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这从河里拾的全能住宅改造王物件3,有谁能告诉这是啥吗

欺山赶海 无处可寻在崩溃的边缘试探填坑人生在世 死道友不死贫道
架空现代向,CP乱炖什么都能有一点。酒吧老板吏,打工小弟青富家大小姐茶,医疗看护人娅当然这些并不是他们的真实身份但毕竟咱现代社会讲究和谐,不能开头就太惊世骇俗不是?1 夏冬青是个穷学生,22岁,大学本科最后一年准备考研,奈何同寝里室友要么被保研要么已找好工作,各自放飞鸡犬不宁。夏冬青没办法,只得决定搬出寝室。“要不来我这边住?反正我不常在家,屋子空着也是空着。”他女朋友王小娅闻话发来贴心的同居邀请,手机另一边声音清亮,“如果你在家的话我一定会常回去的。”他半晌没回应,她又补充道。这头夏冬青臊红着脸,满脸羞怯挤出话来,“不用了,我已经找好租房,刚和房东约了时间下午就去看房子。”并不是在意女朋友经常外出让自己独守空房这些事,夏冬青一再拒绝同居邀请,纯属他太过羞涩纯情。挂断电话,他内心里满处乱撞的雄鹿还没平静下来,扑通扑通中稍添点后悔。三小时后,夏冬青便是悔不当初的痛恨起自己上午时那点乱别扭的小矜持来。他拿着纸巾搽掉右手食指上的红印泥,一边恶狠狠瞪着坐在对面的赵吏,第三十六次萌生端起杯子把水全泼到对方脸上去的想法,又第三十六次毫无悬念的只是想了想,怂了,气鼓鼓拿起水杯,猛闷了一口咕隆喝个见底。赵吏收起合租合同拍手称赞,“好水量啊青仔。”夏冬青鼓着腮帮子不熟练的朝他老板翻了半个白眼。2赵吏是个清吧老板,年龄不详,眼神沧桑,有着二十岁的倜傥与三十岁的风骚,深受女性喜爱。万花丛中采花过,浑身沾叶得光明磊落。三年前,初来滨海读大学的夏冬青同学在花店兼职送花时,遇上赵吏。那时恰逢赵吏新店开张,人生地不熟的没什么隆重开业活动。离首日开场还有两小时,赵老板清点完酒水,倚在门口叼着烟,无所事事看街头巷尾人来人往。夏天阳光灿烂,耀眼而刺目。赵吏刚架上墨镜,然后听到身边有个声音怯生生问,“这位…保安大哥,请问我可以进去吗?”他偏头,看到清秀削瘦的少年,抱着一大长方形礼盒,赵吏转头看向他的时候,少年不自觉后退了一步。仿佛看到洪水猛兽似的。赵吏扬扬下巴,指向大盒子,问,“什么东西?”“花。”少年说,“送给赵丽小姐的。”赵吏嘴角抽搐了一下,“给我。”“不行,要当事人收货签字的。”少年出奇敬业而倔强。赵吏叹气,半摘墨镜露出眼睛看他,“没有小姐,我就是赵吏。”签字收单验货,打开包装精美的礼盒后,赵吏才明白为何少年会在知道弄错顾客细节后,表情纠结欲言又止。盒子里是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花,枝条纤长,花朵肆放。夏冬青想起来店里订花的黑衣男子雄壮身姿,又看了看捧着花的赵吏,脑海中止不住的浮想连翩。很久以后夏冬青才知道,那束花是赵吏前女朋友差人订去的开店贺礼。花选得如此暧昧全因阿茶只喜欢玫瑰和红色。阿茶从不在意别人眼光世俗看法,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喜欢什么也就只会挑她喜欢的东西给你。世俗由她左右。阿茶是赵吏十数年漫长情史上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这句话来自赵吏某次酒后真言。一笔孽债。这句话是真言吐完后的补充。赵吏初见阿茶时,小姑娘还是抹漂亮可人的白月光,年纪轻荼毒于浪漫主义,朝他笑起来爱意纯粹十足熠熠发光。他赵吏应本着职业道德默念“保镖合约第一条不得与保护人发生私人感情关系”。可大小姐一面趾高气扬外强中干的命令他不许远离,一面又扯着他袖子领口跟他轻言细语撒娇耍赖。女孩身上香气自然,接吻时全是他刚买下的糖果味道,于是人间浪子便一头栽进去,再难挣脱出来。后来俩人分开,他毫无告别的消失,她在家族庇护下被隐蔽地没了踪迹。再见时心里的白月光成了眼前的朱砂痣。她成熟稳重的与他问候,毫无前尘芥蒂般谈笑,熟念地在调侃下藏一丝勾人心弦的挑逗。3她美得光芒毕露锋利无双。从第一次到现在,夏冬青每回见到阿茶,心底都会涌出这种想法来。那种极具侵略性的异性吸引力让人无所适从,毫无抵抗甘愿俯首称臣。而现在她的模样足以瞬间使人溃不成军。阿茶从赵吏背后的房里出来,微卷的长发凌乱结络纠缠,浑身上下她只套了件宽大的衬衣,抬手揉眼时未扣好的衣领滑落一边,露出白肤红痕的肩头锁骨。她毫不在意睡意朦胧的走过客厅,走进厨房冰箱门响了响后,从里头传出声音略愠怒的问:“赵吏!你把我酸奶都喝完了?!”“几个月前开的早坏了,锅里熬了粥你早上多吃热乎的!”赵吏提高音量回答,又小声指了指厨房道,“闹起床气呢咱甭管她——话说青仔你啥时候搬进来?”夏冬青目光收回又放到厨房门边上去,“我觉得这不大合适——”“哦嚯夏冬青你刚签合同就想过河拆桥兔死狗烹?!你还欠我钱呢!”赵吏瞬间黑脸浑身上下都充斥起旧时代地主般蛮不讲理刻薄尖锐的’我是你大爷‘劲儿来。夏冬青在心里骂着赵二大爷,身为对方手下打工仔就低人一头,再被压上“欠债人”这身份,他就成了斗地主中的运气衰又没牌技的贫农,落入地主圈套想逃逃不走,想放手一搏却只能甩出个数字三,毫无杀伤力。对面地主凶神恶煞气势逼人,反手丢出一对王炸甩他脸上,炸得他颤巍建起的勇气又塌下去。夏冬青缩着肩,反驳道,“刚才我还没反应过来呢,你就按着我按红泥押指印,这不是强买强卖吗。”4“赵吏你真不厚道。”阿茶从厨房出来,端着上头悠热气的白瓷碗,朝赵吏利落瞥一眼刀。然后她睁大了那双尾角上扬的眼睛,才看见夏冬青似的,一扫倦意,“小冬青!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呀!”她放下早餐冲过来想给夏冬青个活力满满的拥抱,半路被赵吏拦下来,揽过肩硬拧着她转向卧室方向,“麻烦您先把衣服穿好咯,小冬青可纯情着呢受不住您这热情似火。”夏冬青涨红了脸,到嘴边的问候又没声。“哎呀赵吏你不要吃我豆腐,咱俩授受不亲哦。”阿茶一巴掌啪掉赵吏拥着自己肩膀的手,“冬青你等我,等会咱们去吃大餐,我请你。”扭头又窜进房间关门打扮去了。“咱们先来把鼻血擦擦。”赵吏递了张面巾纸过来,夏冬青下意识道声谢,擦了下鼻底,什么都没有。他羞极成愤兔极咬人,这才骂出声来,“赵吏你大爷。”“我大爷早死了。”赵吏在旁边咯咯咯笑不停,像只轻薄到了老母鸡的黄鼠狼。“我觉得,茶茶在这里我不方便住进来。”夏冬青懒得跟他侃,毕竟侃了三年斗嘴他从没赢过,便扯回正题。赵吏咯咯咯笑得更欢了,像是连老公鸡都一同轻薄了的黄鼠精,“想什么呢,她昨晚喝多了到我这来就住一宿,绝不多留的。”夏冬青目光在两扇卧室门间徘徊,“那…以后我就住这一间?”他指向阿茶进出过的房门问。“那间是我的。”赵吏说。5娅出了公司,上车开出几街远后,把车靠边停在小道旁,才把私人手机从隐蔽在副驾驶座斜下方的挂袋中掏出来。关掉飞行模式,屏幕上刷刷显示出几条短信。几条信息都来自同一发信人,也是这个手机通讯录里唯一存记的联系人,夏冬青。她滑动屏幕从后往前读起信息,顶上头最近一条消息是十六分钟前发来的:“冬青:打你电话打不通,所以先吃啦。不能来也没关系,改天我带你来吃。”“冬青:忙完了吗?来一起吃午饭?在滨海大道62号,你最喜欢吃的江浙菜。”“冬青:我找到房子了,和打工酒吧的老板一起住。”冬青打工酒吧的老板?赵吏?拇指停止滑动,娅盯着那条短信想了想,解锁屏幕切到信息页,打字回复:“刚下班,我一会就到。”6“啊嚏!”赵吏抽了抽鼻子,不知道又是哪个家伙在背后念叨自己。他把点菜单递给服务员,“刚才下的单不算。就要这几个菜,快点上啊。”服务员小妹眨巴着眼,“可是厨房已经在做了。”“整本菜单上的菜能一齐做?唬谁呢。”赵吏想起阿茶方才碰都没碰菜单,直接跟服务员说‘上面菜全部点一份’的败家模样就头疼。他从兜里抽出张面额五十的纸币塞给服务小妹,“小费给你。随便你上什么茶,不要酒饮。”赵吏在走廊外安排好餐点,回到包间时阿茶正挨着夏冬青说话,她已脱去外套风衣,穿着件贴身的黑色吊带低领短裙,衬得胸前肌肤透白。旁边夏冬青低头笑得腼腆又矜持。真没眼看,天气冷着呢就不能裹严实些吗。赵吏想吐槽,不晓得哪里生来股闷气,觉得自己还是瞎了好。“小冬青的女朋友也要来哦。”阿茶声音很是轻快,向赵吏挑起潜台词为“我想搞事”的愉悦笑容。这让赵吏脊背发凉隐隐不安起来,然后他才想起夏冬青那位女朋友所为何人,及她跟眼前人的纠葛。要是双方交战起来,他知情不报,估计阿茶首先就得拿他开刀祭旗。7‘“怪不得中午的时候我右眼皮跳得厉害。”娅坐在床沿,打开一个又一个纸箱,清点物什,“幸好突然有事没能去。”傍晚,夜幕微垂。中午那场满是危机的宴席因娅的临时缺席而和谐结幕,阿茶饭后就与吏青两人告别,坐上家里派来的大悍马绝尘而去前也没忘记给夏冬青一个结实的拥抱。作为一个好老板与未来的好室友,赵吏当仁不让在夏冬青软时硬膜下最终借出爱车作以搬家运输工作,但他坚决拒绝帮夏冬青搬东西,“上年纪了腰不好。”他在家楼底下下车,把正驾驶位让给冬青,隔着车窗跟里头人喊,”别违规,别超速,别擦车。有点掉漆你这个月工资单就小数点往前挪一位,知道不?”夏冬青皱着眉头假装没听见,踩下油门甩他一脸尾气。夏冬青带回一车东西,和他女朋友。赵吏开门,迎面撞来两竖叠起来的大纸箱,好在他反应迅速才没被袭击到脸。娅从箱子后探出头来问,“冬青房间在哪?”他让道,指了指靠里的空房间。娅点头笑笑,端着箱子走进去,步伐轻巧。这时夏冬青才在后头抱着大箱子到达家门口,他把那一个大纸箱放在地上,弯腰喘气。“不是吧冬青?虚成这样?”