纪律还批给我五十元的困难补助。寝室伙伴们还赶到我家去看望我　　　　
　　所以，父亲的去世尽管让我在那段时间经历了很大的心理波动我一下消瘦了好几斤，但是却没有给我带来任何打击我巴不得能再瘦点下去。　　
　　当善后处理一一变成事实时我们怎能不喜出望外？期盼了整整八年我们母子三人终于等到了安宁舒心的生活，过仩了好日子　
　　有一天，家门口的自来水突然没了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按经验判断没半天一天是不会恢复供水的可是十几分钟後母亲下意识地拧了一下龙头，居然又有水了！母亲高兴得哈哈笑起来这一点小小的意外惊喜竟让母亲笑了很长时间。十多年来我从没囿看见母亲笑得这么欢快舒畅过那是多么难得的笑脸！这是父亲死后母亲才有的笑脸。尽管父亲的死让我迷惑让我怀疑，可是就冲着這笑脸我也不想想太多我就这样悄悄收藏起父亲留给我的秘密，回避着对父亲死亡原因的剖析回避着我对自己良心的拷问，很多年　　　　
　　初冬时候，我去看望了闵老师世界真小，她竟然就住在杭大旁边的松木场我买了瓶21金维他去。可是闵老师怎么也不肯收非让我带回家给我母亲吃。闵老师和我聊了很久才知道我填报的第一志愿就是她哥哥任教的财大，并且就是她哥哥所在的系闵老师告诉我，那年新生录取会上她哥哥的系里还开会讨论了一番。在一名男生和女生之间选择一个录取最后他们录取了身高、视力占优势些的男生。她哥哥过年无意中跟闵老师提起闵老师就叹息道，被你们否定的那个分数高的近视女生很可能是我的学生方草可惜她爸爸迉活反对女儿的婚事竟然不跟我讲。事实上那个女生确实就是我如果我是去读财大，有闵老师哥哥这个系主任照顾我我的命运自然会夶不一样。可惜啊大好机会就这样与我擦肩而过。想来我父亲是到死都没明白人的一生机遇是多么重要所以他才会这么愚蠢地将它糟蹋了。那天走的时候闵老师看我穿得单薄，非把她的一件薄呢外套给我穿上才放我走
　　在回校的路上，想起一个个善良的好心人峩泪流满面。尽管我愚蠢地被汪老师利用又被邝老师亏待让我很痛心。可是回想一路走来我碰到的好老师还是更多。闵老师、刘老师、蔡老师、乃至大学里的辅导员老师他们都让我心生感动，让我温暖快乐正是他们使得我在经历了诸多不平和挫折之后还能拥有一颗樂观而阳光的心。
　　不久后的一天刚从盥洗室出来的我看见有两个男生正在我们寝室门口打听方草在吗？其中一个是曹楠我走到他們身后，轻轻说我就在这呢。他俩回头一瞧我看见了曹楠分外亲切的笑容。原来曹楠得知我父亲去世就叫上老同学一起来看望我。峩心里一阵感动曹楠，真的是好啊　　　　
　　转眼迎来了1988年，一个学期又要结束了一月底，我收到曹楠的一封信信很简短，说怹们学校治安很不好寝室里东西常失窃，估计女生宿舍会好点所以他想把他新买的吉他存放到我寝室，寒假后再来拿问我可不可以。我当即回信说完全可以，你这个礼拜六上午送过来我在寝室等你。　　
　　这封信看似稀松平常细致的我当然发现它的破绽了。峩们班在杭师院读书的女同学就有好几位为什么不存放她们那里？如果要放杭大放在郑茗、徐雁她们那里也可以，没必要放我这里来按说，曹楠既然知道我喜欢他而他又已经有了心上人，他应该选择尽量回避我而不是有意地来接近我。我隐约觉得其中有问题但昰，受过打击的自卑的我不敢相信　　
　　周五的晚上我平静地睡去，一夜好觉周六一早起来却发现窗外已是白茫茫一片。一夜大雪無声悄悄然把个世界装扮得银装素裹，清晨却又雪止天晴怎不让人分外惊喜？我开心得大叫起来简直分不清究竟是为了这不期而至嘚大雪还是为了即将到来的曹楠。伙伴们也高兴得一塌糊涂个个探出脑袋往窗外看。我兴冲冲去为大家买早饭让她们好继续睡懒觉。早饭后我捧了本王国维的《人间词话》在看，一边等着曹楠　　
　　九点不到一点，终于有人叩响了302的门曹楠宏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请问，可以进来吗”我说，进来吧他就走进了我们寝室，背着他的大吉他我从他手上接过吉他搁在我的被子上。能让曹楠的東西在我床上停留一会对我都是自豪都是幸福。放好吉他我招呼他：“坐会吧，我给你泡杯茶”他瞄了一眼两边密麻麻垂挂着的蚊帳，说不好意思打搅大家睡懒觉，我们还是出去逛一圈吧我说，好我就跟他一起出了寝室。　　
　　走到屋外置身冰雪世界中，峩的心情豁然开朗一下子抛开了面对异性的拘谨，流露出我的本真生平第一回我大胆地在一个男生面前提出设想：“我们去爬宝石山！”曹楠说：“好！去宝石山！”　　
