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上高中了想学中考舞蹈特长生怎么考 但是我身材是属于矮胖矮胖的 然后没舞蹈底子 我怕不行 但是又想尝试

梦穿异界_起点中文网_小说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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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天使命地撑着自己的眼皮,看着面前的点滴一滴一滴地滴下。  他已经这样看了三十分钟了。  自从半个月前,他就练就了将小小滴斗里的药液想象成一望无尽的大海的本事,于是每一滴药液滴下,都成了他眼中滔天而起的波浪,甚是壮观。  嗯,甚是壮观。  就如同吴天整个十八年的人生一样。  于是他又开始尝试将自己的“滴斗”人生想象成“大海”,这人生的“大海”他虽离得有十万八千里,但电视上可没少见过,本来以为这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然而他尝试了好几天,至今仍旧没有成功。  片刻之后,他不得不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很伤心地放弃了这个工作,于是他退而求其次,开始回想自己这么多年,究竟做过哪些有意义的事。  他右手冰冷的食指在病床上轻轻而缓缓地敲着,这是他全身四肢唯一能动的地方,他敲了一百来下,终于又是伤心地叹了一口气。  他这辈子的确没有做过什么有意义的事,除了在公交车上给老人孕妇让座,给没钱吃饭的同学借过一百块钱,拉开因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得天翻地覆的父母亲……  病房里的药水味十分刺鼻,旁边的那位老兄前两天刚被他父母雇人抬回了家,估计再过几天就轮到自己了,不过他父母可没钱雇人,到时候,也只能他们自己上了。  他出了车祸,很重的那种,被撞的那一瞬间,他脑海中满是韩剧中的主角嚎叫着在空中飞翔的画面,所以毫无意外的,他不但全身几处粉碎性骨折,还全身瘫痪了,对,这个病也十分适合韩剧。  要不是他根本没有一个和他爱得死去活来拉拉扯扯的女朋友,他差点以为自己的人生可以被拍成八十集狗血电视剧了。  这也算是一件有意义的事啊,不但能供大叔大婶们消遣,说不定给个版权,还能到达成功的海洋呢。  想到这里,他更加同情自己:“哎,再有意义,这一生也只能是个处男了啊。”  吴天觉得自己是个好男人,发自真心地觉得,在高中发胖以前,他也算个公认的小帅哥,除了个子矮点,他觉得自己怎么也算个受女孩子欢迎的类型。  然而事实却是,他不仅一次恋爱也没谈过,就连一点点的小暧昧也没有过一次。  “哎,这什么世道啊,好男人这么不吃香!”  他情不自禁地又想起了那个已在他脑海中盘旋过千万次的身影。  安怡,他的初中同桌,在他眼中,她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孩子,他和她曾经是最好的朋友,在他没有发胖、个头在同龄人中也不算矮的期间,他隐约感觉她对自己也有好感。  虽然他们考上了同一所高中,但是差距便从那时开始越来越大。  她出落得越发美丽,成绩在全校同级一千多名学生中一直处在前十的位置,是学校公认的校花。  而他,后知后觉地以为高中的知识还如同初中一样,光靠上课听一听就能掌握个八九不离十,于是,他的成绩一直稳定地保持在全班倒数前十。  上了高三之后,她被保送到江南大学,医学硕博连读,而他,最多也只能上一个普普通通的三流本科。  从初中到高中,他整整暗恋了她五年时间,似乎以为高考之后,自己与她再难有所交集,在一次晚自习后,他鼓起勇气向她表白了。  他明知道现在的自己配不上她,也明知道她根本不会接受自己,却还是鬼使神差地表白了。  结果如何自然是注定了的。  那晚他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不知怎么,一道强光袭来,他就飞上了天。  吴天心里无奈地笑了笑,他忽然觉得这应该算自己做过的一件有意义的事,毕竟有多少人曾经暗恋着别人,却没有勇气说出口,至少,他做到了。  他的父母都是最为普通的人,父亲是个工人,身体不好,做两天要歇三天,赚不了什么钱,母亲除了个子矮些,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女,当年家里穷,嫁给了父亲,但没想到,仍然没有摆脱穷这个字。  他的家境一直不怎么好,于是他的父母将所有的一切,都寄托在他的身上,母亲还专门在学校旁边租了房子陪读,就希望他能心无旁骛地好好学习。  母亲很喜欢算命,每一次,算命的都说,将来他们夫妻俩要享他的福,每每说到此处,母亲的眼里都要泛光。  “算命的是真骗人啊!”  他至今无法想象当时父母知道自己遭遇车祸的噩耗时的反应,更无法想象父母是如何支撑下来的……  想到这里,吴天感觉更是难受,他双眼眨巴眨巴,挤出了两颗眼泪出来。  “老师说得对啊,早恋真是害死人啊。”  现在母亲出去给自己打饭去了,父亲一天到晚在外面给自己筹钱,所有亲戚朋友都借了好几轮,唯一一条穿得出去的裤子,膝盖处也磨了两个大洞了。  吴天看着晾在病房窗上的湿衣服,阳光刺得他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他索性不再睁开,往事一幕幕迅速放映,他觉得自己的人生真的就是一个大粪坑,又臭又坑。  与其这样活着,真倒不如死了好了。  凄凄惨惨戚戚的,一滴液体忽然滚落到他的唇边。  吴天叹了一口气,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边的液体,却惊奇地发现这眼泪竟然带着浓重的腥味,他舔了一口,鼻腔中便满是难忍的味道。  真是人倒霉了,连眼泪都变了味了啊。  窗外忽然响起噼里啪啦的噪声,吴天一股怒气直冲而上,忍不住心里怒骂道:特么的谁啊,办丧事来医院办啊,敲锣打鼓医院没人管啊。  他睁开眼睛,忽然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特么的,这哪是医院啊!  他的眼前,是一片被无数枝叶分割成无数块的蓝天,四周噼里啪啦的声响不绝于耳。  特么的,谁给老子抬出来了,老子交不起钱,就这样对老子吗?道德呢?人性呢?  还没等吴天在心里谴责完,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由自主地将这些话骂出来了!  自己的舌头虽然能动,但也仅仅限于稍稍挪一个位置,嗓子除了能让食物滑到肚子里,起不到任何作用,然而此刻,它们俩却完美地配合发出了声音!  吴天正发呆间,忽然看到了令自己震惊不已的画面。  一道全身隐在黑衣中的身影从天而降,锋利的剑尖闪着寒芒直指自己而来,眨眼之间,已近在眼前!  他一时间根本来不及分辨这是梦境还是什么其他灵异的体验,纯粹下意识地一缩身体,两只手抱住了自己的头,就如同他曾经一直嘲笑的蠢笨鸵鸟遇到危险时的反应一样。  “小姐!”  四周忽然有许多人焦急大喊,随即只听“啪啪啪啪”的兵器相碰声凌空响起。  紧接着“嗤”的一声,然后便是一声闷哼。  吴天小心翼翼将捂在脸上的手掌分开,偷偷朝上望去,指缝将眼前的空间分成了斜向交错的几块,透着望过去,正见一道灰色身影朝下疾落,咽喉之中,血涌如注。  黑衣人杀了一人,毫不停留,继续执剑向吴天刺来。  吴天惊叫一声,再度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吓坏了,眼前的这一切实在太过真实,让他一时半刻根本回不过神来。  这时,他忽然想到了自己脸上的手,自己的手……怎么也能动了?他再一想,似乎……自己整个身体也都能动了!  难道是自己的病好了?  想到这里,吴天不禁心中狂喜。  不过,刚刚那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我是在做梦吗?  做梦两个字在吴天脑中出现的时候,吴天只感觉自己心头有千万只羊驼在四脚齐跳蹦哒而过。  他喵的,这么玄幻的场面,不是梦又是什么?  卧槽尼玛,害老子白高兴一场!  梦醒之后,老子还是那个躺在病床上一动不能动,只能拖累父母等吃等喝等死的废人!  吴天失望不已,心中一股怒气冲冲而上,他拿开双手,露出一双瞪圆的赤红眼睛,冲着黑衣人挑衅地大喊:“我草你奶奶个熊,竟敢杀老子!”  他快速爬起身来,怒吼道:“在我梦里,你特么还敢这么嚣张?老子今天干不死你!”  说巧也巧,吴天的手边正躺着一把长剑,通体湛蓝精致古朴,他伸手抓住剑柄,手掌之中满是鲜血,显得有些滑腻。  他浮夸地大喊一声:“独孤九剑破剑式!”  双手执剑向前狠狠刺去!  这一刻,吴天呆住了,他紧紧地盯着面前执剑的手。  这根本不是自己的手!  这双手,白嫩而修长,白葱般的手指上戴着一枚精美的白花玉戒,皓腕之上系着一条透明的蓝珠手链,绣花的长袖红得浓烈,也不知是被鲜血染红了还是本身便是这般……  这是一双女人的手……  他的身上,也是女人的装扮,他想起来了,刚刚自己的喊声,似乎也是尖细的女声……  不是吧,我寂寞到连做梦都变成女人了吗?怪不得刚刚有人在叫小姐……  我这悲哀的人生啊!  正在吴天唏嘘感叹之时,突然一阵劲风袭过,四周树木喀喇喇尽皆断裂!  四起的惨叫声中,大地开始震动,半空中一道黄芒如烈日坠地,刺得吴天立马闭上了眼,在眼皮即将合上的瞬间,他隐约看见那黑衣人血肉横飞……
  然而,穿越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立即被吴天压了回去,因为他觉得这个念头,实在有些可笑。  看来,自己的历史穿越小说的确看得太多了。  不过,看着四周这仿若真实的一切,这个念头很快就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片刻后,吴天终于忍不住指着自己向余啸坤问到:“我是谁?”  这突如其来的诡异问话将余啸坤吓了一跳,糟了糟了,看来是小姐在刚刚的战斗中脑子被伤到了,不但行为举止变得十分怪异,就连自己的名字也记不住了。  余啸坤脸上表情十分复杂,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回答道:“小姐,你是我夜国公主啊……”  “夜国……”  历史上所有关于夜国的信息,一瞬间全都涌入了吴天的脑海之中……  公元前二〇一七年,周国入侵邻国夜国,开始了周国统一百国的第一步。  夜国皇室被屠杀殆尽,大将军余啸坤闻讯杀入皇城,护着唯一的皇室血脉南潇公主——慕思语,杀出重围逃出京都。  逃了足足五天五夜,但最终仍在烟荡山下被周国隐刺军重重包围。  余啸坤带着两百精锐抵挡了隐刺军整整七天,终于躲进烟荡山,但最终仍被到来的周国主力大军所囚。周国见余啸坤武力非凡,起了爱才之心,有意收为己用,余啸坤为护南潇公主周全,以善待南潇公主为条件,答应了其招安之请,自此之后,留下一段忠义佳话。  而周国也信守承偌,除了禁足失去自由之外,南潇公主并未受到任何不妥的对待。  想到这里,吴天转身举目四眺,然后问道:“我们现在在哪?”  余啸坤连忙道:“小姐——公主,还有十来里路就到烟荡山了,到时候,我们便暂时安全了!”  吴天闻言心脏猛地一提:烟荡山!难道现在,难道此情此景,就是余啸坤带着南潇公主逃亡的时候吗?  他称呼自己为公主,那自己,岂不就是南潇公主——慕思语?  吴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梦中变成了南潇公主!  盈缳朝着吴天缓缓走来,吴天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犀利的目光,如剑锋一般扫向盈缳。  