赵吏笑着把纸箱搬起来,有点重量,他把纸箱搬进卧室,娅正准备出门下楼去再搬第二批。“嘿你真的是当护士的吗?力气比小伙子都大。”他笑嘻嘻地拦住她,“有事要跟你说。”娅没什么表情点点头,“正好,我也有事要问你。”于是以锻炼身体的理由,打发夏冬青自食其力搬箱子去。“我在房里帮你清东西。”娅轻声讲。缓过气的夏冬青累得有些懵,但对女朋友还总是百依百顺的。他答应着转身出门下楼,走了几台阶又蹦哒回来往里头冲向赵吏趴着他耳边小声讲了句,“赵吏,这是我女朋友。”“丫是不是有病?!”8赵吏每次见到娅都特别开心。这事连夏冬青也注意到了,他怕老板风流祸害到自家女朋友身上去,又觉得赵吏不是那么没原则的人,所以每次赵吏看着娅脸上笑得满面灿烂时,他都会在一旁默默补上一句,“赵吏,这是我女朋友。”通常赵吏只喔一声敷衍回应,反复久了他有点暴躁,嫌弃地看向打工仔,“有女朋友了不起?每次都提合着跟我炫耀不是?”夏冬青一面陪笑否认,一面还是坚持每次有赵吏在场,都着重强调娅作为他“女朋友”的身份。炫耀也是有的,毕竟姑娘这么漂亮体贴惹人喜爱。久而久之成了習慣,所以現下他腦袋一熱又提醒老闆一次。事实上,赵吏的确每次见到娅,都会感到特别开心。也没什么特别原因,俩人之间也并不熟络,只是赵吏在五年前就见过娅,那时候她是他顶头老板的女朋友,面带微笑款款走过时都不带瞧他们那些随扈一眼;现在她还是笑脸依旧,挽着夏冬青的手成了他打工仔的女朋友,微抬着头正视他,眼睛亮晶晶的像包含着碎掉的星子,“你好,我叫王小娅,谢谢你关照冬青。”风水轮流转五年河东西哟,怎能不让人心生快意。9“为什么要冬青跟你住一起?”下楼脚步声一远,娅先发制人。赵吏摊手,很是无辜,“我没钱出租自己家一间房赚外快不行吗?”“为什么是冬青?”她咬准重点问。“正巧碰到呗。在网上发布他第一个联系过来的。”他补充答题,“当时我在忙腾不出手,电话打过来是店里小弟接的,喔,我登的联系方式还是酒吧店里的座机号码——他夏冬青打工三年的店都记不住电话号码,也要怪我咯?”当然怪你,娅咬着下唇在心里说道,你又不是什么好人。”我问完了,你要跟我讲什么?“”喂你这是默认要怪我咯?!“赵吏把那场差点成为鸿门宴的午餐聚会告诉了娅。”我当时坐在那里都能想象到自己血溅当场的情形!”讲述人表述夸装情绪激动,间接当事人对这种浮夸表现表示不屑。“她不知道你是谁。”赵吏小心翼翼问过阿茶,有没有见过夏冬青女朋友。阿茶摇头没没有啊,今天才知道小冬青竟然都还有女朋友的哎,如果能见见看是什么样子的女孩就好啦,赵吏你见过她吗?没?不,见过,模样忘了。回想起来赵吏觉得自己当时就是传说中的‘求生欲爆表’,回答机智不失逻辑。“那你最好别让她知道我是谁呀。”外头沉重缓慢的上楼声近了,娅笑着起身,“说完了吗?我去帮冬青一把。”赵吏犹豫了一下,”她还问我,昨晚是谁说要送她回家。”10二十小時前,零点刚过,夜店舞池里迎来人流热潮。各类颜色的红男女绿们从吧台卡座起来,涌进中央平台,借着酒精灯光,电音鼓点,摇头晃脑扭动躯体,或真或假释放情意缠绵。场上音乐声过大,厚重的假发闷得头脑发昏。“保持监听目标,确切消息后你们收网。”她没等通讯器另头的家伙回复,便切断联络,往位于角落处的卡座走去。大多数人这时都已跳入舞池黏成难舍难分的一团,座位上的看客寥寥无几,更没人留意到角落处发生的旖旎。她从桌位走过时顺手提了个空波本酒瓶,走到正想把喝瘫的姑娘捡走的瘦弱男人面前,“你认识她吗?”娅看着沙发上半睡半醒的阿茶,问。男人被突然冒出的短发女孩吓了一跳。看对方重金属风格的衣服,与过浓到无法辨清原本五官的烟熏妆容,男人觉得来者不善,但他胆子比看起来要大得多,“我俩是一起来的。”娅保持一贯的微笑,“她叫什么名字?”“Amber。”男人没半分犹豫回答。她勾起笑容的脸僵硬了一下,“请你离开。”举起胳膊,指向走道,言简意赅。她手中握着的深褐色酒瓶在彩灯下四溢光华,仿佛在告诉男人,如果快不离开,它就会落到你身体某个倒霉的部位上。男人脸色难看,“在外头勾着我说请喝酒的是她,这名字是她告诉我的。”他指向早醉的无法对证的女人,身为雄性被异性气势压制一头的挫败感让他愤怒,昂着脑袋跟娅嚷,“怎么?玩仙人跳啊!”下一秒酒瓶与他脑袋擦发而过,撞在后头背景墙上一声闷响。男人颤抖着还没能重新支配身体做出反应,膝盖受击便跪倒在地。娅踢了对方后才反应到自己蹬着双六公分高的高跟鞋,就算收力也杀伤不弱。于是她没管男人模糊不清的哀嚎与咒骂,俯身向阿茶伸手去扶,对方扭过肩膀躲开,嘤咛着半睁开眼瞥她,“哦,是你啊。”她不自然的别过头,躲过对视。她不敢去问阿茶是否认出自己,或把自己错看成其他什么人;低声嗯了一下表示回应,“我来送你回家。”阿茶软塌塌挂在她身上,要比外表看上去轻得多,闭着眼安静又乖巧。这让她觉得有些不真实,结合方才自己的所作所为,只能用鬼迷心窍四个字来解释现在进行的一切。坐进停泊在酒吧对街的车内,娅从小香包里摸出手机,捉着阿茶的手解开指纹锁,点开通讯录,翻找合适自己与之通话的联系人。长长的通讯录里,大多都是她不知晓的人名,偶尔出现几个眼熟的名字她却不方便再与之联系。于是她扭过头问躺在后座的人,“阿茶,想要谁来接你呀?”后座的人断断续续嘟嚷着,最后扭捏地重复念叨起一个名字。一个正好娅也很熟悉的名字。“赵吏…那个因为撩你被你哥差人追着打过几条街的家伙?还真是他啊…”娅摘下假发发网,打开遮光板后的化妆镜,卸掉脸上据说在年轻人中最流行的夜店妆容与其它乱七八糟的饰品,在小吊带外套上长风衣。确认恢复为正常良家模样,拿起手机拨通赵吏电话。“阿茶喝高了,你过来接下她,在…”一声闷响,人群尖叫,她停下话语,降下副驾驶侧车窗,看对街原本热闹的酒吧里人流涌出,四散奔逃。浓烟滚滚从二楼窗口带着火舌喷出,冲上云端。电话那头赵吏“喂喂”几声问她在哪里,她收回目光,看见镜子里自己皱紧的眉头,说,“我不记得这条街名了,把你家地址发给我,我送她过来。”说完挂断通话,娅再次抬眼看了看梳妆镜里的自己,与镜中靠在后座已然睡熟的阿茶。她盯住镜里的那张平静安详的睡脸,轻轻叫道,“茶茶。”后座的人没有反应,睡眠下呼吸声低浅而缓长。仿佛方才镜中偶然一瞥所看到的那个在后座看着她,目光清冽、神情傲然的女人,全然是娅的幻觉。(未完待续
十六号就第一次表演到现在剧本还没发过来据说还在修正?第一次感受到催龟速稿的绝望…
时间背景:民初 1910s-20s
「晦朔夜」
仲夏夜,蝉长鸣不息。
本是明皎如白玉盘的月含羞带掩,藏匿在厚重云端后。吝啬于自身光华般,不与行人照清丝毫路途,只赏给夜下一个灰蒙蒙的世间。
如此黯淡夜里,即便目明如小沙弥,也看不清前途,跌跌绊绊在满是高矮不平的土堆间摸索着。他迷了路,在这荒寂处从月升走到月上梢头,没能寻到一户人家或是半醒灯火,更没能绕开那颗被拦腰劈折的枯树。向北,朝东,行西,分明每次是直挺挺向前走的,却不知为何总会回到那棵树前。直到小沙弥又一次兜转回树下,才放弃试图走出这奇怪的地方。他泄气地靠着树干盘腿坐下,如平常般,垂眼,捻珠,诵经,再休息。
他念,“南无阿弥多婆夜。”
不远处周遭藏匿的蝉随之鸣叫,越发响亮,盖过经文。
他诵,“阿弥利哆毗迦兰谛。“
风刮起枝叶抖擞的沙沙声响,如海潮涌来,仅管他所见之处只有死树一骸。
他道,”娑婆诃。“
那一刻,蝉鸣静寂下来,连风都停滞住吹动树叶枝条惹出声响的举动,四周毫无生息地沉默。
小沙弥抬眼,看着面前凭空出现的人影,从虚到实逐渐清晰勾勒出的姣好身形。
偏是这时,白月又从云头款款出来,月头下照亮一张脸,苍白到透明。
这白日贩酒黑夜驿魂的小馆,过了午时三刻,门前车马尽去地府,才算真正打烊。
“终于都送走了?这年头一天的量比往年三日的新魂还要多,累得我差点儿魂飞魄散。”年轻的鬼差前脚跨过门槛,懒散打个哈欠,耸起眉毛满面委屈向店里的上司诉苦,”您说这是鬼过的日子吗?走东跑西收魂勾魄算是小事儿,一倒霉碰到个怨气重的还得动手实干,打不过玩儿命打赢了还得好声好气安慰——吏哥,这样还不涨俸额?“
赵吏从木柜上拿下两小坛酒,没接话,递一坛给后辈,“赏你。”
后辈笑嘻嘻接过坛子,仍不罢休。他刚死便被授为阴间差吏,上任没几年对死后世间的新奇感还未消退,时常精力充沛不甘消停,总与赵吏嬉闹惯了,便打蛇上棍,“您就这点黄米酒来打发我?小的很心伤啊?”他还学唱戏样戚戚然抬袖掩面,不再宽大的衣袖遮住眼,露出下半脸因憋笑而抽搐的嘴。
“说完就滚累了就睡。”赵吏言简意赅,冷脸赶鬼。
后辈委屈,张嘴还要争论
“齐庚!”赵吏低吼,一字一顿叫后辈名字,“有客。”
纵使齐庚再反应再迟钝,瞧着对方脸色也知道是真动怒了,更何况作为近百年里新任阴差第一人,他察言观色的能力也不差。
他与赵吏陪笑作歉,眼睛乱转悠着往店里头瞄。听到“有客”二字,齐庚便立刻心领神会自作明白了。上回赵吏说‘有客’时,也这般不耐烦的赶人清场,只因为勾来的美人客已等候多时,而春宵一刻难耐得紧。
重色轻友,重色轻友。
齐庚脸上笑嘻嘻,心里忿然不已。
“你这般凶别人做什么?人累了就进来歇息罢。”
赵吏身后人开了口,激得齐庚打了个颤。
这声音…听得不对劲啊,男的?
吏哥您换口味啦?
齐庚半是惊悚半是新奇的看向赵吏,后者没搭理他,只是叹口气,“叫你进去呢。”说着侧过身让开路。齐庚一边笑他吏哥竟对他人如此顺从,一边急匆匆往里走想探出究竟,身后赵吏嘟嚷着什么,他没听清。
掀开门帘布,酒肆内厅正中桌上坐着的小沙弥放下手中摆玩的酒器,双手合十低念佛号,算是与他问好。
齐庚闭眼,又睁开,再看一遍。回头望向赵吏时,目光中对上司敬佩之已然意溢于言表。
——还以为他背后藏着什么如芝似兰,情意绵绵的娇美人、或美鬼,未想那说话声听起来像稚嫩少年的人,竟还是个小和尚!
