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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宠妻之路》by笑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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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林家所有人都愣住了,除了埋在柳氏怀里抽泣的阿桔,俱皆震惊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   柳氏不由自主看向丈夫。   说 实话,阿桔出了这种事,如果赵沉不愿娶,他们也没有办法,总不能死皮赖脸强逼对方负责,人家若真看不上女儿,即便勉强娶了婚后女儿也未必好过。可是不嫁 他,阿桔已经被他抱过,孤男.寡女还在山中宿了一晚,一旦传出去,阿桔的名声就彻底完了。因此眼下赵沉主动提亲,无疑解了林家的难。   柳氏几乎已经应允了。   成 亲多年,林贤岂能看不出妻子心中所想?只是看看听到赵沉提亲却始终没有抬头的女儿,他无声叹了口气,双手扶起赵沉道:“承远,你对阿桔有救命之恩,现在你 愿意给她名分,是阿桔的福气,也是我们林家高攀,只是阿桔大难归来,我与你伯母现在都忙着安抚她,无心他想,能否容我们缓几日再给你一个答复?”   赵沉忙道:“伯父伯母不必顾虑,若能娶到大姑娘,承远必将对其如珍似宝,若我与大姑娘无缘,我保证今日之事绝不会自赵家人口中传出去半个字。那好,伯父伯母照看大姑娘吧,承远先行告辞,三日后再来探望。”   得他如此保证,林贤真心感激,亲自送他出门。   ~   送走赵沉,林贤进来之后,并没有马上跟家人商量这桩婚事,而是吩咐林竹姐弟:“阿竹,你快去烧些热水,再煮碗姜汤给你大姐喝。小九去后院抱柴火,给你二姐打下手。”   为长姐做事,姐弟俩当然乐意,抹抹眼睛一起出去了。   林贤留妻子小姨子在屋里照顾女儿,他请周培到外面,低声道:“妹婿,事到如今,赵公子肯主动提亲,他又是那样的家世,按理说是咱们阿桔高攀了,只是两家结交不久,我对赵家了解不多,就想请你帮忙打听打听,你看可好?”   周培有些不太高兴:“姐夫这话就见外了,阿桔是我外甥女,我把她们姐俩当成半个女儿看待,赵家的事就算姐夫不提,我也会尽量打听清楚。姐夫放心,最迟后日晚上,我一定把能打听到的消息都告知于你。”   “有劳妹婿了。”说完这一句,林贤望着天空叹了口气,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今年仿佛是长女的灾年,先是遭孟仲景悔婚,昨日又被人掳走,如今赵沉提亲看似转好了,可为何他心里总有些不安,这一切发生地太快,让人应接不暇。   屋子里面,在母亲的安抚下,阿桔渐渐平静下来,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避重就轻,那人的事更是一字未提。结果已定,有苦她想自己吃,再不愿让父母为她牵肠挂肚。   柳氏依然将女儿抱在怀里,额头抵着她脑顶,一手轻轻摩挲她长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咱们阿桔福大命大,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以后娘再也不把你自己留在家中,再不让你出这种事,阿桔别怕了啊……”   小柳氏坐在旁边,眼圈也是红的,握着外甥女小手道:“阿桔,你失踪的事只有咱们两家人知道,外面瞒得严严实实的,你别多想。”   阿桔朝姨母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姨母放心,能回来我就知足了,不会想那些有的没的。”   她这一笑,柳氏小柳氏心情总算没有那么沉重了。   红日偏西,周培因为有事要办,先回镇上去了,小柳氏舍不得外甥女,自己留了下来。   郎中来了又走,开了几副安神方子,很快厨房热水也烧好了。   柳氏递给小柳氏一个眼色,小柳氏心领神会,叫上林竹跟她一起去准备晚饭。西厢房里只剩母女二人,柳氏摸着长女柔软顺滑的长发,慈爱地道:“阿桔快洗洗吧,娘帮你洗,你长大之后,娘很久没有帮你了。”   林竹年纪小或许不明白,阿桔却知道,她先是被人掳走,后来又跟赵沉在山里待了一夜,就算她说自己没有出事,母亲不亲眼确定一下,肯定也难以安心,。
 所以阿桔点点头,但还是有些羞涩地道:“娘你先出去,等我叫你你再进来。”   “这丫头,跟娘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柳氏怜爱地摸摸长女脑袋,还是出去了。   门帘落下,阿桔忽的有些怅然,好在没有持续太久,转身褪去衣衫跨入水中,过了会儿才请柳氏进来:“娘,身上我自己洗,你帮我洗头发吧。”   “好,娘就帮你洗头发。”柳氏进门,强装镇定地走向木桶,到了近前,她小心翼翼克制着,动作轻柔地将女儿披在肩头的长发拢入手中,低头去舀水时,不着痕迹的打量女儿身上。   姑娘家肤若凝脂,没有任何被碰过的痕迹。   柳氏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起身时,眼泪滴到手腕上。女儿平平安安,她彻底放心了。   沐浴结束,绞干头发,天色已暗。   或许是热水消疲解乏,亦或是再次回到家人身边心安了,阿桔心里竟比自己料想地平静地多,笑着跟亲人围在一张桌子前用饭。一家人谁也没提昨天的事,仿佛那事没有发生过,一片欢声笑语。   用过晚饭,柳氏小柳氏都搬到了西厢房,陪姐妹俩一起睡。   躺下之后,屋子里静了下来,但阿桔知道,身边的三个人谁都没有睡着。   过了一会儿,柳氏侧转过身,手搭在阿桔被子上,轻轻拍着,闲聊几句后才试探着问:“阿桔,你觉得赵公子如何?”   他狠辣如狼,阴毒如蛇。   阿桔在心里这样回答,嘴上却轻声道:“娘,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赵公子,之前我是不太喜欢他,但昨天他救了我,如果没有他,我恐怕再也见不到你们。我感激他,既然他不嫌弃我还想娶我,娘就替我应了吧。”   嫁给那人,她实在无法假装欢喜,只好这样应下来,反正只要嫁过去他就满意了。   她欢喜不欢喜,是真心还是碍于形势不得不嫁,别说已为人母的柳氏姐妹,就是林竹都能听出来。   不过柳氏猜错了长女不愿嫁的原因,叹息道:“阿桔你还小,之前受些挫不算什么,关键是以后要放开胸怀过日子。赵公子仪表堂堂谦和有礼,他会对你好的,以前的事你都忘了吧,跟他好好过?”   阿桔握住母亲的手,“嗯”了一声,不再多说。   三日后,赵沉携礼登门拜访,不出意料,林家应下了亲事。   他面露欢喜,身上没了之前的沉稳,像个真正的十七岁少年郎,为即将成亲而高兴,高兴到林贤夫妻留他在这边吃晌午饭,他都没留,称要早点回家跟母亲商量提亲事宜。   他如此看重阿桔,柳氏很欣慰,只要男人有心,就算阿桔现在不乐意,婚后日夜相对慢慢也就好了。   与柳氏的欣慰相比,宁氏心中很是复杂。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会跟儿子一起骗婚。   可是不骗,一来儿子真正的身份不好暴露,二来他们以真面目示人,林家会舍得把女儿送进火坑?   一切都是儿子闯的祸!   宁氏将当初赵允廷假造的庚帖放在桌上,皱眉问赵沉:“现在是骗得过他们,明年,将来呢?事情总有戳破那一天,届时你让我如何跟他们相见?”   赵沉默默将庚帖收进袖子里,气定神闲:“娘不用担心,婚后我会亲自向岳父大人请罪,坦白一切,岳父是明理之人,最多只会怪我,绝不会迁怒于你。“   宁氏冷笑:“婚后赔罪?还不是仗着人家女儿已经是你的了,你吃准了他们不会悔婚吗?”   赵沉默认。   宁氏忽然有些头疼,起身道:“承远,原本你们夫妻俩的事我没打算多加过问,但阿桔是个好姑娘,被你骗进了这大宅院中,你最好做到那些承诺,否则将来你伤了他,只要她有心求去,我便做主给她和离书。”阿桔跟她不一样,她无牵无挂,总有退路。   赵沉脸色一变,在宁氏快要进门时扬声道:“娘你多虑了,不会有那一天的。”   他跟她,绝不会走到那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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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赵沉得了阿桔的庚帖,拿在手里看了足足两刻钟的功夫,才装模作样命人送去寺中请高僧卜测。   结果当然是大吉。   两家合过八字,赵沉去找林贤商议,希望中秋前选个日子过文定,送上聘书两家正式缔结婚约。   林贤微一沉吟便同意了。长女毕竟被人占了便宜,早点定下也好安心,至于婚期,今年明年出嫁都行,等赵家把吉日送来,他挑个略晚些的,多留几日是几日。   看过黄历,翁婿俩将文定之日定在了八月十二。   外甥女的好日子,小柳氏提前一天赶来林家,帮柳氏一起准备明日宴席。只是下车往里走时,忽的记起去年外甥女跟孟家过文定的情形,心中不免有些感触。   小柳氏将柳氏拽到栅栏旁,打着看鹿的幌子说悄悄话:“这几天阿桔过得怎么样?想通了吗?”栅栏里面里面呦呦正在吃.奶,吃一会儿扭头看看她们,大眼睛水汪汪的,看得小柳氏差点走神。   提到这个柳氏就发愁,孩子太懂事也不好,有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轻易不说出口,让她想好好宽慰一下都找不到由头。好在阿桔没太欢喜却也没有伤春悲秋,看来并不是特别反感这桩亲事。   她 这样跟妹妹说了,小柳氏便道:“嗯,阿桔还小,短时间放不下也没啥,只要赵公子对她好,婚后小两口日夜相处,阿桔很快就能忘记以前那些破事了。”大外甥女 最心软,还是很好哄的,而赵公子那样的品貌,恐怕庵里的姑子见了都会动心,他真想跟阿桔过日子,阿桔能抗拒的了?她是过来人,懂得多,都说男人爱美.色, 其实女人也一样,长得好就是吃香。   柳氏点头附和。新女婿生得玉树临风,家世好人品好,别提村里那些姑娘,放她年轻那会儿,如果有个这样的人物跟林贤一起来家里提亲,柳氏都没有十足把握自己会选现在的丈夫……   甩 开这些胡思乱想,反正柳氏很喜欢新女婿。为人母亲,除了女儿的心意,她考虑得还要多一些。这不,之前阿桔退了亲,虽说大部分村人都知道错在孟家,却有几个 平时跟自家不太对付的媳妇总是凑在一起奚落阿桔。柳氏心知肚明,所以她一心想着为长女挑个更好的女婿,狠狠堵住那些人的臭嘴。现在好了,新女婿处处强过孟 仲景,柳氏都能想像那些人眼红嫉妒的嘴脸。   晚上娘四个又住在一个屋子,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最后还是柳氏发威让小柳氏林竹闭了嘴。   次日醒来,万里晴空,秋高气爽。   过文定不比过大礼,但女方家里也要小小的热闹一下,请亲朋好友过来看看新女婿。   赵家那边不说,阿桔也要打扮一番。   小 柳氏亲手给外甥女准备的衣裳,上面是大红色对襟衫子,领口袖口用金线绣了缠枝花,下面系条同色百褶裙,底下一双大红缎面绣鞋,没有嫁衣那样隆重华贵,却也 很是喜庆。将阿桔按在梳妆镜前,小柳氏又亲自替她梳头,发髻上插根赤金蝴蝶簪子,耳上戴对儿珍珠耳环,收拾妥当低头一瞧,姑娘家眼眸明亮似水,唇不点而 红,当真比秋芙蓉还要美。   小柳氏满意极了,笑着转到外甥女身侧:“来,阿桔自己照照镜子,看姨母手艺如何?”   阿桔终于抬眼看了过去。   镜子中的自己,与去年相比眉眼长得更开了,但眼里只有平静,没有去年的羞涩和欣喜。阿桔清清楚楚记得,那时只要旁人提个孟字,她就忍不住羞,只有红脸低头的份,等客人们都出了屋,剩她自己在屋里,她才会捂着脸偷偷欢喜。   这就是嫁给心上人跟陌生人的差别吧?   不过就算不嫁赵沉,她也会嫁另外一个陌生的男人,这样想着,那点伤怀怅然又散了。   “姨母手最巧了。”她起身向小柳氏道谢,盈盈一笑。母亲姨母都担心她心里不痛快,她就让她们放心。   她这一笑,宛如芙蓉花开。   小柳氏看失了神,外甥女生得如此貌美,孟仲景真是瞎了眼,赵公子……慧眼识珠啊。   林重九本来坐在炕沿上,见此马上跑了过来,仰头夸道:“大姐,你今天真好看!”他见过的所有人里,长姐是最美的,容貌上只有赵大哥才最配她。以前长姐不喜欢赵大哥林重九还有点失望,现在好了,两人定了亲,赵大哥那么喜欢长姐,肯定会好好对她的。   阿桔笑着摸摸弟弟的脑袋,“小九去外面玩吧,今天不用读书了。”   林重九高兴地往外跑,差点跟挑帘进来的林竹撞上,林竹气得训他,小柳氏笑着把人推到屋里,“今天是好日子,不许你们姐弟俩吵架,快去屋里看你大姐去!”   林竹哼了声,转身回头,瞧见长姐盛装打扮,只觉眼前一亮,跑过去抱住长姐胳膊撒娇:“大姐娘太偏心了,把你生得这么好,我却是歪瓜裂枣的!”