烟荡山,是夜国与炎国的国界山,以山上不论四季不论日夜,都飘荡着浓雾而得名。据史书记载,这奇山:深雾缭索,不见其景,入界三丈,不见五指,凡人莫近,朝晚两叩,此等仙山,当为仙居。  余啸坤之所以带人前往烟荡山,正是因为烟荡山乃是最佳的隐藏之地,一旦进入,在浓烟大雾的遮掩之下,任谁一时也无法觅得踪迹。  然而,历史上的余啸坤,却在这样“入界三丈,不见五指”的烟荡山中,短短几日,便被周国大军重重地围住了。  这其中的原因,就是她,盈缳!  盈缳看着吴天射来的刺人目光,却是不动声色,手中的锦帕对着吴天缓缓地伸了过来,似是要为吴天擦去脸上的血迹污垢。  吴天心中冷哼了一声,暗道:当真是好演技,怪不得历史上南潇公主即便是逃命也要将你带在身边,甚至最后被软禁了,也仍旧不愿相信你会背叛她!  盈缳是夜国前朝公主,当时夜国南王举兵篡位之时,她还只是个不到一岁的婴儿,南王不忍杀害,遂将其交予奴婢下院照顾,长大之后,被赐予南潇公主为婢,明面上虽为主仆,但实际上两人情似姐妹。  只是这姐妹,在盈缳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就只剩南潇公主的一厢情愿了。  于是,盈缳成了周国安插在夜国的眼线中的一员。  在这段百国争霸到周国横扫百国成立周朝的历史中,吴天最为厌恶的人中,就有这个盈缳公主,虽说后来她远嫁凉国之后,下场也很凄惨,但是,既然现在他成了南潇公主,又怎么会放任盈缳得逞,让自己遭受终生软禁之苦呢?  吴天二话不说,右手用力握紧长剑,对准盈缳的胸口,抬手便刺!  这一刺来得极为突然,便是一旁身经百战的余啸坤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  然而,盈缳却反应过来了。  她双目一寒,脚尖微一点地,劲风乍起,霎时间,她的身影如鬼魅一般向后倒退了三尺距离,吴天的剑尖正好擦着她胸口的衣襟划过。  这种反应,不是高手绝对无法作出!  吴天对这样的结果早有预料,一点也不觉得惊讶,一击不成,立即再出一剑!  余啸坤愣了片刻,瞬间面若寒霜。  虽然公主突然无缘无故对其一直以来极为维护的盈缳出手,让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是,这个平常一直羸弱可怜的奴婢,却如何瞬间成了一个绝顶高手?  其中阴谋古怪,让他不寒而栗!  他立即高喊一声,下令道:“抓住盈缳!”  四周训练有素的精锐立刻闻令而动,霎时间将盈缳包围其中,就连空中也有十几人虚空而立,将所有方位尽皆封锁。  盈缳已是逃无可逃。  瞬间的慌乱之后,盈缳立刻冷静了下来。  她自认为没有任何破绽,在今日之前,甚至在刚刚那一剑之前,她都没有发现有任何自己已经被看穿的迹象。  那一剑,一定只是单纯的试探而已,自己若是不躲,估计公主根本不会真刺,但是自己情急之下,却是本能地作出了反应,露出了自己一直隐藏的身手。  不过,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只要自己一口咬定是自己平时偷学的,承认了错误,以公主对自己的感情,一定不会不相信的。  想到这里,盈缳目光中的惊惧之色渐渐隐去,涌现出了让人心疼的委屈与无辜,她整张脸都写着疑惑两字,对着吴天弱弱地道:“公主……你……怎么了……盈缳……做错了什么吗?”  吴天冷道:“马脚已经露出来了,就不要再装了吧。”  盈缳闻言忽然哭了起来,双膝跪地道:“小姐,是盈缳不好,盈缳不该瞒着小姐偷偷修炼,小姐就原谅盈缳一回吧,盈缳也是想修炼之后,能够时刻保护小姐……”  吴天愣了一愣,想不到这等关头,她竟然能冷静地说出这番话来,要不是自己看过剧本,知道她就是奸细,差点就相信了,这要是换成真正的南潇公主,只怕立刻就对她的鬼话深信不疑了,甚至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感叹姐妹情深呢。  吴天笑了一笑,道:“所以你暗中将我们逃跑的路线一次次传给周国,也是为了保护我了?”  此话一出,一旁的余啸坤立刻脸色大变。  一路上,他想方设法来摆脱周国的追兵,换装易容、改变称呼、隐藏护卫……能用的他都用了。  按理说,在夜国地盘之上,这些即便不能彻底摆脱那些周国的外来兵,怎么着也能得到几日喘息,然而事实却是,他们便如同田间逃窜的田鼠,而周国追兵就如同天空中翱翔的苍鹰。  他们的一举一动,尽在其掌握之中。  余啸坤之前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盈缳这个奸细!  盈缳脸色苍白,她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暴露了,但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暴露的。  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狠辣,盯着吴天不甘地道:“你是如何发现的?”  吴天冷笑一声,道:“一个死人,不需要知道这么多。”  吴天转头看向余啸坤,余啸坤立刻会意,大手举起,往下一挥,几十精锐登时齐齐动作……  吴天看着这毫无悬念的战斗,心中甚是畅快!  这才对嘛,我的梦境我做主,我的梦境我最大!  这时,盈缳的手中忽然闪过一道明亮的蓝紫光芒,一道半个手掌大小的纸符在其胸前凭空旋转,隐隐的雷电之光在其上闪烁不停。  盈缳的整张脸堆起有些狰狞可怖的笑容,对着吴天尖声叫道:“同归于尽吧!”  “是天阶雷暴符!”  余啸坤惊呼一声,全身亮起一道土黄色屏障,立刻将吴天笼罩其中,一柄玄黑重剑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向盈缳疾射而去!  忽然之间,天色骤黑如墨。  笼罩整片天空的乌云翻腾而下,如黑龙游水!  蓦地一声霹雳,仿佛摧山裂地!黑云之中,万千电光肆掠而下,凭空激荡,兀自不灭!  看着眼前的一切,吴天感觉十分忧伤:卧槽,这梦也太任性了吧?  说好的我的梦境我做主呢!  旋即吴天只感觉一阵强大的力量穿透了自己的身体,轰隆的雷声混合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响彻在自己的耳畔,一阵剧痛汹涌袭来……  吴天昏迷了过去……
  “睡着了?”躺在病床上的吴天缓缓睁开眼睛,正看见母亲李贤贞慈祥而憔悴的脸庞,然而他的目光之中,却反常地涌出了迷茫与疑惑之色。  母亲将小勺放在嘴边轻吹了吹,小心地递了过来,送进了他的嘴里,柔声说道:“今天打饭的人太多了,等饿了吧,快吃吧。”  吴天机械般地一口一口地吃下了小半碗白粥,眼睛始终眨也不眨地盯着母亲李贤贞的脸庞,李贤贞笑道:“老盯着妈看干什么,吃完了再好好睡一觉。”  一碗白粥喂完,李贤贞将吴天嘴角擦干净,被子盖好抚平,合上饭盒,准备出去清洗。  刚一站起身,迎面一道白色身影快步走进病房,李贤贞目光一滞,手上的饭盒一抖,哗啦啦落在地上。  “张……张医生……”李贤贞对着面前的一个约莫四十岁的男医生,怯生生地说道。  张医生低头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饭盒,残剩的几粒粥米混着米汤流在地上,皱了皱眉,目光厌烦地移到李贤贞脸上,扔下一张催款通知书,冷道:“今天收拾收拾,出院吧!”说着转身便走。  李贤贞闻言立马急了,上前一把拉住张医生,哀求道:“张医生,能不能再宽限两天,就两天!我丈夫在外面筹钱,马上就会回来了,他之前的工地还欠他几万块,他一定会要回来的。张医生,你是救死扶伤的医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李贤贞说着说着,已然双眼含泪,一双有些干燥粗糙的手,紧紧地抓住了张医生的胳膊,像是一个无助的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一块木头。  张医生不知是被李贤贞抓到了皮肉,还是本身便对其行为十分厌恶,胳膊用力一甩,李贤贞那只有一米五的消瘦的身体登时被甩飞了出去。  “咚”的一声闷响,李贤贞重重地摔在地上,疼得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闷哼,她连忙忍住,趴在地上喘着粗气,半天也起不来。  张医生却并未有丝毫愧疚,反而指着李贤贞大怒道:“宽限?你丈夫都去了一个星期了,连个影都没有,你儿子每天医药费都要一万多块,这都欠了十几万了!就算你丈夫讨来了工钱,也照样是付不起!医院已经做到极致了,你再不缴费,我们也没办法!”  李贤贞咬牙忍住身体的痛楚,伸出袖子擦了擦额上冒出的细汗,对着张医生再度哀求道:“张医生,我知道你是好人,是我们一家给你添麻烦你了,我们对不住你……”  “张医生,能不能再宽限一天,就一天,我们家还有些有钱的亲戚,我丈夫一定能借到钱的……张医生,你好人做好事,我求求你了,就宽限一天……”  张医生越听越不耐烦,怒斥道:“你这话我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你们就是无赖骗子,一天拖一天,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装可怜扮弱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偷偷跑了,到时候医院上哪要钱去!”  “昨天已经是最大的宽限了,今天你再说也没有用,你不走也得走!我奉劝你还是乖一点比较好,免得到时候动粗,把你宝贝儿子再弄伤了,到时候医院可不负责任!”  说着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李贤贞低着头,无助地跌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一大颗一大颗地滴在地上,压抑的痛哭之声,在幽静的房间中显得格外清晰。  片刻之后,李贤贞一点点将脸上的眼泪擦干,将地上的饭盒捡了起来,拿出手帕将留在地上的汤水擦了干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走到病床边上,挤出一丝笑容,轻轻地抚着吴天的脸庞。  吴天的眼睛动也不动地盯着她,眼神看起来有些陌生。  李贤贞并未发现其中的异常,还以为是刚刚的事吓到了他,柔声安慰道:“天天,你不用担心,你爸一定会筹到钱的。你也不要有压力,老家那一片听说要拆迁,我们把房子卖了,估计能有不少钱,我们暂时就先租房子,等你病好了,你再给爸妈挣回来。我听算命的说过了,我跟你爸将来都能享你的福……”  李贤贞平静地说着,眼泪却不自觉地又掉了下来,她连忙转过头不让吴天看见,压住嗓子不让声音颤抖,说道:“你睡一会,妈去洗碗了。”  吴天的眼中不知何时已经泛出了泪花,他看着李贤贞缓缓向门口走去的柔弱却又坚强的背影,情不自禁地叫道:“娘!”  李贤贞的身体猛然顿住,手中的饭盒再度掉在地上,她顾不得捡起,立马转身奔到病床边上,紧紧地握住吴天的手,全身激动得不住颤抖:“天天,刚刚是你说话吗,是你在喊妈吗?妈就在这里,妈就在这里……”  “娘,我终于见到你了!”  吴天的眼泪顺着眼角缓缓滑下,他虚弱却又坚定的声音,再度传到了李贤贞的耳中。  那一瞬间,李贤贞仿佛听到了九天仙乐。  她的脑中仿佛被人灌了美酒一般,瞬间变得晕晕乎乎,她登时醉得有些不知所措,她的眼泪不自觉地扑簌簌滴落而下。  那是极度喜悦的泪水!  “医生,医生!我儿子说话了,我儿子说话了……”李贤贞仿佛失去了理智一般,在原地转了半个圈,这才跨步冲向了门外。  在极度的激动与喜悦之下,李贤贞根本没有发现,吴天并没有叫他“妈”,而是说的“娘”,也没有发现,吴天明明每天都能见到她,却为何说出“终于见到她”这样的话,更没有发现,在她耳中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吴天的嘴唇根本是一动也未动……  “你就是吴征长的老婆?”