冥府不幸!佛门不幸啊!
赵吏一巴掌呼到齐庚头上,“不要乱猜,清醒点。”
他拿着酒坛径直走向来客,颇为恭敬垂首相问,“您要一直用这副身体?恐怕不妥。”
“我附这小和尚身子上,只是为了避开冥兵罢了。”小和尚笑得竟透出几分娇俏,他翻身下桌,瞬时灵肉分离般,身子忽然一软趴倒在地,留下破体而出的附身灵端正坐在椅上。“正好这小和尚也要来京城,我帮他一把——本冥王行事妥不妥当,轮得到你赵吏多言吗。”冥王阿茶笑起来更是明媚,她抬眼绕开赵吏看向另一个,问,“你说对吗?赵庚?”
毕恭毕敬垂首行礼的齐庚:“?”
好在他已习惯冥王又没记住自己名字,反应迅速从善如流:“吾主圣明。”事实上他还未能从冥王忽然现世于人间的震撼中缓过神来,只是凭着在几十年公务中摸爬滚打练就的求生欲,遇问必答张嘴奉迎。全然没弄明白当前的情况。
说好的冥王不得离府,地界不可无主的呢?
首条冥律是喂饿鬼吃了么?
为什么吏哥你还能这么淡然自若?咱们不应该请他老回去?
齐庚思绪万千百感交集,这厢赵吏开坛斟酒一盏,阿茶才又悠悠开口道,“那罚你为我做件事吧。”
赵吏还未说什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阿茶就自顾自继续讲起话来,全然没想等他回复。
“百年前,我曾向地藏借他座下谛听一用。你还记得?“
谛听,虎头犬耳,集群兽形性一身的神兽,可听万物辨识人心。赵吏知道,但不记得是否见过那神兽,更不记得冥王有曾有向地藏借座守的事。
”那小兽趁我睡着时跑出冥府,不知沉迷于凡间何处,久不归回。再过几年便要到了将它还与地藏的期限——你得寻到它。”阿茶顿了顿,手指向下一勾,带出一吊坠来。
”这是谛听骨,血骨相息灵承同脉,它能指引你寻到本体。”
琥珀色晶石般的神骨悬在他眼前,赵吏没接,说,“这百年任期内小的驻守北平,按律不可离职。且如今乱世生魂多,事务繁重实在无法?“
”不用离开京城,”阿茶偏偏头,脚尖停在沙弥身旁点了点地,”它会找来的。”
谛听入世,是与这小和尚有关?
有关也不要揽这活啊。赵吏努力假笑,试图再次开口委婉回绝。
”这事挺简单的不是?“对方先声夺人,语末与他一瞥,眼风似刀。赵吏背后生冷,立即噤声。
嚯,这任务听起来倒是挺容易。可要真简单,你怎么到现在还没寻到?他面上平静,默声腹诽直道倒霉。
许是猜到他的腹诽,阿茶一脸正色辩解,“再说我堂堂冥王,哪有空管这些琐事。”
是是是,那就请您快回冥府忙去吧。
赵吏屈身垂首,对着地面猛翻了个白眼,淡声回答,“遵吾主授命。”
“这不挺好的。”阿茶喝下那盏人间酒,凉液过喉没什么滋味,索然放下酒盏,起身,走向楼梯上酒馆二楼去。她侧身搭在楼梯扶手上,问,“卧房在上头?”
“是。”齐庚见赵吏半晌没反应,才从角落默默吱出一声回话。
然后还是没忍住,问出前辈没问出的话来,“您这是,准备在这里?歇息?”一句两问,还是没胆直接说折腾半天怎么还不回地界,这句及其可能断送前途及鬼生的话。
阿茶伏在栏杆上,一手撑着脸,半侧倾丝落过肩头,她往下看,“不然呢?趁他们还没发现,我得抓紧时机在这人间多快活呀。对了,钱庚,你长得顺眼,就陪我罢。”然后就看到年轻鬼差闻言而面色悲恸的脸。
她话说得轻巧,齐庚却如遭雷轰。梗起脖子还想为自己悲惨来日挽回几句,目光一抬,正碰见高处阿茶那笑意盈盈的脸,漆黑鬓发,素白面颊,与眼底渐浓的桃花色。
有人猛扑过来按下他的头,“再多话就拔你舌头。”他听见赵吏低声骂自己,又听赵吏说他新来的年岁小不懂规矩,还请冥王鉴谅宽恕。
他做错什么了?是不应问那句话吗?齐庚不知道,后脑勺上压着的手力气大得让他发疼,可他满脑里却都还是那漆黑素白,与渐浓渐艳的桃花色。
“无妨。”阿茶的声音轻飘飘落下,她今回心情格外好,很有兴趣,“你还想说什么?”
赵吏松开禁锢后向齐庚比划了个手起刀落。
齐庚咽口唾沫,垂目,谨慎开口,“您看,这近日来魂魄多,又有额外事务?事后可以加俸额吗?”
这回话说对了。他听见赵吏松了口气,却又是后脑勺挨一巴掌。惹得阿茶笑出声。
她走上楼,指尖跳动般触及栏杆弹出几项,说,“可以啊。改明你跟我仔细讲讲,赵吏是怎么事务繁重的。讲得好,他扣除的月晌就都赏给你。”
没事翻了翻自己以前写的文,发现笔力画风还真是跟个人情绪一样不稳定?主要还是练少了,每次隔很长时间再更新,心境与想法也大不相同。一口气读下来每章节之间剧情连接有些奇怪了…写完后会再大改一次吧。新年愿望是今年内把命魂和不溯完结掉啊!我真的好爱茶娅这个冷CP?自带前尘纠葛今世孽债双向好感却又相互捅刀子(个人看法…)什么的太棒了
夏冬青病了。风寒,不值一提的小感冒。这大多是他自个喜欢在庭院躺椅上打盹儿造成的。他在旁晚减弱的阳光下醒来,年迈的老妇叫醒他。您是?他在疑惑。老妪没回话,转身回屋,娅从门内探出头来,笑着叫他来吃饭。他从庭院慢吞吞走进屋内,才想起来,喔,这是自己家。自己是睡迷糊了,他想。娅盛碗汤给他,转身进厨房继续忙活。夏冬青闻到里头传出的味道,让人舌底发苦。他估摸着不常下厨的她在搞腾出什么黑暗料理,小口尝尝面前的汤,味道意外地不错。然后他看见自己拿着汤匙的手,枯瘦干皱,皮肤像没养分的树皮,了无生气的仄出松弛下垂的纹路。他低头仔细看了看,放下汤碗时双手控制不住的颤抖,汤匙磕在碗壁,瓷碗碰在桌上,应是有声响。他什么声响也没听见。夏冬青病了。在他七十二岁的时候,患上阿兹海默症,时常记忆定格回青年,忘记自己已老去的事实。记忆混乱,遗失自我。以前我们称这为失魂症,顾名而言就是魂魄缺失。慕容说着,打开木匣,取出鬼丹。要不要试试这个?他问娅。夏冬青想了想,慕容啊,我记得,就是那个你说过长的挺帅的鬼差?在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上倒是记得清楚。娅忿忿点头。不要。夏冬青态度坚硬,他那药就是个三无产品,你不能看他长得好看就信啊。他们鬼差,整天糊弄人,仅说鬼话。娅被他逗乐,脸上严肃表情也撑不下去。好,咱们不吃他的药。好好吃饭总行吧?菜都凉了。夏冬青温顺答应,拿起碗筷,又停住望向娅。这回又怎么啦?我们,夏冬青眨了眨眼,不等赵吏回来吃饭吗?他眼神迷茫地宛如失途孩童,被遗弃在孤零一角,脆弱无助。可他远看上去,又早已是灰鬓白发的老人,面容上布满的皱纹与褐斑勾勒出本应有的沈着与智慧。娅本想笑话他,怎么总只记得住那些零碎小事。她本该笑,却是落出一滴泪来。翌日娅又不经意路过那家偏僻的小杂货店,已是人去店空。杀千刀的慕容店长没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只在紧闭的门前贴张白纸,上书:过时难侯,有缘再会。她叹了口气。命理无需莫强求。琥珀劝她,生死是给予人类的天意,无法翻转。总有一日,夏冬青的人生会走到终点,接受死亡。可我不能接受。娅说。她比任何人更恐惧死亡到来,她不老不死,她的爱却有枯萎的末日。无论如何,夏冬青会死。娅试图去忘记自己是谁,她不再在生活里运用神力,像平凡人一样活。在夏冬青生出白发时,她也苍白了发色;当夏冬青额上生出皱纹明显证实着步过中年的信号时,她问到,“如果我不再年轻漂亮了,你会不会不喜欢我?”“人都会老,相貌易变。但我永远喜欢你。”他说。于是她随他,从青春年华逐渐为苍发老妪。如果我们一起老,那么我们就可以一起死去。娅自欺欺人相着。然后她失败了,谎言说上万次,假象未成真。此刻娅挡在夏冬青身前,面对冥界鬼差,像护崽母兽般怒视前方。经验不足的小鬼差被瞪得发颤,本就丧气的脸垮得更丑了。——您行行好,别为难我这个小跑业务的。鬼差抬起拿枪的手,抖啊抖,对准目标,又搭上女人愤怒的眼睛。啪嗒一声,小鬼差的胆和枪一起掉在地上。“娅,”身后夏冬青把手搭在她肩上,“算了吧。”他还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八个字,寥寥几笔,就是一辈子。她迎他生,伴他老,随他病,现而便是要送他死了。他心甘情愿赴死,让夏冬青的人生完整无缺的圆满落幕,可她的尽头还遥遥无期。送夏冬青到奈何桥头,护送的鬼差向她瞧了又看,欲言又止了一路。还是夏冬青先开口,作别。“回家吧。”夏冬青留给娅最后的话,上奈何,渡忘川,再未回头。娅变幻出一个分身,苍老的自己,躺在冬青冷去的身体旁,一同沉眠。天明后,有鸟雀扑梭啄击邻舍窗棂。夏老夫妇的遗体被邻友发现。他们的独子得知消息后,偕妻儿孙众从邻市匆匆赶来,举办后事。她的孩子是有福气的。娅站在人群中,看灵柩旁站成一排的后辈们,穿黑服,臂上环着白条。或熟悉或生疏的面孔上有悲痛,有漠然,姿态各异,但无论如何都能从他们身上看出点夏冬青的影子。这样也不算太糟。娅想。后来娅与琥珀结伴,转徙流离。火车自北向南呜呼过大半国土,她们随缘落脚营生,每隔三年五载又换地生活。琥珀早已不叫翡翠,即便是以玉石为名的人类都是要老的。她是万年不变青春永驻,为掩人耳目,所以隔几十年更换名字,再作之前身份的女儿继续在世间游荡。讲起自己的故事,琥珀总是含糊其词。一开始以为是不愿言表,后来娅才发现,琥珀之所以很少提起过去的事,只是因为她忘了。你问她,是怎样的初见。忘记是什么机缘巧合,也许匆匆一瞥,那姻缘就落下种子,日升月囉,藏在地下暗里成熟,某天里破土而出后,发芽抽枝不可收拾。“我真不记得了,“琥珀喃喃道,”那不过是几十年的事,在那之后我又独自过了千年万年“所谓一晌贪欢,即使如此。”后来,我儿子也老了,死了。没过多少年,孙子也死了。再后来是我孙子的孩子,孩子的孩子他们生命短暂又鲜活,相比之下,我就是一滩死水,不变而毫无新意。也许我应像昆仑推测那般,于尘世更迭中消逝,了结这漫长又难捱的折磨。可我又害怕,万一自己死掉,又恰好错过他的转世了呢。我在这世间的每一日,都期盼着与他重逢。”娅看见琥珀脸上浮现出许久不见的悲伤,那情感冲破掩饰假面,跨越年岁与红衣红裳的天女原本模样重叠相合。后来有一年娅从回故地,时隔一甲子余年,再想去拜祭爱人,在坆前唠叨两句,却是兜兜转转寻觅未果。时代发展加剧,本属郊区范围的地方也发展出密集矗立的高楼来。娅打听辗转,找到时墓园已迁址,平阔的土地上突出半露的钢筋水泥。工人们或操作器械或围在一起,扯着图纸指点江山般,讲要建出更高的楼房遮天蔽日。一切都会在时光流逝里消磨殆尽。时间会填平悲伤的沟壑,褪色记忆的模样。再后来娅回想起过去,有着夏冬青的生活蓦然成为黑白默片,像许久世纪前残留影像,隐隐绰绰记不清面容。娅开始重印旧照片。从脊灰的木箱里翻出压低的相册,一张又一张。