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日本电影,追捕开头里的日本舞蹈在街上开动的私家轿车里,后座女孩手脚链在两头安全扶手上被震动。求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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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拍两头母鹿被困冰上 美父子开气垫船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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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赛尔乔·莱昂内曾经说过:意大利的事情属于意大利,法国的事情属于法国,只有美国的事情,属于全世界。  意大利人有美国情结,爱看西部片。美国人不拍自己拍,通心粉西部片拍了六百多部,捧出了伊斯特伍德这位时代的化身。西部片拍不下去了,意大利人就改拍黑帮片,内容还是美国人的恩怨情仇。  《教父》的从容雅致,将黑帮玩成了艺术。《美国往事》的迷幻怅惘,透视美国梦的前世今生。  很难相信这两个故事发生在同一时代,相距不过几个街区。  俱往矣。  在《美国往事》中,“面条”在中国人的大烟馆中混生等死,最后为观众留下了一个神秘的笑容。故事中的唐人街就像迷雾里的阿瓦隆,古老永恒,混淆了善恶是非、空间时间,仿佛宇宙尽头的餐厅,悠然地等待着末日天谴。  但在现实中,背景色般的唐人街却如同受到了上帝的命令——生养众多,遍满地面。它四面出击,吞噬一切。  小意大利城、犹太区,一个个挂起了中文招牌,挤进了广东老板,招募了福建渔民。  白人们不是搬到郊区就是搬到南部,少数倒霉的酒鬼穷光蛋卷起包袱,携家带口滚进了布鲁克林。  曼哈顿区桑树街,原本是意大利人的聚居地,现在却鳞次栉比地开着几十家中餐馆。  他们一个个想方设法把露台架宽,阳伞和桌子几乎摆到路上。托斯塔纳风格的建筑上,高矮交错着无数中文霓虹灯。  沈冲将刚端上的例汤推到桌子的另一端,对面坐着的女孩端起来,咕咚咕咚喝掉一半,用袖口擦了擦嘴,继续低头狼吞虎咽。  沈冲看得发憷,这家茶餐厅的例汤又咸又冲,沈冲只有蘸面包才喝得下去。  女孩的头发很杂乱,圆脸上有俩朵病态的红晕,身上穿着黄色制服,系着红色围裙,上面烫印着的LOGO沾满油渍,模模糊糊可以看清是一家快餐店。  她的两只手不大,却粗的像一根根胡萝卜,又硬又红,一次性竹筷握在这双手里又白又扎眼。  “芸芸,我是记者,不是警察。”沈冲耐心地劝导,“你放心,我保证,海关执法局不会遣返你们——只要有足够的材料。你们就能进公益社区,可以上学。和正常美国人一样。所以求你了,告诉我,你们是如何被贩卖到美国的,好吗?”  女孩一愣,接着开始飞速地说着什么。  沈冲痛苦地摇了摇头,这些话沈冲已经从‘奴工女孩’们的嘴里听到太多了。  自己是虔诚的基督徒,父母办查经班的时候被抓走了,自己钻床底没被抓到,在教友的帮助下来到美国。自己要好好学习,努力工作,以后传经布道。  她说的又快又熟练,就像机器被按下开关。  沈冲绝望了,她们被伤害的太深,警惕心太强了。  沈冲曾经报过警,但为这些姑娘们换来的,只有一顿毒打和更加繁重的工作。  从知道这些奴工存在到现在,已经将近一个月了,沈冲为期一年的的OPT(专业实习)马上就要到期,现在的经济坏境下,任何美国企业都不会雇佣外籍工人,他没有拿到工作签证无非是回国,但这些小女孩呢?  “必须找到关键性的证据!”  他痛苦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芸芸却仿佛没有任何感觉,依然将头埋在食物中间,她已经吃了了三碗米饭,不过看她的样子,好像还要再加一碗。  沈冲见到的每个奴工,都好像处在饥肠辘辘之中。他忍不住问:“不管饭吗?”  “管饭。要交钱。太少。人又多。”女孩一边扒拉米饭一边回答。  她的普通话很差,简单的一句话夹杂着英语、浦东话和闽南语。普通话口音很重,英语又是黑工们说的洋泾浜,两人的交流痛苦而艰辛。  “你们平常吃啥?”沈冲接着问,他决定循循善诱,从聊闲天开始。  “白菜。土豆。米饭。咖喱。其他的,贵。”女孩将已经有些冷掉的例汤端起来,又喝了两口,终于发现有些咸。不舍地犹豫了一会,终于放下来,将里面的配菜、猪肉捡出来吃掉了。  “来的路上呢?”  “鱼……”女孩麻木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却是颤抖和恐惧,仿佛看见了什么。  “鱼?鱼怎么了?”沈冲赶忙问道,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他不自觉地探起身子,女孩却受惊似地站起来,后退两步。  突然,沈冲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地将他的脑袋按在桌子上,汤盅应声而碎,他感到额头有些发热,暗红色的鲜血汩汩而下。  接着一枚圆柱物体抵在他的腰眼上,平头实口,不是枪,应该是根甩棍。  砰地一声闷响,甩棍狠狠捅在沈冲的腰眼上,少女一声惨叫。沈冲觉得自己两只脚都站不住,痛的像要漏尿。  茶餐厅里一阵骚乱,沈冲听到背后传来老板的叫骂声:“福清仔,要死出去死,唔好喺我嘅店里打!”  沈冲被半托半架着带到后巷,沿着墙角排开一溜的垃圾桶散发出馊饭特有的酸臭。他被扔在地上,架着他的人顺势又给了他一脚。  沈冲终于看清了他们的面貌,四个年轻的华人,个子不高,却很壮实。其中一个揽着芸芸。  带头的人将沈冲拽起来抵在墙上道:“好小子,不错啊。演‘丁丁历险记’?”  “我不……”沈冲刚要张嘴辩解,那人一拳打在他的脸上。牙齿咬破了嘴唇,鼻血往喉咙里倒灌。  沈冲感觉喉咙发甜,喘不上气,他拼命地咳嗽,仿佛要把扁桃腺咳出来。  那人抓住沈冲的肩膀,瞪着他道:“别找麻烦,这些小姑娘的事你管不了!”  沈冲拼命稳住了呼吸,颤抖的喉咙终于可以说出话来:“怎么,英雄。贩卖自己的同胞很自豪吗?”  那人大怒,狠狠一个膝击,沈冲瞬间感觉整个人暂停了呼吸,接着从肺泡中倒灌出的空气从鼻口中冲出,鲜血、鼻血、口水、鼻涕在脸上横流无忌。沈冲终于忍不住,向地上倒去。  “诚哥,这小子的包。”  一个打着耳钉的混混拎着沈冲的双肩包,从巷口跑过来。拉链被拉开一半,显然是搜过了。  “还他,咱们不是抢劫。”那个叫诚哥的人说。  耳钉撇了撇嘴,将包扔在沈冲脚边,里面的东西洒落了一地,沈冲听见喀哧一声,心中一阵肉疼,暗暗祈祷笔记本没有摔坏。  