病房外突然传来一道质问之声。  李贤贞的身影缓缓地倒退了回来,一群穿着五颜六色的花衬衣、留着一头杀马特发型的小青年涌进了病房之中,一边走一边撸着袖子,露出了手臂上各式各样的文身。  李贤贞连忙护在了吴天的病床前,颤声道:“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  为首的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撇嘴冷笑,将脸上硕大的墨镜拿了下来,指了指眼角的一块淤青,怒道:“哼,要干什么?你男人将我打伤了,你说我要干什么!”  他向前伸出手,说道:“医药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一共十万块,你老公拿不出来,自然由你来拿!”  李贤贞一听脸色立刻变了,丈夫自昨天早上开始手机便一直打不通,她心里一直忐忑不安,生怕再出了什么事,现在竟然听到这人说自己的丈夫将他打伤了!  她了解自己的丈夫,虽然平常脾气暴躁了一点,但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打人,再说了,这一群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跟黑社会一样,他又怎么打得过!  李贤贞立刻急了:“我老公呢!我老公现在在哪儿!你们是不是把他怎么样了!我跟你说,要是我老公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是拼了命,也绝对不会让你们日子好过!”  为首的男人闻言却并不恼,反倒笑了起来,他冲着门外喊了一声,登时围拢的小青年们让出了一条道来,两个人架着一个约莫一米六多个头的男人走了进来。  李贤贞一看,眼眶立刻红了,对着中间的男人喊道:“你……怎么成这样了?”  被两人架在中间的男人正是李贤贞的丈夫、吴天的父亲——吴征长,此刻他额头上包着厚厚一圈纱布,整张脸鼻青脸肿,到处是破皮血痕,早已布满灰泥的白衬衣上,丝丝风干的血迹清晰可见。  此刻他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了李贤贞一眼,欲言又止,接着叹了一口气,低下了头,似是感觉无颜面对自己的老婆。  中年男人说道:“你丈夫来我工地闹事,还出手打我,我就正当防卫了一下,不过嘛,我手下这群小弟出手没个轻重,所以呢,就成了这副模样了。”  他随意地瞥了一眼吴征长,随后目光落在了病床上的吴天脸上,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神色,阴阳怪气地说道:“哟,吴征长,这就是你儿子吧,当年你在我工地上做工的时候,可是天天跟我吹你儿子啊,现在怎么……哎哟,这个病,也真是……你看好端端的,就变成了这副样子,跟你钱包照片里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了啊……”
  吴征长心中一股怒气直冲大脑,一双拳头情不自禁地紧紧握住,泛黑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肉之中。  然而,脾气暴躁的他却反常地没有爆发出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身体微微颤抖着,竭力压下了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  因为他不能爆发,他还有求于他。  儿子吴天的病就像是个吸钱的无底洞,霎时间将家里所有的积蓄席卷一空,将从亲戚朋友家借的钱一并搭上去,也几乎是杯水车薪。  亲戚朋友们也都知道,吴天伤得极为严重,痊愈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养着这样一个吸钱黑洞,这钱说了是借,其实就相当于白给,所以他们在借钱给吴征长的时候,也没有想着他能还,这样一来,钱自然就借得不多。  所以当吴征长再来借的时候,即便他如何拉下脸来恳求,他们也只想着能出得越少越好。  如此借了几次之后,吴征长知道,再从亲戚朋友哪里,只怕是借不到什么钱了,他虽然失望,但并不怪他们。  他很理解他们,毕竟,面对这样一个情况,他们肯借,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所以眼前的这个曹老板,就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即便他刚刚还与他起了冲突,即便刚刚他还叫人打过自己,但只要能筹到钱给儿子治病,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什么都可以不要!  “这样吧,看在你儿子这么可怜的份上,十万块我也不忍心要了,咱们也不是坏人对不对,”曹老板摇着头,口中啧啧有声,似乎感觉十分遗憾的样子,接着对着周围的小青年一招呼,“兄弟们,咱们走吧!”  说着就要转身离开,边走口中还边喃喃自语:“真是可怜啊,啧啧啧……”  吴征长突然将曹老板一把拉住,双膝重重地跪了下来,道:“曹老板,你也看到了,我儿子这个情况,真的急需要用钱,我那八万块钱就不要了,你行行好,能不能拿出几万块钱出来,算我借你的,只要我儿子病好了,我一定尽快还上,要不然我就以工抵钱,我在你工地上打工,十年,二十年,多少年都没有关系!”  “哟,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啊!你个不给我难看就不舒服的倔驴子吴征长,竟然对我下跪了,我还真是万万没想到啊!”  曹老板脸上的惊讶一闪而逝,紧接着换成一副嘲讽而得意的表情,语气充满玩味地说道:“这孔子还是什么子曾经说过,男儿膝下有黄金,今天就冲你倔驴子这一跪,老曹我怎么也得表示表示。”  他说着自西装口袋中摸出钱包,将夹层中的一叠现金全都拿了出来,说道:“毕竟咱们也不是坏人嘛!”说着递到吴征长的面前。  吴征长连忙伸手准备接过,口中刚要道谢,便在这时,曹老板的手突然往上一扬,几十张一百元大钞满屋四散飘飞。  吴征长愣住了,他保持着接钱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钱雨缓缓飘落而下,有一张翻转着落在他乱糟糟的头发之上,像是在高傲地嘲笑。  吴征长无力地靠在病床架上,整个人在这一瞬间仿佛老了二三十岁。  一个男人,最看重的就是面子和尊严,而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一次又一次放下自己的面子,用尽了办法费尽了口舌,向亲戚朋友一次又一次地开口借钱,他的面子,已经没有了。  而现在,他连尊严也丢了。  但若是能让儿子好起来,尊严又算得了什么呢?只是,他放下的尊严,不仅没有换来儿子康复的一丁点希望,反倒换来了一份对自己赤裸裸的侮辱!  他一点也不生气,他有的,只是灰心,只是失望,只是对自己无能的痛恨,只是对儿子的深深愧疚……  病床之上,吴天的眼神早已充满了浓烈的怒气,但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但即便有人注意到了,也根本不会在意,一个全身瘫痪的人,他的愤怒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更没有人注意到,此刻吴天的身体正热得发烫,以至于他的整张脸都变得有些赤红起来。  曹老板的眼神轻蔑地扫了这可怜的一家三人,嗤笑一声,摇了摇头,转头便走。  “你站住!”  李贤贞突然向曹老板冲了过去,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与力气,一把抓住了曹老板的衣领,歇斯底里地道:“你想走,没那么容易!当年我老公就是在你的工地里受的伤,赔偿的钱也是法院判的,你凭什么不给!我老公要钱天经地义,你凭什么打我老公!你今天别走,让警察来,看看到底谁有理……”  李贤贞活了快四十年,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疯狂过、泼辣过,她的力气从来也没有像今天这样大过,她揪住曹老板的衣领,一时之间,曹老板竟然是挣脱不开!  一旁的两个杀马特小青年见状,立刻上前掰开了李贤贞的双手,然后用力一撇,李贤贞登时使不上力,随后猛地一推。  这一推力量极大,李贤贞登时脚下一飘,身体朝后疾退而倒,眼看下一刻后脑勺就要重重地撞在墙上,头破血流!  吴征长急得大叫一声,连忙迈步上前,然而哪里来得及?  便在这紧急时刻,整个病房突然一震,一阵劲风凭地而起!  那早已落在地上的百元钞票齐齐疾飘而上,如乱蜂飞舞,哗啦啦不绝于耳,而向后疾退的李贤贞突然感觉一股轻柔的力量自背后托住了自己的身体,那已经向后倾斜了超过了六十度的身体,竟然硬生生地回了过来!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瞠目结舌,呆如木鸡。  卧槽,这是什么,黑客帝国吗?  还是我眼睛出了问题?  吴征长见状一时间也是呆了一下,不过他立即反应了过来,上前将李贤贞扶住。  便在这时,曹老板突然没有任何预兆地朝着李贤贞重重地跪了下来。  很重很重,重得整个地板都响起了“咚”的一声,重得所有人脑中都不由自主地出现了膝盖骨裂的画面。  曹老板坚定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朝着自己的右脸狠狠地扇了一个巴掌,然后又抬起了左手,在左脸上也狠狠扇了一个嘴巴!  这两个嘴巴扇得极重极响,甚至在这病房之中都起了嗡嗡的回声!  一旁的小青年们还没从李贤贞刚刚的动作中缓过神来,紧接着就看到曹老板如此怪异的行为,一时间突然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老板,难道是在向吴征长一家忏悔吗?还是……  他们彼此面面相觑,都想从别人处得到答案,然而眼神所及之处,无一不是满满的疑惑与不解。  吴征长和李贤贞看着曹老板,同样眉头紧皱,心中如一团乱麻。  他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曹老板究竟要干什么。  啪、啪、啪、啪……  曹老板一个嘴巴一个嘴巴地扇着,不多久,整张脸便高高地肿了起来,与吴征长的此刻的脸比起来,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时此刻,若是有人将目光自曹老板身上移开,细心地观察周围,便会发现很多诡异的画面,每一个都比曹老板此刻的行为要诡异得多。  窗沿上那两天前出院的老兄留下来的几束康乃馨,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而床底下吴天的同学送来的水果,也正以飞快的速度腐烂着,就连窗外的那一株樟树,茂密的枝叶也正在一片片变得枯黄。  而那一直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吴天,全身都在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然而,并没有一个人将眼神从古怪的曹老板身上挪开。  片刻后,终于有人忍不住试探着叫道:“曹老板,曹老板……”  然而曹老板并没有回应。  人群沉寂了片刻,一人迈步上前,然而刚一近身,便被曹老板一个耳光扇得差点原地转了一圈。  望着那人脸上清晰的五指印,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暗暗庆幸还好自己没有去。  曹老板下手极狠,仿佛在扇插足的第三者一样,扇了自己足足有两分钟!  曹老板的整张脸已然成了猪肝色,肿胀得仿佛成了一个猪头一般,嘴角也早已渗出了血来。  不仅仅是他那一群杀马特手下,就连吴征长和李贤贞也都皱眉眯眼不忍直视了。  这时,曹老板终于停了下来。  他的身体整整停顿了有十几秒,然后全身突然打了一个激灵,他稍稍抬起头,半眯着的眼睛迷茫地睁开,随即猛然瞪大!  他突然跳起身,神经质般地在病房中转头四顾,眼神之中的恐惧之色越来越盛,口中大喊道:“鬼,鬼,鬼啊!鬼啊……”  说着,捂着头逃命般地跑出了病房之外。  而病床上的吴天,目光越来越疲惫,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