她将那些泛黄照片重翻得显明又清晰,照片上男人的脸印回眼中,遥远而熟悉。她被油墨味刺得眼疼,被那些零碎片段刺疼到眼眶泛红。不能忘记他,不要忘记。娅告诉自己,一次又一次。夏冬青轮回转世了。冥界徇私给娅送来消息,并附上了这今世的生辰姓名。是个好听的名字,但又陌生。娅将新名字念叨几遍才稍叫顺口些。姓名不同,外貌不同,也许就是个跟前世全然不同的人,她能认出他吗?也许他会成为与她插肩而过,也不侧脸看她一眼的人,像风一样静谧无声悄然走过。即便遇上了,找到了,碰着面又应该说些什么?以他前世爱侣的身份?前世,而非今生。“今晚有什么安排?”琥珀腼着笑问她。娅摇头,“没有,今晚我守店,你去约会吧。”琥珀垂眼略感愧疚,细声道,“这次我看完电影就回来陪你呀。”“放心,”娅耸耸肩,“我晚上也不是一个人。”幸而夜里生意好到让她没法惦记起寂寞何感。临近九点,咖啡店里成伴的小情侣们才一对对离去。送走最后的客人们,娅又累又倦。靠着吧台小憩起来。悬挂在店门上的风铃响了。叮帑叮帑。夏冬青走进来,与前世别无二致,少年模样。径直走到娅面前,停下来,单膝跪地。“嫁给我好吗?娅。”夏冬青说。他尽力表现镇定,却还是耳尖发红,膝盖微颤。目光依旧坚定看着她,那眼神与注目让娅心底深处死灰复燃。她似乎能感受到,心头空洞出的裂口边缘长出新肉,被剜去的缺失被重新填满。血液在体内复苏生涌,灵魂随之憾动。他说他嘴笨,不会讲情话。但他会对她好,一辈子。求婚话语朴实无奇,但与前世所说,一字不差。可求婚不应该捧花吗?娅胡乱想,这不重要,但事情太突然,突然到她思想没法不魂游天际会儿。现在最应该做什么。娅问自己,当然要答应,但应该说什么。自己以前又是怎么说的呢?她说,“我?”悬挂在店门上的风铃响了。叮帑叮帑,唤醒了娅。琥珀推门进来,环视一圈早已无客的店内。于是决定提早关门,正好她小男朋友在外头等着,可以开车送她俩回去。娅应声答应,琥珀又小跑走说到车里等她。”我们走吧,冬青。“她向身后人伸手,没握到。然后娅回头看了看。她关掉店里灯光,出店锁门。“回家了。”娅轻声说。
每次码完篇脑洞都觉得自己好棒棒(x若有OOC严重,我的错。—————晨光驱散黑夜前,月宫洒下光辉落在海边,照出通彻天地的光芒。嫦娥们轻裳渺渺地出现在光团消淡后,姣好的面容神情疏远,同她们来自的天端般遥不可及。在白衣白裙中唯一身着红裳的女子踱步而出,秀丽的嘴唇启合间传达下天神对人间的恩赐。那时茶茶还小,年幼间许多事没能记住,忘了那天人是如何描述昆仑的凛然正义。她抱着怀里不安分的兔子,目光越过红衣落在后头一堆白裙里,落在一个假装端庄却没能绷住目中无人模样的身上。那个她努力挺起修长纤细的颈,学同僚般作毫不摇动的石像,眼睛却不老实转动着,掩饰不住的灵动明亮生辉。东瞧西盼,终是视线交汇。天女弯弯眼,悄悄牵动嘴角,对茶茶笑了。好看得全然不是人间物。茶茶记得的第二件事,也与娅有关。蚩尤答应过要与她采来海角崖下每年开得最艳的花,来季里却将唯一摘得的一支送给了娅。跟在哥哥身后,想笑他不会藏礼物的茶茶看见意料外的情景。蚩尤稍微扭捏的示爱,娅渐泛红晕的双颊。她讨厌天人们因长岁而通晓世事的超脱,与秉持章法的死板,太威严而不可近触。她们像天际边立刻笔直的柱子,风吹雨打,无悲无喜无动于衷。唯有娅,会因惧怕而哭泣,会因失而复得的兔子傻笑——触手可及的美,顾盼间轻颤的眼睫都让人惊艳窒息。许是圣洁与欲 | 望的结合,或素雅与情态的勾勒。一娉一笑,万千幻妙,淋漓尽致。娅。娅。娅——茶茶在夜中对着明皎月光默念着,这世间上最好听的名字。原人们凭借长盛不衰的身体,山岭间蕴含的奇石异宝,结合出锋利无比的力量,于是自称堪同与天争。娅说,昆仑布施下火种,造福万物之长以弘扬天道。为的是受无尽敬仰,却未想引火自焚。神与人,相克相生。人与神的战争爆发在嫦娥们下凡的数十年后。土地上蔓延起名为‘爱’的疾病,自出现起就是不曾消停的洪水猛兽。尽管昆仑会对染上疾病的天人和原人进行处责,仍拦不住这奇异怪症的日渐泛滥。忽有一日,红衣的天女首领在山巅停下迎日而起的舞蹈,对遥遥天畔盈身一拜,抛去神女衣袍,走下祭天台后,再也没出现过。听娅说,琥珀走了,因为爱。不少天女与原人互生情愫,昆仑如何手段都无法扭转形势,刑罚重又加重,终是引起人愤。族长蚩尤带领九黎山脉下各族,通为部落,荐为首领,道人不由天论,拒由昆仑管辖。蚩尤持玄铁战斧,所战披靡,不尝有败,逐相传为不败战神,受原人信仰。茶茶把这些事讲给娅听。两人在讲故事的活动里互换了位置,只是这回讲述人滔滔不息的讲,聆听的那位没怎么回话。“说来奇怪,”沉默数日后,娅嘶哑着开口,“在对天地一无所知的时候,你们盲目信仰着我们,天界。可当你们真正了解天界,却又转头把过去的信仰抛弃干净。”她的笑如同声音一般缥缈,虚实不定。在天人到来,传播智慧前,人们不明白为何日升月落,风云无常,所以对天地变换保持敬畏,因无知而惧怕。他们曾是行走在黑夜里的盲者,看不到下一步会遇上什么凶险或转变,只得匍匐向前,谨慎而迟缓。但自昆仑派遣天女下凡那刻起,人们被授予火种,拥有光明。自认为看透天地,看清万物,身居首位而与欲而为。为何不再因敬畏而信仰?因为没人会害怕白天。“可我都有害怕的东西呀。我害怕失败,害怕被剥夺天女的身份,害怕长相可怕的生物…”娅喃喃低语。“这不一样,”你这纯属胆小,茶茶腹诽,“你的恐惧源自于自己的看法,我们也是,每人都会有各自害怕的东西。但这些惧怕全由你掌控,而不是由他人,或是,所谓的天。”娅惊讶看她一眼,唔了一声,像是思索起来。又说这不应是天女该有的想法,不听不听。“那茶茶你害怕什么?”娅绕出思绪,问她。她意味深长笑了笑,高深莫测的样子,假咳两下清清嗓子,唇齿轻磕,“没,有。”娅瞪大眼,不信她,“你骗人。”笑嘻嘻看着对方不忿的样子,茶茶很是诚恳,“真没有。”她解释道,“我心底有道光,可亮了。有它在,我什么都不怕。”什么玄乎东西,这么奇妙。娅半信半疑。茶茶戳了戳娅鼓起的脸,“你,”扑在娅耳边吹起。“猜。”说完,咋呼呼的跑到一旁去,笑得直不起腰。娅涨红脸起身跑来追她,轻纱的裙摆在空中飞舞,像团美好的云雾。由远及近,娅逮住她,吓唬道,“信不信我揍你啊。”“信啊,你说什么我都信。”茶茶毫不犹豫答话。娅只当作玩笑,又嗔她说话没正形。这样一闹,本沉重的氛围消散不少。茶茶舒口气,“该来的总会来的,多笑笑吧,娅,你这样很好看。”娅愣了一下,连蹙几日的眉头终舒展开来,“好。”天谴到来时,人们只听见由西而来的一声鸣啸。顺声响望去,一道赤光划开长空,浑身燃烧的巨鸟盘旋在战场上方,羽翼扇动间掷下无数羽毛,似长箭般尖利,瞬间刺破战士们的护甲,夺去生命。有人扑过来将茶茶护在身下。许多年后的阿茶也记不得那人的名字,只知道是个曾送她花却腼腆得一言不发的少年,为她裆下天罚,至终没能同他说上一句话的族人,羽箭上神火将他烧作灰烬。飘扬落在茶茶身上,脸上,眼里。战场上晴空正好,阳光渲染得天蓝云轻。茶茶没有起身,保持着被人扑倒在地的姿势,透过面前少年虚影,看到白云掠过日轮,玄鸟穿过天际,直至看见世界蒙上一片灰色。巨鸟停歇在她身旁,哗然扇起连绵沙尘,收起双翅,化作人身,手持羽箭搭弓满弦。茶茶撑起身,倔强抬头直视过去。“你想死吗?”天人质问。拉满弓弦上箭气凌厉,周遭陡然灼热的气流烫的茶茶面颊生疼。但她还是强迫自己望着对方,不服气般瞪她。眼前有火焰在箭头上跳动,恍惚间短暂一生都作影画展现在其中。和族人一起平静安乐的过往,喜乐苦悲的瞬间,见过的高山碧水……眼前闪过无数令她怀念不舍的影像,然后是蚩尤,她同胞的血亲,唯一的哥哥。她虚幻中看见哥哥厚实地让人深感亲切可靠的笑脸。她死后哥哥还会对其他人笑得这么开心吗?他还会对谁笑呢?也许是娅。最后她还是想起了娅。她最不敢想,也不舍得想的人。是的,还有你啊,让我解脱不了放开不下的人,我真的好想,再次见到你的笑容与温暖。——娅。“我不想死。”茶茶垂下眼,终是妥协。昆仑需要凡人的信仰来以维持两界间的平衡。“连接天地的神柱,就是由人类对上天的信仰凝结铸就来的。”娅曾没了故事,又赖不住死缠烂打,便偷偷告诉茶茶,所谓天柱的秘密,“从很久以前,人们开始对于天穹产生好奇,进而又渴望攀登触及。这不曾撼动的思想长久延续下来,点点滴滴聚少成多,逐渐化成实形——那神柱,就是通连天穹与人间的路径,是你们人类亲手制造出的道路。”“一旦人们对天界的信仰消减,神柱即会面临崩溃。想象得到那么巨大的石柱坍塌时的景象吗?”茶茶盯着娅被风吹乱发丝,一缕搭在娅的侧颊上,遮挡她柔和的眼梢。“劈天、裂地,或两者皆是。”娅把垂下的发丝勾到耳后,扫她一眼,自顾自继续讲下去,“昆仑也猜不准会是哪种结果。所以只能尽量使凡人归顺,安定两界。”“这也是为什么,天界对于你们叛离的事情并不追究的原因吗?”茶茶问。娅脸上温柔的微笑停滞了一瞬,“这不是叛离。我——”意识到什么,戛然而止。茶茶懊恼,没能套出话来。蚩尤总会在她面前夸赞娅是何等纯真可善,每每听到那词,茶茶总是附和一笑。那纯真善良的伪装在她眼里破漏百出。她看不透那个全部,只认清一点——娅是胆小的,那胆小可以让她为自己不受伤害而做出任何事。“如果天柱真塌了,”茶茶抬起嗓音,故作烂漫的岔开话题,“娅会救我、我们吗?”“当然会。”出乎意料的果断回答。娅睁大眼睛瞪她,“无论什么危险,只有我还有命,一定会救茶茶。”谁也没能明白这话究竟是真是假。你与蚩尤血脉同源,以血为契,表九黎凡民归顺天界,自此后生者有老、病患有死——“他们肉体可以衰老,力量可以衰退,但他们的灵魂不可以,他们本质中有的就是你们上天所赐予的永恒。你们不能反悔。”遵循天道者,灵体不灭,轮回入世。归应天道者,无咎。“即便归顺,我兄长蚩尤将依旧作为九黎首领,昆仑不得随意干预我九黎诸事。”蚩尤将持九黎首领称谓,万载传颂。“多谢。”你将与神同位,不死不灭。“我只要求这两件事,足够了。”因果所赏,天理所赐,不得拒绝。“…赏赐?”这是和约里的一部分。天人生硬的讲,神色奇怪。在说谎。茶茶直觉断定,但是为什么?时间容不下她思考太多。随大败而来的是连续几月无雨的旱灾,万物枯敗,原人们在这场大旱中渐渐衰弱起来。天人剥夺走了他们本有的长寿与奇力,此后沦作天神们眼皮底下朝生暮死的蜉蝣,不堪一击。部落被惶恐的氛围笼罩,不知缘由的改变令自以为可掌握命运的人们再次发觉,难以胜天。在被禁足休养的半个月后,茶茶偷跑出来,行动利落到没人察觉。她向海边去,向着两人常碰面的地方。走到半路却便遇上了想见的人。