诚哥蹲在沈冲身边,叹了口气:“小子,我们都是安稳的生意人,他们的父母要养儿子,才把女儿送给我们,我们也是做好事。以后啊,别找事。现在世道这么乱,人要懂得惜命。”  诚哥说完,转身离开。  跟在诚哥后面的几个混混笑嘻嘻凑上来,一人踹了沈冲一脚。  耳钉挤在最后面,笑着说:“小子,别以为你是什么大英雄。她们要是回了国,命会更惨。”  这时巷口传来诚哥的声音:“别玩了,闹出人命。”  混混们骂骂咧咧地停手,向外走去。  “刚轮到我呢……”耳钉抱怨了一句,老大的话却又不敢不听。  他踟蹰了半秒,终于没胆量违抗命令,转身跑向其他人。  路过芸芸身边的时候,耳钉拍了拍芸芸的肩膀:“别看了,回来做事啊!”  小巷里只剩下沈冲和芸芸。  芸芸慢慢走过来,蹲下身帮沈冲捡东西。  沈冲努力装作没事的样子,缓缓站起来,两腿直打摆子。芸芸将包的锁链拉上,双手递给他。  沈冲接过来,努力想挤出一个微笑。他的嘴角向外咧,牵动了脸上的肌肉,已经快要凝固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流下来。沈冲猜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比鬼还难看。  他看着芸芸的眼睛,想告诉她这没啥可怕的。却看见芸芸的眼睛如同一片死灰。  沈冲感觉心中一痛,比那些混蛋的拳脚加起来还难受一万倍,他嗫喏了半天,终究没说什么。  巷口再次传来耳钉的呼喊声。  芸芸转身离去。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后,沈冲立即瘫在地上。  休息了一个小时,沈冲不得不从地上爬起来。因为几个出来倒垃圾的小工,已经逡逡巡巡想要报警了。  “我没死,我没死。只是休息一下。”沈冲一边解释,一边在几个胆大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他的外套上沾满了菜汁和鲜血,沈冲皱着眉头脱下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扔掉了。  牛仔裤上只有些浮土,掸一掸就可以了。  从消防门进入餐厅的后厨,沈冲在洗菜池边擦了把脸。  从中国城出来,天已经漆黑。  沈冲没有车,从中国城打车回他的公寓,那个价格简直让人绝望。  “只能坐地铁了。”沈冲叹了口气。  夜晚八点之后,站上大都会地铁的月台。需要三样东西:强壮的体格、装满子弹的手枪、萎缩的大脑。  很可惜,这三样沈冲都没有。他只有一条打不死的贱命。  如字面意思。  沈冲在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己的不同。  他很难生病。小学时,别人隔三差五的感冒请假,他羡慕的要死。可是他就算光着脚丫在冰上乱跑,也不会拉肚子。  他受伤后恢复很快。铅笔刀划破手指,哭声还没停,伤口就已经愈合了。害得女老师以为这孩子阴阳眼,没事上课时撞鬼瞎嚎。  爱哭鬼的外号跟了他整整一个小学,初中的时候还有人跟在后面喊——直到某一天,他放倒了一个到学校里砍小孩的疯子。  刀片卡在他的骨头里,他硬生生抽出来捅了对方十几刀,医生来的时候,两人的身体已经被血黏在了一起。  他和尸体面对面躺了一夜,省城来的医生才用手术将他们分开。  分开也就是给小英雄留个全尸罢了,所有人都以为重度昏迷的他再也不会醒来。  是一个人辛辛苦苦把他养大的母亲拼死阻拦,才让没有让沈冲年纪轻轻就进了焚化炉。  当时,人人都以为她疯了。  她铺着草席睡在病床边,面容憔悴,头发枯槁。除了医生,任何人靠近她都不让。  她帮众人眼里的‘尸体’每天翻身,擦洗。  “我的儿子是小英雄……不一般……他跟他死鬼老爹一样……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不想看着她受罪的亲戚,想趁着她睡着偷偷把沈冲抬走。  睡梦中的她喃喃自语:“如果你们想埋我儿子,那就把草席一卷——连我也埋了吧。”  这样梦魇的日子过了一个月。  沈冲奇迹般活了过来。  万众欢腾,医学奇迹!  这件事上了不少媒体的头条。  因此,沈冲之后的成绩虽然不上不下,升学之路却一帆风顺。市重点、省重点,最后甚至公费留学到了美国。  但沈冲知道,复活了的自己已经不同。  他那异于常人的恢复力不是没有代价的。  昏迷中的他站在时光和灵魂之外,看着自己的生命在最后一段少了一大节。  这到底是祝福,还是诅咒?沈冲不知道。  有些人可能会因此而畏畏缩缩,躲在隔离房中拒绝任何危险,苟活于世。  但沈冲不一样,他只知道,既然自己生命的数量小于别人,那自然要在质量上胜出一万倍。  “前方地铁到站……”  疲惫的沈冲被提示音惊醒,揉揉眼睛走出地铁。  空旷的街道上,昏黄的路灯映照着天空,没有一丝星光。  路灯下酒鬼扶着柱子呕吐,惊扰了远处正在交易的瘾君子。  明灭的红点在街头巷口闪烁,那是流莺倚墙等候客人。  白天的喧嚣和繁华褪去,中产阶级们开着车回到了郊区的别墅。  午夜的大都会像被抽空血液的干尸,只有最坚韧的臭虫才能在上面生存。  从户外消防梯爬上六楼,沈冲钻进自己的公寓。  关上门后,警惕的身心才慢慢放松下来。  他将外套脱掉,简单的动作却引起了全身的酸痛,肌肉们没有了纤维的束缚,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家出走。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慢慢可以控制自己的恢复速度,不让生命消耗地太快。  将包里的东西倒在床上,不负他所望,笔记本立即散成了一堆零件。  沈冲想了三秒,确定被黑社会摔坏不在三包协议之内,终于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拳头狠狠地砸在墙上。  下一秒,隔壁的人回以更重的噪音,附赠连贯又响亮的叫骂:  “去你的黄皮猴子冲!”  在被沈冲用拳头教导了无数遍后,他已经摸到了哪些脏活沈冲并不介意。  “去你大爷的黑鬼富兰克林!”  没有心情再打一架的沈冲随便回了一句,与其说是骂街,不如说是打招呼。  他把自己扔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昏暗的屋顶亮着一枚葡萄大小的节能灯,整个楼层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静静躺着,感受着自己的生命修复伤口。  他闭着眼睛聆听,聆听肌肉生长的声音,创口愈合的声音,细胞分殖的声音。  这时候他总觉得五感分外清醒,整个世界在他面前毫无秘密。  他‘看见’外面有一只蚊子从滴水上划过,落在流莺的肩头上,搓了搓手准备夜宵,却被劣质香水熏昏了头脑,它摇摇摆摆越飞越高,闯进了沈冲的房子。  闭着眼睛的沈冲一伸手,嗡嗡叫的蚊子躲过了致命一击。  沈冲坐起来叹了口气,准备去关上窗户,眼睛却瞟到一抹绿色,在自己的斐来仕记事本下若隐若现。赶忙将它抽出,仔细打量。  这是本廉价的硬壳日记本,封面上粗劣地印刷着蓝天白云和迪士尼人物。反过来,背面是条形码,下面写着中国·义乌。  沈冲的心砰砰乱跳,芸芸帮他收拾背包的场景涌现在脑海里,他颤抖着翻开笔记本。  上面用稚拙的中文写着一篇篇日记。