阿桔将人扶正,一本正经地打量妹妹:“给我瞧瞧,是鼻子歪了还是眼睛歪了?”   林竹立即笑得跟百灵鸟似的,笑着笑着眼睛忽的有些发酸,抱住长姐低声道:“大姐,一想到你快嫁人了,我就舍不得,可是你能嫁给赵大哥,我真的高兴。我不懂你说的那种喜欢,我只想你过得好,不用像娘照顾咱们那样受累,什么事都要自己做。”   阿桔也舍不得妹妹,宠溺地搂着她肩膀:“我知道,不过阿竹你要改改了,等我嫁了人,你要多帮娘干点活,管着小九别让他淘气,你自己也要练练女红……”   晨光漫进窗纱,姐妹俩亲昵地倚在一起,轻声细语。   外面日头渐高,早就约好的几家女眷过来了,进屋后见阿桔娇艳得跟朵花似的,不禁齐声夸赞。   此时赵沉一行人也到了村口。   按理说今日只是小定,赵家不用带太多礼,然赵沉骑马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十六个小厮,两人一组担着三牲喜果茶饼绸缎首饰等物,浩浩荡荡地进来了,一般村里人家的聘礼也不如他,自然引得不少村人跑到街上看热闹。   往常赵沉是不屑看这些人的,今日他高兴,凤眼含笑一一扫过两旁村人,谦和有礼。被他目光扫过的男人还好说,那些小媳妇大姑娘都不由红了脸,总觉得对方眼神别有深意,不禁羞涩低头,过会儿再抬头想确认一番,人家已经骑马走出一段距离了……   又有钱又有貌,赵沉无疑成了这些年村里最出色的乘龙快婿,村人津津乐道。嘈杂声中,忽有一道声音传了过来:“仲达你大哥呢?他不是一直觉得对不住林家吗?快把他叫过来看看林家的新姑爷,看完他就不用愧疚了,人家这次选的女婿可是百里挑一的好呢!”   乍听好像是好意,知情的人谁都听不懂其中的讽刺意味?   孟仲达狠狠瞪那人一眼,转身大步回了家。自家大哥悔婚,孟仲达十分不快,他本打算过几年求娶林竹的,现在倒好,两家恩断义绝,连累他跟林竹再无可能。   他沉着脸进了院子,里面孟仲景正在砍柴,衣袖挽到手肘以上,抡着斧头肌肉紧绷。   孟仲达看看他脸色,忍不住道:“大哥,赵公子跟阿桔今天小定,你知道吗?”   孟仲景点点头,手中斧头用力砸下去,木柴一分两半,他没有停顿地继续摆好一根,再次抡起斧头。   他知道,他早就知道,阿桔一定会嫁给那个人,他只是想不明白,既然她都送那人兰花荷包了,为何会瘦成那样。那次她姨母送她回家,他正好从地里回来,看见她下车。她直接进了家门,没有看见他,他却看得清清楚楚,她瘦了,瘦得他心疼。   她心里一定还是有他的,他先退亲,他先娶了别人,她还是难过了吧?   眼前浮现阿桔清瘦的侧脸,她落泪的模样,他胸口一阵阵地疼。   “二弟回来了啊,正好,我刚刚给你们哥俩分别做了一套秋衫,你的一会儿我让你大哥拿给你试试,哪儿不合适你告诉嫂子,我再改改。”兄弟俩沉默之时,如娘从新房门口走了出来,笑盈盈地道。   孟仲达脸色变了变,开口道谢:“有劳大嫂了。”这个嫂子,他最初不喜,可她嫁过来后任劳任怨,洗衣做饭,还用自己的钱贴补家用,孟仲景挑不出她的错,更没法冷脸以对,道完谢,他抬脚进了老房。   街上一片喧哗,如娘站在门口听了听,慢慢走到孟仲景身边。男人额头冒了汗,如娘摸出帕子给他擦,目光温柔似水。孟仲景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小女人,想到她对自己的一心一意,想到这几晚她温柔的接纳,心中的疑问不甘渐渐沉了下去。   就这样吧,他有了温柔体贴的媳妇,她嫁了一个配得上她的男人,各自过自己的日子。   孟仲景对妻子笑了笑,放下斧子,随她一起去屋里试衣裳。
林家,新女婿头一次正式登门,当然得受一番品头论足。林贤夫妻领着赵沉一一介绍,这个喊二叔,那个叫三婶,赵沉都笑着打招呼,让人如沐春风。   晌午用饭,柳氏姐妹在西屋招待女眷,林贤陪男客们在东屋喝酒。   赵沉跟林贤并肩坐在东面,每当对面西屋有人进出门帘被人挑起时,他都会不经意般朝那边瞥一眼,可惜女眷们是坐在炕上吃的,她应该坐在里头,他看不见。   明知道她不可能给他机会,他还是忍不住望过去。   再 一次失望之后,恰好有人敬酒,赵沉笑着举杯,仰头灌下。他真是贪心,在山上抱她那一晚觉得很满足,分开之后,他又盼望每晚都能拥她入睡,盼望每天都见到 她,就像亲事未定之前,他想快点定下来,现在定了,他又想马上把她娶回家。可惜父亲还没有定下一个确切的日子,他只能先把其他礼节走完。   散席之后,客人们陆续散去,赵沉依旧装醉,被林贤扶到西屋炕头歇下。   与上次不同,这次赵沉真的睡了一小觉,醒来时头有些昏沉。   他抬手揉额头,习惯地喊人:“水。”   “赵大哥,你醒了啊。”林重九坐在一边解他送的九连环呢,听到动静,立即下地去给他倒水。   赵沉彻底清醒。   坐了起来,接过林重九倒的茶,再看着准小舅子将茶杯放回桌子上,赵沉心情不错,招手将林重九叫到炕上。他伸着腿靠着墙,林重九学他,目光在两人腿上打量几次,羡慕地道:“赵大哥,你腿真长!”   “小九长大了也会跟我一样长。”男娃天真烂漫,赵沉摸摸他脑袋,低声问:“这几天你大姐高兴吗?”   林重九认真想了想,实话实说:“没有不高兴也没有很高兴,跟以前差不多,不过今天大姐特别好看,她穿了一身红衣裳,头上还戴了蝴蝶簪子,跟仙女似的。”   赵沉还没看过未婚妻穿红衣裳的样子,刚想问到底是如何好看的,旁边门帘忽然被人挑开,却是林贤走了进来。转过身,见一大一小并肩坐着,林贤有些吃惊,转而关切地问道:“承远醒了,头还难受吗?”   “劳伯父挂念,好多了,一会儿洗个脸就行。”赵沉马上穿鞋下地。   林重九去厨房准备洗脸水,翁婿二人落座闲聊,赵沉问:“伯父,这几天是不是该收花生了?”   林贤笑道:“还要再等等,月底吧。对了承远,你们庄上种花生了没,没种从这里带些回去尝尝鲜,伯父家里种的多,都吃不完的。”   赵沉连声道谢,跟着道:“小九还小,帮不了多少忙,正好月底我有空,我来跟您一起收吧。”   林贤受宠若惊:“不用不用,那种活哪用你出手,我请个人帮忙就是,用不了几个钱。”   “莫非伯父怕我笨手笨脚帮倒忙?”赵沉笑着打趣,“伯父你就让我过来吧,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小九长大之前,这些活儿承远帮你干。”   他态度诚恳,林贤只好应下,脸上笑容止都止不住。女婿有这份心,比送多少礼都更让他舒心。   翁婿两个约定好具体日子,赵沉洗把脸,收拾收拾告辞走了。   目送他转弯,夫妻俩进了院子,柳氏将大门关上,去西厢房唤长女:“阿桔,走,跟娘一起去看看赵家送来的礼。”   阿桔不想去,只是母亲有兴致,她愿意哄她高兴。这事林竹自然也要凑热闹,娘仨并肩去了上房,林贤已经在那边等着了,林重九正咧着嘴拆箱子上的红绸。小孩子未必在乎里面礼物是否贵重,更多的还是享受拆礼的兴奋。   除了茶饼喜果等吃食,还有一匣首饰,两箱绸缎,两箱皮毛。   林贤大致看过之后便领着林重九出去了,留娘仨在里面品鉴,都是女人喜欢的东西。   柳氏手里有礼单,一一念给两个女儿听,最后小心翼翼托起一匹大红缎子,斟酌着对长女道:“阿桔啊,这是蜀锦,媒人说赵夫人特意选了两匹,一匹留着给承远做喜袍,一匹送你做嫁衣。之前那套嫁衣咱们就不要了吧,你重新再做一套?”   成亲当日,新郎新娘站在一起拜堂,若是身上衣料相差太多,那得多让人笑话啊。先前跟孟仲景定亲,顾忌到孟家手里没太多闲钱,长女辞了姨母送的好缎子,只用细布做嫁衣。若是嫁给旁人能直接用,嫁到赵家,肯定就不行了。
阿桔愣住了。   她真的没有想过这么多。   嫁衣……   她伸手,轻轻摩挲眼前的蜀锦,清凉似水,大红如火。她看着它,脑海里却是另一件嫁衣,是她坐在窗前的身影,一针一线地缝,一针一线都是欢喜。   “阿桔……”见她出神,柳氏有些不安地唤了声。   阿桔回神,敛眸笑道:“嗯,就按娘说的,我重新做一件。娘你跟阿竹继续看,我先抱回去比量比量。这料子太贵重,我得仔细点,裁坏了可就没有了。”说完抱起那匹蜀锦走了。   走出上房,阳光落到怀里的蜀锦上,流光溢彩,晃了她的眼。   是夜夜深人静,阿桔将原来那件嫁衣烧了,烧得一干二净,烧尽所有过往。第二天,她重新穿针引线,缝她的第二件嫁衣,就像缝一件普通衣裳。她绣活好,虽然嫁衣繁琐,也只用了五六天,毕竟没有当初那般上心,每次落针都要前后思量,生怕不小心缝错一线……   期间中秋送节礼,除了给林家的,赵沉还单独送了前朝大家的《墨兰图》给她,附有一张字条。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眼前浮现男人温柔微笑的脸庞,转瞬又变成冷若寒霜,幽幽眼神似狼,让人遍体生寒。   晌午帮母亲烧火时,阿桔再次将纸条丢进火中,至于那幅兰花图,阿桔舍不得一幅墨宝在自己手里毁掉,便将画放在箱子底下,眼不见心不烦。   转眼到了月底,   林家要出花生了。   ~   得知赵沉要来,阿桔早早就打算好了,吃完早饭马上回厢房。赵沉肯定在家用过早饭才赶过来,再快也要用一阵子,等他到了,她一步不出屋,自然碰不上。   可阿桔还是低估了这个男人。   一大早,柳氏在厨房准备早饭,阿桔打扫院子,刚扫一会儿,门口林重九大声喊道:“我回来了!”   弟弟去林子割草,以前都是早饭快好时才回来,今天怎么这么早?   阿桔疑惑地转身,还没开口,就见林重九已经进了大门,身边还跟着一个人。那人身材颀长,穿了一身灰色粗布衣裳,头上青布头巾束发,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一双凤眼里隐含惊喜。   就在阿桔为他这身打扮发愣时,柳氏从厨房探出头,本想看看儿子怎么回来这么早,见到赵沉,她惊讶地说话都结巴了,“承远,你,你怎么这身打扮?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赵沉边往里走边笑道:“今日下地干活,穿这身最合适。伯母,我怕来得晚了,天没大亮就出发了,早饭也没吃,伯母要是还没做完,劳烦也给我做一份吧?”   这要是不认识的人,一大早就来讨饭肯定招人嫌,可这是准女婿啊!这种亲昵的口吻,正是一家人才该有的,柳氏顿时眉开眼笑:“这孩子,行行,我也不说你了,快去屋里坐着,一会咱们一起吃。”说完继续去忙了。   二人说话时,阿桔已将扫帚放到墙边上,准备进屋了,稍后让妹妹把早饭端到厢房用。   “阿桔。”赵沉开口唤她。   阿桔假装没听到。他不是一直在人前装君子吗,怎么现在还敢叫她?可是,当男人微微提高声音又喊了一声,显然她不停下他就不会放弃的姿态,阿桔不得不停住脚步,侧身问他,“你叫我做什么?”   赵 沉在乡下住了这么多年,知道村里规矩不严,如果两人没有定亲,他当然不能喊她,可两人已经定了亲,碰巧见面时说两句便无伤大雅,林贤夫妻肯定不会责怪。所 以他走过去,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问道:“阿桔,嫁衣缝好了吗?”蜀锦是他特意送的,他要她穿着为了他缝的嫁衣嫁过来,而不是那套为孟仲景准备的。   “好了。”阿桔淡淡应道,转身要走。   “阿桔,你还在生我的气?”赵沉大跨几步挡在她身前,看着自己日思夜想的姑娘,声音低沉温柔:“山上的事我跟你道歉,我承认我为了娶你不择手段,不够磊落,但请你放心,现在咱们已经定亲了,以后我只会对你好,再也不欺负你。”他要好好跟她过日子,早点捂热她的心。   阿桔听了只想冷笑,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好话谁不会说?他真要对她好,就不该逼她嫁。   赵沉也没指望三言两语就消了她的火,他转移话题,指着自己这身衣裳问她:“你嫌我出身富贵,跟你不合适,现在我穿成这样,咱们是不是就很配了?”