  吴天再醒来时,正是傍晚时分,夕阳橘红的颜色透过半开的窗户,为单调的病房增添了几分暖暖的色彩。  睫毛轻轻地颤动了两下,吴天缓缓睁开眼皮,略显明亮的光线刺得他不住地眨着眼睛。  他看着眼前这熟悉至极的场景,却莫名地觉得有几分陌生,他的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适才梦境中的画面。  这一瞬间,他突然有种感觉,仿佛刚刚的梦境中的一切才是真实的生活,而眼前的这一切才是虚幻的梦境。  这荒诞至极的想法让吴天感觉有些可笑,但是,却挥之不去。  平常的人做梦,基本上在醒来之后就将梦中的一切都忘却了,偶尔能记得些许,也需要集中精力回想,才能将梦中的一切想起来个几分。  但是吴天根本不用回想,这梦中的一切就仿佛他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样,一幕一幕,历历在目。  鲜血、救援、战斗……  黑衣人、余啸坤、盈缳……  一个个场景、一个个人物仍旧鲜活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没有一丝模糊,没有半分褪色。  点滴一点一点地滴下,这一模一样的场景,每天不停地重复。  但是这一次,吴天没有再去欣赏滴管中的“大海波涛”,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发生了一丝丝的变化。  他遭遇车祸,不但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而且身体运动神经和感觉神经都严重受损,换而言之,他不但无法随意活动身体,而且,基本上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  而现在,却似乎不一样了!  他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热得发烫,手脚四肢又酸又麻,仿佛正在被万蚁噬咬,难受至极。  似有心灵感应一般,原本趴在床沿上沉沉睡去的李贤贞,突然抬起了头,第一眼就立马看向了吴天。  见吴天已经醒了过来,李贤贞脸上的疲倦立刻一扫而光,激动地对着吴天说道:“天天,你终于醒了,你可吓死妈了啊……”  自昨日上午曹老板来病房闹事之后,吴天便一直沉睡不醒,整个人开始发高烧,四十度上下一直不退,几个医生来来回回检查了多次,都查不出其中原因,最后只得连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书,将李贤贞和吴征长吓得差点就昏了过去。  吴天看着母亲憔悴的面容,心中比此刻的身体还要更加难受,他忍不住张口叫道:“妈……”  李贤贞一怔,脑中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记得昨天上午,吴天也曾跟她说过话,她本来想去通知医生,结果半路遇到了曹老板一群人,等到他们走了之后,她又发现吴天全身都在发烫。  后来整个事情变得一团糟,病危通知书一封接着一封,她心慌意乱、心力交瘁之下,便将这事情死死地忘在了脑后,直到此刻再次听见吴天说话,才又想了起来。  犯了这样一个错误,李贤贞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她想着若是自己昨天跟医生讲了这个情况,说不定医生就能根据这个查出吴天发烧的原因,吴天也许就不用遭那么多的罪,情况也许就完全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李贤贞的脸色越发苍白,她对着吴天慌乱地说道:“天天,妈在这呢!你等会啊,妈去叫医生……”  “妈,我好难受……”  听到吴天的话,李贤贞哪里还走得动,迈了两步就立刻返了回来,脸上满是心疼愧疚的模样,道:“天天,妈在呢,哪里难受,跟妈说……”  她轻轻将自己的手放在吴天的额头上,一股热量清晰地传了过来。  吴天感受着母亲冰冷的双手,顿时感觉舒服了不少。  见到吴天的反应,李贤贞立刻跑到水龙头边,片刻之后,拿着一条湿毛巾过来,轻轻地擦着吴天的身体。  手掌的粗糙、毛巾的柔软、水分蒸发的冰凉……各种感觉,真真切切地传到了吴天的大脑之中。  李贤贞将毛巾叠成一个长块,敷在吴天的额头上,然后如同对着一个小孩子般地说道:“天天,妈妈去叫医生,马上就回来,你乖啊。”说着,小跑出了病房。  不知是因为冰敷的关系,还是什么其他原因,反正现在吴天之前那遍布全身的酸麻感减轻了不少。  这迥异于之前一个多月的一切感受,让吴天萌生了一个想法:难道,我要好了吗?  这想法刚一出来,便一发不可收拾,心中疯狂生长的渴望,让得吴天的脑中,紧张、激动等等情绪不断地剧烈碰撞……  他将意念集中在右手上,尝试着抬起……  一股无力感瞬间传了过来,然而吴天却是激动万分,因为,之前他根本感觉不到这种无力感,现在既然有了这种感觉,正说明了他现在能够控制自己的手!  右手,在吴天不断加速的心跳中,慢慢地抬了起来。  很慢很慢,慢得如同整个动作被慢放了几十倍一样,然而,却真真切切地起来了!  吴天激动地大叫了一声,声音在黄昏的病房中悠悠地回荡。  吴天愣了一下,另一个念头紧跟着疯狂滋生:难道,我不但能动,而且也可以说话了?  虽然在这之前吴天已经说过两句话,而且他也听到了,但是,他并没有想到这是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他以为这只是自己在心中默念的声音。  因为每一个人在心中默念的时候,脑中都会产生一种声音,而在这受伤的一个多月里,吴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声音了。  再加上那时他刚刚醒过来,整个人尚且有些迷糊,所以,直到此刻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自己声音的回音,才终于发现了自己能开口说话的事实。  吴天忐忑地试着再喊了一声,这次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啊……”  听着自己悠悠回荡的声音,吴天喜不自胜……  ……  “这不可能!他这么重的伤势,根本不可能说话!”  “张医生,我真没有说谎,我亲耳听到的,我儿子跟我说他难受……”  “你不要耍什么把戏,你儿子这个情况,身体根本没有任何感觉,他难受个什么东西!你以为瞎编造点什么出来,就能抓住医院的把柄了?到时候拿来……”  一间病房外的走廊中,李贤贞和吴天的住院医师张复德正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着。  “小张啊,你这话是一个医生嘴里该说的话吗?”一旁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医生瞪了张复德一眼,打断了张医生还要继续往下说的话。  这个人,正是吴天的主治医师胡义明。  “不是……他们都一个多星期没交钱了……”张复德连忙解释道。  胡义明一听,脸上愤怒立现,再度打断了张复德,厉声斥道:“交不交钱跟病情有关系吗?我在这个领域浸淫了三十多年,也不敢说什么情况都遇到过,你就能确定这孩子不可能说话了?”  此话一出,张复德脸色登时变了,连忙将还要说的话吞了下去,对于胡义明,张复德根本不敢顶嘴。  他怨毒地看了一眼李贤贞,心中对于吴天这一家是更加厌恶了。  胡义明转头对李贤贞说道:“走吧,正好我也要去看看。”说着,率先迈步朝着吴天病房的方向走去。  李贤贞连忙跟上,张复德低哼了一声,一脸不耐烦地跟在后面。  三人很快就来到了病房门口,李贤贞跟胡义明并排走了进去,目光同时扫向吴天的病床。  便在这时,两人的身体突然不约而同地颤抖了一下,像是看见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一般。  “这、这、这……”胡义明瞪大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眼前的情形,满脸都写着不可思议四个大字,经历过无数手术、历经了风风雨雨的他,此刻竟然连话都说不明白了。  李贤贞脸上的表情仿佛石化了一般,一动也不动,然而她的身体却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后面的张复德见到两人这种反应,心中感觉有些疑惑,心道:这么大反应,难道是死了?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暗爽:反正要死不活的,不如早死了算了,免得还给我添麻烦!  他急不可耐地走进了病房,目光充满期待地往病床上扫去,然而,下一刻,他脸上不经意间涌现出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他的心,也在瞬间如同被浇了一瓢冷水!  “这、这……”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发生的一切。  只见吴天此刻正站在病床旁边,仿若一个没事人一般,拿着一个水杯正在仰头喝水,眼睛正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们三人。  于是四个人,八只眼睛,就这样相对而视。  “这、这、这……简直就是医学界的奇迹啊!”胡义明最先反应过来,目光中闪烁着的光芒,仿佛在看一个珍稀的国宝一样。  吴天的目光扫了胡义明一眼,然后对着李贤贞说道:“妈,我饿了……”  李贤贞听到吴天的话,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她连忙奔了过去,颤抖的声音中夹杂着无与伦比的喜悦:“妈马上给你拿,马上给你拿啊……”  ……