  这是一幢精致的殖民地风格建筑,三面环屋围绕着一座广场,广场中央是一座喷水花坛,高高的装饰柱上,一只敛翅的雏鸟冲向天空。白色的围墙,黑色的铁栅栏门,内敛而优雅。  它原本属于一位英国绅士,后被捐献给公益组织,用来作为少年儿童非法移民帮助中心,也就是所谓的‘非法移民监狱’·。  沈冲从侧门进来,与开门的人握了握手:“嗨,贾斯汀。最近如何?”  贾斯汀将铁门锁上。“感谢上帝,一切正常。”他在前面为沈冲带路,“佛罗里达州又送来了一群拉丁裔小偷渡客,他们需要心理医生,很可惜我帮不上忙。你呢?冲。工作签证申请下来了?”  沈冲摇头道:“没有。我想我马上就要滚蛋了……嗨,珍妮,下午好!”  藤蔓缠绕的走廊下人来人往,一位可爱的白人女孩迎面走来,沈冲和她打了声招呼,对方报以迷人的微笑。  贾斯汀叹了口气,话语中带着遗憾:“好吧,这虽然让人伤心,但我也并不意外。在偷渡监狱中工作的好处之一,就是发现这个世界其实并不公平。帮助政府安置偷渡者的义工被赶走了,偷渡者却留了下来。这真是绝妙的讽刺。”  沈冲无所谓地道:“我当义工不是为了帮助美国政府,而是为了帮助那些命运悲惨的人。再说我在报社工作,接近他们不是没有私心。”  贾斯汀认同地道:“努力工作,永怀善心。冲,你虽然从来不进教堂,但却比大多数美国人更像个归正宗基督徒。如果你选择在教会受洗……”  沈冲举起双手,玩笑似地抱怨:“停停停,贾斯汀。我们说好的呢,宗教自由,信仰自由。”  “但是冲,你要知道。如果有了教友的帮助,你完全可以留在美国。”  “我不想欺骗自己,你也不愿意欺骗上帝,对吧?”  贾斯汀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他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沈冲,“今天上午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就在考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想了一天,我觉得这是我唯一可以帮你的。我虽然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这封推荐信也许对你会有帮助。”  沈冲接过信,再次感谢了贾斯汀。  “虽然你已经知道了,但我还是要重复一次——探视时间只有半个小时,不能为探视对象提供药品、宠物和其他违禁物品,不能向探视对象赠送价值超过三十美元的礼物。”贾斯汀阖上文件,对沈冲说,“冲,如果你改变了主意,记得打我电话。我父亲很喜欢你,他愿意随时为你施洗。”  说完,贾斯汀打开了身后的房门。  这是一间儿童游乐室,墙壁粉刷得很清新。屋顶染成一片太空的深蓝,星球、银河、星云点缀在上面。靠墙放着置物架,上面是玩具、绘本和故事书。最里面划分出一块区域,堆着一层海洋球。外面的地上铺着泡沫垫,上面坐着一位义工和一个女孩。  义工看见沈冲进来,笑着与他打了声招呼,穿上鞋走了出去。  门在沈冲的身后关闭,光线稍黯了一些。  “你好,小红。”沈冲将鞋脱在一旁,走上泡沫垫,在女孩的身边坐下,把背包放在一边。  女孩停下手里的玩具,抬起头看着沈冲:“你好,沈叔叔。”  沈冲将背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件乐器:“送给你。”  女孩轻轻摇了摇头:“老师说过,不能随便收别人的礼物。”  沈冲皱起眉头,脸上装出失落的样子:“连沈叔叔的礼物都不能收吗?”  “妈妈说,所有收到的东西,都是要还的。”  沈冲心中一痛,赶忙转换话题,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不,这不是平白送给你的。是感谢你提供的重要信息——我已经找到芸芸了。”  “你找到芸芸姐了?她怎么样了?晴晴姐呢?茜茜姐呢?”女孩很高兴,问题像连珠炮一样。  看着她的笑容,沈冲心中有些苦涩:“很好,他们都很好。”  小红开心地笑了起来,缠着沈冲问芸芸什么时候回来看她。  “她现在……很忙……也许过段时间吧。”沈冲只能敷衍。  兴奋过后的小红,慢慢被沈冲手里的乐器吸引住。  沈冲往前递了递,她有些犹豫,但还是接了过来。  “它叫什么?”  “尤克里里。”  “尤克里里?”女孩重复了一遍沈冲的话,然后把它高高举起,“我喜欢叫它丽丽!”  小红把尤克里里抱在怀里,沈冲教她拨弦。  她尝试着每一个琴格,每一段品丝。仔细聆听每一个音阶。  几遍之后,她开始低声哼唱一首歌,每唱一句,就拨一下琴弦。  唱的是沈冲曾经教过的《玛丽有只小绵羊》。  不管她是有意还是无意,沈冲都有些伤感。  一个孩子太过懂事,往往意味着她的内心充满恐惧。  “小红。”  “恩?”女孩放下了乐器。  “你们来美国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过这个人?”  沈冲从包里面拿出一副素描,摊在女孩的面前。  素面画的是一个华人青年的半身像。宽阔的肩膀,脖子很粗,单眼皮,塌鼻梁,留着平头。  是那些福清混混的领头,被叫做诚哥的人。  女孩看了半天,最终点了点头,沈冲有些兴奋,看来这一顿揍没白挨。  “阿姨喊他张诚,让我们叫他张叔叔。他带着我们坐船,后来又送我们上车。不过他没和我们坐同一辆车,我们有四车人呢。结果我们就被警察抓住了,芸芸姐还有晴晴姐他们就跑掉了。”  这些小姑娘的偷渡路线,是从北京乘飞机到莫斯科,再从莫斯科转飞往哈瓦那。成年偷渡客可以从哈瓦那飞到墨西哥,但一群小女孩太过可疑,只能坐船去。最后,蛇头会带着她们穿越美墨之间漫长的边境线,偷渡到美国。  所谓的坐船和上车,应该是从古巴到墨西哥这一段路。  沈冲本以为诚哥不过是一个无赖混混,没想到竟然是参与人口贩卖的重要人物。  “你们到了古巴……你们下飞机后,坐船之前。是如何联系到这个人的?”沈冲有些激动,身子不自主地向前倾。  “阿姨打电话联系的。”小红回答。  沈冲有些愕然,叹了口气,沮丧地坐回地上。  她不过是个小姑娘,已经被讯问了无数次,又能有什么新情报。好歹知道了诚哥的全名,可以回去请人帮忙查犯罪记录。  