 听他越说越不正经,阿桔瞪他一眼,绕过他上了台阶,匆匆进屋。   赵沉自己笑了笑,没再耽搁,随林重九去找林贤。   寒暄过后,早饭做好了,阿桔姐妹没有过来,在西厢房用了。   赵沉早已料到。村里规矩再少,也是有的,他只能等到成亲后才能跟她一起用饭。   饭后,林贤领着准女婿跟儿子去收花生。   路上村人见到赵沉都很惊讶,林贤笑呵呵地说女婿是特意过来帮忙的,说不出来的得意。   要是赵沉只是个农家汉子,他来帮忙不算什么,可赵沉是养尊处优的少爷,现在竟然愿意下地做粗活,可见他对自家女儿有多上心。这下林贤彻底放心了,他就怕赵沉是因背了女儿碍于礼节才提的亲,那样女儿嫁过去他未必会真心待她,夫妻夫妻,还是彼此有情才能真正过到一处。   村人也都这样想,毫不吝啬地夸林贤又找了个好女婿,赵沉就在一旁默默听着,面带浅笑。   到了地头,林贤让林重九牵驴,他扶犁,出完一根垄再教女婿抖落花生秧上的土。这活学起来很简单,赵沉也不是受不得累的娇气性子,更何况今日他是特意讨好岳父来的,当然使出全力干活,面上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林贤可不知道女婿的花花心思,看他蹲在那儿认真干活,熟练起来后速度比自己这个庄稼人只快不慢,真是越看越顺眼。   忙到晌午,林竹来喊他们回家吃饭,她跟林重九一起走在前面,赵沉翁婿两个在后面边走边聊。   望着前面姐弟俩的背影,赵沉恍然如梦。三个月前,他骑马从这条路经过,遇见阿桔牵着弟弟回家,身后跟着他的未婚夫,如今两侧的庄稼都黄了,她的未婚夫变成了他。   世事难料,连他自己都想不到,当时只是惊讶她美貌,后来竟然越来越放不下,千方百计要娶。   不过这种感觉,很不错。   可惜晌午他美貌的未婚妻躲起来了,不肯再让他瞧见,午饭过后更是一直待在西厢房,始终没有露面。   失望在所难免,不过赵沉更多的还是好笑。在阿桔眼里他应该是条狼,在他眼里她则是一头小鹿,躲躲闪闪他都觉得可爱,然后越发盼望他终于将她抓到身边时,她会是什么反应。   又忙碌了一下午,赵沉回了庄子。   宁氏早就在屋里等着他了,将手中书信递给他看:“你父亲十月十七晚上能到这边,次日喜宴过后就得出发。”   十月?   赵沉接过信,快速扫了一遍。   有点晚,但他等得起。   再过一个半月,她将是他的妻子。
☆、第36章   出完花生紧接着是掰棒子,林贤这半个月的秋忙假过得很是充实,好在有女婿一直陪他忙活。   等到花生都摘下来铺在院子里晾上了,一根根棒子也扛到了房顶晾晒,今年秋忙正式结束,不仅林贤黑了一层,赵沉也微微晒红了脸,挽起袖子洗脸时,手腕跟胳膊完全两个颜色。   柳 氏在厨房准备饭菜,无意中瞧见这一幕,对一旁低头洗菜的长女道:“阿桔你看看外面。”往常孟仲景只帮着他们把东西搬回家,因为自家也有活儿要忙,没有做过 这么多,新女婿可是一天天早出晚归过来帮忙的。她不嫌当初孟仲景干得少,只是新女婿如此勤快,她忍不住高兴啊。   阿桔悄悄瞥了一眼,目光在男人手臂上扫过,很快又低下头。   这 几天家里没有不夸赵沉的,爹娘不说,赵沉在他们眼里一直都是大好人,弟弟妹妹也早被他用各种好处拢去了心,就连前日姨父姨母过来帮忙,都对赵沉大加夸赞。 赵沉呢,她再刻意躲他,架不住弟弟妹妹偷偷帮他,两人总有碰上的时候。见到了,他脸上并无得意,只温柔地看她,身上一身粗布衣裳,俊逸脸庞晒黑了红了,倒 真有几分老实模样。   阿桔心里挺复杂的。   赵沉无疑不是个君子。退亲前他的冒犯挑衅,退亲后他的设计逼嫁,都难以让人喜欢他。   可 他也没有十恶不赦。如果他真的只是见色起意只贪图她的身子,在山洞那晚他完全可以毁了她清白,他却只是抱她亲她,没有做出真正的禽.兽之举。在他已经如愿 跟自己定亲时,他也没有趾高气扬,而是不顾农活脏累日夜忙碌。做给她看也好,讨好父母也罢,这些都说明,他是真的对这门亲事上了心,没有看低林家人的意 思。   想明白之后,阿桔发现自己没有那么反感他了。   曾经她恨赵沉插足她跟孟仲景,但现在孟仲景娶了别人,两人再无关系,她又何必继续为此恨赵沉?不恨了,最多因为他的霸道不喜。   曾经她恨赵沉在山洞里骗她,恨他不顾她意愿逼她嫁他,可如果不是他出手帮忙,她现在可能已经死了,她有什么资格恨她的救命恩人?最多不喜他不择手段。   但再不喜,二人婚事已定,她终将是他的妻子,不出意外两人会一起过一辈子。   跟孟仲景退亲之后,阿桔就想过,将来另嫁,不管她喜不喜欢自己的丈夫,她都会做个好妻子,努力跟他过好日子,自己顺心,也让家人放心。两人从陌生到熟悉,平时难免有些磕绊,互相迁就忍让一下也就过去了,像所有村里夫妻一样,平平淡淡。   之 前她不愿嫁赵沉,除了他强势阴险,也是觉得富贵人家的公子大多花.心,她心里不踏实。可事到如今,她不愿嫁也得嫁,那么在赵沉真的有了姨娘通房之前,她, 还是好好跟他过吧,毕竟他再坏再霸道,对她也是有一分真心的。倘若他真如他所说那样一生一世对她好,她就为他生儿育女好好过一辈子,如果他慢慢厌弃她了有 了别人,她就回家。她可以和离,却决不能忍受跟别人一起伺候他,她只是个农家女子,不求大富大贵,只求有个对她一心一意的相公。
村里长辈常常念叨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至少目前看来,赵沉还是远远强过鸡狗的。   不知怎的想到男人威逼她的冷厉样子,若他知道她将他跟鸡狗比较,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这样想着,阿桔忍不住再次朝外面看去。   赵沉正在撩水洗脸,心中忽的一动,扭头看向厨房。   他好像看见未婚妻在看他,可是水珠滚落遮了眼睛没能看清楚,抹把脸再看,人已经搬着水盆挪到灶台后面去了。   赵沉不自觉地笑。她到底单纯善良,只要他永远不让她知道如娘是他找来的,恶人也是他安排的,只要他掏心窝子对她好,她会慢慢喜欢上他的。   一顿饱饭过后,柳氏收拾桌子去刷碗,林贤陪赵沉说话,林重九想坐在一旁听热闹,被柳氏叫走了。   “伯父,家父写了封信给你。”屋中只剩两人,赵沉将自己模仿父亲笔迹写的信递了过去,神色有些紧张。   林贤颇感意外,接过信看,脸色渐渐难看下来,最后铁青。   信 上亲家公说,他很满意这桩婚事,只是外面生意忙碌实在走不开,无法过来与林贤见面,只能十月抽空回来一次,因此希望两家将婚礼定在当天,让他能够受儿媳妇 跪拜。虽言辞恳切,但为人父亲,儿子婚事都是“抽空”回来,还只留半日,他到底有没有将赵沉母子还有他们林家看在眼里?   这要不是对赵沉满意,林贤都想悔婚了。   看 出岳父眼中恨意,赵沉立即起身跪了下去,沉默片刻,才低垂眼帘道:“伯父,我们家的情况,承远已经跟你说过,自我九岁起,父亲便娶了二房,一门心思在他们 身上,我娘心伤不得不搬来庄子别住,我父亲也是一年过来一两次,眼里早没有我们母子。伯父,我家祖产颇丰,但承远已经在登州有了自己的产业,不愿再搬回去 与父亲住在一起,所以恳请您别因家父改变心意行吗?承远真心倾慕阿桔,求伯父体谅承远一次,把阿桔嫁给我吧,以后我会对她加倍好,决不让家中的糟心事连累 她。”内情不能暴露,父亲又只回来一日,只好让他担罪名来解释他的怠慢。   他说话的时候,开始目光是冷的,那是因“父亲的无情”而淡漠,后来就是惶恐了,生怕林贤悔婚。   林贤倒没有生赵沉的气。想到妻子提起赵夫人时的惋惜,再想到赵沉九岁离开父亲跟母亲住在乡下,又自己攒下一份家业,林贤又是疼惜又是欣慰。女婿有志气,若他想回去争祖产,跟那边的人勾心斗角,他是绝不放心将女儿嫁过去的,但女婿表明要自立门户,他有何不放心的?   “好,就听你父亲的,婚事定在十月十八,再怎么说他都是你父亲,阿桔总要拜拜他。不过承远,你一定要记住今日的话,将来若你负了阿桔,我拼命也要跟你算账。”沉思过后,林贤正色道。
赵沉大喜,连忙保证决不食言。   林贤这才扶他起来。   赵沉又道:“伯父,我看过黄历了,这月二十五是吉日,那日下聘如何?”   十月成亲,也只能这个月下聘了,林贤颔首,看看赵沉,开口道:“承远,我们家什么条件你也清楚,嫁妆满打满算能凑八抬,你们那边聘礼也就照着这边村里常例给吧,别太铺张了。”   去 年跟孟家定亲,他请人订了柜子等屋中摆设,但那是照着孟家情况订做的家具,真抬到赵家,估计人家下人用的都比这个好,只能自家用了。原本八抬嫁妆,没了这 些大件,自家算上小定赵家给的礼也只有六抬,另外两抬是孩子姨母还有周家老夫人早就许下的。家里还有不足百两银,下面还有一个女儿和儿子,林贤不想打肿脸 充胖子,他就是把银子都花了,人家赵家也看不上。   提到这个,赵沉又恢复了从容,笑道:“嫁妆伯父不用顾虑,村里怎么嫁女儿,您怎么准备就是,千万别因承远费事,能娶到阿桔承远已然知足,那些虚礼并不是太看重。至于聘礼,伯父放心,承远不会太招摇的。”   林贤却不太信他,再三嘱咐他别破费。   赵沉也就再三保证不会太招摇。   只 是到了下聘的日子,眼看赵家送来的六十四抬聘礼几乎将整个前院摆满,前来贺喜的村人都快没地方站了,林贤又惊又气,当然不是真生气,只是很无奈,将赵沉叫 到身边训斥:“你啊你,我跟你说什么来着,你送这么多做什么?”而且一抬抬都是满满当当的,绫罗绸缎金银首饰屏风瓷器等等,一看就价值不菲,村人眼珠子都 快沾上面去了,更别说为首的一匣聘金,万两银票,他都怕今晚来贼。   赵沉笑着安抚:“伯父言重了,我娘原本想准备一百二十八抬,我把您的话说了,我娘便让我去打听打听,听说有几家送聘礼都是六十四抬,我们便随他们了。”   林贤看着他,无言以对。好吧,跟一百二十八抬相比,六十四抬确实收敛了很多。   他 转身带他去认人,赵沉笑着跟在身后,不经意摸了摸袖口。父亲并不知道他对林家隐瞒了身份,上次送信时顺便给了他两万两银票,一万两是聘金,五千两让他置办 聘礼,另外五千两,父亲说没能在京城迎娶人家,是他拿出来私下补偿阿桔的。赵沉跟母亲商量,母亲又拿出五千两给他,让他把这两万两私底下交给林贤,免得写 在礼单上太招摇,至于明面上的聘金,那是他自己挣的。   此时上房西屋,坐着的都是跟林家关系最近的女眷。   阿桔一身大红坐在炕头,脸上涂了薄薄一层胭脂,在明媚秋光里微微低着头,艳若牡丹。   周老夫人笑着夸道:“今儿个我可是沾了阿桔的光看了回热闹,已经有些年头没瞧见这么大的场面了。好啊好啊,咱们阿桔是有福气的,将来嫁过去,别忘了让姑爷多照顾照顾你姨母家的生意啊!”   一句话顿时引得满屋媳妇们哄堂大笑,有知情的打趣道:“老夫人不用担心,听说赵公子第一次见到阿桔就是在品兰居,这样你们周家也算是他们俩的媒人了,你们帮他娶了阿桔这么娇滴滴的俏媳妇,他巴结你们还来不及呢,再说阿桔喜欢兰花,他以后只会去得更勤快!”   小柳氏马上做出一副为难状问外甥女:“阿桔啊,这下姨母可为难了,你说以后承远去品兰居,你姨父收他钱吧,不合适,不收吧,我们都把宝贝外甥女嫁给他了,难道还要白白送他兰花?哎呦不行,送了外甥女又送花,我们真是亏大发了!”   阿桔本来对婚事没有太多欢喜羞涩,可听着这些喜气洋洋的打趣,她还是红了脸。   隔壁屋子传来赵沉清朗大方的笑声,阿桔都能感受到他在众人面前的游刃有余。那人看似孤傲冷峻,跟人打交道时又很会装模作样。阿桔还记得最初认识时,他对姨父都冷冰冰的不爱搭理,哪像现在,在村人面前都言笑晏晏?