  吴天奇迹康复的消息,迅速引爆了医院的神经科,紧接着以烈火燎原之势席卷了整个医院,这个堪称医学奇迹的事例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了自己的医院,着实让医院里所有的医生跟着兴奋了一把。  然而当事人吴天却一点也不兴奋,这几天他一直在医院里跑东跑西,做着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检查,排队排到简直让他快要抓狂。  若单单是这也就算了,托市里电视台和各个大小媒体的福,吴天每到一处,必定有人立刻自口袋里掏出各种各样的手机对着他狂拍一番,迅速发到朋友圈里求点赞,甚至有些不文明的,竟然还开着闪光灯!  吴天一路走,闪光灯就一路闪,闪得吴天满眼都是花花绿绿,差点一头就撞到了墙上,吓得吴天父母不得不分护左右,严厉斥责围观群众开闪光灯的不良行为。  吴天感觉自己仿佛成了一个刚出生的熊猫宝宝一样,不过他得的是熊猫的病,却没有熊猫的命,所以他郁闷得快要怀疑人生了。  要不是父母一直陪在他身边,承受的比他还要多得多,他估计早已经崩溃疯掉了。  不过,要说这几日还有谁比吴天更要崩溃,那就要数他的主治医师胡义明了。  自从这个事情出来,他的电话就被打爆了,家人、朋友、同行一个接着一个争相询问,各路媒体更是挤破了头,想要拿到第一手的采访资料。  胡义明却一概不顾,废话,他倒是想顾,但是他对于吴天痊愈的原因根本一无所知,接受采访了到时候一问三不知,岂不是老脸都要丢尽了?  所以,当务之急,是要查出吴天痊愈的原因。  胡义明的办公桌上,此刻正放着一堆化验单、报告单,他一张一张地仔细看着,然后飞速地在笔记本上记下重要的信息。  他的眉头紧紧地锁着,偶然将笔杆轻轻地抵在太阳穴上,直到将所有的单子仔细看完了两遍,他才疲惫地摘下了自己的眼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太古怪了,简直太古怪了。  从这些报告单中的结果来看,吴天目前的状态,竟然已经是一个健康的正常人了!  这简直太不正常了!  不但之前严重受损的多处神经尽数修复,就连身体多处的粉碎性骨折也完全愈合了!  而且,还是彻彻底底地愈合,不但骨折线消失了,就连骨痂也没存在一星半点!  要知道,像吴天这种情况,即便是愈合能力再强的人,也至少需要半年时间骨折线才能消失,而骨痂则至少需要一年!  而吴天现在全身,除了里面还有几根钢钉之外,已经与受伤前没有任何差别!  这已经不仅仅只是神经领域的事了。  想到这里,胡义明头痛不已。  医院的领导现在是时刻密切关注着这件事的动态,而且省城庐州各大医院神经方面的专家听说了这件事以后,第二天就集体过来了,甚至有消息说华夏首都燕京的各大医院的专家们,也正在包机飞往安州。  胡义明心烦意乱,用力敲打着自己的额头……  作为吴天的主治医生,他竟然连自己的病人究竟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说出去那真是丢人现眼,现在所有人都以为医院是为了保护病人的隐私,不愿意向外透露相关细节,所以才并没有出现关于这方面的质疑。  但是,一旦省城的专家集体发问,甚至燕京的那些在这个领域中首屈一指的人物到来,自己就必定要丢一个大丑了,在他们面前,自己就是想编造一个理由也行不通。  想到自己的一世英名很可能就此毁于一旦,甚至医院也要受自己拖累,胡义明只感觉自己的前途一片昏暗……  这一日,吴征长在外面抽了两根闷烟,一边往回走,一边想着还能从哪里再弄点钱,不经意间,竟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个身影,正是曹老板,只见此刻他一个人正鬼鬼祟祟地在吴天的病房门前转悠,不时地皱眉抿唇长吁短叹,每当经过门前时,便偷偷往病房里瞄一眼,一副想进又不敢进的样子。  吴征长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不过看他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认定了不是什么好事,连忙怒气冲冲地跑了过去。  曹老板听见脚步声,一转眼,四目相对,曹老板吓得浑身一抖,就像见到鬼一样,扔下手中的一个纸袋就跑。  吴征长瞟了一眼地上的纸袋,一沓钱从袋口中摔了出来,吴征长还以为是曹老板不小心掉了的,连忙道:“曹老板,你……”  吴征长话还没说完,曹老板就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他顾不上起身,哆嗦着双手,从包里又拿出一个纸袋,这个纸袋,比刚刚那个还要更鼓一些。  他回头看了吴征长一眼,连忙缩回目光,战战兢兢地道:“这十万块钱就算我借给……呸呸呸……就算我给你,你、你、你……不用还了!”  吴征长被曹老板的样子弄得有些发懵,刚刚反应过来,却见曹老板早已经跑得没影了。  吴征长皱了皱眉,将地上的两个纸袋捡了起来,他稍微数了数,一共是十八万,一个袋子里是八万,这是他应该得的,另外一个袋子里是十万。  吴征长也没打算追上去将这十万还给曹老板,毕竟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不过他想着还是算自己借曹老板的,等到有钱了,再连本带利还给他。  有了这十八万,欠医院的钱基本上都能还清了,吴征长登时感觉心情大好,忍不住立刻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吴天娘俩。  而与此同时,胡义明正紧张地坐在偌大的会议室里,看着庐州和燕京的专家们兴致勃勃地查看着吴天的各项资料。  胡义明看着眼前一个个医学界泰斗级的人物,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一下一下,仿佛在倒数着自己即将到来的屈辱,想到这里,胡义明禁不住面红耳赤、如坐针毡。  然而,当所有人都看完了吴天的资料之后,却并没有出现胡义明想象中的热火朝天的讨论景象,反而集体陷入了沉默之中。  这种诡异而尴尬的气氛让胡义明感觉都快要窒息了。  良久之后,在神经领域大名响彻国内外的张沉栋张医生才第一个开口,然而却并不是关于吴天的病情,而是兀自感叹道:人体真是奥秘无穷啊,我辈自以为掌握的全部,其实,也只不过沧海一粟而已……  此话一出,众位专家连连点头……  胡义明这才知道,原来,他们也和自己一样,对吴天痊愈的原因毫无头绪。  接下来的几天,吴天被他们找过很多次,询问了很多有的没的问题,但是吴天成天躺在床上,又哪里知道什么?他们不甘心地又问了吴天的父母,同样没有得到一丝有意义的信息。  最后一众专家只得连连摇头,带了厚厚的一叠资料灰溜溜地各回各家了,估计在余生的很多时间,都将由这些资料陪他们度过了。  而吴天,在经过了长达一个星期的花样“折磨”之后,终于是要出院了!  说巧也是真巧,吴天出院的这一天,正好是他的生日,四月二十号。  吴征长刚一出医院大门就兴奋地说,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出院,一定是老天的安排,这象征着吴天从今天开始获得了新生。  吴天听到父亲的话,开心的同时,更多的却是愧疚。  他现在对以前的自己可谓是深恶痛绝!  在全身瘫痪的那段期间,他想通了很多东西,他发现自己这高中三年真的是白活了,完完全全就是在浪费时光、蹉跎岁月,以至于他想找一件自己做过的有意义的事情都找不到。  那时他无数次在心里说,如果有一天自己的病好了,他一定会彻底告别过去的自己,好好学习、孝顺父母,将来要赚很多很多的钱,让父母、妹妹都能过上好日子。  想到这里,吴天看着吴征长和李贤贞,郑重地说道:“爸,妈,从今天开始,你们的儿子就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我一定会努力学习,争取考上重点大学,以后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李贤贞听到吴天的话,眼睛都笑没了缝,吴征长虽然看上去没什么表示,不过从他的眼神来看,显然心中十分高兴。  李贤贞欣慰地说道:“我家天天终于是长大了,懂事了,不过现在还是身体最重要,学习的事情以后再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想吃什么,妈给你做!”  说着,李贤贞的口中报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菜名,都是吴天最爱吃的菜。  吴天听得又是感动又是辛酸,他了解现在家里的经济状况,故意装作十分夸张的样子说道:“妈,这些也太荤了吧,我刚出院,吃点清淡的蔬菜是最好的了。”  不过李贤贞就像没有听见一样,一到了菜场就开始大买特买,吴天在一旁根本拦不住。  这也难怪,吴天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一直都没正经吃过一餐饭,整个人消瘦了一圈,现在正是需要补身体的时候,李贤贞又怎么会在这方面省钱呢?  大包小包地回到了租住的地方,李贤贞和吴征长便开始忙活了起来,杀鱼、洗菜、剁肉……要给吴天做一顿丰盛的大餐,好好补一补身子。  两人整整忙活了一个下午,一桌丰盛的大餐终于圆满完成,吴天看着一桌上摆的都是自己最爱吃的菜,鼻头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天色渐渐黑了,吴天看了看时间,随意问道:“妈,都六点了,若灵怎么还没回来,学校作息时间改了啊?”  李贤贞刚端着一盘红烧猪蹄准备放下来,听到吴天的问话突然手一抖,盘子差点掉了下来,幸好吴征长在旁边一把接住,才得以保住这一盘红烧猪蹄。  “是的吧……你妹妹她……住校呢,现在学习时间紧,回来吃饭太浪费时间了……”  吴天并没有怀疑什么,这一段时间父母都在照顾自己,妹妹自然只能住校了。  脑中想着妹妹那可爱的模样,吴天显出宠溺的笑容,说道:“这死丫头,今天我生日都不回来,学习比她哥还重要啊,”然后对李贤贞说道:“那我夹点菜现在给她送过去吧,免得到时候凉了。”  吴天一家租住的地方离学校不远,骑车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吴天刚站起来,吴征长立马训斥道:“你身体刚好,不要到处乱跑!等我们吃完了,我给她送去,冷了大不了让你妈热热就是了!”  李贤贞看了吴征长一眼,暗暗松了一口气。  吴天被吴征长突然的语气吓了一跳,不过也不疑有他,因为父亲的脾气一直比较暴躁,他早就习惯了,只得自言自语地道:“这死丫头,明天到学校,看我不骂死她,我生病不来也就算了,生日她也不来,我这个哥还有没有一点地位了?”  李贤贞诧异地说道:“你明天就要去学校?”  吴天对母亲的反应感觉有些奇怪,反问道:“是啊,不然我在家干什么?”  吴征长突然说道:“你明天给我好好待在家里,不许去学校,高考明年再考,我都跟你班主任说好了!”  李贤贞也一脸严肃地说道:“反正耽误了这么久,功课也跟不上了,今年的高考咱们就不参加了,你要是想学习,就在家里自己复习,出去了我们都不放心。”  吴天看着一脸严肃的两人,心里着实有点无奈,他刚刚还在心里发誓,以后自己一定要好好学习、孝顺父母,这转眼之间,就忠孝不能两全了。  不过他想了一想也是,自己的成绩本身就不太行,在加上这一个多月的耽搁,就算从现在起开始每天不眠不睡,只怕成绩也提高不了多少。  另外,自己身体的确还是有些虚弱,最直观的感觉就是他现在体内仍有一股微弱的酸麻感,另外力气也很小,稍微重一点的东西他就提不动了。  其中原因,除了很长时间没有活动肌肉有些萎缩之外,他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体内有一股热量,仿佛是一个小太阳一般,将全身烤得懒洋洋地提不上力气。  想到这里,吴天也就妥协了,不过心里还是想着,过几天再跟父母说说,如果还是不行的话,也只能偷偷地溜出来了。  他实在太想念妹妹吴若灵了,还有许久不见的老师和同学们,还有,那个脑中一直挥之不去的身影……  一顿丰盛的大餐吃得吴天幸福感爆棚,母亲亲手做的美食让他暂时忘记了所有的烦恼,忘记了所有的压力。  吃饱喝足以后,吴天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软绵绵地躺在自己阔别已久的床上,脑海之中,思绪万千……  经历过这件事之后,吴天真的感觉自己像是重生了一般。  他知道了死亡是什么感觉,也体验了生不如死是什么滋味。  所有的专家都不知道他因何而痊愈,但是他自己知道,这是上天恩赐的,是上天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以前的吴天已经死了,这第二条生命,他绝不会白活!  吴天想了很多很多,以前、现在、未来,学业、生活、爱情……  或许是自己的床太舒服了,又或者是吴天太累了,他想着想着,渐渐地感觉有些睡意朦胧,不久就进入了梦乡。  然而,吴天没有睡多久,便悠悠地醒了,迷迷糊糊间,听到一男一女正在说话。  吴天有些恼火,心想大半夜的谁不睡觉还要打扰别人休息,仔细听了一下,这一男一女竟然是自己的父母。  