沈冲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小红有些好奇:“沈叔叔要找到这个人吗?”  沈冲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呢?”  我也想啊。  沈冲苦笑着在心中感叹。  但下一秒,他忽然明白了。  对面的小红面露微笑:“我偷偷翻了阿姨的手机,想打电话给妈妈……里面有我们家的,有芸芸姐家的……也有张叔叔的。”  ……  沈冲回到公寓时,已经接近晚上十点。  他沈冲坐到床前,把粗犷的黑色笔记本电脑放在桌子上,按下开机键。  看着熟悉的开机画面,沈冲回顾这一天的收获,几乎有些不敢置信。  虽然弗兰西斯是个彻底的混蛋,但他说的没错。记者这个身份为沈冲带来了许多便利。否则,即使贾斯汀和他关系再好,已经不是义工的他,也不能轻易进出非法移民监狱。  解决完这件事,我也该回国了吧?  沈冲这样想着,却又觉得是在立旗。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吧。  他在心里感叹。  突然,耳边炸起一声闷响,沉思中的沈冲吓了一跳,以为这台借来的老电脑要爆炸了。  仔细聆听,原来声音出自隔壁。  富兰克林的床铺吱呀吱呀开始乱响,接着传出一阵阵男女的呻吟,随着动作的加快,呻吟的加剧,沈冲感觉整个公寓都在扑簌簌往下掉灰。  “轻一点富兰克林,楼都要被你摇塌了!”沈冲喊道。  “去死吧同性恋,管你什么事!”富兰克林用更大的声音回应。  他拍打着女友的屁股,女朋友则夸张地大声呻吟。二人玩得尽兴,如同表演********电影。  沈冲摇了摇头,不去管他。  老旧的电能终于哼哧哼哧开启完毕。  他登录QQ,打开聊天框,发送了一条信息。  比吉斯:甜甜,在不在?  甜甜是沈冲的朋友。  每个记者都有几位这种朋友,他们有的在白宫,有的在警局,有的在黑帮,有的在小区。他们被称作线人、爆料者、深喉,或者其他什么。  甜甜有些特殊。  第一,沈冲从没见过他、她或它。这没什么大问题,爆料水门事件的马克·费尔特,隐藏在幕后三十多年,没人想知道他的样子。  第二,他给沈冲提供的信息不是来自他的经历,而是来自被他黑入的电脑。这也没啥问题,《纽约时报诉美国案》赋予了记者使用被窃情报做信息源的权利。  他和甜甜相识于深网。  沈冲作为记者是情报买家,甜甜作为黑客是情报卖家。  他们从主顾变成搭档,从搭档变成朋友。在其中起决定作用的,是沈冲死缠烂打的厚脸皮,和神乎其技的赖账技巧。  等待回复的沈冲无事可做,打开了音乐播放器。  笔记本电脑的音箱里,传出奥利弗·奇塔姆的成名曲《getdownsaturdaynight》。  如果说这个笔记本还有啥优点的话,大概就是喇叭声音比较大吧。  “快一起来周六之夜吧  没关系的  激情爱整夜  激情爱整夜  在大都会,在底特律  即使在洛杉矶  ……”  闭着眼睛跟随音乐抖腿,沈冲感觉隔壁富兰克林的动作也和节奏越来越接近。  突然,电脑中传出“叮铃铃”的提示音,动感的节奏被打断。  即使早有准备的沈冲,也微微一惊——何况隔壁激情投入的富兰克林。  听着闪了腰的富兰克林的惨叫和呻吟,沈冲愉快地打开聊天框。  天网制造者(昵称备注:甜甜):我刚刚盯了十六个小时的运算,现在牙没刷脸没洗。唯一的梦想是一头倒在床上装死尸,如果你没啥屁事。我会顺着电线爬过去,把你的狗腿打断。  比吉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你帮忙。  天网制造者:有多重要?  比吉斯:拯救世界那么重要。  天网制造者:我在伯克利为人工智能项目跑运算,这个小怪物没有带着无数信息碎片溢出到整个互联网,让你们倒退到石器时代烧生肉吃,这都是我的功劳,我才在拯救世界。  比吉斯:好吧。就算你的事情比我的伟大一点点。看在党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  天网制造者:你的少女拯救计划有进展了?  比吉斯:我得到了一个电话号码。  天网制造者:发过来。  沈冲将手机号码和身份信息发给对方,甜甜陷入了沉默。  隔壁富兰克林的声音已经消停,也许是出门喝酒了。  整个公寓里没有一丝声音,只有远处微弱的警笛声,证明沈冲没有失聪。  五分钟后,提示音再次响起。  天网制造者: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比吉斯:你还有闲心逗闷子。  天网制造者:坏消息是,这个号码的主人根本不是什么张诚,而是一个德州的墨西哥佬。好消息是,这个号码确实在一个多月前在墨西哥被使用过。  沈冲叹了口气,咒骂了一句。  甜甜抖动了一下窗口,继续说:我想你现在肯定无助地唉声叹气?  天网制造者:不过这也难怪啊。  天网制造者:要不然,为什么是我在伯克利为了人类的进步而奋斗,而你只能在大都会耙粪呢?人类的智慧差距真是明显到可悲啊。  然后发了一个女王式大笑的表情。  沈冲回了个‘抠鼻’。  天网制造者:说你不是白说你。让你见识一下精英的厉害。  天网制造者:我从这个号码的上千个联系人当中,找到了一家大都会的餐饮公司。这家公司的二百多名雇员里,正好有一个人叫张诚。  这时,甜甜发来了十几个文件,沈冲一一点击接受。  其中有一份员工档案,照片上的人塌鼻小眼,正是张诚。  点开其他文件,是一张张表格数据,大部分是税务记录和收入单据。  天网制造者:我在他们公司的主机里逛了逛,发现他们有不少好东西。好好利用,小记者!  天网制造者:好了。我要睡觉了。别打扰我了。快滚。立即!  刚发完,甜甜的头像便黑了下来。沈冲笑着回了一句:谢谢。  黑白的头像立即变彩色:╮(╯▽╰)╭  然后再次变黑。
  沈冲悠闲地走进弗朗西斯的办公室,秘书在后面把门关上。  沈冲四处打量了几眼,拽了把椅子在弗朗西斯的对面坐下,丝毫不理会他的脸越来越红,好像一块猪肝。  对视了许久,弗朗西斯终于开口道:“欢迎莅临寒舍,大英雄。”  沈冲微笑道:“哦,你已经知道了?没想到你坐了几十年办公室,耳朵却还这么灵。”  弗朗西斯嘲讽道:“四家公司,一百多个混蛋。你肯定觉得自己赢定了。”  “嗯哼。他们每个人都有巨额不明财产没有缴税,联邦税务局不是市警那些软蛋,税务官逮捕了他们,税务律师马上就要送他们进监狱。”沈冲炫耀着自己的战果。  “那些小姑娘呢?”  沈冲躺在靠椅上,两只脚翘上办公桌:“这是最精彩的部分。贾斯汀已经把姑娘们全都带走了,三十二个人。我还获得了不菲的举报奖金,这些钱将帮助她们适应美国生活。她们不会被遣返,我赢了。”  “好吧。”弗朗西斯长叹了一口气,两只手撑着自己从座椅上站起来。