是因为她的关系吗?   人前一套背后一套,都不知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前几日阿桔想到下个月的亲事还很平静,现在却突然多了一丝紧张,等她到了他家,到了他手里,他会不会变成另一副样子?   门帘被人挑开,请来帮忙的媳妇端着托案走了进来,要开饭了。   阿桔忙收起心思,跟长辈们一起围到了桌子前。   热闹过后,林家终于冷清下来。   但院子里人还是挺多的。   林 家房间够多,厢房、林重九的西屋都能放东西,赵沉林贤周培站在房檐下说话,陈平指挥跟来的下人有条不紊地往屋子里面搬聘礼,一双细长眼睛鹰隼般盯着每个下 人,谁也别想趁机偷拿东西,自家少爷准备的聘礼,样样都是好的,论价值不必哪家一百二十八抬的差。屋里也有心腹盯着下人将东西放下去,都搬完之后,陈平再 拿着单子挨个箱子核对,确保无误,去赵沉身前交差。   赵沉点点头:“你们先回庄子,跟夫人说我晚点回去。”   陈平便领着人走了。   赵沉三人去了堂屋,过了会儿周培察觉赵沉大概有事要与林贤商量,识趣地带上家人告辞。   送走他们,赵沉这才将装有两万两银票的信封递给林贤夫妻。   “这是?”林贤接了过来,拆开一看,却是一叠银票,张张都是千两面值,柳氏也瞧见了,脑子顿时糊了浆糊般:“这,承远你……”   赵沉笑着解释道:“伯父伯母,其实聘金共有三万两,写在礼单上太招摇,这两万两就私底下交给你们吧,也是我跟家母的意思。”   林贤马上递了回来,态度坚决:“不行,实在太多了,这些你拿回去。”一万两再多,到底也曾听闻过,三万两,他心里不安生,非自家闺女值不值这个钱的问题。   柳氏跟丈夫一个心思,劝女婿收回。两家结亲,聘金多少就是份心意,赵家给这么多,他们庄稼人实在受不起。那一万两都送过来给村人看过了,他们不好退,这个说啥也不能再要。   赵 沉看看两人,最后目光落在柳氏身上,咳了咳,有些尴尬地道:“伯父伯母,其实,其实这两万两是我目前能动用的所有家底了,我把它当聘金送给阿桔,更多还是 想让她帮我管着,安她的心。你们不知道,上次,上次我看她似乎不太满意这门亲事,悄悄问了她一次,她没有直说,但我看出来她是担心我出身富贵在外面乱花 钱。眼下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伯父伯母就替我转交给阿桔吧,让她明白我,我不是那种人,她好安安心心待嫁……”   说完了,少年这段时日已经恢复白皙的俊脸浮上了淡淡粉色,长长的睫毛垂下去试图遮掩眼中赧意,再无半点沉稳,俨然一个初坠情.网的憨傻俊儿郎。   林贤听愣了看愣了,这,女婿把家底都交给女儿管着,就是为了让她安心?   柳氏惊讶之后则忍不住笑了,心里欢喜地直冒泡。之前她也担心女婿太有钱容易被人惦记上或变了心,现在好了,没成亲就把私房钱都给女儿了,这得多喜欢自家女儿啊。如此难得的好女婿要是还不能让人安心,天底下就没有能让岳母安心的人了。   有了这层理由,赵沉再劝了几句,林贤也就收下了。   送走女婿,柳氏拿着银票去了西厢房。   屋里林竹正在跟长姐念叨这一日的热闹,柳氏找个借口把她打发了出去,美滋滋看着长女。   “娘,你有话要跟我说?”母亲笑得那么古怪,阿桔困惑地问。   此时她已经换了身家常衣裳,脸上妆容也洗去了,少了娇媚多了素雅,怎么看都好看。这是她的宝贝闺女,柳氏心里生出浓浓的自豪,脱鞋上炕,盘腿坐到女儿身边,从怀里拿出信封递给她,“阿桔看看这是什么?”   她 神秘兮兮的,阿桔越发好奇了,低头,翻开封口,看到一叠银票,只一眼她便放下信封,垂着脑袋小声道:“这是他家送的聘金?”刚刚她听妹妹说了,足足有一万 两。阿桔知道赵家有钱,比姨母家还有钱,却没想到一下子给了这么多,小时候听母亲说姨母当年出嫁周家给了两千两聘金,她跟妹妹都很是吃惊呢。   柳氏嘿嘿一笑,声音更低了,“确实是聘金,你自己数数,看看有多少张?”   阿桔纳闷地看向母亲,她又不是妹妹喜欢清点银子首饰,“娘,你……”   “快数快数,到时候少了别说是娘贪你的聘金!”柳氏故意打趣道。   阿 桔无奈,只好拿出来一张一张数,都是千两银票,越数她心跳越快,数到二十张的时候,阿桔再也忍不住看向母亲,满眼惊诧,柳氏笑着看她,用眼神示意她继续。 阿桔已经呆住了,全部数完竟然有整整三十张,她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娘,怎么这么多?”一张都够她花一辈子的了。   柳氏将呆愣的女儿揽到怀里,将赵沉的一番话说给她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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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她帮忙管钱?   阿桔脸上发热,那人,那人脸皮可真够厚的,什么话都敢在父母面前说,只是,三万两……   看 出女儿的无措,柳氏握着她小手道:“阿桔,你别想那么多,承远对你好,你就受着,反正成亲了他的钱也是你的钱,他只是提前交给你管着罢了。真要是觉得承远 对你太好,你就用心待他,他赚钱养家你帮他管好内院,两个人和和美.美地过。阿桔啊,咱们家女人命都好,你爹对我好,你姨父对你姨母更是没话说,如今承远 看起来也是个痴情种子,咱们都得好好惜福,是不是?你不知道外头多少女人羡慕咱们呢。”   阿桔靠在母亲肩头没有说话,心里有点乱。旁的不说,至少在这场婚事上,赵沉对她真的用了心,可她手里从来没有管过这么多银子,她莫名地发慌,父亲给她钱她收得心安理得,赵沉,两个人这就是一家人了?   二 女儿一会儿就回来了,柳氏又轻声嘱咐几句,便把银票重新装起来,塞到阿桔手里:“来,娘都交给你了,你自己好好藏起来,别跟旁人说,连你妹妹也别说。这么 多钱,万一传出去肯定招贼惦记。唉,之前还嫌婚期定得太早,现在我巴不得明天就把你嫁过去,赵家护院多,不怕被人偷。”   “娘,你说什么呢……”阿桔红着脸跟母亲撒娇,她宁可不要这些银票也不想明天就嫁。   柳氏爱怜地摸摸长女头发,用力搂了一下。   哪里真舍得呢,养在身边十几年天天见面的姑娘,转眼就成别人家的了……   ~   进了十月,天明显冷了。   迎亲前要安排全福人去赵家铺床,柳氏想在村子里找一个,小柳氏早早把活儿揽了过去。   找好了,林家当然要请全福人来家里用饭,小柳氏陪着来的,还带了一个嬷嬷并两个小丫鬟过来。   那 嬷嬷阿桔认识,是姨母身边最得力的婢女蒋嬷嬷,还不到四十岁,人生的圆脸白面皮,笑起来平易近人,小时候阿桔姐妹去周家,没少得她照顾。至于两个小丫鬟, 跟林竹差不多的年纪,都是双丫髻打扮,有些瘦,安安静静站在蒋嬷嬷身后,很是乖顺,模样……只能算得上中上之姿。   柳氏把众人的疑问问了出来:“你这是……”   小 柳氏笑道:“承远有本事,将来家业只会越来越大,咱们家里简单,阿桔经历的少,乍然嫁过去估计很多事情都不懂,往后蒋嬷嬷就跟在阿桔身边,遇到事情好给她 出出主意。这两个丫鬟是我上个月挑来的,规矩都教好了,阿桔你给她们起个名字,往后她们就是你的贴身丫鬟。给,这是她们的卖身契,阿桔你收好了,别跟姨母 客气,将来阿竹嫁得好,我照样也给她准备。姨母没有女儿,一直把你们当亲生女儿看待,你们嫁过去后日子过得舒心,姨母就放心了。”   阿桔眼圈红了,看看蒋嬷嬷,还是谢绝道:“姨母,这两个丫鬟我收了,蒋嬷嬷还是跟着你吧,你……”   小 柳氏伸手将外甥女揽到怀里,怜爱地道:“姨母这边没什么事,你蒋嬷嬷那么能干,待在我身边是大材小用,还是跟着你吧,将来不管遇到什么烦心事,都跟蒋嬷嬷 说,她巴不得找点事干呢。”说完抬头问蒋嬷嬷:“你说是不是?”明眸似水,活泼俏皮,林竹的性子就是随了这个姨母。   蒋嬷嬷是那年小柳氏随周培出游时无意救下的,在宫里当了十年宫女,放出来时家中兄长黑心想把她卖给同村老头当填房,蒋嬷嬷不愿,半夜逃走,跟周培夫妻碰上时她兄长正要抓她回去。小柳氏心生不忍出钱把人买下,自此留在身边。   小 柳氏那样说,蒋嬷嬷便捏捏脸上的肉,一副抱怨的语气对阿桔道:“大姑娘快收下我吧,夫人能干用不着我,害我养了一身肥肉,我真是盼着快找点事做好减下去 呢,免得外人看我生的胖就诋毁我好吃懒做。”周家对她有救命之恩,这位大姑娘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水似的招人疼,她愿意跟着她,尽力护她安生。