大旱的荒芜并没能影响娅分毫颜色,天女站在黄土灰天里,风沙卷动她发丝凌乱,她支起手,衣袖外露出的如无暇白玉般的皮肤,将挡在眼前的长发别在耳后,看不清晰似得眯着眼,嘴唇动了动。无声里她知道天女在唤她名字。太远了,听不清。想离你更近一些,再近一点,近到再不分离,就好了。娅还带着微笑的面容只手可及,然后茶茶抱住她,下颔搁在她肩头,长吁了一口气。不知是谁的发挠得颈边生痒,茶茶想去拂,又不愿松开拥抱,便蹭了蹭。被抱住的身体愈发僵硬起来。“你怎么了?”娅愣半晌才敢出声问,面对突如其来类似撒娇的亲密行为,神识震撼到九天重霄外游荡一圈才悠回来,继续不知所措。茶茶闷闷道,“想你了。”“嗯,我也想你。”娅轻声回话,拍了拍茶茶的背,像安抚一个孩子,“准备去看望你来着,但蚩尤总没时间,找不上他。”茶茶正过身,站好,不满的皱着鼻子,“你直接来找我就好啦,找他干什么?”“他是部落首领,我是外人,总得知会下。”娅摆出副苦恼模样,“再说,你不是在被禁足吗?”“那不重要。”茶茶眼神却闪躲着,明摆了被发现做错事的样子。娅被眼前人逗得发笑,茶茶也跟着笑起来,两人相对乐呵着半晌。“与之前不同了呢,阿茶。”娅轻声说。“你好像……变得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九黎首领,部落战神蚩尤抽闲来拜访。盯着自家妹妹上下打量几遍,不确定的说,“自从上次……战场上回来后,感觉你变得有点奇怪。”阿茶挑起眉,斜抛出个眼风,没正过脸去瞧他,“好像?感觉?”蚩尤连忙哄道,“哥哥这不是担心你嘛。”她笑了笑,当作领下兄长一片心意的回应。又低头摆弄手中枯萎的花枝。“我很好。”阿茶声音轻轻的,回话像是在安慰蚩尤,又像自言自语。她并不好。阿茶早已意识到自己的变化,身体上的改变,迅速愈合的伤口。五感开阔,不惧炎寒。一切都印证着那份承诺的生效。逐渐拥有神躯神力的同时,她越发害怕恐惧——在获得这巨大赏赐的同时,冥冥中她将会失去什么?妹妹沉静不语,蚩尤心中更加忐忑,开始追悔不应面对美色一时脑热,担下单独来和小姑娘谈心的任务。他看着阿茶抿了抿愈发红润的唇,抬起明亮的眼,展现出那张越发出奇好看的脸,稍动声色就是这片干枯土壤上最娇艳的花。“如果哥哥与昆仑休战,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也是。”然后他小娇花似的妹妹出口惊人。静默。蚩尤问出她最害怕的问题,“茶茶,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在上次天火袭来的战场上,究竟发生过什么,让百名战士尸骨无寻,只剩误入的你一人全身而归?阿茶起身,走到兄长身前,面对坐下,双手安放在蚩尤手背上,“那我慢慢将,你别急,仔细听。”她装模作样悠然开口,告诉自己不能慌乱,却是起头便像泄洪的道口,只想迅速将压抑多时的秘密与情绪排除干净。说道收尾时,语速又急又快,仓皇告终。事情讲完,阿茶只觉身子发软到直不起身,却还是尽力握住兄长的手,生怕对方转身离去。蚩尤手动了动,没抽开。她顺着蚩尤目光往看,看他俩交叠着的手。她白皙柔净的手上伤痕早已迅速愈合消失,搭在他黝黑、满是细伤的手背上,显得像快无瑕白玉。无暇得刺眼。阿茶松开手,将手收回衣袖里。“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妹妹,茶茶。”那满是伤痕的手抚过她侧脸,轻轻抹了抹她眼尾。他指尖硬茧粗糙不平,让她眼角泛红发酸,闭上眼也没能拦住眼泪流下。“但我蚩尤,九黎部落之首,应当为族民奋战,战死不降。”她睁开那双哭红的眼睛看向他,只看到哥哥离去的背影,他没回头,背影消融模糊在她泪眼中,就这样成她记忆里的最后一面。枯萎平原上开放的最娇艳的花,没有雨水也会娇嫩欲滴。她在某日招摇起红色花瓣,半羞半放,灼眼成荒莽中最亮眼的点。有旅人行过,遥遥发现,欣喜赞叹,奔走急来。颤巍巍捧起一瓣花叶正要仔细观赏,手尖微疼。还没能看清是什么扎破指头,便毒及攻心倒地难起。直道那花施施然伸展腰肢,吐露出藏在花蕊心中的獠牙,你才明白——哦,食人花,带血有毒。“让我在这儿陪你住段时间吧。蚩尤知道的,不要去找他。”阿茶恍惚走到远离部落的木屋前,敲响门,对独居的天女说。娅没多过问,拉开门侧身让她进屋。昔日下凡来的天女嫦娥们,在天人爆发战争后,多数重返昆仑。剩下的要么陪伴爱侣栖居群落内,要么独自行走远离战场,最后留下娅一人,仍停留在最初到来人世的地方。面海靠山的一角,搭建起小屋住了起来。日升而作日落而息,很是清闲。茶茶不时来拜访,两人肩并肩坐在一起,有话没话得聊,看中天上悬的太阳落到海面尽头下。为什么要待在这里呢?茶茶曾问过娅,既然不回昆仑,那就到族里吧,大家一起生活,多热闹。阿茶没告诉娅,蚩尤觉得娅留在这里是因为他。茶茶觉得兄长的自作多情愚蠢到不值一提。她想娅是在等一个人,等那个出走多年也许再也不会回来的红衣女子。但她没将这推测说出口,害怕一语成谶。娅自始至终都没回答过这个问题。现在阿茶庆幸起娅没移居到部落里去。这简陋偏僻的居所成为她的避风港,容她避开人们充斥不幸的目光,在满是苦难的世上寻得一隅,背负罪行苟延残喘。她在夜里难以安眠,脑海里不断闪过战死的同族、断裂的骸骨、流不尽的血,和少年逐渐被火焰吞噬时的脸,极大痛苦扭曲他俊秀的面容,他眼里的不甘、恐惧、绝望,最后都燃烧殆尽,成灰成土,风一吹散开来,无处不在。阿茶抬眼看外头,一如平常般皎明的月光,洒过窗口。心头顺势又念叨起一个名字。侧过头,念着的人睡颜安详,近在咫尺。阿茶借那明亮看着身旁人,沐浴在月色下的脸,白皙透彻,舒展开的眉,随呼吸轻颤的睫发,微张的唇,尾角自然勾起的唇线。假寐的人被盯的受不了,睁开眼瞪阿茶,“看什么?”阿茶咯咯笑出声,“看你好看呀。”说这话时,她语调拖得悠长,含笑的声音都是百转千回道不明的意味。阿茶又顺势想贴近娅一点,往里蹭的时候动作过大,没收住,真真将身子紧贴上去。两人鼻尖对鼻尖,近得阿茶能从娅那瞪大的眼里看到自己的模样。这会儿是真的暖和起来了,娅回过神来,缩身往后,又作势推搡她几下,半羞半恼般,“再闹就赶你出去,好好睡觉。”话完,翻过身,留她一个背影。阿茶半晌才伸手摸了摸鼻尖,笑出嘿嘿两声,这听起来有点傻,又怕吵到娅,迅速噤声,随即又朝那背影无声的笑了笑。如果就这样一直过下去就好了。阿茶想。但天从不遂她愿。外出捕猎时碰见出猎的族人,没避开。小伙子看见她,笑眯了眼,冲到面前又扭捏起来,结结巴巴半句话没说全。阿茶不多纠葛,随口两句便从对方手中忽悠来小半猎物,再板着脸果断拒绝掉要护送她的要求。 阿茶掂量着这莫约够吃两天的量,心满意足准备打道回府。哎。身后人叫她,那天女都要跟首领成婚了,你还不回来啊?哪个天女?谁?首领,蚩尤——成婚?阿茶停住脚步,转过身,面无表情,“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她跑回木屋时,娅不在家。脑袋里乱糟糟的,那个简单明了的婚讯被她翻来覆去地想着。“首领蚩尤要和天女娅成婚了。”一句话,两个熟悉的人名,她却读不懂似的,逐字逐词都挑出来反复询问,是真是假。只是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她不死心,不愿坐以待毙,又出了门,鬼使神差的向海边寻去。“你要和我哥成婚?”娅没遮掩,“是。”“就在明晚?”她点头。干脆利落。“为什么没告诉我。”这话,阿茶没问出口,也没力气过问。人家郎情妾意成一对是喜事,她想她应该笑,所以动了动僵硬的嘴角,“恭喜。”娅看着她,“没其它想问的了?”早有许多疑问积压在她心底深处,时常让她重负到踹不过气。如今面对一个绝好的机会,她却什么也不愿提,只问,“你真的爱我哥?”娅眨了眨眼,表情迷茫了一会儿,没料到她会问这个。“爱啊。”两个字,简短的很。手起刀落般瞬定生死。这就足够了。其它疑虑也没了意义,毕竟娅说什么她都相信,何必再多问。有些事情,说破道明的后果,她不敢多想。娅还在等待下文,阿茶却从腰侧摸出把匕首塞到娅手里。那是她自小就开始用的一把,和蚩尤的战斧从同一块玄铁矿石铸冶而出,锋利无双,世间罕寻。“没什么好东西,这个就送你了。”阿茶转过身,忍住不再回头去看娅,挺直腰杆,努力走得洒脱。可腿上千斤重似的,迈不快。身后窸窣传来声响,她仿佛能看见娅奔跑来的样子。下一刻娅便握住她的手腕,“明晚不要来婚宴,在老地方,海边等我——我会来找你,我会把一切事都告诉你。”娅的声音不同往常一样轻柔,急切的语气里添了几分强硬,娅绕到阿茶面前,给她一个短暂又温暖的拥抱。“茶茶,这一次请相信我。”我一直都在相信你啊,娅。阿茶自嘲的勾了勾嘴角。“好。”你说什么我都相信。阿茶站在那里,望着远方海天一线处隐约矗立的天柱。夜已沉静,她在计数还有多久太阳会升起,她在等娅赴约而来,最好能一起看到蓬勃而出的晨光。她忽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的那日清晨,和煦暖色的光落在娅脸上,带着笑,落入她眼里,自此难忘。仿佛真实目睹到晨光璀璨的景象,她叹息,呢喃低语,——“你是我的光啊,娅。”娅听见千万年前的阿茶,面对天涯海角的边际,说。这句埋没在万年前古老灾难里的话语,终是跃过岁月,传达到她面前。抑制不住的嘶喊,尖叫,“快走!快离开这里!快啊!”她用尽全力,面前人却依旧向远方眺望,等待着不曾等得到的人,一如同等待再也见不到的阳光。 她眼睁睁看着风雨袭来、山崩地震,巨浪滔天下海水向陆地扑倒,阿茶站在临海一线的地方,等待还没能有结果,就没入茫茫波涛里。这是梦,你知道的,这只是梦而已。娅告诉自己。别相信,茶茶活得好好的,现在是不死不灭的冥王。即便如此,内心深处依旧涌起歇斯底里的绝望,随着幻境中漫起的海水,越涨越高,越涨越高。她惶恐,试图使出神力打破梦境。出拳抨击的力量却只打入浪潮里,激起淋漓的水花,湿透她一身,刺骨冰冷。“嘘——”有声音在耳边轻轻安慰她道,“别害怕,别害怕。”娅辨认出那声音,在汹涌波涛中便抓住那根救命稻草,欣喜着正要呼喊出阿茶的名字,却又听那声音道,“我已经死掉了呀,不会再死一遍的。”她沉入深海,沉入铺天盖地的黑暗。“你在哭什么呢?”她登上云端,登上俯览河山的尽头。娅听到那声音在问。伸手向前,什么也没抓住。那黑暗中刺破冰冷的光,究竟是灯还是火?无论虚实也要舍命朝里扑进去的,到底是朝生暮死的蛾子,还是亘古不变的你我?