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旁边,将黑色的百叶帘阖上一半,这样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外面,外面的人却不见里面的情况。只是以前他从来不拉上,他更像个独裁者,高高地坐在王位上,看清每一个人,也要每一个人看清楚他。  “苏打水?威士忌?调和酒?”他从酒柜中抽出一瓶开过的百加得朗姆酒,倒了半杯。  沈冲有些惊讶:“这还是你第一次请我喝酒,我以为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手下还有生理需求。”  “不,我对你的了解多到你无法想象。”弗朗西斯踱回桌后,一手拿着酒杯,一手轻轻按下键盘的空格键。轻快连续的鼓点和电子合成音从隐藏的高档音箱里迸发出来。  “你喜欢迪斯科音乐;  大学成绩不错;  心地善良,但是鲁莽冲动;  在中国有个女朋友,分手了;  父亲很早就去世了;  爷爷也死的很早;  可能有家族遗传病  ……  ”  弗朗西斯伴随着节奏,在办公室中走动,绕着办公桌、绕着沈冲。随口说出沈冲各种或隐私或公开的信息,有些只要打听就能知道,而有些则深深埋在他的心底。  沈冲开始很无所谓,接着有些疑惑,最后他站起来,恼火地推了一把弗朗西斯:“你调查我?”  “嘿!”弗朗西斯抱怨地大吼了一声,惋惜地看着被泼上酒渍的外套,“你知道这套西装多贵么?”  “为什么?我只是个普通实习生而已!”  弗朗西斯将杯中的琥珀色液体一饮而尽,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啊~!你可不普通。有人吩咐我,拼了老命也要照顾你。为了你,我就应该去死。你干了很多蠢事,但我不得不说,举报那些人,是你干得最蠢的事。”  他打了个酒隔,再次为自己倒了一杯:“让我来告诉你,你举报的那些罪犯,马上就会被放出来,连案底都不会留。没有公诉人愿意起诉他们,他们背后的后台比美元还坚挺。哪怕保释金比辛普森还高,他们也付得起。  他们不是普通的人贩子,不是那种可怜兮兮对着警察和政府摇尾乞怜的人。他们之所以不交税,是因为他们无所畏惧。犯罪分子只是他们的伪装,扒下这层恶心的皮,他们的本体比这恐怖一万倍。”  仿佛讲完一个恐怖故事,已经半醉的弗朗西斯坐回位置上,死死地盯着沈冲。  “现在,他们也许已经出来了。他们正在路上,开着自己1973年生产的雷鸟筋肉车,他们已经来了。”  沈冲有些迷糊:“弗朗西斯,你在说些什么?”  弗朗西斯露出了醉鬼特有的笑容:“我说你是个混蛋。你自以为很聪明,勇往直前,思维敏捷,正义感爆棚!你又了解东方,又了解西方。****!你什么都不了解。你把一切都搞砸了。”  他怒吼着,将酒瓶向沈冲砸去,被沈冲轻巧地躲过。  “你喝醉了,我想明天再和你谈谈我辞职的事吧。”沈冲站起来往外走去。  “不,你哪也走不了。”弗朗西斯肥硕的身躯挡住了沈冲的去路,他摇摇晃晃地向沈冲靠过来,把他逼到阳台上。  沈冲琢磨着,离职之前将主编打一顿是不是个好主意,但又觉得打一个醉鬼也没啥了不起。  “等到他清醒的时候,再好好打他一顿!”  下定决心的沈冲不再理会弗朗西斯,他爬上阳台的边缘,抓住下水管道,向下滑去。  弗朗西斯发出胜利的欢呼,随着音乐跳起了扭扭舞。  扭腰旋转的间隙,他通过百叶帘的缝隙向外望去,一个华人正在与咖啡间出来的女秘书聊天,秘书好像在阻拦他,但却被无情地推开。几个年轻力壮的编辑站起来,马上被跟在那人后面的打手按在桌子上。  ********************************  沈冲从下水道往下滑,楼下的阳台却被是全封闭的。  无奈之下,只能再下一层,踩在了外侧的置物架上。  沈冲还没站稳,就听见楼上传来一声枪响。他的心中一沉,一阵恐惧从心底升起。  难道弗朗西斯说的不是胡话?那些人贩子究竟是什么人?  他想过自己会英年早逝,也许是明天,也许是明年。但这时他才清楚的认识到,也许今天,死亡就将来临。  从置物架上放下伸缩逃生梯,就能直达地面,这是一条小巷,堆放着一些空汽油桶、摩托车和自行车,几个流浪汉蹲在墙角,不知是在喝酒还是吸毒。  沈冲刚一落脚,蹲着的流浪汉就站了起来,将他围住。  其中一个流浪汉将卫衣的帽子摘下来,露出一张塌鼻小眼的面孔,额头上贴着一块纱布,正是唐人街的人贩子张诚。  张诚露出气急的笑容:“好啊,小子。我上次饶了你,这次你让我丢了大脸。”  他往前欺身,一记左勾拳向沈冲脸上捣去,沈冲向后一仰头,轻轻躲过。  再想往后退的时候,两个人从后面牢牢锁住了他的双臂。  张诚惊讶地一挑眉毛:“哦?练过啊。上次怎么不还手?”  沈冲不屑地一笑:“我怕你们几个软蛋向小姑娘动手。”  话音未落,张诚狠狠地一拳捣在沈冲的下颌上,沈冲感觉自己的头在嗡嗡乱叫,两只耳朵黏黏的,仿佛有血流了下来。  “我说过了,你当不了英雄的。”  气急败坏的张诚把手机拿出来,放在沈冲的耳边,外放中传来一阵少女声嘶力竭的尖叫。  “我艹你个王八蛋!”  沈冲怒吼一声,右脚向张诚踹去,却被他轻巧地躲过,一个回旋踢砸在沈冲的左腿上。  沈冲发出一声惨叫,身后的两个人同时松手,沈冲扑倒在地上。  沈冲听见了手枪上膛的声音,接着有人说:“诚哥,让我解决他吧。”  张诚说:“不用,扶他起来。”  满脸泥血的沈冲被拉起来,摇摇晃晃总算站稳。  “看,你一无是处。”  一记摆拳再次打到沈冲的脸上。沈冲觉得有无数根针扎进自己的鼻腔,鲜血流到嘴唇上,渗进皴裂的皮肤里。  “来啊,只要能打中我一拳,就放你走。”张诚残忍地笑着,向沈冲挑衅。  沈冲瘸着腿扑过去,背后却爱了一脚,跌倒在地。  一脚!两脚!三角!  张诚使出全身的力气,他无法忘记老板的律师接他出税务监狱时,那看死狗一样的眼神。  沈冲毁了他的前途,他要沈冲不得好死!  “诚哥,别玩了。红棍说楼上跑了一个人。”一个打手接完电话,拦住张诚。  张诚不甘心地看了沈冲一眼,从腰后的口袋中掏出手枪,上膛,瞄准。  “砰”。  枪声响后,张诚一脸震惊地倒下。接着又是几声迅捷的枪响,打手们纷纷毙命。  满脸鲜血的沈冲抬起头,看见不远处有个模糊的人影。  金色的头发闪耀着太阳的光辉,雪白的皮肤如同琢磨过的大理石,她双手持枪,像一尊穿着时装的雅典娜。  “艾莉诺……”沈冲喃喃叫出对方的名字,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美国国家安全局本土行动部门的领导门罗·洛林少将是个典型的东部白人男性,不是普通的新英格兰贵族,而是一位波士顿婆罗门。  他身材匀称,体格优美,面容坚毅,栗色的头发梳成整齐的背头,却不显得轻佻。他喜欢穿三件套西装,不喜欢穿军装。他的脚步鉴定,步伐稳重。  洛林少将迅捷而优雅地走下基地的铸铁楼梯,身后的参谋像侍从追赶路易十六一样小跑。  防弹玻璃自动门向两边滑开,指挥室里一片忙碌。无数监视屏、显示器、示波器发出各种颜色的光芒。