 阿桔抿唇忍笑,知道姨母打定了主意,只好收下三人的卖身契,然后给两个丫鬟分别取名绿云、翠玉,都是兰花名。   蒋嬷嬷三人正式跪拜新主子。   阿桔含笑让她们起身。虽说自家没有丫鬟,小时候毕竟常去姨母家小住,耳濡目染,对主仆如何相处也略懂一些,不至于半点主意也无。   迎亲前两日铺床,蒋嬷嬷领着绿云翠玉随全福人先去了赵家,顺势留在那边,只等阿桔嫁过去。
☆、第37章   赵沉迎亲前日傍晚,赵允廷终于赶了回来。   马不停蹄,夜以继日,风尘仆仆。   此时京城大事正处在关 键时期,宛如暴风雨来临之前,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若非这边正好有个差事他想办法揽了过来,恐怕他真的不能亲赴长子成婚大礼了。但赵允廷也想不明白为何 长子非要今年成亲,今年先把婚事定下,明年风风光光迎娶不好吗?那样林家也有面子。哪像现在,为了隐瞒妻子藏身之处他连声张都不能声张,外人都不知道延平 侯府长子娶妻了。   说实话,赵允廷对这门亲事并不是很满意。起初他是想给长子找个门第差些的媳妇,但再怎么差,最次也是京城五品官 员人家的千金小姐,不可能是个出身卑微的农家女。无奈长子都把人家姑娘比喻成兰花了,他又是个固执的,自己只好应下,看情形再说。如果长子只是一时兴起, 将来不喜欢了,当然要休妻换一个好媳妇,不过赵允廷吃过被父母逼迫的苦头,长子夫妻俩的事他不打算管,全由长子做主吧,真不喜欢了,他自己会想办法。   在妻子的照顾下洗了澡,赵允廷也懒得去书房了,就靠在外间榻上,让人去传长子过来叙话。连日赶路,他是真的累了,明天还要打起精神喝喜酒,喝完喜酒马上就得出发。这是他的长子,换做另外两个,他肯定不会如此折腾。   “老爷,少爷来了。”问梅挑起门帘,赵沉一身常服走了进来。   赵 允廷认真打量长子,到底还小,平时装得再沉稳,明日就要娶媳妇了,眼角眉梢还是带了喜意。回想自己当年,赵允廷情不自禁扫了一眼内室门口,目光柔和下来, 轻声问道:“明日家里都请了什么客?”这个儿子,不听他劝非要做生意,这几年倒也认识了些登州这边的官员,那些人不识他这个自小养在乡下的侯府长子,或许 可能见过他,他得小心点,免得泄露母子行踪。虽说秦氏得子后国公府对长子松懈了很多,他仍然不敢冒险,特别是妻子。真正成事之前,他必须再忍忍,他也忍得 起。   赵沉坐在椅子上,随意答道:“多是生意上来往的,不多,也没有认识你的。”   他满不在乎,赵允廷却心生惋惜:“你真是太心急了,等到明年侯府设宴,那多热闹。”   赵 沉笑了笑,看看榻上眉宇间疲惫尽显的男人,终于说了实话:“父亲,其实儿子是故意选在回京之前娶她的。岳父岳母跟旁的人家不一样,真心疼爱女儿,如果知道 咱们家的复杂情况,肯定不愿把女儿嫁过来受苦,所以这场婚事,我用的是父亲给我安排的假庚帖,岳父一家包括她不知道咱们的真正身份。明日父亲千万不要露馅 儿,只按你现在的商人老爷身份招待林家人便可。”迎娶当日林贤夫妻肯定不会来,周培却会领着林重九来送嫁。   嫁到自家等于受苦?   赵允廷一双长眉顿时扬了起来,脸上阴晴不定,最后还是没能压抑住怒火,瞪着眼睛吼道:“什么叫嫁到咱们家受苦?我是堂堂侯爷,你是侯府世子,看得上他们女儿是他们的福气,竟然还敢嫌弃?我看他们是……”   赵沉冷笑起身,直接打断他:“父亲,不是所有人都想攀权附贵,当年你身份比那人高,我娘也没想嫁给你,相信你比我清楚,有些事情不是身份高就能如愿以偿。好了,天色不早,父亲辛苦一路早些安置吧,明天儿子带她过来给你磕头。”   “站住!”
 眼看他快要走出门口,赵允廷连忙压住心中火气,皱眉问道:“那婚书怎么办?你用假身份娶她,回头事情可以公布时我如何去京兆尹替你报备?她总不能嫁两次人吧?还有你那位清高的岳父,难道你打算一直瞒着他?”说到后面难掩讽刺。   此 事赵沉自然早有准备,“父亲放心,我跟本县知县交情还算不错,从他那里得了份已经落印的空白婚书,我已经把我跟阿桔的真正身份写上去了,所以阿桔现在已经 是赵家名正言顺的长媳,年后我们回去,父亲直接在族谱添上一笔,再去京兆尹报备便可。至于岳父那里,我自有办法求得他原谅。”他怎么可能让她做一个没有名 分的人?   他说完就走了,赵允廷对着门口愕然。   这个长子,面面俱到心细如发,比自己这个岁数时强多了,是因为打小吃的苦太多了吗?   长吁短叹一阵,赵允廷关上屋门,去了内室。   宁氏正在看他给儿媳妇准备的见面礼,鸽子血的宝石发钗,在灯光下流光溢彩,见他一脸不快进来,轻声道:“这份礼可不轻,把我准备的都比下去了,后天敬茶就给阿桔这个吧。”   一 年难得见两回面,赵允廷很珍惜跟妻子在一起的时间,脱鞋上炕,从身后搂住妻子,下巴搭在她肩头柔声说话:“承远没能光明正大娶她,总是亏待了,礼重一些就 算补偿吧。”说完心里到底还是不痛快,小声抱怨长子的隐瞒身份。他原想着,明面上肯定不能宣扬,但私下跟林家说清楚总成啊,没想到臭小子……   想到儿子做的好事,再听男人这样抱怨,宁氏忍不住笑了,一边将发钗放回匣子一边道:“他还没跟你说实话呢,成亲这种大事,你就回来这么会儿,总得有个理由,你猜承远怎么编的?”不经过这事,她都不知道儿子那么会撒谎。   也只有提及儿子时她才会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的笑,赵允廷有些意动,环在妻子腰上的手不安分起来,心不在焉问道:“怎么编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吧?”   宁氏没理他的手,断断续续说了一遍。   “兰容,你知道那是承远为了娶媳妇故意诋毁我的是不是?我的心从来都在你这儿,一天都没变过……”赵允廷还沉浸在妻子方才的笑容里,连长子的编排也不气,那是他跟她的孩子,明日打他一拳也就是了。   他吹了灯,拉过被子遮住妻子,一寸一寸为她驱逐这初冬的寒意。   宁氏全都随着他。   都为他生过儿子了,一起睡过那么多晚,这种事一次两次又有什么区别?   起起落落中,脑海里念头纷乱。
 她 知道赵允廷说的都是真心话,他骨子里有多骄傲,被迫休妻再娶时就会有多不甘。因这份骄傲,别说他一直放不下她,就算他没有成亲,就算秦氏生得举世无双,赵 允廷也不可能喜欢上她,所以宁氏完全相信赵允廷说的,他给秦氏孩子只是为了敷衍国公府。你不是逼我娶你女儿吗,现在我娶她了也给她儿子了,你们还有什么不 满意的?   敷衍了国公府,让他们没有理由再盯着他,他才能放心过来看他们,才能在朝事上一展拳脚。国公府手握重权,不止一次想给他搭桥,赵允廷不要,他自己找路子,国公府为了女儿,也不能再强行插手他的事。   至于赵允廷对她的好与坏,事情都过去了,宁氏不想再深究。   她 只知道,她的儿子是延平侯府嫡长子,她不在乎正妻名分,却不会让旁人抢走儿子该得的。她只知道,儿子有了侯府长子身份才能更快地跻身朝堂,暗中筹谋为宁家 平反,因此就算为了儿子,她也会跟赵允廷好好地过,绝不将其拒之门外。仇恨?她跟赵允廷不算有仇,当年是那个男人禁不住诱.惑放弃了她,是国公府陷害她族 人。前者她已放下,后者,秦氏因赵允廷害她,她也要用赵允廷让她看看,她自己造了什么孽……   似是察觉她的分神,赵允廷忽的加大力道。   宁氏在黑暗中抱住男人肩膀,随波逐流。   只要守好自己的心,无论雨来雨走,她依然还是她。   ~   夜深人静,林家。   阿桔明日出嫁,柳氏得教她一些新嫁娘都该知道的,可阿桔脸皮薄,柳氏在这事儿上也是半斤八两,好几次才起个头就说不下去了。   小柳氏在一旁听得没有耐性了,将外甥女转成朝她这边侧躺着,嫌弃地对柳氏道:“你快睡觉吧,我来跟阿桔说。”她睡在炕头,为了教导大外甥女人生大事,小柳氏把林竹赶到了西屋,让她跟林重九将就一晚。   柳氏松了一口气,却竖着耳朵,打算听听小柳氏怎么说。   阿桔挺尴尬的。   她本来是不知道两个长辈要跟她说什么的,但刚才母亲那一番支支吾吾,再傻的人也懂了,脸上便热得不行,幸好屋子里是黑的,谁也看不见。   小柳氏就很放得开了,轻轻顺着阿桔长发讲了起来:“……阿桔啊,到时候你就老老实实躺着,他做什么你配合着做就行了。不过你也不能完全随了他,哪里疼了一定要说出来,你说出来他才会怜惜你,否则净随着他,最后还是你吃苦,知道不?”   阿桔脸烫得比炕都热了,声音细如蚊呐:“知道,姨母你别说了,快睡觉吧……”   柳氏也道:“行了行了,说完就睡觉了。”别说女儿,这样光明正大说这事,她自己都臊的慌。   小柳氏很鄙夷她,不理会,凑到外甥女耳边继续教她一些小技巧,说什么女人头一回都不舒服,男人越快结束越好,万一赵沉能折腾,阿桔可以亲.亲他耳朵或是缩.缩肚子什么的,等等等等,听得阿桔最后拽过被子蒙住脑袋,坚决不肯再听。