吴天感觉有些奇怪,因为父母的房间跟自己的房间整整隔着一个客厅,这三年以来,他都从来没有听到过。  而现在,他不但听到了,而且听得清清楚楚,不仅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甚至是每一个细微的语气、每一个轻轻的叹息都听得丝毫不差,仿佛就如同两人在自己的耳边说话一般。  吴天感觉有些新奇,这时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耳中似乎不只有自己父母的声音,还有隔壁房东王奶奶的呼噜声,外面春风的轻轻呜声,甚至对门邻居的起夜声,他都听得轻轻楚楚!  这奇怪的体验让吴天忍不住继续试探着去听其他的声音,然而他的心神却被父母有些奇怪的谈话内容吸引了回来。  “……到底要不要跟天天说,过了生日天天也已经十八岁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们俩瞒着他……而且,他迟早也会知道的。”说话的是吴天的母亲李贤贞。  吴天听到这话,禁不住有些好奇,心想父母竟然还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不过他想了一想,估摸着应该是钱的事情,父母应该是怕自己有压力,所以瞒着不告诉自己。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吴天还是饶有兴致地听了下去。  “过一段时间再说吧,他们兄妹俩感情好,现在要是知道了,天天的身体哪里吃得消,而且以他的脾气,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呢。反正咱们俩看紧一点,千万不要让他去学校,等到高考完了之后,若灵跟她妈……跟那女人去了燕京,咱们再跟他说,那时候他身体估计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而且就算要闹,他也没地方去。”  吴征长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良久,李贤贞也叹了口气道:“也只能这么办了,我就怕到时候天天会恨咱们俩。”  吴征长道:“要恨也是恨我,我要是多挣些钱,也不至于……”  ……  吴天听着父母的对话,整个人仿佛五雷轰顶,他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其实,吴天的妹妹吴若灵并不是他的亲妹妹,而是当年父母在江右省天湖市打工的时候,在他们的门口捡来的。  吴天的父母在生了吴天之后,一直很想再要一个女儿,但是因为某些原因,没有办法再生一个,所以当时立刻就将其收养了。  两人对其一直视如己出,甚至比对待吴天都还要更好,而且,为了不让闲言碎语影响到她,他们不久就回了江淮省老家,对所有人都称是自己亲生的。  就连吴天,也一直到今年的正月,才发现若灵其实并不是自己的亲妹妹。  那时候刚开学,在微博上出现了一个江淮省最美校花的评选,不知道是谁,偷偷将吴若灵的素颜照传了上去,很快吴若灵那不施粉黛清丽脱俗的容貌便脱颖而出,在微博上引起了轰动,被广大网友誉为最清纯校花。  作为吴若灵的哥哥,吴天无疑是高兴的、自豪的。  然而,吴天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张照片在经过广泛传播之后,竟然会被吴若灵的生母看见。  吴天永远忘不了那一天,他和妹妹刚从学校回到家,租住的小平房前便立刻停了好几辆宾利,一个戴着墨镜打扮时髦的女人在一群西装壮男的保护下走了进来。  那一刻,他们四人全都懵了。  然而,在那女人摘下了墨镜露出了自己的容貌之后,吴征长和李贤贞的脸色就开始白了起来。  那一天,充满了眼泪,那一夜,注定了无眠。  不过最终,妹妹仍旧选择了他们。  自那一次之后,那个女人就一直没有来过,而他们一家,也装作像从来没有过这件事一样。  不过他们都知道,那个女人是不会就此罢休的。  后来,吴天就遭遇车祸了,在这种困难的局面下,那女人实在是太好趁虚而入了。  想到这里,吴天立刻爬起床来,跑到父母门口,啪啪啪地使劲敲着门,激动大叫:“妹妹怎么了,妹妹到底怎么了!”  房间里的声音戛然而止,良久,才听到脚步声,然后灯亮,门开。  三个人,一时相望无言……
  吴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父母的房间走出来的,他只感觉到全身很冷很冷,冷得都快僵住了。  他根本不知道,在自己生病的期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原来,在吴天遭遇了车祸的第二天,那女人就从燕京赶了过来。  那一天,吴天还在重症监护室里,没有脱离生命危险,吴征长和李贤贞焦急地等在门外,便看见她穿着一双恨天高,咚咚咚地走了过来。  她一上来就直接将一张空白支票递给了吴征长,极度傲慢地说道:“我已经知道你们儿子的情况了,只要你们说服若灵答应跟我去燕京,这张支票就是你们的了,你们想写多少,就写多少!”  说着,饶有兴致地看着吴征长和李贤贞脸上的表情。  然而,吴征长一听她的话,立马气得浑身发抖,他瞪着充满血丝的双眼,当着她的面将支票撕成了碎屑,然而使劲地甩在她的脸上。  虽然吴天的病情需要花费很多很多钱,但吴征长和李贤贞又岂会因为钱,而放弃自己的女儿呢。  那女人被扔出去的碎屑吓得闭上了眼睛,然后愣了片刻,脸上的傲慢之色才逐渐隐去。  她没想到,事到如今,这夫妻俩竟然还有如此骨气,她知道,光是用钱已经是行不通了。  那女人又岂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她笑了一笑,淡然说道:“我已经了解过了,以你们儿子目前这个情况来说,只怕后半生都要瘫痪在床,你们夫妻俩天天都围着你们的儿子转,还有谁能够顾得上若灵吗?而且以你们家目前的条件……”  她话说到这里,忽然戛然而止,接着又道:“除开医院的费用不谈,生活总是需要钱的吧,上一次我没有强行带若灵走,就是因为虽然你们的条件不太好,但至少是不愁吃喝,若灵跟着你们也过得非常开心,我作为母亲也就放心了,但现在呢,若灵吃了没有,喝了没有,你们关心过吗?”  看着吴征长和李贤贞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那女人趁热打铁道:“而且,若灵的成绩非常好,她本来有个非常光明的前途,但是现在呢,就算她考上了全国最好的大学,你们有钱给她念吗?难道你们就为了自己的自私,而让若灵跟着你们一家受苦吗?”  “只要你们答应让她跟我去燕京,我可以让她在安州读完高三,然后去燕京上大学,我会给他最好的教育,最好的生活,而且,她若是不同意,我绝对不会改她的名字……”  讲到这里,吴征长和李贤贞整张脸已经毫无血色了,她的话就像是锋利的剑刃一样,戳到了两人的心上,戳到了两人的最痛的地方。  是啊,他们不但无法分出精力来照顾她,反而要因为自己的自私而影响到她的人生前途。  两人红眼相视,眼泪无声地滴落在地,最终,吴征长沉重地点了点头。  那女人拿了一张空白支票出来,亲手在上面写上了五百万,再度递给了吴征长。  吴征长一把抢过,再度当着她的面撕了个粉碎,歇斯底里地指着鼻子骂道:“我们是让你照顾她,不是把她卖给你,只要她叫我一声爸,她就永远是我的女儿!”  尽管他很需要很需要这笔钱,但吴征长知道,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要,一旦要了,若灵就再也不是自己的女儿了。  ……  吴天的泪水顺着眼角滴到枕头上,湿印一点一点漫延,他的心头一阵空虚与迷茫,他感觉自己本来已经清晰而光明的未来,不知为何又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无法想象没有妹妹的未来。  不知道哭了多久,吴天才疲累地睡了过去……  ……  烟荡山。  夕阳穿透弥绕的浓雾,给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增添了几分动人的色彩。  约摸有二三十灰袍人正在席地休息,神情动作看上去皆是疲惫不堪,但是眼神之中,却充满了坚定与希望的光彩。  余啸坤笔直地立在众人中间,仰头对着夕阳的方向,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略显苍老的脸上被映上了点点红润,显得年轻了几分。  良久,他才收回目光。  按照此时山中雾气的浓薄程度来看,众人已然到达烟荡山边缘,下山指日可待,一旦到了炎国地界,他们就彻底摆脱了危险了。  然而,余啸坤的脸上却并没有丝毫欣喜,他深锁着眉头,长长叹了一口气,望向躺在席上仍旧昏迷不醒的南潇公主——慕思语。  自盈缳放出天阶雷暴符,已经整整三天了,所有能用的手段措施他都用了,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处。  正在这时,只见慕思语修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两下,略显苍白的嘴唇缓缓张开,口中喃喃道:“娘,娘……”  余啸坤激动得连忙俯身上前,下意识便欲伸手搭脉,旋即想到了其身份,立刻缩了回来。他盘腿坐下,双手胸前运灵掐诀,一道道淡黄光丝从十指指尖延伸而出,落向躺在地上的慕思语。  体内的灵力顺着指尖光丝,一点一点地涌入了慕思语的身体之中。  不消片刻,慕思语轻咳了两声,缓缓地睁开了秀美的双眼。  余啸坤顾不上擦去额上渗出的汗珠,大喜道:“公主,你终于醒了!”  四周灰袍人闻声,立刻激动地围了过来,因为怕吵到慕思语,虽然每个人激动得都快哭了出来,但都在尽量压抑着自己不出声音。  只要公主在,夜国就不算真正灭亡!  慕思语美眸略带陌生地扫了一眼余啸坤,然后转头看了看四周,眼神之中满是疑惑,禁不住开口问道:“这是哪里,我娘呢?”  慕思语的秀眉紧紧地皱着,脑中认真回想着刚刚还发生在眼前的一幕幕……  那里似乎是一个房间,墙体全是冰冷的白色,样式装饰都十分奇怪,还有很多穿着十分奇怪服装的人,在讲着十分奇怪的话,她侧耳细听,也只能听懂个六七分。  她自己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而自己的娘亲,正细心地照顾自己。  她喂给自己最好吃的米粥,轻轻地擦去自己嘴角的污迹,她粗糙的手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那略带冰凉的手,却让她感觉从未有过的暖……  虽然她身上的服装也有些奇怪,但是在她的眼中,她毫无疑问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最美丽的女人。  她多想和自己的娘亲说话,告诉她,这么多年自己有多想她,然而,她却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身体竟然受了如此之重的伤。  她忍痛运转起了功法,吸收了空间之中稀薄的灵气,才勉强用意念说出了两句。  之后,她便看到有人来欺负娘亲!  她好不容易见到了自己的娘亲,她决不允许她被别人欺负,她一定要保护她!  然而,那个地方的灵气实在是太稀薄了,而且,自己体内的经脉简直可以用支离破碎来形容,无奈之下,她只能将四周的植物生气吸收,初步修复了体内的经脉,然后施展了一个幻术,侵入了那个欺负娘亲的人的脑中……  然而她的身体实在太过虚弱了,一时根本承受不住如此多能量的涌入,便昏迷了过去……  这一切都是如此真实,以至于自己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感受都能清清楚楚地记得,但为何自己醒来,却到了这个地方?  难道刚刚那一切都是梦吗?  如果是梦,怎么会如此真实?