电话的嗡鸣声、机器的蜂鸣声、人的说话声混杂在一团。  洛林少将穿过人群,手下们转身向他敬礼,他迅速的摆了摆手,人们立即收礼,投入工作。  “早上好,查理,世界还没被毁灭么?”  “暂时还没有。”情报幕僚查理从显示器的包围圈里探出头来,和自己的上司打招呼。  “那就先来一点工作开胃吧。”  “好的,先生。”  各个负责人汇报的声音依次响起,洛林少将迅速地批复。  无数文件和命令从这个地下基地中传出,像血液从心脏中流向四肢百骸,指挥着全美十数万探员的行动。  “先生,你应该看看这个。”一个穿格子衬衫的青年举起手来叫道。  洛林少将的显示器上跳出一段直升机航拍视频,飞机掠过自由女神像,掠过布鲁克林大桥,掠过无数高楼大厦,停在一条宽阔街道的上空。  街道上一片混乱,许多人漫无目的的奔跑,身穿黑色制服的警察在后面追赶。有些人则推倒汽车、电话亭与广告牌制作街垒,与警察对峙。一些地方闪烁出爆炸的白光,警车的鸣笛声响彻天空。  直升机上的女记者开始播报:“CNN,这里是大都会。东部时间早晨六点,祖科蒂公园的管理公司突然声称清理公园,限时要求游行者撤出。逾时后,大都会警方随即开始驱逐游行者,游行逐渐演变为暴动。目前一部分游行者开始向华尔街涌去,准备在此扎营,推动‘占领华尔街’。而另一批则在公园附近与警察对峙。据悉,其他地方的游行者正在赶来支援,情况可能会更加严重。人员伤亡情况暂时还不清楚。这是记者丹妮为您带来的现场报告。”  新闻结束,洛林少将问道:“这次暴动后面有没有人捣鬼?”  查理回到:“目前还不清楚。只是在几天前我们接到情报,‘蜂鸟’的人曾经在大都会出现,我已经要求加强防范。另外……”  “还有什么?”  “埃塞雷德·斯韦恩也参加了这次游行。”  “他不是隐居在印度吗?”  “一个月前刚刚回国。”  “真是热闹。”  洛林少将杵着手讯问道:“目前在东部地区我们有多少探员?”  “七千多名普通探员,一百多名精锐探员。”查理立即回复。  洛林少将问道:“为什么这么少?”  “昨天国防部直接调走了三个中队,前往伊斯兰堡。”  “有没有大师?”  “只有一位,正在休假。”  洛林少将皱了皱眉眉头:“象人?”  “是的。”  “先不要找他,”洛林少将沉吟片刻,“再往大都会增加二十名精锐,普通作战单位直接到三只猎犬的安全部门里补充。”  “明白。”  命令从马里兰州米德堡的玻璃房子中冲出,向目的地奔去。  ****************************************  沈冲猛地从噩梦中醒来,拼命喘着粗气,他全身是汗,头发粘在额头上,好像一个刚刚溺水的人。  他打量着四周,这是一间民房改成的私人诊所,药品柜随意堆放在角落,移动屏风将房间分为两半。他的左边是盐水瓶架,右边是医用推车。  他想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被绑在床上,三条束缚带捆住他的腰和下肢。  “喂!有人么?!”他喊道。  一个瘦小的红鼻子医生从外面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听诊器。  “你醒了?”他站在床边,“需要喝水吗?”  沈冲这才发觉自己渴的要命,用舌头舔一舔嘴唇,皴裂的皮肤有些刺痛。  他点了点头。  医生走到门口对着外面说:“珍妮,对不起。下午你再来好吗?我有些事情。谢谢。”  他走到屏风的另一面为沈冲倒了杯水。  沈冲一饮而尽,结果发现这竟是半杯伏特加!呛得他咳了半天,久久才喘匀气。  医生期待地望着沈冲:“还需要吗?”  沈冲连忙摇了摇头,将玻璃杯放在身边的推车上。这个动作牵动了绑在身上的皮带,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沈冲低头看了看皮带,又抬头询问似地看了看医生。  医生赶忙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慌忙寻找:“哦,对…对不起。她刚把送你来的时候,你浑身是血。我的麻药又缺货了,所以……”  他一枚一枚试,每试错一次,就道一次歉:“我的护士请假了,要去探望她的男朋友。平常都是她在管钥匙的……哦,又错了!”  折腾了好几分钟,沈冲才重获自由。  “谁把我送过来的?艾莉诺吗?”沈冲问道,他的声音沙哑低沉,自己都险些认不出来。  医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她叫艾莉诺吗?真是个美丽的名字。金色的长发,瓦尔基里一样的面貌。上次她来采访那些穷鬼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她……你是她的恋人吗?不不不,我觉得你配不上她。”  沈冲叹了口气,不再管这个自言自语的酒鬼医生。他两只手撑着床沿,把自己搬到地上。  沈冲两只脚刚沾到地面,就像踩在棉花糖上一样向旁边跌倒。医生赶紧停止唠叨,将他扶助。  “嗨嗨嗨,兄弟。你刚刚送来的时候差点断气,你不能站起来。”  沈冲将他推开,晃了晃身形,但还是站稳了。  医生后退了两步,惊叹道:“天呐,兄弟。你比一条熊虫的生命力还顽强。看看,三天不到,你从一团烂泥变成了一个大活人。”  沈冲惊道:“我已经昏迷三天了?”  “三天零十二个小时。我还记得你刚刚被送来的时候,满脸的血滴到我的地毯上……”  沈冲不理会医生对被弄脏的波斯地毯的留恋,推开他向外走去。  没走两步,医生再次绕到他身前,摆了个夸张的武术架势:“嘿,小子!你是没听到我说的话么?你现在不能走。”  “为什么?”  “女武神说你要在这里静养恢复,直到她再次回来把你接走。”  “让开!”  “别过来!我告诉你,我可会中国功夫。”  沈冲不理会他,直往前走。小个子医生尖叫一声,向沈冲冲过来。沈冲一矮身,医生扑了个空,趴在病床上。刚想起身,沈冲从后面压住了他的腰眼。  医生尖叫道:“哦不!你不能这样!死基佬!我救了你的命!你不能走我的旱道!”  沈冲恶心地打了个冷颤,想放开他,又怕他再次阻拦。  四下里打量了几眼,发现了垂在床边的束缚带。  沈冲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抽出医生的裤腰带——这引起了他更大分贝的尖叫。  将束缚带穿过他的裤袢带,把他紧紧锁在床上。  “上帝啊,你不能这样!这里都是黑鬼基佬!你杀了我吧!圣母啊!妈妈啊!我上不了天堂了!”  沈冲将钥匙环搁在他的手中,不再理会他的鬼叫。  推开陈旧的房门,刺眼的阳光照进沈冲的眼睑,他眯起眼睛,仔细打量周围。  低矮的房屋,破败的美式木板房,空心砖垒起的院墙早已倾颓,上面盖着篷布,前面扎着篱笆,形成了一个半永久的避难所。报废的黄色校车被改成房屋,车门上挂着的衣服如万国旗随风飘扬。  