赵家庄子外,此时一片喜气洋洋。   赵沉没有请多少生意来往的人,却把同村的村人都请来自家吃席,图的就是一个热闹。   堂屋里,赵允廷跟宁氏并肩而坐,等待新人过来拜天地。   看 看对面一身主母装扮的妻子,赵允廷忽然心生愧疚,又庆幸长子坚持此时完婚了。宁家女儿宁兰荣已经“病逝”,是朝廷诏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如今他能将她带回侯 府,甚至私底下去外面走走,被熟人看到用面貌相似敷衍过去,却不能再娶她一次,不能在正式场合让她露面,公然藐视皇威。   他对不起她,可他有什么办法?休妻,往她身上泼脏水毁了她名声他办不到,和离,他也办不到,她是他千方百计娶回来的妻子,就算国公府将女儿塞给他,他也要让她在妻子“牌位”前行妾礼。   等着吧,年后国公府败了,他便休了秦氏,再也不娶,把侯府内宅的事都交给她打理,她依然是侯府女主人,而名分,她从来都是他的妻子,只是不好再抛头露面罢了。幸好她从来不计较那些,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不计较……   赵允廷默默收回视线。   如果没有国公府,他会不会已经等到花开了?   可惜没有如果,他终究对不起她。   ~   赵家门外。   花轿落下,阿桔的心却在那一刻提了起来,手里握着红绸,另一头被男人牵着,一步一步往里走。   赵家,她第一次来。   妹妹说,赵家庄子附近的风景很好,有山有水,赵家院子里栽种了各种兰花,厅堂里面更是摆着难得的兰花名品,还说赵家后院种了一圈高大碧绿的梧桐树,亭亭如盖。   上一次她还装病躲着他,如今竟嫁过来了。   胡思乱想中,身边的男人停下了,阿桔的视线从他黑靴上收了回来,垂眸看脚下。   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   她转向他,头上凤冠沉甸甸的,只得小心翼翼低下去,这一低,她就真的成了他的妻子。   贺喜声中,她又随他前往新房。   要见面了,阿桔突然很紧张,不知该怎么面对赵沉。她曾经一次次拒绝嫁他,终究还是被他娶了回来,现在到他家了,他不用装了,会不会嘲笑她讽刺她?阿桔还记得赵沉讽刺的眼神,高高在上,不容忤逆。   手中红绸忽的一紧,旁人或许看不出来,赵沉却感受到了,他朝阿桔看了过去,这是,紧张了?   他不动声色略微加快了脚步,他等这一天等了那么久,他想快点看到她。   进 了新房,阿桔在喜娘的搀扶下坐在了炕上,然后听喜娘说了几句吉祥话,就该挑盖头了。阿桔紧张地一颗心无处安放,藏在袖子里的手暗暗握紧,看着盖头下面狭窄 的视野里多了男人的喜袍。他挨得那么近,她甚至能听到他抬起金秤杆时衣袖与衣袍摩.擦的声音,正听着,头顶盖头一晃,下一刻,眼前一亮……   阿桔本能地闭上眼睛。   周围出奇的安静,仿佛方才还围在屋里的妇人都不见了。这样的静谧里,一瞬也变得漫长,阿桔眼睫颤了颤,慢慢抬起,因为身前就挨着站了一个男人,她不由自主仰头看他。男人个子高,才看到胸膛她便没了勇气,又急急垂眸,再也不敢看,谁都不敢看,只看自己的手。   她不敢,赵沉却看呆了。
 凤冠霞帔,盛装下她俨然下凡的仙女,眼如清波水,面似芙蓉开,浓密微卷的眼睫轻轻颤动,像拂在他心尖儿。他想看她的眼睛,想看清她在想什么,可她胆子太小,还没跟他对上就垂了眼帘。脸皮这么薄,幸好是嫁他,否则晚上洞.房次日才发现相公丑陋无比,岂不会失望难过?   赵沉笑了笑,侧身将金秤杆递给喜娘,示意她继续。   该喝合卺酒了。   赵沉在阿桔身边坐下,喜娘笑着托着两杯酒走到两人身边,赵沉先拿了一杯,再期待地看向阿桔。   阿桔能感受到他的注视,可这时候,她也不能躲。   她 拿起自己的红瓷酒杯,袖口是红的,指甲上的丹蔻是红的,酒杯外面也是红的,伸手去拿时,男人的目光也随着她手移动。阿桔抿抿唇,在喜娘含笑的催促中,朝男 人转了过去。她依然不敢看他,等他先抬起手,她也微低着头抬了起来,从他手肘里面绕过去,两人同色的袖子挨到一起,浑然天成。阿桔眼睫颤得更厉害,上半身 前倾去喝酒,他手抬得高,她不得不仰起头,抬眼时目光意外对上男人那双朗星般的凤眼。他像是料到她会看他一样,一直耐心地等着她,满眼柔情似水,深处似乎 还有一抹让她心慌的炽.热。   阿桔立即别开眼,不敢看他。   琥珀色的女儿红落入口中,香醇绵.柔,阿桔没有喝过酒,难道此时脑海中那种混沌的感觉就是醉了?   “等我回来。”   就在阿桔准备往回收手时,男人忽的朝她耳边轻轻吹了口气,可那气息拂动带来的陌生悸.动,都没有他微不可闻的四个字更让她心慌意乱。阿桔不由地看向他,男人却潇洒起身将酒杯置于托盘之上,大步朝门口去了,转瞬不见踪影。
☆、第38章   赵沉去前院敬酒了,屋中喜娘也领着来闹新房的妇人们退了下去。   阿桔长长松了口气。   蒋嬷嬷笑着替她取下快要压断她脖子的凤冠,“奶奶先洗洗吧,把脸上妆容去掉,一会儿换身衣裳就轻巧了。”   阿桔点点头,看那边绿云托着巾子等物,翠玉则端水放到托架上,都面带笑容瞧着她。   到现在阿桔都有种做梦的感觉,她竟然跟姨母一样,身边也有嬷嬷丫鬟伺候了。   头上发饰太多,蒋嬷嬷帮她取下来的时候,阿桔便默默打量这间屋子。   新房新房,其实也就是赵沉的房间,是他日常起居的地方。南面是宽敞的大炕,此时窗子都开着,阳光将屋子照得亮亮堂堂,让空旷略显肃穆的房间多了分暖意。炕上叠着她带过来的喜被,大红绣龙凤呈祥的被面,阿桔没敢多看,目光移向别处。   墙上挂着兰花字画,茶几圆凳上也都摆了新绽的建兰盆景,就连屏风上也绣着兰花图案。   蒋嬷嬷一直留意着她,见阿桔对着那些兰花出神,笑道:“新房都是少爷亲自布置的,知道奶奶喜欢兰花呢,可真会哄人。”   阿桔低头不语,收拾好后起身去洗漱,接着又简单装扮了一下,这次却是绿云帮着弄的。   “绿云手巧,以后就由她给奶奶梳头上妆吧?”蒋嬷嬷站在一旁解释道。两个丫鬟都是她一手调.教的,绿云性子静稳重妥帖,适合在屋里伺候主子,翠玉天生一副讨人喜欢的笑脸,人也机灵活泛,往后就由她去外面打听消息。   阿桔对两个丫鬟还不算熟悉,但她相信蒋嬷嬷的安排,朝绿云笑了笑。   她温柔貌美,绿云面对新主子的忐忑不由少了些,一边为她梳头一边对着镜子里的姑娘道:“奶奶想梳什么样的?”紧跟着介绍了几样妇人发髻让阿桔选,免了阿桔可能不懂发髻而生出尴尬。   阿桔能感受到她的细心体贴,想了想,“梳个简单点的吧,插根簪子就行了,不用太复杂。”   这 几晚阿桔仔细想过了,嫁到赵家这等富贵人家,穿衣行事肯定有相应的规矩,必须出门见客时她会打扮得符合赵家少奶奶的身份,但平时在屋里,还是像原来一样 吧,顶多身上料子头上发簪质地好些。她除了多读了两年书,其他跟一般农家女儿并没有太大差别,就算强装也装不来天生大家小姐的气度。阿桔也不想活得那么 累,她就是这样的人,是赵沉非要娶她的,若是最后他嫌弃她小家子气,她也没办法,总之她不可能为了他变成另外一个人。   绿云笑着夸道:“奶奶生得好,怎么打扮都好看。”双手灵巧绕动,很快就帮阿桔绾了个斜髻,用根白玉簪子别了。   阿 桔挺喜欢的,想要起来,蒋嬷嬷却又笑眯眯在她耳边簪了朵红瓣兰花,“再美的姑娘也得精心打扮着,一是锦上添花,二来女为悦己者容,回头少爷进门瞧见了,一 见奶奶花了心思,什么都不用说心里就熨帖了,奶奶说是不是?”小柳氏特意提醒过她,说大姑娘对赵沉有些抵触,可都成亲了,就该好好过日子。赵家这样的,头 两年少爷可能一时新鲜对大姑娘百般好,时间长了看腻了,大姑娘又一副不上心的样,岂不是亲手把人往外推?   阿桔看看镜子,本能地想把兰花取下来,她对赵沉根本没有刻意讨好之心,前面又拒绝他好几次,如今刚嫁过来就特意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之前的拒绝不就成了口是心非欲迎还拒?当日在书房,他可是这样说过她的。   只是她手才抬到一半就被蒋嬷嬷拉住了,目光慈爱地看着她:“大姑娘听嬷嬷的,嬷嬷这都是为了你好。”   她用了旧称,阿桔心里一软,最后硬着头皮应下了。   蒋嬷嬷握着她小手笑,将人请到外间榻上坐着,对翠玉道:“去把锦书锦墨叫过来吧,让她们拜见少奶奶。”
 阿 桔面露困惑,蒋嬷嬷笑容不变:“锦书锦墨是服侍少爷起居的丫鬟,少爷十四岁那年进府的,算是府里的老人了,一会儿奶奶记得给她们赏。”她们提前过来,早已 将少爷院中情况打探清楚,除了粗使小丫鬟,能贴身伺候少爷的只有锦书锦墨。锦书看着老实本分,锦墨,都被少爷罚不许跨进内室了,肯定是犯过什么错却又不至 于被撵出府的。两人到底如何,她继续看着便是,往后日子长着呢,谁敢生出歪心思,根本不用大姑娘动手。   贴身丫鬟?   阿桔因男人离开之前的低语而紧张的心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他 生得俊逸让人情不自禁发慌又如何?他终究是个少爷,从小被丫鬟们伺候着洗漱更衣。阿桔为何不愿嫁给富家公子,就是因为她不想自己的丈夫让别的女人伺候。如 果她喜欢一个人,怎么会愿意他接受旁人的亲近?当然,人家是少爷,少爷使唤丫鬟天经地义,所以阿桔从来都想嫁没钱养丫鬟的农家汉子。   可惜,她还是嫁了少爷。   凑合过吧,好歹他没有通房丫鬟,比寻常公子哥已经好多了。   门帘被挑开,阿桔朝那边看了过去。   大喜之日,四个大丫鬟穿着打扮一样,都是桃红衫绿底裙,只是上面绣样不同以作区分。锦书进门后不曾抬眼,直接走到阿桔身前跪下磕头,锦墨则飞快瞧了阿桔一眼,微怔过后也规规矩矩跪了下去,自报姓名。   阿桔有些不习惯。   绿 云翠玉是姨母送她的,就算没见过,她对二人也没有陌生人初见的那种生分,这两个却是头次见,一来就下跪。她看向蒋嬷嬷,蒋嬷嬷鼓励地看她一眼,阿桔只好压 下心头初为主母的别扭感觉,笑着夸了她们两句,让绿云一人发了一个封红,“你们是少爷身边伺候惯了的,以后还是继续伺候少爷吧。”他的丫鬟,她不多管。   锦墨嘴角微微翘了起来,锦书则轻声道谢:“全听奶奶安排。”   阿桔多看了锦墨一眼,让她们去堂屋候着了,翠玉笑嘻嘻跟了过去,外间只留绿云听候召唤,阿桔跟蒋嬷嬷去了内室。   饿着肚子晃了一路,阿桔有些不舒服,之前因为紧张没觉得多累,现在不紧张了,身体上的感觉就上来了,打算躺一会儿,反正赵沉天黑才回来。   蒋 嬷嬷却误会了,等阿桔歪在炕上后,她坐在炕沿前低声开解道:“大姑娘别怄火,大户人家的少爷都这样,咱们少爷只让锦书二人服侍穿衣,沐浴都不用她们进去伺 候的,如此自律,实属难得,再说锦书锦墨的模样,少爷平常都不正眼看她们……”唉,出身不同就是难过到一处,这要是哪家小姐嫁过来,一看相公房里只有两个 不起眼的丫鬟,早就喜上眉梢了。   身边有熟悉的长辈关心提点自己,阿桔心里暖呼呼的,笑着道:“嬷嬷别担心,我真不是因为她们,就是累了想睡会儿。”赵沉有丫鬟,她早就知道,方才不过是忘了之后又被人提醒才有些失态。   蒋嬷嬷将她腮边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柔声道:“那就好,快睡吧,等天黑了想睡都睡不安稳。”   这话就别有深意了,阿桔脸上一热,迅速转了过去。   蒋嬷嬷笑着去了外头,叮嘱翠玉等人别吵到少奶奶睡觉。   阿桔听着外面的动静,四周渐渐静了下来,她眼皮越来越重,最后合上。