  余啸坤听到慕思语的问话,听到前半句,刚想开口回答,却听到她紧接着问出了后一个问题,吓得他立刻将嘴里的话憋了回去。  南潇公主的母亲,一直是夜国的一个谜,似乎除了南帝自己,谁也没有见过,谁也不知道是谁。  尽管所有人都很好奇,但是谁也不敢问,就连私下偷偷地讨论也要小心翼翼,因为,众多的凄惨的前车之鉴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样一个禁忌的话题,便被南潇公主随口提了出来,尽管夜国已经不再,尽管南帝已经去世,但是余啸坤仍然吓了一跳。  “公主,这里是烟荡山啊!公主,你可算醒了,可把老奴吓坏了啊……”  慕思语坐了起来,盯着余啸坤看了几眼,一幕幕鲜活的画面登时浮现在她的眼前。  大军入侵、皇城失守、血流成河……  大将军余啸坤杀入皇城,于夜月宫救下自己,一路逃亡。  所有的一切她都想了起来,眼泪一颗颗从泛红的眼眶中滴落而下。  她颤抖着声音:“余将军,我父王他……他……”话说到一半,竟已是无力再说。  余啸坤看着慕思语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满是心疼,他叹了一口气,眼中满满的失落与惆怅,随后对着慕思语,郑重地点了点头。  南帝既死,夜国已亡。  她已是唯一的皇室血脉。  慕思语将头深深地埋在自己的双膝之间,轻轻呜咽着,很久很久,直到夕阳落下,她才擦干眼泪抬起头来。  她忽然发现了有一丝不对劲,但一时又说不出来是哪里,她低头思索了一番,哦,对了,是盈缳,往常这个时候,盈缳都会陪在自己身边,开导自己,安慰自己,给自己擦泪,扶自己起身,现在却怎么不见她的人影了?  盈缳不会是出了什么事了吧!  想到这里,她急忙对余啸坤问道:“余将军,盈缳呢,怎么都没看见她?”  “盈缳?”余啸坤愣了一下,这两个字下意识地带上了反问的语气。  不过他马上就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因为慕思语的眉眼之间,满满的都是担忧之色,她,似乎完全忘记了之前的事情一般。  余啸坤思索了片刻,才试探着问道:“公主,你可知道我们之中出了一个奸细么?”  “奸细?”慕思语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说道,“谁啊?”  她随口说了两句,似乎觉得这并不关自己的事,于是接着道:“我相信余将军,这些事情将军做就好——你还没跟我说盈缳到底去哪了呢?”  余啸坤叹了一口气,心中暗自唏嘘:“这小公主心思之单纯、性子之软弱,可谓是皇家之最,这复国的重担,她如何担当得了啊!”  想到这里,余啸坤不由得暗暗摇头,不过他的口中仍是说道:“公主当真是不记得了吗?”  慕思语皱了皱眉,疑惑道:“我应该记得什么?”  余啸坤心中不由得泛出几分苦涩,三日前他便发现了慕思语有些不大对劲,那时候他虽感觉奇怪,不过也只是以为其受了惊,过几天自然便好了,但想不到,现在不仅没好,反倒更加严重了,竟然连那日所有的事情,都尽数忘却了。  余啸坤伸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长须,缓缓道:“三日之前,公主发现了盈缳乃是周国安插在我们其中的奸细,一剑逼得其露出了马脚,盈缳知自己必死无疑,遂释放出天阶雷暴符,意图与我们同归于尽,我们二十四个兄弟因此惨死当场,公主虽有老奴保护,却也被击得伤重昏迷,直到今日方才苏醒……”  “公主,这些你难道都不记得了吗?”看着自始至终慕思语那迷茫至极的样子,余啸坤的声音不由得越来越大。  “什么!你是说……盈缳死了……”  慕思语整个人都呆住了,惨白的脸上满满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她的双眼立即变得通红,一颗硕大的泪珠率先从她的左眼落了下来。  她两只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余啸坤,却空洞而无神,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她拼命地回想余啸坤口中描述的那一切,然而,却根本一丁点都想不起来。  余啸坤见状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公主,老奴知道你一直把盈缳当姐妹看待,但是盈缳可不这么想,她是前朝的公主,她的身份从一开始便注定了她对你的恨。之前想尽办法隐匿行踪,但无论如何都会轻易地被周国的隐刺军发现,就是因为盈缳从中作梗,若不是她,我们只怕早就到了炎国,我们也就不会失去这么多的兄弟。”  又一大颗滚烫的泪珠从慕思语的右眼滴落,她知道余啸坤不会骗自己,但是,她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一觉醒来,自己最好的姐妹,莫名其妙地成了奸细,尸骨全无,而她却一点印象也没有,这让她如何能接受!  天黑了,今夜月朗星稀。  慕思语的眼泪,融化在月光映照的雾气之中,有凉风吹来,是夜的花香,风干的泪痕印在慕思语如月的脸庞之上,晶莹透明。  烟荡山的呼吸轻柔而沉稳,夜也睡了……  ……  一样的月光,照在烟荡山,也照在周国金碧辉煌的宫殿上。  皎白如霜的光亮透过红漆雕花的木窗,落在窗边举目望月的人的脸上。  这是一张俊美绝伦的脸庞,光洁而白皙,剑眉笔鼻,薄唇紧闭,轮廓中透着股棱角分明的冷意,而那狭长的双眼中,幽暗而深邃的目光,透出如剑锋一般的犀利和危险。  他身着华丽气质非凡,他仰望着沧月,沧月就在他的眼中。  他生而能言,满月能行,三岁感知灵力,五岁正式入修,十岁登基称帝,十五岁全权在握。  他是不折不扣的天才,也是让所有人心生恐惧的冷血帝王。  他就是周国皇帝,周承天!  “神言阁怎么说?”  周承天缓缓地开口,阴冷的声音在偌大的宫殿中悠悠回荡。  “神言阁说……他们只知命不知运……”身后一个全身隐在黑暗中的人战战兢兢地说道。  “呵呵,好一个只知命不知运,”周承天缓缓地转过身,眼神落在那个人的脸上,“他们说不知,你们难道不会让他们知吗?”  隐在黑暗中的人连忙低头,根本不敢与其对视,他颤抖着声音道:“神……神言阁的人……我们不敢动……”  “哼!一群废物!”  话音未落,那人已经吓得跪在了地上。  他再度转过身,月光映入他的眼中,他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轻蔑的笑意,自言自语地说道:“南潇公主,真凤转世,你以为逃到炎国就安全了吗?用不了多久,炎国也将是我囊中之物……”  乌云随着轻风缓缓飘来,渐渐遮住了月亮,窗边的脸庞,渐渐隐在如墨的黑暗中,只有那双眼睛,兀自反射着邪异的光芒……
  四日后,炎国黑漠。  毒辣的阳光炙烤着漫天的黑沙,远处吹来的热风,仿佛要将这一望无尽的荒漠点燃。  在一块略显平整的沙地上,因热浪而满眼扭曲的空间中,余啸坤和二十多手下围成了一个圆形,正在紧锣密鼓地布置着什么。  慕思语在一旁轻皱着远山一般的黛眉,嗓音透着一股虚弱,不解地问道:“余将军,这是在做什么?我们不是要去炎国吗?”  余啸坤如蒲扇一般的大手中正握着一块巨大的黑色晶石,不断地在黑沙中调整着摆放的位置,听到她的问话,开口答道:“公主,炎国不是我们的目的地,它离周国实在太近了,尽管现在炎国已经得到了消息,布置了重兵防御,但仍旧是太危险了。”  慕思语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道:“余将军,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为什么周国一定要杀我呢?我都已经逃出了夜国,这难道还不够吗?”  余啸坤这次抬起了头,他看似随意地扫了一眼慕思语,然后又低下头去。  他明白慕思语话中的意思。  夜国已亡,南帝已死,若是慕思语是一个皇子,周国赶尽杀绝那根本不足为奇,但是,慕思语只是一个公主,而且,还是一个天真单纯、修为极低的公主,这样一个可谓对周国毫无威胁的人,又何必如此穷追不舍呢?  余啸坤皱了皱眉,他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此时他的脑中,不由自主地出现了那晚杀入皇宫后的画面。  火光鲜血中,他杀入一条血路直入南帝寝宫,然而为时已晚,南帝伤势极重已无生还可能,他运灵入脉,方才勉强给南帝提了一口气。  南帝知道大势已去,夜国被灭已成事实,在这生死弥留之际,他出乎意料地没有提及任何一个皇子,任何一个宠妃,只不停地让他去救南潇公主,嘱咐他一定要好好地照顾她。  皇宫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平素南帝最喜爱的便是这个小公主,但是国难当头,做事又岂能单凭心中喜好?  余啸坤在那一刻心中犹豫了,因为一旦救下了南潇公主,便无法再去救其他皇子,而南潇公主一介柔弱女流,又岂能背负复国重担?  但最终他还是遵循了南帝的命令。  他在所有人的眼中,是高高在上的护国大将军,但在他自己看来,他只是南帝的奴仆,他救了他的命,他便听他的命。  南帝最后的心愿,也只是让她好好地活在世上吧,复国与否,与她的命比起来,都已然不重要了。  南帝为了她,生生放弃了复国的希望,周国为了他,出动了隐刺军一路追杀!甚至还专门在她的身边安插了一个奸细——盈缳的身世若无人告诉她,她又岂会背叛?  他突然想到了她那个无人胆敢提及的母亲,难道,她真的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吗?  他感觉自己仿佛触碰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余啸坤吸了一口气,不紧不慢地答道:“周承天一向心狠手辣,残忍血腥从无底线,也许,他只是单纯地想要赶尽杀绝而已,没有什么理由。”  听到周承天三个字,慕思语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身为夜国皇室,他自然知道周承天是何人。  脑海回想着曾听说过的关于周承天的一个个血淋淋的事迹,她恨不得立刻远离周国,越远越好,她迫不及待地问道:“那我们要去哪里啊?”  余啸坤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慕思语,片刻后,才郑重地说道:“去人界。”  “人界?”慕思语满眼诧异,脱口而出道,“人界也太……?”  她本能般地有些抵触人界,因为人魔自古以来便不两立,虽然近千年来人族与魔族交流越来越多,但在她的心中,人就是人,魔就是魔,人族就应该待在人界,而魔族自然应当待在魔界。  但是她话说到一半,又发觉不妥,连忙将余下的话咽了下去。  余啸坤见到她的反应,目光中带了一丝歉疚,他缓缓地点了点头,耐心地解释道:“老奴受南帝临终所托照顾公主,本当遵命精心侍奉直至贱命丧逝,然而老奴当年受南帝大恩,曾发誓终身追随左右,现南帝已逝,老奴不敢逍遥独活。”  “但南帝大仇不报,周国不灭,周儿不死,老奴若是这番前去九泉之下,只怕愧对南帝,于是暂且续命苟活于世,只盼能再为南帝为夜国效犬马之劳,九泉之下亦能昂首挺胸。但老奴力量微小,自己性命尚且系于腰带之上,更无法保得公主周全,因此只得出此下策,委屈公主委身人界了。”  慕思语静静地听着余啸坤的话,不由得为他的忠心所感动,只是听到最后,她却是紧张了,连忙道:“余将军,你们难道都要留在魔界?只有我一人去往人界?”  余啸坤点了点头,说道:“公主,你虽为魔族,但相貌与人族基本一致,瞳孔是黑色的,耳朵是圆润的,甚至除了体温是冰的,血液是冷的,基本上和人类没有任何差别,而我们,只怕一到人界就要被认了出来,虽说人族不至于见到魔族就下杀手,但总归有所排斥。”  “公主,你不用担心我们,我们既是夜国的兵,自当为夜国生为夜国死,即便最终不能复国,不能杀死周承天,至少也要让周国付出代价!”  