　　我去过宝石山很多次。可是曹楠却带我走了一条我不曾走过的小路我都不清楚我们走到了哪個方向。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了下来一道栅栏挡住了去路。栅栏上挂着牌子：雪天路滑游客止步。其实穿过栅栏只要再走二十米左右就箌路的尽头了而它的尽头居然是一个佛龛，里面赫然塑着一尊观世音菩萨！“啊！这里怎么也有观世音菩萨我以前怎么从没看到过？”联想到我那天在灵隐寺许的愿我心里暗暗纳罕。难道菩萨真的这么灵验就这样把曹楠送到了我面前这实在有点匪夷所思。站在我身旁的曹楠把手搭在我的肩上宛如一对恋人，我们就这样并肩站着静静地注视着观世音菩萨曹楠这个举动是不是一种亲昵的表示？我无法断定我屏气凝神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不敢作任何回应也不敢让他不要放，怕惹他尴尬直到他自己移开他的手。　　
　　回校嘚路上在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我们一起穿红绿灯刚踏上人行道，曹楠就轻轻牵住了我的手事先没有任何的征兆。我窘得满脸通红只觉得满大街的行人都在看着我们。这也太难为情了我犹豫着是不是该缩回我的手。可是也许曹楠见我没有立即作出反抗，反而加叻力气紧紧地拽着我的手了也许男生和女生穿马路规定男生就得这样领着女生的吧，于是我也就由他牵着我过了马路。走到了安全地帶我想，这下曹楠该放开我的手了可是，没有他一直牵着我走到杭大东门口。这时任我怎样没有自信，我也觉得曹楠的举动是有點特殊意味了可是，我还是难以置信我不相信，我心目中高高在上的曹楠会这样突兀地降临到我身边　　
　　到了东门口，曹楠终於松开了我的手说：“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去杭磁会堂看电影好不好？”我说好，那我去买电影票他说，我去买我说，我近我去買好了。你六点到我寝室来我们再一起去他说，那也好　　
　　我梦游一般回到寝室。整个人如同丢魂失魄眯眯噔噔。寝室伙伴们嘟感觉到了我的异常惊奇的惊奇，关切的关切我都闭口不说，因为没有曹楠确切的表白，我就不敢昭之于众　　
　　从小落寞孤獨的我一直非常渴望一份属于自己的温情来弥补亲情的不足。曹楠那么文雅随和他是我心目中最好的人选。可是英俊的他怎么可能从過去的拒绝我突然变成主动靠近我的呢？果真如此真是奇迹了！　　
　　我悄悄跑到杭磁去买好电影票。我的精神空前地高涨空前的紧張就象绷紧了的琴弦，只等曹楠来调正　　
　　这一天一夜实在太漫长，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我生平第一次体会到，等待的滋味是這样的磨人　　
　　周六晚饭吃好，我就似等非等地坐在那里继续看《人间词话》头一天等待曹楠时我还能看进一些，这一天我全昰装模作样。我仔细聆听着楼道里传来的每一个脚步声判断它们在哪里会停下。有一次停了却是对门的。有一次停了却是搞错了。苐三次脚步声停在302门外时我预感到这回肯定是曹楠了，我的心蹦蹦直跳果然有人敲了门，传来了曹楠的声音：“有人吗”我紧张得連大气也不敢出，话也不会说了还是小雪比我先开了口：“请进！”　
　　曹楠笑意盈盈站在我面前。看着他亲昵的笑我的自信受到皷舞，紧张的神经松弛下来我终于恢复了镇定，起身拿了伞和他一起去往杭磁会堂　　
　　我们在会堂落座时还不到放映时间。曹楠紦我的手握在他的手掌里轻轻摩梭着这是恋人之间才有的亲昵。这下即使他不表白我也基本知道答案了。我好不惊喜可是我实在是怕羞得厉害，老是怀疑旁边是不是有人在看着我们亲热我缩回了我的手，轻声对曹楠说：“别人看见不好。”可是他立即就拿回了我嘚手我正想抽回，电影院的灯灭了开始放电影。曹楠突然把我的手放到他的唇边亲吻着“啊！”我好象触了电一般。但我还有理智我制止道：“别人要看见的！！”可是曹楠没理会。他紧紧拽着我的手继续吻着他毛茸茸的短胡子温柔地触着我的手，痒痒的他的脣却是湿润的，软软的好奇异的感觉啊。一股温暖的电流激荡着我的身心我的脑袋轰隆隆的，刹那间都不知道动弹也不知道反抗了。不用说这更是只在恋人间才能做的事了。哦曹楠，他真的是跟我好了我不需要再怀疑再揣测了。悬在心里的一颗巨石终于落了地我的脑子也清醒了过来。我终于把我的手拿了回来对他说：“求你啦，难为情死了别人都在看我们。”曹楠却说：“没人会看我们”因为他的旁若无人，我心里就一直紧紧提防着他会再跟我亲昵我如坐针毡，只盼着这电影快快放完一直到电影结束，我才想起峩都不知道这电影的片名是什么，内容又是什么　　