被蒋嬷嬷唤醒时,窗外天色已经暗了,初冬时节,天黑的早。   阿桔睡得香,小脸红扑扑的,睡眼朦胧妩.媚动人,蒋嬷嬷看了会儿才把温水打湿的巾子递了过去,一边回禀道:“奶奶擦擦脸就下地用饭吧,少爷那边也该热闹完了。对了,奶奶睡后不久少爷回来了一趟,见奶奶睡着什么话都没说就又走了。”   阿桔后面那句根本没听进去,全部心思都放在赵沉即将回来一事上,睡意全消。赵沉回来,就是要睡觉了,想到昨晚姨母说的那些话,阿桔忙接过巾子擦脸,借以掩饰自己的紧张。蒋嬷嬷笑着看她,让翠玉吩咐厨房把少奶奶的晚饭送过来。   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肉丝面,配两荤两素四道菜。   阿桔确实饿了,一碗面吃得干干净净,面汤也喝了不少,菜倒是没怎么动,给蒋嬷嬷等人吃了。   洗漱之后,这次阿桔可睡不着了,知道盼望赵沉不来也没用,只盼他喝的醉醺醺的,回来就一睡不醒。   静寂中,院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哗,蒋嬷嬷一喜,赶紧给阿桔使眼色,示意她出去迎接。   阿桔不安地绞着袖口,最后还是把蒋嬷嬷重新给她簪的兰花拿了下去,生怕蒋嬷嬷抓她一般,飞快出了屋。蒋嬷嬷无奈地摇摇头,罢了罢了,大姑娘还小呢,过几个月就懂事了。   外面,陈平将赵沉送到院门口就走了,自有锦书锦墨提灯笼给他照路。   堂屋门口就挂了两个大红灯笼,赵沉不用她们照亮:“都下去。”昏暗中看不清脸色,但那声音清冷淡漠,跟往常并无不同。   两个丫鬟便没有再跟上去。   绿云翠玉在门口站着迎接,赵沉扫了一眼,知道是她的丫鬟,道:“你们留下来一个守夜,另一个先下去吧。”一边说着一边抬腿跨了进去。   阿桔跟蒋嬷嬷正好从外间走了出来,与他迎面撞上,赵沉脚步一顿,目光落在阿桔脸上便移不开了。   灯光下,男人面色微红眸光清亮,怎么看都不像是醉了,阿桔立即低下头,手足无措。   蒋嬷嬷不用赵沉吩咐,说了几句讨喜的话便知趣地告退了,跟翠玉一道回下人房,留绿云守夜。   “进屋去吧。”赵沉上前一步握住阿桔的手,先命绿云去端盆热水过来,这才牵着阿桔往里走。   十月的晚上已经很冷了,他手心却热乎乎的,比她的还暖。阿桔垂眸,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她是他的妻子了,他对自己做什么都是他身为丈夫的权利,她再也没有借口拒绝。   一 进内室,赵沉便坐到炕上,将阿桔拉到自己怀里,阿桔没料到他会这么急,回神时已经扑在了他身上。男人坐着,她站在他双腿.中间脸正对他胸膛,阿桔紧张极 了,努力站直身子。赵沉没有阻拦,只是将她双手抱在自己的手心,低头问她:“手怎么这么冷?屋里不暖和,还是穿的少了?”   亲昵的语气,像阿桔曾经如此对弟弟。
阿桔不太适应他的熟稔,扭头道:“我不冷,只是没你手热,就显得我的凉了。你,听说你在前面喝了很多酒,要不我去给你叫碗醒酒汤?”   赵沉一直在看她,看她简单的发髻,看她羞红的脸,看她身上的红衣,再回到她唇上,笑道:“你看我像喝醉了吗?”   阿桔轻轻摇头,想到他在自家醉倒那两次,不知是装的,还是今日赵家给他备的酒都掺了水。   “你都没看我,怎么知道我没醉?”赵沉松开一只手,去抬她下巴,阿桔躲闪不及,被他扶着下巴与他正面相对,长眉凤目,俊朗不凡。阿桔的心跳更快了,他身上淡淡的酒气让她有些发软,赵沉从她颤抖的眼睫看出她要躲,又轻声问了一遍,“你再看一次,看看我醉了吗?”   像是调.戏偏他问地专注认真,可醉没醉他自己难道不知道,这样逼她看他不是调.戏是什么?   阿桔别开眼,“没……”   刚说了一个字,赵沉眸光下移,轻轻的又飞快的在她微微张开的唇上香了一口。   阿桔脸红的不能再红,使劲儿往回抽手。   赵沉笑着放开她,脱了靴子将长腿搭在炕沿上,后背靠着炕头墙壁,一手抚额,闭着眼睛道:“还是喝多了,有点头疼,一会儿热水来了阿桔你帮我擦擦手脸,我先歇一歇。”   阿桔胡乱应了声便逃去了外间。   屋里静悄悄的,她脑海里全是方才的轻轻一吻,如蜻蜓点水。其实这算是第三次被他亲了,前两次都是强迫,阿桔除了憎恶反感再没有旁的感触,可刚刚,他温柔地看着她,突然亲了一下,然后又得意又满足还带着几分戏谑看着她,那样的目光,她竟然生不出半点恼怒。   或许,是因为两人成了夫妻?她本就没有理由生气的。   脚步声响,绿云端着水盆回来了。   阿桔连忙收起胡思乱想,在外间打湿巾子,犹豫片刻,重新回了内室。   男人后脑靠墙,头朝外偏,下巴微抬,凤眼闭着,俊美脸庞在烛光里温润如玉,呼吸绵长。   睡着了吗?   阿桔不太信,不过总是要帮他的,他真睡也好装睡也好,这样闭着眼睛,她多少自在些。   巾子稍微有点烫,阿桔走到炕沿前,看看男人恬静睡颜,慢慢凑了过去。才挨上,他眉头蹙了蹙,转瞬又舒展开来,静静地默许她继续。阿桔照顾过弟弟妹妹,做这种活很熟练,动作轻柔很快就帮他擦完了脸,最初难免紧张,后来想到他应该早就习惯了这种侍奉,便平静了下来。   给他擦手的时候,男人含糊不清地喊水。   阿 桔快速帮他擦完最后两根手指头,转身去给他倒茶,回来时,发现赵沉已经睁开了眼睛,正目光柔柔地看着她。阿桔垂下眼眸,将茶杯递了过去,赵沉没有接,凝视 着她道:“从我记事起,只有我娘像你刚刚那样照顾过我,阿桔,能娶到你真好。”温柔细致,让他从心底里暖和起来。   阿桔第一个念头是不信,但她没有多说什么,只低声道:“喝吧,一会儿该凉了。”   赵 沉本就是聪慧之人,幼时遭逢大变,少时在生意场上察言观色,还要远观朝堂局势,一双眼睛早练得能洞察人心,岂会看不出妻子眼里的怀疑和一丝讽刺?他很少哄 人,说句甜言蜜语也是沉思一番才敢出口的,她不感动反而怀疑,他当然懊恼。不过日思夜想的人娇娇俏俏站在自己面前,马上就要睡一个被窝了,他决定忘掉那一 点点不快,毕竟,她认识他时间太短,又是被他强娶回来的,不信也情有可原。
只是让她喂他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了,他脸皮没那么厚,在她面前已是再三破例。   接过茶杯咕咚咚几口一仰而尽,赵沉将茶杯还给她,却在阿桔转身时抓住她手腕,低声道:“放回去就把多余的灯熄了吧,天色不早,你我该睡了。”说着,好像没察觉姑娘忽然轻轻颤抖的手,慢悠悠开始解衣裳。   阿桔迅速转身,只是朝桌子走去时,脚步缓慢,双腿像灌了铅,又好像没了力气。   但她并没有迟疑太久,早在定亲那一日,就知道会有今天不是吗?   放下茶杯,关了屋门,阿桔一盏一盏地吹灯,最后只剩龙凤双烛,堪堪照亮周围一圈,因为中间还隔着屏风,炕沿那边就只能勉强看清五官了,朦朦胧胧的。   赵沉已经进了被窝,一身喜袍被他甩到了炕另一头,不是叠起来也不是扔在近前,丢得那么远,他甩的时候在想什么?   阿桔提着心挪过去,脱鞋上炕时,恨不得那龙凤双烛现在就灭了,看不清,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身后有动静,不用看也知道赵沉转了过来。   如芒在背,阿桔低下头,衣襟旁边的鸳鸯扣才解了一颗,第二颗再也解不下去。   就 在她自己都觉得停得时间太长准备继续时,她听见身后男人坐了起来,一双手扶住了她肩膀,阿桔浑身僵硬,被他转了过去,被他托着肩膀抬起双腿抱进被窝。被窝 里面那么暖,他的胸膛更暖,阿桔听到咚咚的心跳,不知是他的还是自己的。他的手寻到她衣扣,阿桔闭着眼睛,脑海里是昨晚姨母的轻声细语,她瑟瑟发抖。   “这么怕我?”赵沉没再继续解她的中衣,将人搂在怀里。她侧躺着,脸颊被长发遮掩,他一缕一缕拨开,看清她脸白如纸而非染了红霞时,动作顿了顿,跟着安抚地拍拍她后背,“别怕,我不急,咱们先说说话。”   阿桔闭着眼睛不语。
赵沉让她枕在自己手臂上,另一手顺着她如瀑长发,目光在她娇美脸庞上流连:“阿桔,从今往后,咱们就是夫妻了,以前的不快咱们都不再想,我对你到底如何,你自己慢慢看,等你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后,你也喜欢我,好吗?”   寂静的夜里,男人近在耳边的话语温柔好听,带着一分乞求,“阿桔,你睁开眼睛看我,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心话?阿桔……”   阿桔脸慢慢红了,她不是不想看,是真的不敢看啊。   她身子不抖了,气色也好了,赵沉眼里多了笑意,右手挪到她脸上,声音更低:“你再不看我,我就亲你了,如果你不看我,就说明你其实很想让我亲,阿桔,你说,你是不是很想让我亲?那正好,我也想亲你了。”   他呼吸越来越近,眼看快要碰到她,阿桔慌得往后躲,被男人紧紧抱住,阿桔怕了,终于睁开眼睛看他,却只盯着他下巴。   赵沉捧着她脸,往下挪了挪,直视她眼睛,目光温柔:“为何不敢看我,我长得很吓人?”   阿桔眼睫颤啊颤的,目光左右躲闪,就是不想在他脸上停留,他生得太好,还那样直直地盯着她……   她羞答答的招人疼,赵沉喉头动了动,握住她一只手拉到两人中间,好奇地问她:“以前看你好像不染指甲的,这个是专门为了成亲涂的?谁帮你弄的?”喝交杯酒时,他就想好好摸一摸这只小手了。   他低头看她的手,阿桔倒是敢看他了,目光飞快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回到自己手上,却又被他修长白皙的手吸引,不自觉地解释道:“前天我娘帮我涂的,平时不怎么用。”   她终于肯说话了,赵沉耐心更足,柔声夸道:“挺好看的,以后你教我,我帮你涂。”抬眼看她。   他眼波似水,阿桔马上避开,手也想往回缩。   赵沉当然不放,“阿桔,我发现你脚小手也小,来,咱们比比,看我手比你大多少。”说着,掰开她手指让她伸平,他跟着贴了上去,掌心相触,“你看看,差了这么多。”   阿桔忍不住好奇看了过去,他指甲不长,干净整洁,而她中指指端恰好压在他中指的第二节指节线上。   赵沉见她盯着两人的手,心中一动,五指微微错开,从她指缝.中挤了进去,与她五指相扣,紧跟着翻身半压着她,看她绯.红的脸水润的眼,“阿桔,我想亲你了,你闭上眼睛。”   他挨得这样近,阿桔本能地闭上眼,才闭上马上后悔了,只是没等她开口解释,男人的唇已经落了下来。她想躲,脑袋被他用身体右手手肘禁锢了,她想推他,一手只能碰到他肩膀,一手被他牢牢握着,她想开口,唇正被他怜惜,温柔辗转,慌了她的心。