慕思语的眼泪不禁在眼圈中打转,如此重情重义的余将军,她又怎么忍心让他去送死呢?  “余将军,父王曾经说过,男子汉大丈夫当一言九鼎,你既然答应了父王要照顾我,又怎么能食言呢?万一我在人界被欺负了怎么办,万一我被周国发现了怎么办?你……”  余啸坤摇了摇头,罕见地打断了慕思语的话:“公主,请原谅老奴忠义不能两全!”  “老奴当年在人界闯荡之时,曾有过一个至交好友,七日前我曾飞传信使与她。我这里有一枚信物,等传送阵法开启,到了人界,你只需将灵力运入其中,她便会前来寻你,到时候,你一切听她安排便是,你就将她当做老奴,有什么事,你尽管找她……”  余啸坤一边说着,一边自乾坤戒指中拿出了一块黑色的玉简,递给了慕思语。  然后余啸坤退后了两步,所有的灰袍人也向后退了两步。  上百块巨大的晶石围成了一个复杂的圆形图案,其中透露出一股玄奥的气息,余啸坤单手掐诀朝前一指,背后的玄黑巨剑随之嗡鸣一声,出鞘朝阵法中心疾飞而去。  巨剑悬在阵法上空,旋转不停,向地上洒下一圈又一圈明亮的黄色光芒。  紧接着,所有黑色晶石突然爆裂而开,黑雾喷涌间,忽然狂风呼啸飞沙走石,一瞬之间,整个阵法之中便再也难见一物。  传送阵法已经开启。  余啸坤最后对慕思语叮嘱道:“公主,到了人界记得掩藏自己的身份,否则会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还有,若是遇到生命危险,就捏碎我给你的信物,老奴那时若还活着,必定会前来相救!”  慕思语见阵法已然开启,心中有些焦急,她还没有准备好,她还有很多话要跟余将军说,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够说服他……  然而看着余啸坤坚定决绝的模样,她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余将军,我……”  她的话还未说到一半,整个身体已经失去了控制,她下意识地喊叫着,身体如一朵随风飘落的蒲公英,往阵法中心那一圈明亮的黄芒中飞去。  石消,风止,沙落,烈日依旧。  那一块空空荡荡的地方,如同余啸坤此刻空空荡荡的心。  未来,会是如何呢?  他抬起头,黄色的瞳孔一眨也不眨地直视着头顶黄色的太阳……  ……
  “叮铃铃铃铃……”  一阵急促的闹铃声将吴天从睡梦中惊醒,他全身一个激灵,睁开了双眼。  “麻蛋,这么快就醒了!”吴天看着狂叫不止的闹钟,眼中闪过一丝幽怨,他伸手狠狠地拍了一下闹钟,仿佛恨不得要将其拍碎一样。  该死的闹钟,坏了我的好梦!  吴天不爽地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回想着适才梦中的一个个情节,那一幕幕如同超高清电影一般在脑中放映着,光是回味,也让吴天激动得心潮澎湃。  梦中的他再次成为了历史中的南潇公主,与历史不同的是,他并没有被周国软禁,而是逃到了吴国。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成了一个修炼门派的弟子,而且,这个门派中全部都是女弟子!  他兴奋得立马就准备爬下床来和她们一起玩个研究身体的游戏,虽然在梦里他是个女儿身,但这并不妨碍他欣赏和体验美的事物啊。  然而他刚一用力,却发现全身虚弱无力,别说下床了,连坐起来都极为困难。  不过他并没有灰心,嘿嘿,既然不能下床,那就让她们上床来!  于是吴天卖惨装怜,好不容易才哄得一个单纯小美女答应和他一起睡,然而,就在他兴奋地等着小美女与自己大被同眠的时候,却突然一下被闹铃给惊醒了。  为了这个小美女,他可是差点口水说干了啊,眼看要成功了,却这般功亏一篑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简直比一局鏖战八十分钟的游戏,眼看马上要赢了却突然断网了还要让人抓狂!  吴天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心中怒骂道:他喵的,老子裤子都脱了,结果竟然醒了,这是作的什么孽!  吴天无奈地摇了摇头,飞速地穿上了衣服。  简陋的厨房里,李贤贞正在给吴天准备早餐,见他出来,说道:“天天磨磨蹭蹭的,快去刷牙洗脸。”  吴天连忙钻进了洗手间,心里却有些奇怪:什么天天,这不才第一天么,以前我虽然学习成绩不好,这态度可还是很积极的。  片刻时间吴天便洗刷完毕,李贤贞的豪华版蛋炒饭也正好出锅,吴天三下五除二便将这一大碗干了个精光。  回房间背上书包,吴天跟李贤贞打了声招呼,换了鞋就迫不及待地冲出门。  李贤贞看着吴天的背影,连忙喊道:“天天,你不要妈送你去学校了啊?”  吴天闻言好笑道:“妈,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去学校还要人送啊?”  话未说完,人就已经跑得没影了。  李贤贞见吴天活蹦乱跳的,心里十分高兴,嘴里自言自语道:“估计是昨天被同学看到,不好意思了,”说着转过身,又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病才刚刚好,妈送去学校不是很正常的吗。”  吴天一出门,立刻脚下生风往学校狂奔而去,不到十分钟,吴天已经来到了高三年级的教学楼下。  穿过熟悉的走廊,不知为何,吴天的心跳渐渐地开始加速,一时那欢快的脚步也缓缓地停了下来。  此时三班已经来了一大半的人,吴天透过窗户,远远地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庞,眼眶不知不觉地湿润了。  这个地方,他曾经以为自己永远也无法来到了,这些人,他也以为自己再也无法见到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紧张地走到教室的前门。  他在想着,同学们见到他,会是什么反应呢,开心?惊讶?惊喜?还是无所谓……  想到这里,他的姿势开始变得有些拘谨起来。  他终于迈步走了进去,神色有些紧张,他的目光四下扫动着,然而,教室里的同学并没有多少人发现他,吃早点的吃早点,背书的背书,聊天的聊天。  偶尔有几个同学注意到了他,不过也只是扫了一眼,并没有任何其他的表示。  吴天感觉有些奇怪,然而更多的感觉却是失望与寒心。  自己在班上虽然成绩不太理想,但是人缘还算是不错吧,当时生病了之后,同学们都在百忙之中抽空来医院看他,甚至,不但自己自发地给他捐款,而且还在各大平台上给自己筹款。  这些,他都一直记在心里的。  那为什么今天他来到学校,同学们却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难道,那些都只是虚伪的假象吗?  吴天皱着眉头,搜寻着自己的座位,他扫了两眼便发现了,是在教室最左边的最后一排靠走道的位置——教室里唯一一张没有堆满书的座位。  后面黑板上光秃秃地写着个大大的“45”,那是距离高考的时间,吴天心里有些释然,同学们之所以对我如此冷淡,只怕是高考的压力太大了吧。  吴天在自己的座位坐下,看着贴在课桌右上角仍旧完好无损的课程表,对照着拿出了接下来要早读的课本。  吴天的同桌正将头埋在自己的双臂间补觉,吴天一看就知道是自己的好基友李非,见他睡得正香,屈指对准他的腮帮狠狠地弹了一下。  吴天邪恶地笑了笑,心里想着李非突然见到自己是什么反应呢。  他一定先是惊讶,然后激动地给自己一个拥抱吧。  李非被吴天的一弹吓了一跳,立刻看了过来,然而一看到是吴天,却并未有什么惊讶激动的神色,反而有些愤怒。  他大声说道:“你干什么,我今天可是什么都没干啊!”  “啊?”吴天被李非这莫名其妙的话弄得是一头雾水,禁不住问道,“你干什么了?”  李非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面靠了靠,目光中满是警惕,冰冷的声音中带着满满的质问道:“你刚刚打我做什么?”  “啊?”吴天看着李非一张脸黑得跟乌云一样,顿时满脸都是疑惑,以前他们哥俩经常打来闹去,谁也没给过谁脸色,怎么今天这样反常?  哦,对了,他一定是在逗自己,一定是在演一个假装生气之类的恶作剧,想到这里,吴天连忙道:“李非你不厚道啊,兄弟我出院第一天到教室来,你都不迎接一下,不表示表示,不打你打谁啊?”  “吴天,你到底什么意思!”李非一脸愤怒地站了起来,课桌被他顶得一阵摇晃,“昨天的事我看在是兄弟的面子上就算了,今天你要是还跟哥玩心机装失忆,这兄弟也别做了!”  李非逼真的演技让吴天愣住了,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事情得罪了他,不过想来想去,似乎并没有。  这时班上所有人都到齐了,听到这边的动静,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片刻之后,清脆悦耳的音乐声响彻整个校园,这是早读的预备铃。  众人转过头,拿出课本准备早读,李非怒哼了一声也转过脸去,自桌上拿起一本语文课本,自顾自地轻声朗读了起来。  嗯?吴天发现了一丝不对劲,今天不应该是英语早读吗?怎么所有人都拿出了语文课本?  难道课程表改了?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难道这是他们集体的一个恶作剧?不会,他们不会闲到这种地步。  难道这是梦?吴天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真疼。  尽管李非表现出十分讨厌自己的样子,吴天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腰,问道:“李非,今天不是星期四吗?你们怎么都在读语文啊?”  李非瞪了吴天一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冰冷地说道:“吴天,你装够了没有!”  吴天再度愣住了,他仔细地盯着李非的脸,他能感觉到,李非根本不是在开玩笑。  吴天也怒了,被自己最好的朋友这样对待,任谁也会发怒。  “李非,我怎么你了,我这第一天来上课,你就给我脸色看!我到底怎么你了,我装什么了?!”  “哼,你第一天上课?那我的脸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说!”李非说着,将自己的左脸侧了过来,明显比右脸大了很多。  “你脸怎么样,关我什么事?”吴天根本搞不懂李非的逻辑,简直是莫名其妙。  “哼,关你什么事?吴天,我以前把你当兄弟,真是瞎了狗眼了!”  吴天刚想开口反驳,这时前座的一个女同学姚蕾突然转过头来,义愤填膺地道:“吴天,你也太过分了吧!李非脸上的一巴掌明明就是你打的,你竟然还当面抵赖,你怎么能这样呢?”  “我打的?”吴天简直感觉自己的三观都要被颠覆了,他昨天明明刚从医院出院,又怎么来学校打的李非呢,影分身啊!  吴天心里的愤怒熊熊燃烧,他不明白,为什么同学们要这般排斥自己,而且还给自己强加这种莫须有的罪名!  他怒极反笑,吼道:“我昨天下午才出的院,之后一直在家根本没有出来!姚蕾,你倒是说说我怎么打的他!”  “呵呵,麻烦你说谎也打一下草稿好吗?昨天你没出来?那我们全班昨天看到的都是鬼啊?”  “你才说谎不打草稿吧,我什么时候来学校了,我来学校自己都不知道?你……”  吴天还要再说,这时原本哄乱的教室突然一下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一脸愤怒地盯着自己,那架势,仿佛自己成了人人喊打的小三一样。  吴天呆住了。  难道,自己昨天真的来教室了?  他突然想到了黑板上的那个数字,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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