沈冲回头看去,医生的二层小楼虽然陈旧,但在这里简直像一幢豪宅。  正在观察的时候,附近的房屋中钻出几个男人,有高有矮,光着膀子。甚至还有一个拎着猎枪。  沈冲缓缓举起双手向对面喊道:“我没有恶意。”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  身上穿着医生的长袍,兜里装着医生的手机和钱包,背后的房子里还传来医生杀猪般的鬼叫。  他心中一阵苦笑,自己这和强盗本来也没有区别吧?  他一步一步向马路上退去,直到退出了几十米。那些人才回到屋子里去。  沈冲沿着道路往前走,房屋的质量慢慢变好。通过路牌,他猜自己应该在皇后区。  次贷危机过后,许多人被赶出了自己的房子。大片的住宅被废弃,有些又被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占领。但即使这样,大都会毕竟不是底特律,大白天拿枪出来晃悠?太夸张了吧!  沈冲像拦辆顺风车,试了几次之后就放弃了。根本没人停,甚至有两个还加大了油门。  走过三个街区后,终于遇到了一个还在运行的公交站台。  几个人坐在地上等公交,看见沈冲过来,往旁边躲了躲。  一个小时后,沈冲终于知道为什么坐在地上等了——这里的公交估计半天一躺。  沈冲差点睡着了,才有一辆公交缓缓地开过了。  跟着公交跑了近百米,司机才缓缓停下来。沈冲从口袋里摸了几个硬币一股脑全塞进去,坐在位置上开始大喘气。  汽车上的乘客稀稀落落,每个人都满脸警惕地看着周围的人,却又不敢和对方对视。  沿路的房屋大多空置。有人的房屋大多围着铁丝网,挂着警示牌。有的写“内有恶犬”,有的写“已经监控”,甚至还有一座三层别墅,外面大牌子上写着“地雷”。也不知道是虚张声势还是确有其事。  汽车穿过布鲁克林,街上的情况更令人震惊。  道路上行人匆匆忙忙,警察核弹实枪在四处巡逻,不时拦下神色可以的人进行检查。有些房屋被烧得黢黑,很多房屋之间的街道被路障拦住。  公交车越开越慢,最后变成了缓慢的滑行——在这个车流并不稠密的道路上竟然堵车了。  后面的司机焦躁地按着喇叭,探出头来四处张望。  不远处冒出阵阵浓烟,原来是一辆汽车被引燃了。  沈冲内心万分困惑:  大都会到底怎么了?
  沈冲在咖啡店中靠窗坐下,点了一客牛排、一个馅饼还有两杯清咖。  外面的曼哈顿上城区和其他地方一样,街道上不时走过一队队全副武装的警察。行人稍有可疑,便被叫住,蹲在地上盘缠。  一路上走来,沈冲发现很多公园和广场已经被游行者们占据。游行者们设置了路障,扯起了大幅旗帜和标语,喇叭里怒吼着宣言。和前几天的文质彬彬截然不同。  而在游行者的不远处,警车围在一起组成指挥部,随时监视着人群。不时有行动小组离开警队向别处支援。那里往往传出几声枪响或爆炸。  电视里西装革履的评论员继续播报新闻:“目前,大都会警方已经封锁曼哈顿区,在与布朗克斯区相连的桥梁处设置了路障。四十余万从全国各地赶来的游行者被阻挡在曼哈顿岛外,州警及民兵正在协调他们分流到大都会城市圈的各个城市。但在岛上,仍留有二十余万名游行者,这些游行者分布在十几个公园广场,遍布整个曼哈顿岛。据悉,下城区的祖科蒂公园,是游行者们的领导机构所在地。自此次‘占领华尔街运动’爆发以来,已经步履阑珊的经济更显疲惫,道琼斯指数下降……”  正在大快朵颐的沈冲,被手机的振动打断,喝了两口咖啡将满嘴的食物冲下去。沈冲打开手机,是甜甜发来的信息。  天网制造者:喂!喂!喂!你不会是死了吧?  比吉斯:差一点。  天网制造者:天呐,你终于冒头了,我差点以为自己把你害死了。  比吉斯:我TM河漂子啊,还冒头。  天网制造者:根据你惹祸的程度,其实你是很有可能成为哈德逊河的河漂子的。  比吉斯:别废话,你是不是有啥情报没告诉我。  天网制造者:事先声明,这可不是我想害你。实在是因为信息太少,对方的迷踪步太多。各种皮包公司,各种虚构身份,各种离案公司。我又只能在休息的时候偷偷‘借用’一下伯克利的主机……  比吉斯:你还有完没完!  天网制造者:好吧。结论就是,餐饮公司、黑帮、人贩子统统都是伪装。我追踪一笔看似没有问题的交易记录,发现他们都和一家巨无霸公司有联系……  比吉斯:谁?  天网制造者发过来一个表情,三只可爱的细犬围成一圈,一只仰着头,一只追着前面的尾巴,一只回过头去,看向身后。  这个世上总有一些公司的名字让人听见之后会倒吸一口凉气,比如********、通用电气、洛克希德·马丁……还有三只猎犬。  如果说为什么三只猎犬没有前几位著名的话,很大的一个原因是他们公司全力宣传的产品,是大联盟专用棒球——软木球芯,白色小牛犊皮,上等麻线缝制,结实耐用,经久不坏——而非生物制药、航空航天材料和军用器械。  比吉斯:他们要小女孩干嘛?控制大老爹?  天网制造者: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不止福清帮。墨西哥人、俄国人和南非人,都和他们有‘货物’来往。还有,看看这个。  甜甜发来了一个视频文件,沈冲接收完毕后打开,画面是固定角度拍摄的,左下角还标着时间、日期及单位号,应该是监控摄像头。  画面俯瞰着一扇转门,可能是一座商务大楼吧,人群西装革履,来来往往。视频经过简单剪辑和加速,一天的人流三分钟不到就放完了。  比吉斯:有什么问题?  甜甜没有回复,而是又发了几个视频过来,一样的格式,相似的内容。只是左下角的日期不同。  沈冲皱着眉头观察,将几个视频来回看了好几遍。终于发觉出了一丝异样……  画面里总是有一队童子军参观团在大人的带领下进入大厦,再也没有出来。  下午汹涌而出的上班族里,没有一个儿童。直到最后灯光熄灭,画面昏暗。那座大楼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大口,对着沈冲冷笑。  沈冲打了个寒战。  许久后,甜甜发来最后一个视频。  沈冲盯着画面寻找,果然。又一队童子军在教师的带领下从班车上下来,他们手牵着手,走上大楼前的台阶。上班族们友善地向两侧避开,为小朋友们让出一条道路。  这座大厦像许多希腊罗马爱好者造的建筑一样,总以为台阶象征着权利和威严,喜欢把地基垒高到灭世洪水都无法淹没的高度,以此来建造又长又宽的台阶。  为了使台阶的坡度不至于太过陡峭,漫长的台阶在中间延伸出一座浮夸的平台,平台中间围出花坛,种植着热带植物。  童子军们坐在花坛的边沿休息,领队的老师为了鼓舞士气,提议唱一首歌。监视视频没有声音,只看到童子军们张嘴合唱,还有一个小姑娘拿出一把小小的乐器,为大家伴奏。  歌曲唱罢,围观的白领们纷纷送出掌声,老师将弹琴的小姑娘举起来向周围示意。  人群散去后童子军们继续排队前进,小姑娘却没从老师的肩膀上下来。  她趴在肩膀上东张西望,抬头看了眼监视器。  沈冲瞬间觉得整个心脏冰冷,即使画面不算清楚,他依然清楚地记得那个面容和发型。  