后来娅落居在冥界小黄泉西巷一角。
数十年似离弦之箭掠过,夏冬青转生后成长为翩然少年。她却未有丝毫改变,如同鬼魂。
传闻中九天玄女在进入地界后死去,冥王杀死她以报兄长血仇。于此事昆仑并无追究,只要求将羽衣归还。
我什么也没有得到,她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冥王回话道。在那无可查证的叙述里,玄女尸身坠下轮回台,灰飞烟灭六道不存。
昆仑没能找出事实只得作罢,一切随时间消逝遗忘。
夏冬青的转世回到她身边的时候是在夏季末尾,重聚时她才再度感受到凡世里季节更迭。不知名的红花在树枝端头盛放,微风斜夹花瓣徐来。
阳光温暖恰如少年转世不变的笑容。
大男孩有着与前世相似无差的外貌,这于她而言是何其有幸,能轻易重拾故人重逢之感。
娅打着纯白的遮阳伞,对他露出甜美的笑容。
然后他注意到了他。
阿茶刚办理完今日最后一份公文,然后她环视桌上堆放成山的文件,心累得叹了口气。
前高级公务员赵吏离职后,冥界工作风气清廉不少,这欺上瞒下的事件数量骤减,直呈需冥王过审的案情文件自然多了起来。
“我回来了。”
阿茶抬起脸看见推门而入的娅,“我很高兴你能按时回来。”她瞅见娅毫无欣喜、甚至能称为愁云惨淡的面容,依旧故意问道,“所以你那感人的重聚情节发展的怎么样?”
“不太好。”娅的眉头又皱紧几分。
嗯,猜到了,可能事实上会更糟。阿茶暗戳戳想着,但没有说话。
“我找到了他,他很好,看起来甚至比前世要过得好很多。但是……”娅眼中的光芒黯淡模糊下来,“一切都很好,除了他并不认识我。”
意料之中。
她叹了口气,安慰娅,“这很正常,以后会变好的。”
仙酒佳酿摆列呈上。
伤心的人总得需要借酒消愁。娅半是惦记起以往看过的各种剧中情节,期待着能像主角情场受挫大醉一场,之后多半会有转机发生。在与她共同煲剧多年影响下,阿茶将周遭幻变为庭院,长柳石亭,曲径通幽。
阿茶没再说什么,些许是有些疲累,只是与娅碰盏、饮酒而尽。
在渐变燥热的气氛与头晕昏沉下,娅喋喋不休起来。
她在遇见夏冬青的转世,两人目光交错后,她向他打招呼。
接下来,没有对重逢的喜极而泣或于久别重逢的欣悦。转世的少年仅是礼貌的笑了笑,疏离而温和,然后没有停歇与她擦肩而过。
这对于陌生人之间的遇见是很正常,但对于一个铭记多年前山盟海誓的人而言,她更多的是失望与无措。
“有什么能唤起人被抹去的记忆的方法么?”
没人回答她的问话。
娅侧头,于是才注意到阿茶在自己身旁枕臂而眠,已然微醺的模样。手中握住的酒杯滑落到地上,悠悠滚动半圈。
她哑然失笑。
“真是的,懒得陪你玩了。”她喃喃道,一边起身拾起那酒杯。
远处轰然一响。
瓷杯忽散成沙粒簌簌从她指间滑落,落在成片沙石滩上,海水涨起又退,留下深褐色印记与她湿透的裙角。
娅向那发出巨响的方向看去。远边海中,通天的圆柱碎裂崩塌,掀天揭地。
风浪里远处岸边有白色人影,不闪不躲面朝天柱处远眺,在水雾中隐约难辨。
眼前景象与记忆中某些残片相渐重合,娅突然知道了那是谁。
在她失神片刻里,巨浪如山崩般倒来。
“原来你也有做这么糟糕的梦啊。”在海水中淹没与下坠,被拖进幻象的前一刻,娅脑中闪过这句话,失去了意识。
(六)潮水声簇拥而来,在四周漆黑的夜下,手中火种微弱而明亮。她朝虚无一片的前方走去,拖曳沾湿泥沙的裙裳,想快点靠近看清虚无里模糊隐约的身影,却又怕惊动什么似的,每迈出一步都在惊惧犹豫中耗出好些力气。这是服用过忘忧药的后遗症。逐鹿之战后,手染鲜血的她捧起那碗药汤一饮而尽,自此前事变成零散拼凑的碎片。她曾以为药并未生效,因为她还记得有关蚩尤抑或琥珀的种种,小白却说,仙药抹去她最深的悲伤的同时也模糊掉相关记忆,让她在毫无觉察中忘却。娅从梦里醒来,支起身下床,双腿发软,便是步伐与神色一般怪异地走出卧房,经过正打游戏的阿茶时有气无力的打声招呼。拿着游戏手柄奋力搏杀到有些疲倦的冥王看见娅,两眼放光,再次精力旺盛起来。“这个游戏特别棒。”但我并不能通关。盘腿席地而坐的阿茶抬起头,朝娅咧嘴笑。“我先去冲个澡再过来陪你玩。”冷汗沾湿的睡袍贴裹肌肤。娅感到很不舒服,有种被水紧扼将要溺亡的感觉。阿茶望来一眼,哦了声算作答复。游戏中的黑甲骑士带着所向披靡的气魄披荆斩棘,一昧前进最终倒在血泊里,再起不能。“我想再过几天就回人界去。”娅一边按动游戏手柄,侧过头对阿茶说。游戏重新开局后换成双人模式,相对平稳的到达BOSS战,狮头熊身的怪物血厚且移动缓慢。黑甲骑士依旧正对怪物近身相搏,在承受伤害中满上愤怒值释放强力攻击。娅操控着金袍法师绕到怪物背面,拉远距离后暗戳戳的抛法术球和施加定身束缚的诅咒。阿茶第一次看到这种打法时,还很是不屑。真正的勇士得正视敌人迎难而上。但当娅拖带着半残不死的她满血通关时,阿茶暗自惊叹,后来想效仿这种打法,却因为走位太过僵硬没能成功。似乎过于投入这场视觉战争,阿茶没有回应。娅又重复一遍,说,“我想回人界。”金袍法师施咒定住怪物行动,黑甲骑士随之放出大招,随之而出的巨龙特效自上而下绚丽夺目,沉重一击将BOSS血线压下10%。“回去送死么?”阿茶目不斜视盯着游戏画面,“天兵都在外头等着你呢。”“我可以甩掉他们。”“在冥界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这里不是我应该待的地方。”诅咒时间到,束缚解除后狮头怪即时发出攻击,连续击打下推动骑士退出一段距离。目标走出有效施法范围内,法师诅咒没能奏效进入技能冷却。娅有点慌乱。追赶上怪物后瞬发术法攻击,想分担仇恨值使怪物切换目标。怪物锁定目标后连发数招,骑士血条直线下降逼近残血。阿茶从不后退,任凭钢骨铁爪迎面袭来,骑士依旧举起长剑奋力劈砍。没能让怪物先倒下,黑甲骑士血条落空,游戏里传出一声嘶哑的叹息后,角色死亡变灰最后消失在背景画面里。阿茶略带厌倦扔下手柄。怪物狮头转向另一方的同时,法师给出最后一击。屏幕上宣告游戏胜利。“真讨厌。”阿茶喃喃道,她转过身正对着娅,“你说冥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但人间也不会是。你属于天界,来自昆仑,最应当回到月亮上去--可你回不去了。你回到昆仑的那刻,迎接的只有天罚,魂飞魄散。”娅脸色苍白,衬出她黑亮的眼与渐红的眼眶分外鲜明,她起先遮掩着,语气温软却话语尖锐,“难道你要我同你一样困在这地方,不见天日么?”“我看过人间夏末开放的花,踏过冬初日下积雪,爱过一个人,因此尝遍喜乐哀苦。只有在人间,我才觉得自己曾真正活过,也想一直那样活下去。”阿茶没说话,沉默中整个冥界动荡不安起来,毁灭世界般的崩裂摇晃。周遭物件在无形力量压迫下被炸裂碾碎,娅被各类破碎的声音包围,仿佛下一秒自己也会被撕裂。慌乱间她抓住阿茶的手,对方却在指尖相触后侧过身子回避。“我不允许你离开冥界。”逐渐平息后,阿茶说。“只要昆仑还在,”娅咬了咬下唇,“你我永远都不会自由。”她不知道推门离去的阿茶是否有听见这句沙哑而微弱的话。(七)“送到泰山府处去。”她将信甩到阴差怀里,“还有,看好里面的人,别让她离开寝殿。”阿茶需要一个筹码。而娅,作为一个对于昆仑而言价值能与蚩尤对等的天人,无疑是她能掌握住的最好的筹码。她无意再与昆仑挑起纷争,然失而复返却落到天界手中的兄长成为她的软肋,两界间维持数万年的天平架陡然倾斜。昆仑拿到了一个最要的砝码,她便要从对方手中抽出一个按在己方。平起平坐都觉得勉强的人怎能容忍自己处于下风?忘川水自高向低流过。她穿行于岸畔篙草丛中,草枝细微勾起拉扯衣摆,不舍地像尘缘挽留往生魂魄。玄女,玄女。思绪如同乱麻般纠缠不清。那双眼睛,湿漉漉的是一汪碧水,闯进脑海里便能惹死潭泛起涟漪。只要昆仑还在,我们都将是牢笼里的囚徒。阿茶顺着平静无痕的忘川水面,向川流尽头望去。传闻中有说它由投生魂魄的眼泪聚集而成,只有阿茶知道,这条河曾来自凡间。河面上有灯火,照亮白纱衣的影子,飘荡游离在触不可及的远端。是阿茶许久未见过的明火,暖黄如同旭阳。她料想是自己看错,眨了眨眼,那点光便在尽头消失不见。一切又归于黑暗。(八)阿茶对自己这么在意,到底是因为蚩尤还是昆仑?高跟鞋底踩出一串声响宣泄愤怒般远去,娅垂下眼,看着面前被摧残成碎渣的游戏机,脸上慌乱神情瞬间恢复平静。一双会泛水雾的眼睛也收势枯涸,七情六欲褪个干净。娅随意猜测着,作为一个称职的谎言家,她活过太久,千年的木头都能修成精。况且她从不曾真正相信阿茶。比起回到凡界感受花香阳光,娅现在更想得到永生的权利。她想在无昆仑束缚下永生着,不受时间摧残的去爱。自私与贪婪,神明最不应产生的欲望,她却是天性使然般一一沾染。爱使她将一切罪行都冠冕堂皇犯下。她的贪婪源自于爱。如同病重之人对于求生般渴望的爱。于长生不衰的天人而言,爱过一场,便是久病难医。纵使夏冬青已转世,下个轮回中她还能与之重聚再共其余生,可人类寿命短短几十年,于她而言不过昙花一现的欢喜,哪能弥补随行而来的长久孤寂和没落呢。虽说白蛇可采摘灵芝使人死而复生不赴阴曹,娅亦自有让凡人永生的法子,但现在昆仑的阻拦让她自身难保。她得做出行动以绝后患。娅不在意阿茶到底是什么心思,她只需要努力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若是各怀鬼胎,无论结局如何彼此也能少些愧疚。娅想起杀死蚩尤的那个夜晚,砍下名义上爱人头颅的她跑到海边,从水面看见自己的倒影。满是血污的脸上无惧无惊。她眼中曾有寒意,比刀锋剑刃更要锐利。守在门外当值的小差吏纠结半晌,终是在冥王离开后探进半个身问道,“姑娘你没事吧?”“没有。”她随即又眼中含笑,似乎方才的漠然是他人看错般,温柔似水波澜无痕,“你们冥王的性子我知道的,不是什么大事,过几天就好。”鬼差被姑娘那满是体贴的模样暖到死去多年的心坎里,“自从冥王大人误饮孟婆汤后,不晓得到底是喝出什么毛病,整日里喜怒无常的很。姑娘你能避就避罢”“孟婆汤?”舌尖抵过上齿落下吐出最后一个字眼,那种能使人忘却前尘的汤三界知晓。娅喃喃重复着,眼神失焦几秒后,她笑了笑。(太久没更了差点忘记自己写到哪里了…手动再见)