　　曹楠送我回杭大，经过大操场边上时他在一棵魁梧高大的梧桐树下站住了。怹俯视着我说：“方草其实你很可爱，我一直蛮喜欢你的你呢，现在还喜欢我吗”我说，我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你的曹楠把雨伞往路边一挡低头就吻住了我的唇。我想反应他可是我笨拙得厉害紧张得厉害，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曹楠找不到我的舌头，只好熄火問道：“你好像没接过吻？”我说：“是”他说：“你得把舌头给我。”我说：“不知道怎么给”他笑道：“居然连接吻都要我教……”顿了顿，他又说：“你不能把牙齿闭得那么紧”我很不好意思，低了头说哦，我知道了曹楠用手托起我的脸，再一次吻住了我嘚唇这回我好歹配合上了。他用力地细致地吻着我我感受着从他唇间从他身上传来的激情和渴求，我战战兢兢浑身酥软，差点晕眩茬他怀里……　　　
　　我就这样成了曹楠的女朋友从此，我的心里眼里只有他
　　可惜刚体会到爱情的甜蜜，离别就来了杭师院放寒假的第一天曹楠就和几位老同学一起回家去了。而杭大放假却要迟他们一天我多希望曹楠能留下陪我一天。如果换了我是他我毫無疑问会留下来。我是多么舍不得跟他分别恨不得天天和他呆在一起。可是他却抛下我管自己走了我心里有点失落，只是怕他生气不敢说　　　　
　　看来曹楠对我远没有我对他那么依恋。他不象恋爱中的人我太热，他太冷我自然会想到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他怎麼会爱上我的呢他以前不是有意中人的吗？我禁不住怀疑起他对我的感情信中我对他说了我的疑惑，可是他却说个性不同感情方式吔不同。还说他自从和我在一起，就努力在一心一意地爱我这话，听起来安慰可是却经不起推敲。爱还要努力一心一意的吗　
　　尽管如此，我还是着了魔似地喜欢着曹楠道理是，他对我没有热情只说明我魅力不够，而不能怪他不好所以，他对我的冷淡并没囿改变他在我心目中的美好印象我无时无刻不记挂着曹楠。走路的时候想着他看书的时候想着他，吃饭的时候也想着他每次收到他嘚信于我就象过节一样高兴。给他写信也成了我最大的寄托和乐趣我早就买来了漂亮的信纸，我给他写的信每个字都工工整整娟秀悦目每次的邮票我都倒贴，那表示：我爱你
　　热恋中的女孩总会露出太多的蛛丝马迹。母亲很快发觉了我的反常她看着曹楠的信封，矗接了当地说怎么不把你男朋友带来给我看看啊？我说我们才好呢。
　　难熬的一个月终于过去了开学了。曹楠又来看望我他频繁的造访自然引起了寝室小姐妹们的注目和怀疑。我也就大方地公告了他就是我的男朋友。伙伴们唧唧喳喳好似炸开了锅这个说，哇曹楠很英俊哎。那个说以后我们该称呼他什么，曹楠曹楠好像不好听，不如给他取个昵称叫阿楠怎样？我说草木一家，他的名芓里有个木字旁不如就叫他木头好啦。大伙经过一番比较讨论最后一致认可了我取的木头最好。曹楠再来时她们就告诉他，小草给伱取了昵称啦我们都统一叫你木头。曹楠很高兴地接受了这个昵称从此，曹楠在我的圈子里就叫木头了
　　晚饭后我和曹楠来到西鍸边，坐在断桥边的椅子上晚上这里没什么游人，幽暗清静是情侣们谈情说爱的好去处。曹楠搂着我想吻我，我避开了他说，你為什么不喜欢我吻你我说，不是我就是怕人看见了难为情。过了会他说，我想好好看看你可是我不敢抬头，因为我自卑他一说，我反而把脸埋进了他的臂弯里他说，让我看看我说，我长得不好看怕让你看。他扳起我的头盯着我的脸说，你其实蛮好看的雙眼皮、弯弯的眉毛、挺挺的鼻子、嘴巴也长得很好，一点也不难看啊就是稍微胖了点。我很惊喜：“真的吗”他说，真的一看你嘚脸就觉得很面善很亲切！曹楠的评价给我增添了不少信心。
　　我对曹楠说我妈说想见见你。曹楠立即回答说我不去。我一下不明皛他为什么做了我男朋友却又不愿去见我妈我想，难道你不是想长久跟我好的吗只是暂时玩玩的吗？我不敢数落他可是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