跟前面的都不一样,没有霸道强势,只有小心翼翼的试探,她不知如何回应,于是他认定她默许,试探渐渐加深……   像彩蝶纤.细的足轻轻落在蕊上,像飘到了虚无缥缈的云端,像春雨雾蒙蒙润了整颗心。   茫 茫然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抬起头,阿桔睁开眼睛,面前是他幽深的凤眼,耳边是两人交错的呼吸。她呆呆地望着他,神智还沉浸在方才他给的陌生悸.动里,她好 像在男人眼里看见了类似挣扎的情绪,正想探究,他忽然躺了下去,紧紧抱着她,脑袋埋在她发间低语:“阿桔别怕,我不强迫你,等你喜欢上我了,我再要你。”   他声音很低,但阿桔听清楚了,彻底清醒。   刚刚他的手已经试图往她衣里探了,她也感受到了他的渴望,可现在,他说他不逼她,他要等她?   阿桔有点不敢相信,他千方百计娶她,就因为她还抗拒,他便愿意忍着?   她静静地缩在他怀里,等他下一个动作,心跳比方才还快。   赵沉慢慢平复了下来,挨着她脖子蹭了蹭,唇慢慢移到她耳朵下,轻轻地碰着,“阿桔,你说,我对你是不是很好?是不是?”仿佛晚上喝的所有酒都在此时发作了,他像个做了好事需要被夸奖的孩子,不停地问她。   他亲她的耳朵,阿桔突然想到了呦呦,那里又怕痒,不由笑了出来。仅这一声轻笑,赵沉便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她,手指鬼使神差地挠了挠她耳垂后面,阿桔顿时缩了一下脖子,桃花眼里先露出羞恼继而是哀求。赵沉眼中像是落了星光,对着她笑了,重新埋头下去。   烛火跳跃,炕头喜被里面不时传来姑娘家羞声娇叱:“别,我,我都说了,你别碰了,痒……”
☆、第39章   冬日天黑的早亮的也晚,卯中时分蒋嬷嬷起来时,外面还黑着,勉强能看清路。   她搓搓手,让外面的小丫鬟去热水房提水,洗完脸后,天亮了不少,她理理身上衣衫,去了上房。   昨夜小两口到底过的怎样,她真挺不放心的,大姑娘生得那副倾城模样,少爷年轻气盛又身强体壮,可千万别折腾过头了。   怕吵到夫妻俩,蒋嬷嬷没敢敲门,插着袖口站在房檐下,幸好绿云起得早,开门时瞧见她赶紧把人往屋里请。蒋嬷嬷并没急着进去,将绿云拉到一边悄声问话:“昨晚少爷奶奶,什么时候睡的?说实话。”   绿云年后才十四岁,想到昨晚听到的动静,脸上一热,支吾道:“三更天还醒着,半夜好像又闹了两次,我没听太清。”少奶奶一会儿笑一会儿娇声求少爷不要,绿云不懂夫妻间的事,不过洞.房花烛夜,除了做那个还能干啥呢。   蒋嬷嬷又喜又忧,男人闹得次数多说明心里满意喜欢,可大姑娘头一回,昨晚到底折腾了多少次啊?   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蒋嬷嬷蔫悄悄进了外屋,喝杯热茶,然后坐在椅子上等着两人醒来。   ~   或许是换了炕睡,虽然昨夜睡得晚,外面传来悠扬的鸡鸣时,阿桔还是醒了。   屋里已经有了微光。   她被人搂在怀里,身前就是男人玉色的胸膛。   阿桔脸上一下子着了火。   昨 晚笑闹过后,赵沉抱着她说了很多话,问她喜欢吃什么做什么,也跟她说他的喜好,说着说着就欺上来亲一番,一次比一次停留地时间长,最后她觉得嘴唇有些疼 了,不得不求他,他才放了她,搂着她睡下。半夜他不知怎么又醒了,第一次只是搂着她亲,第二次就不老实了,拉着她手往下送。阿桔这辈子都没有那么慌过,可 他在她耳边喃喃说着他的难受,还说她不帮他他就忍不住了,她有什么选择?   她已经接受成为他妻子的事实了,但那种听起来就羞人的事,能晚一天她就愿意晚一天,特别是知道他……那么吓人,想想都害怕。   强迫自己不要再想那场荒唐,阿桔抬眼,看男人安睡的脸。   昨晚大多时间她都不敢看他,尽管后来在他的带动下跟他说了很多话。   他有着远山般清隽的长眉,比弟弟的还要长的眼睫,高挺的鼻梁,略显单薄的红.润嘴唇……   阿桔盯着他唇,情不自禁咽了一下后,迅速别开眼。   她从来都不知道,光是亲.吻就有那么多花样,就有那么多不同的感觉。   “醒了?”
 男 人忽然开口,阿桔吓了一跳,飞快看他一眼,急忙就要转身。赵沉长臂环住她腰,微一用力便将人搂到自己身上,她惊叫出声推搡着想下去,赵沉手脚并用迫她趴在 上面。阿桔扭头,可是不管怎样下巴侧脸都会挨着他胸口,动了几下忽然感受到男人的变化。阿桔不敢动了,脑袋朝外搭在他左肩上,小声道:“别闹了,该起来 了。”   她中衣穿的好好的,赵沉却还是怕她冷着,松开一只手拉了拉被角,这才转过她脸道:“早着呢,家里就娘跟咱们,没那么多规矩,说会儿话再起。”手指轻轻摩.挲她发热的脸颊,心心念念的人从梦里出来真的在他身边了,他怎么能不享受享受?   他拇指在她唇角徘徊,阿桔撑着他胸膛要起来,“那你放我下去!”声音里有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娇气。   赵沉搂着她改成侧躺,依然手脚并用藤似的缠着她,额头抵着她额头,看她水亮的眼睛:“阿桔,两个人睡觉真好,以前都是我自己睡自己起,这么大的屋子,空空荡荡的,现在有了你,早上醒了可以闹一闹说说话,心情都好,你说是不是?”   阿桔能感受到他发自内心的愉.悦,她看着他,想到母亲说的他的身世,自小不被父亲喜欢,不由有些心软,轻声回他话:“我都是跟阿竹一起睡的……”   “可阿竹没有这样抱着你睡。”赵沉非要她承认他给的不同。   经过昨晚,阿桔对他某些时候小孩子般的执拗已经了解了,只好红着脸默认。其实吧,冬天这么冷,就算半夜里炕是热的,早上难免有些凉,可昨天被他抱了一晚,除了羞人,一直贴着他暖炉似的身子,她睡得还是挺不错的。   她小脸红红,赵沉忍不住香了一下,压低声音嘱咐她:“一会儿见到母亲,她肯定要跟你说些私房话,元.帕的事,你小心别露馅儿。”   元.帕……   阿桔脑海里轰的一声,情不自禁埋到他怀里,不肯再让他看。脸上那么热,不知红成了什么样。   昨晚临睡前他咬破手腕弄了点血上去,半夜荒唐过后用里.衣擦完还用元.帕弄了弄,故意沾了些……   阿桔真是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个男人了。   她越羞赵沉越喜欢,低头亲她耳朵,手在她腰间似有若无地转圈,“阿桔,我对你好不好?”   耳朵最怕他这般逗弄,阿桔浑身发软,受不住他的逼问,只好像昨晚一样小声说给他听,“好,你,你快起来吧……”   “既然我对你好,那你喜欢我了吗?”赵沉圈着她腰把她往上提,与她耳鬓厮.磨。   阿桔闭着眼睛,呼吸早就乱了。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不是喜欢,只知道自己好像,不是很反感他的亲近了,是因为两人已经成了夫妻,还是因为他动作语气都太温柔?亦或是他承诺等她时的那份体贴让她不用担心他会做到底了?   她说不清楚,无力地推着他:“起来了,你别这样……”这是白天啊。   赵 沉拨开遮掩了她脖子的长发,先亲了两下才回到她耳边解释给她听:“阿桔,我听说新婚夫妻那样之后新娘身上会留下些痕迹,你什么都没有,旁人会误会的。你这 么美,如果洞.房花烛夜我什么都不做,你说旁人会怎么想我?阿桔,我到底行不行,你知道,旁人不知道,乖,听我的,一会儿就好了……”   阿桔早就羞得说不出话了,浑身无力任他为所欲为。   她 柔的像水,赵沉恣意地在她细白脖颈上留下了两嘬红,满足极了。又趁机讨了些便宜,赵沉悄悄抬头,她闭着眼睛眼睫不停颤抖,朱唇轻启,再低头看看她急剧起伏 的胸口,赵沉目光幽幽,捧着她脑袋的大手忍不住往下移去,才刚刚碰到边缘,她身子一颤,赵沉心虚,马上挪开手,在被她察觉意图之前堵住了她的嘴。   他要耐心地疼她,一点点去掉她的防备。   他要让她相信他对她好,好到即便发现他撒了一个大谎,她也不会太生气,愿意随他进京。
☆、第40章   两人又闹了一阵,在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之前,赵沉恋恋不舍地从阿桔身上下来了,躺着平复。   身边男人呼吸急.促,有种他身上特有的霸道,阿桔却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力气。   等 了好一会儿,两人的呼吸都平静了,阿桔先钻出了被窝。昨晚她已经把今日要穿的衣服都摆在旁边炕上了,绕到屏风后迅速换好。换完了,阿桔看看关闭的屋门,再 看向赵沉,不知道是不是该叫丫鬟进来服侍他穿衣服。从小到大她唯一接触过的有钱老爷就是姨父,但姨父的衣食住行都是姨母替他安排,所以赵沉平时如何跟丫鬟 相处,阿桔没有半点头绪。   赵沉支着脑袋侧躺,目光一直追随阿桔,见她对着门板面现犹豫,不由问道:“想什么呢?”   阿桔垂下眼眸,尽量平静地道:“该起来了,我先去外面洗漱,顺便喊锦书她们进来服侍你更衣吧。”真是,被他缠着的时候就忘了那些,现在醒了,又要面对两人身份的差别,阿桔莫名有些烦躁。   她露出一副贤惠模样,赵沉有点不高兴了,夫妻俩在屋里卿.卿我我,喊丫鬟们过来做什么?便道:“不用,你先帮我拿一套里.衣出来,然后你帮我更衣。阿桔,妻子照顾丈夫,不都应该是这样吗?”   阿桔愣了愣,不太确定地问他:“你是说,以后都让我服侍你穿衣?”   赵沉长眉挑了挑,紧跟着凤眸微眯,细细打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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