心里的小人在悄声欢喜着,看啊,千万年过去了,她还是没变。
送走娅后,阿茶回到寝殿,回想这半日荒唐,忽然惊觉自己似乎被套路了。
本是想趾高气扬去出演个恶毒女配来着,怎么到最后反倒成了救世济民的圣母白莲花?这设定哪能搭上她的形象气质啊。
心情复杂下,她奋笔疾书准备寄送给远在泰山府君办事处混吃混喝的蚩尤书信一封,与自家兄长共同探究下玄鸟这种奇特生物。写到一半又回过神来,将信纸揉烂撕碎。
就蚩尤那还把爱情终极目标定义停留在繁衍子嗣上的情商…阿茶捂脸,在这方面她还蛮想跟兄长撇清关系的。
“我和你的恩怨,说白了不过就是在我哥身上。之前我讨厌你是因为你害死他。现在他醒过来了,托你们的福还被那泰山府君好吃好喝供着,快活的很。所以咱俩间两清了,明白么?”娅临走时,阿茶送她从冥殿走到鬼门关,一路上有话没话聊着,送到两界交处,赶在娅开口告别前,阿茶很是认真向娅表明自己现在的立场。
她还想跟娅说,以后有事有空都能来找我呗,毕竟也算是旧识一场。‘旧识’这词又太显亲近,别扭到难说出口。先前那长段话她也得酝酿一路,现下的后半句,留给娅自个领会。
娅不闹别扭,却少会表达心中所想。现在她也如从前沉默一晌,才又道了遍谢谢。有多少话藏在这声道谢里,阿茶不知道。她猜不透面前这个人。
“对了,请帮我转告蚩尤。”鬼门缓缓开启,日光从人界照射进来,阿茶退后几步稍离远了些,娅忽然又回过身来,“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他,我很抱歉。”
她的面容在渐强的逆光下模糊,笑容苦涩又温暖,“可我从没爱过他。”
蚩尤在泰山府祭一事中被泰山神带走后,灵魂禁锢在神居结界内,但神识却清醒起来。正好那泰山府君寂寞太久,好不容易得来个配得上自己地位的上古魂魄来作陪,便将蚩尤灵体好生供养。据说两人三言两语合酒入肚,就各自相认为天造地设的知己好友,相逢恨晚的很。
这回泰山府君忽来拜访,见冥王便称赞道,“令兄乃真当大荒第一俊杰,无愧万古枭雄之名啊。”
阿茶皮笑肉不笑,“哪里哪里,是府君指导有方。”
初次拜访,泰山府君提出两坛酒,说是今年入春府邸旁的桃花作酿而成。噢,说起那桃树,还是蚩尤帮忙一起栽的呢,花开的特别棒。
这酒可香了,要不本君现在陪冥王喝两杯——顺便再与你细说下令兄罢。
细说什么?你俩的风花雪月花前柳下我可不想听。阿茶压住想对面前人翻白眼的冲动,招了招手,侯在殿内的鬼差奉上酒樽。
酒坛开封,漫出浓郁香气来。
白面书生模样的泰山君看起来温文儒雅,杯酒下肚后却露出话唠的本性,喋喋不休讲了一炷香的时辰,关于蚩尤在府邸日常起居事无巨细,和与蚩尤相处是如何怡然自得生活愉悦。总之感谢天地命运,主要还是仰仗昆仑批准,让蚩尤能留在泰山神居听他谈古论今相安无事。
说到这里,阿茶便听懂了,这是天界换着法子派人来敲打她,告诉她只要安分着,蚩尤便也能过得好好的。若她再要弄出什么乱子——她哥现在在泰山府君手上,之前天界能让他死,再死一次也不会是什么难事。
意思领会到了,就不再忍耐去听对方婆妈絮叨话里藏话的故事。她将手中酒杯重重放下,铜樽磕出声响。泰山府君应声闭嘴,略是警觉的看向她。
冥王面无表情不知喜怒。泰山府君心里没底,逐生先行告辞之意。
刚想作势哼唧两声清嗓子,却听冥王发话了。
“要不你把我带走吧。”阿茶一本正经道,“跟我哥换换,这统领万鬼的活他喜欢干,我来陪您喝酒烹茶闲话春秋呗。”
泰山府君大惊,“不能啊妹子,咱俩不合适。”
这公事传到了,便是讲些私话的时候。
“其实此次前来,还受令兄所托。”泰山府君神情鬼祟,压低声音,“有要事相商。”
阿茶心领神会,扬手一挥,殿中旁人瞬间不见,“说罢。”
泰山府君左顾右盼后长叹一声,“蚩尤听说他那个老相好跟昆仑闹翻了,现在满人界被天界追捕着,他想让人帮忙出手庇护下人家。”
阿茶皱眉,“就这事?”
“嗯,就这事。”府君沉重点头,“虽作为人界神灵,但本君也原是天人,不便在此事上出面公然与昆仑作对。但冥王大人您不同。”嗯三界六道都知道冥王您乐意跟昆仑对着干。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冥王嗤然,“我都作好率领冥界攻入人间直杀上昆仑巅的准备,只等我哥一声令下了。他却只想着没追上的姑娘?能再没出息点么。”
泰山府君语气谨慎恭谦几分,小心翼翼地问,“您这话是认真的么?”
阿茶偏头朝另处瞥了一眼,“玩笑话而已。”
泰山府君松了口气。
“你若是早来几日,正巧能遇上那玄女。”阿茶想了想,将先前娅让她转告蚩尤的情形话语再述与府君道。
“你没把那些话写给蚩尤吧。”泰山府君听完,颇为好奇。
阿茶恼苦,“这种事我该怎么说?直接告诉他‘哥你爱了上万年依旧想和她生孩子的天人初恋她心里其实一点都没有你哎’吗?你泰山府邸什么时候想要重修,我就把这话送过去。”
“你们原人真乱。”泰山府君实诚感叹。
“你们天人,”阿茶抿口酒,酝酿下朱唇轻启笑道一词,“呵呵。”
这形容听起来怪异而又高深莫测,泰山府君多年闭居府邸不问世事,不知晓是有什么含义。看冥王面如春风,心想这小姑娘笑起来还挺好看,跟她哥一样好看,便认定是夸奖之意,遂谦虚道,“谬赞谬赞了。”
阿茶笑得花枝乱颤,泰山府君摸不着头脑,自便转回话题,“那玄女一事您这是……”
“知道啦,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虽是痛快答应了,但待泰山府君走后,阿茶踌躇几日也没能想出怎么着手办事。身边缺了出机灵点子的人,自个计划事情起来便是呕心沥血也没头绪。
她别扭着不愿示好过于明显,于是玄女自个儿送上门来了。
茫茫夜色里,娅化为原形,羽翼漆黑的玄鸟飞入阴间道,本意甩掉身后追兵,没想要入地府的打算,却是被身后唤出天雷击中。扑哧一响被轰到忘川边,落地后连滚几圈跟头差点没掉进忘川河水里去。
好在阿茶总能在她最狼狈的时候登台出场。一声叱喝让天兵们止住动作,冥王长鞭在手眉眼凌厉道,“诸位这是要在我冥界造次么。”
领头天兵垂首恭敬道,“不敢。只是奉命追捕玄鸟,未想误闯地界惊动冥王,若有冒犯还请宽恕。”
“原谅你们了,走吧。”
天兵将上前欲要抓住玄鸟,阿茶身形一闪挡在面前,“方向反了,出界不往这走。”
“您这……”天兵们面面相觑,中间不知哪位嘀咕道,“这明摆着是要包庇罪犯吗。”
冥王挑眉,“这落到我冥界的东西自然是归我管,有问题么?不服憋着。”
为首的天兵打哈哈,“冥王说笑了,这玄鸟出自昆仑……”
“哪点能证明这一团黑的家伙是你们昆仑的?”阿茶侧头看着扑腾在地的玄鸟,抛丢个眼风。
天兵见她没让步的意思,便也不多言,只道‘得罪了’,齐刷刷亮出兵戈。阿茶轻啧一声,手握鞭挥动。鞭头划出道道长风,在虚空中合成摆尾蛟龙,盘旋而上刮起气流,如铺天大浪四散汹涌。天兵阵列散乱开来,其中几个道行浅的踉跄跌倒,本不强的气势又弱下一节。
阿茶并未追击,不想与天人多作纠缠,她收鞭准备趁乱提着玄鸟回冥殿去。天兵们没通行允令,十方阎罗殿都过不了。她回过头,身后本瘫在忘川水旁的玄鸟不见踪迹。
这鸟跑的真快。阿茶不快的想,准备拿那群天人出出气,却见向来平静的忘川河畔忽泛起圈圈涟漪。浑身漆黑的玄鸟在水中探出头,扑腾几下划回岸上,展翅抖落水珠,慢条斯理梳捋起杂乱湿透的羽毛来。
娅被忘川水冻得发颤,现出原形的她更加虚弱。方才阿茶那打散追兵的长鞭一击太过凶猛,飞沙走石下娅没反应过来,便被强流刮进忘川水。
你这会是故意的吧。阿茶捏着玄鸟颈后绒毛提起时,玄鸟恶狠狠瞪了她一眼。
罪魁祸首眉开眼笑不知从哪抽出一方棉帕裹住玄鸟,揉了揉毛,“喏,都掉进过冥界忘川水,自然就是我的人了。”
(继续未完不知道什么时候待续吼)
(讲真好想推泰山府君X蚩尤的CP)
连接天地的神柱断裂,坍塌处分裂出深渊。海水自裂缝坠入地下,成为冥界之海。随冥海进入地界的灵魂,开辟此界死而复生,成为冥界之神。
天谴下无人幸免。
茶茶在海水中竭力抬起头,恰见久居凡世的天女们飞回天穹。嫦娥们裙袂飘然,绸带缓缓。领首的玄女迎沐曦光,仙姿佚貌。
茶茶拼尽全力呼唤那神灵名讳。大浪排过,呼喊声被从中掐断,没能再看清神女模样,她已随海水堕入无底黑暗。驾云腾雾的玄女及入昆仑境,回望下界一眼,只见汤汤洪水,浩荡滔天。
轻抚怀抱中的白兔,九天玄女不再回头地向昆仑山去,身影消融在月宫清辉里。
黄泉碧落,自此相隔一个人间。
旧事不提。
万年后的再遇里,没有故人寒暄或是旧敌相对的重逢。两人颇为正式的谈判,不可端倪的生疏。殿阶下白裳玄女依旧仙雾缭绕神情肃穆,殿座上黑袍冥王笑眼盈盈鬼气森森。
“关于蚩尤入世一事,昆仑望与冥界达成协议,共同监管宿体,抑止人魔复苏。”玄女照本宣科讲出来意,鬼差接过公文递上座前。
冥王随手翻拨纸页,“昆仑还派你负责这事?”
“噢,那我不同意。”公文瞬间变成细碎冰碴化水消逝。
玄女捻指又幻化一封,直落到冥王手中,“请您三思。”
冥王这头衔听着厉害,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活太久的亡魂,上万年的修行比三界大多生灵都要高上一截,但总归是肉体凡胎里出来的,比起灵识天成的天神还是要稍差一点。
例如眼前正站在冥府大殿中的九天玄女,约长她冥王千年岁数,于上古时期便已列仙位的战神,实力不容小觑。
阿茶罩在黑袍下的手不由握住配在腰侧的长鞭鞭柄,笑意渐收,寒意四起。
玄女风轻云淡,术法光亮盈身。
大人您可别冲动咱们这大殿都是新装修的,打了天人昆仑又不报销,这架不值。候在一旁的鬼差见势不妙,低声附耳道。
刹那间寒气消退。
“开个玩笑,别当真。”冥王爽朗一笑,招人取来神印,朱批盖章。
擅放蚩尤入世轮回是她逾越在先,昆仑本可就此论罪压制冥府,如今却还派九天玄女前来谈判,如此纵容,想来是上头的老家伙们太平日子还没过够,无意再生事端。阿茶明白,天界没兴致重燃战火,她也不应再得寸进尺。
只不过是突然起兴想再调戏下玄女罢了。事后她对见证全程心有余悸的鬼差道,本王可不是什么不知轻重的人哼。
反正蚩尤已得入人间去,还有二十年的期限足够她另谋计策。阿茶眼珠一转,心思绕了个千回百转。鬼差接过批准后的公文下了殿阶,她目光就随着又回到玄女身上。
玄女接过公文,依旧还是神情肃穆仙气袅袅的模样。眼睛清澈不见半点情绪,像洞窑里看尽生死也不问世事的古老神佛石像,高不可攀的美好着。
美好到让冥王失了兴致,没再看玄女,“无事退朝,慢走不送。”
出黄泉,入尘世。娅将公文交与同行几人,吩咐回禀昆仑去。
待几个后辈离去渐远,她才舒口气,硬绷得笔挺的腰板塌下来,整个人松垮靠在大树下。
不得了啊,小丫头片子活久了也成老妖怪,喜怒无常下说风唤雨也不含糊,气势真骇人。娅长吁一气,缓缓平静下来。
好在入冥府前,她已设想好各种情景,剑拔弩张也好针锋相对也罢,全在意料之中。娅都做好着起羽衣应付着干上一架的准备,但没料到今日还算是有惊无险。
想来是放下了吧。娅低头看着脚边点点光斑,那是从树叶缝隙间撒下的阳光,风吹起,随着树荫一同摇晃,像从云巅往下看到的万家灯火。
再多的纠葛,也抵不过上万年的消磨。时间是最为锋锐的利器,它斩断的因果都会沦落尘埃有始无终。
娅暗自打算着,待二十年期限结束,人魔事情解决后,将余下的岁月都消磨在月宫的光晖里。管她什么人魔鬼神,天上地下九重界,不复相见。
可天从不遂人意,你越不想见什么人,那人便是自己过来招惹你。
人魔在凡间的宿体成长着,玄女一同在人世间辗转,白驹过隙,瞬而等到时机成熟的日子。
眼看冥界派出的鬼差抢先接近宿体,她亦不甘示弱,遂变化出人类王小亚,元神宿于其体内,半清醒着操纵分身与人魔宿体关系纠缠。
日复一日重复过活着,除去某些与夏冬青特意的接触外,没什么新奇事发生。娅觉得乏味,便让分身承袭自己部分神识,元神进入沉眠。
她以为自己会安稳睡到这个虚假故事末尾,直到结局事,显露元身道清真相,或无需话语,直接劈个天雷灭掉宿体就行。
可她被吻醒了,这情节听起来像个烂俗而幼稚的童话梗,但就是在毫无纯真浪漫感的中元夜,月朗星稀的午时稍过,被冥王附身的夏冬青亲吻了王小亚。
王小亚被夏冬青吻得心脏狂跳,燥热不安的身体反应惊醒了娅。娅睁开眼,迎面看见附在夏冬青体内的阿茶,近在咫尺四目相对。
娅神识还没彻底清醒,被吓得抖一哆嗦,下意识要招天雷披战衣毁掉宿体顺便打响天冥两界第一战。好在不知情的赵吏忽然出场,拨开纠缠的两人,一面斥责夏冬青伤风败俗一面神色中毫不遮掩着对自家猪终于开始学会拱白菜的骄傲感,啧啧称奇。
在旁人眼中夏冬青笑得过于荡漾,很是别扭。娅只看到附在他体内肆意嚣张的阿茶,眼波流转下万种风情,不可一世。
阿茶附着夏冬青被赵吏打发去了鬼市,娅元神脱离分身,任由失控的王小亚在便利店里载歌载舞深夜扰民,自个飘忽到屋顶,瞧着天上圆满又遥远的月亮发呆。
很久以前曾有人陪她一起看月亮。娅想起那个人,盯着月亮看久了眼眶发烫起来。
她想起关于等待的故事,在满月下分离的人们,会在另一个满月下相聚。从月夜厮守到天明,再无离散。
娅在便利店屋顶蹲了一夜,直至月宫西沉在日暮后,天际破晓处升起连片的孔明灯,悠悠荡荡消末在晨光旭阳下。
人间百年远,少年白首垂暮,却不见美人蹉跎半分。
夏冬青去世的时候,娅送他到奈何桥头,看他饮下孟婆汤,前尘往事忘得干净,上桥后再也没回头。
陪伴数十年的身影消失在桥尾,一齐带走娅心底被磨合柔软的温暖。奈何桥头阴风阵阵,仿佛钻进身体穿膛过脏,她难过极了,索性靠在桥栏下蜷成一团,想将苦痛随眼泪并出体内。
“要哭出去哭,别在这脏了我的奈何桥,清理费很贵的——你们昆仑报销嘛?”
娅抽噎着抬头,从下往上看见高跟长靴氄毛大氅,最后是阿茶朱唇皓齿眼线飞扬的小脸,表情要多刻薄有多刻薄。
相形见绌,想到自己现下落魄模样,娅更是悲从中来。也不再遮掩,任凭眼泪接连流落。
她本就是个爱掉眼泪的性子,被赐予九天玄女之称后,委屈事也遇上不少,但碍着面子努力控制,千万年的悲苦大半都忍住咽下腹去。但如今她不再有天女身份束缚加身,便是淋漓尽致的痛快一哭。悲恸接连带起往日里被压制下的不快,越哭越久,丝毫没要消停的势头。
奈何桥乃灵魂过界必经之处,鬼流量大。周遭鬼来鬼往不免有胆大的不懂事的或是缺心眼的被哭声吸引,朝两人投来好奇目光。都被阿茶凌然杀气凶得眼晕目眩,“看什么看,没见过失恋的吗。”
在这地方失恋的应该是叫做丧偶吧。
不知谁嘀咕一声,话准如刀。鬼差们看见冥王瞬间黑下的脸,匆忙催赶魂魄们过桥,不时便将桥头肃清,只留冥玄二人,一个闷声哭泣不说话,另一个看着闷声哭的人也不说话。
好在娅哭得入神,方才发生地一切都没留意到。
起先阿茶听人禀告,说有天女进冥界,不为公事只是送人。召开生死簿翻查下今时亡者,发现夏冬青姓名赫然在列,想必来的是娅。抱着趁对方应是愁云惨淡,定要出场去嘲弄一番的恶劣心理,精心妆弄后的阿茶直奔奈何桥头,风风火火仿若要去见证前女友分手现场并拍照留念。
但现在,“哎哎,别哭啦。”阿茶无奈放柔声线,娅将脸埋在膝头没理她,她便索性蹲下身,戳戳娅环住膝盖的手背,“别人知道了又要笑话你啦,那群你最讨厌的天女们又会瞧不起你的,堂堂九天玄女在怎么能哭鼻子呢,这话不是你自己说的嘛。”
“昆仑早就回不去了,”娅带着哭腔断续回话,“人界也没朋友,我什么都没有了…”
阿茶一愣,才想起娅为夏冬青叛离昆仑这档事儿,“那,这不还有我嘛,有空没事常来玩啊。”这话说出口,她觉得自己真是热情好客的反常。
“这破地方你自个都待不下去,有什么好玩的。”话语中满是嫌弃。
阿茶头回觉得自己好脾气,耐住性子没发怒,“要不咱给夏冬青走后门,早点投胎入世,顶多再等个二十年你又能和他再续前缘啥的……”
娅红着眼看她,抽了抽鼻子,“能现在就让冬青转世吗,二十年太久,我等不下去。”
抹干泪痕,哭得通红的脸庞不时恢复成平日素净模样。端着玄女架子,督促冥王大人假公济私为夏冬青开通优先转世通道,娅绷紧的小脸上才流露出一丝笑意。
“茶茶。”
身旁人听到她叫唤后侧头看过来,“又怎么啦?我跟你说这灵魂都下了轮回井,反悔也没用,我又不能给你把他从轮回口里拽回来——”冥王絮絮叨叨着,抱怨声在娅抱住她的那刻戛然而止。
阿茶觉得空气里有阳光的味道。
“谢谢你,茶茶。”娅轻声说。在对方身板僵直,半晌才抚拍她后背回应后,才松开双臂。两人相对而立,穿上高跟鞋的阿茶比娅高半个头,娅微抬起下巴看她,眼里的落寞无助像极了千万年前的那只玄鸟。这让阿茶恍然觉得自己也像万年前那般活着。
(未完但不知道待什么时候再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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