他迅速拨通了贾斯汀的电话。  一声,两声,三声……  终于,电话那边传来声音:“嗨你好,我是贾斯汀……”  沈冲急忙道:“贾斯汀,我是沈冲,小红还在?……”  “非常抱歉,我现在不方便接你的电话。请在‘哈利路亚’的赞美声后,留下你想对我……”  “干!”沈冲愤怒地拍了下桌子,引起了半个咖啡店的侧目。  服务员快步向他走来:“请问先生你还需要点什么?”  沈冲摇了摇头。  服务员迟疑地走开了,沈冲却又把她叫了回来。  “先生?”服务员有些困惑和不满,她打量着穿着不伦不类的沈冲,开始猜测他是否有钱付账。  “你是新来的吗?我以前没见过你。”沈冲问道。  “我上个礼拜来的。顺便说一下,你是第九十八位跟我说这句话的人。”服务员回道。  沈冲耸了耸肩,从口袋里掏出医生鼓鼓囊囊的钱包。打开之后,不由自主地吹了个轻佻的口哨。  虽然知道非法医生爱收现金,但医生的存货量还是让人大吃一惊。  沈冲从里面掏出五十美元递给服务员,长着可爱雀斑的女服务员歪了歪脑袋:“先生,你有二十美元。这就足够了。”  “剩下是你应得的。”  “我有男朋友了。”说话间她已收拾完桌子,拿着钱结账去了。  沈冲忍不住打量她的背影,她大概十六岁左右,却已发育成熟。里维斯的牛仔裤包裹着曲线玲珑的大腿,背挺的很直,脖颈细长光滑,头发随意但不紊乱地扎成半包子头。  “你的找零。”服务员把钱放在沈冲的面前就走。  “嗨,阿曼达。”沈冲试着喊了她工牌上的名字。  服务员阿曼达轻皱眉头,回头望着沈冲。  “拜托请过来,”沈冲伸手将她招呼到对面的座位上,“我有个很好的提议。”  阿曼达耸了耸肩:“半分钟,唐尼在盯着我们。”唐尼是餐厅的老板兼收银。  沈冲往前倾了倾身子,低声又迅速地说:“姑娘,我是个记者,我现在遇到了点麻烦。我为了帮助一群女孩脱离人贩的绑架,现在正被黑帮追杀。我已经找到了他们的幕后头头,现在要勇闯虎穴。我的家可能被监视了,你能不能过去帮我拿一些东西出来。就在斜对面那幢红色的楼里,602号房。不用十分钟,我付你一百美元。”  阿曼达脸上绽开了嘲讽的笑容:“恭喜你,这么蠢的方法,你是第一个用的。”  沈冲将一百美元推过去:“看在富兰克林的面子上。”  阿曼达犹豫了片刻,不漏痕迹地将钱折起来塞进口袋,和沈冲耳语了几句。然后她回到前台和老板请假,摘下围裙,走出了咖啡店。  沈冲再次拿起手机,甜甜已经发了十几条信息,大多是废话。  比吉斯:甜甜,我要去一趟三只猎犬。  天网制造者:哇哦。  比吉斯:你要帮帮我。  天网制造者:你的意思是指在入侵了波士顿大学校园系统、美国电话电报公司、大都会市政府之后,你还要我帮你入侵三只猎犬的网络?!!!我会告诉你!…………  沈冲刚想发一个羞愧的表情,甜甜却已经接着打出了一个兴奋的表情,还有一句:好的。  比吉斯:去你大爷的。  天网制造者:不过如果你想得到他们最核心的机密,我是无法从外部入侵的。你要把一个小软件安装到他们公司的电脑上。  比吉斯:你的意思是让我坐在他们总裁的工位上,下载一个软件,然后点击打开运行?  天网制造者:当然不是。你只需把一个指甲盖大小的U盘插在任意一台电脑上——连打印机的电脑也行——这个软件就可以静默安装。施展你的魅力,让前台小姑娘沉沦五秒钟,然后,嘣!  比吉斯:你这是打炮的声音?  天网制造者:恶心~!  他们互相嘲笑了两句,接着开始讨论细节。  这时咖啡店的门铃响起,沈冲抬头望去。  阿曼达拿着一个红色的盒子走了进来,这里面有许多甜甜指导沈冲制造的‘小道具’,曾帮助他抢到过不少好新闻。  阿曼达把盒子塞进沈冲怀里,弯下腰在他的耳边轻轻说:“我今晚七点半下班……”
  沈冲西装革履坐在沙发上,周围的上班族人来人往,仿佛外面声嘶力竭的抗议声属于另一个世界。  沈冲第五次打量这个大厅。  象牙白的地板反射着办公室女郎坚挺迅捷的身影,名牌手包甩得晃眼。  拔地而起的博物架上放着各种展品,非洲的面具和图腾、东亚的纸扇和瓷器、印第安的羽饰和雕刻。  仿大理石的纪念墙壁上镭射着公司的介绍,即分流人群,又隔出了几个半独立区域。  大堂的中央是三只青铜的细犬在打闹玩耍。  头顶上将近十米的天花板灯光闪烁,仿佛另一个星空。无数从顶部垂下的明黄色吊旗上印刷着白色棒球,棒球上画着笑脸,广告语是:三只猎犬棒球,儿童最好的朋友。  各式各样的扶梯电梯隐藏在装饰当中,将人流送往大厦各处。  沈冲正盯着一个美女的屁股看,一双大白腿停在了他的面前:“《华尔街日报》张先生?”  “是我。”  沈冲站起来和对方握手,顺便打量了几眼。柔顺的头发,精致的面容,无框眼镜衬托出知性美。  “请您跟我来。”说完也不管沈冲,转身就走。  沈冲赶忙拎起包,跟在后面:“感谢查尔斯先生接受采访。”  “让公众更了解三只猎犬,是查尔斯先生的心愿。”  美女秘书说着公式化的对答,带着沈冲坐进电梯。  其他本来想乘电梯的人看见秘书美女,恭敬地停下来。整个电梯只有他们两个人。  叮。  电梯门打开,走廊干净洁白,散发出高科技公司特有的冰冷。  秘书八公分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嗒嗒作响,空旷的走廊回音成一整支军队。  将沈冲领到一间会客室后,秘书微鞠一躬:“请您稍等一下,查尔斯先生的会议延长了一些时间。”  说完就退出去了。  偌大的会客室就剩下沈冲一个人。  “接下来我该咱办?”沈冲低身问道。  “找找有没有电脑、打印机或者存储器,只要可以插U盘就行。”  摩根·弗里曼浑厚低沉的声音在沈冲的耳中响起。  沈冲忍不住吐槽:“咱们商量个事好不好?你如果不想让我听见真实声音,那换成洛天依如何?你这样总让我有种听见上帝跟我说话的感觉。”  “摩西,  摩西,  我在这里。  不要近前来。  当把你脚上的鞋脱下来,因为你所站之地是圣地。  我是你父亲的神、亚伯拉罕的神、以撒的神、雅各的神……”  甜甜用摩根·弗里曼的声音抑扬顿挫地背诵着圣经。  沈冲不去理他,左右观察了一下,没看到监视器。于是慢慢站起身,寻找USB接口。  这间会客室和整层楼的风格一样,几乎一片纯白。白色的长桌,白色的椅子,白色的吊灯,磨砂的玻璃墙壁和透明的门。  沈冲将整个地方翻个遍,也没发现一件电器,更别提电脑了。  “看看桌子下面。”甜甜提醒到。  沈冲钻到桌子底下,地板干净整洁,纤毫不染。伸手向桌子背面摸去,沈冲发现了仅有的用电设备。  “只有一排插座,应该是开会时给笔记本充电的。”沈冲叹了口气,刚想爬出来,“等等。这里有个USB通电接口。”  “把U盘插上,”甜甜吩咐道,“如果他们使用电力线通信技术,我也可以入侵他们的系统。”  这时,外面的走廊传来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  沈冲赶忙将U盘插进去,然后坐回位置上。  刚刚把稍微有些紊乱的西服整理好,美女秘书就用屁股推开了玻璃门,端着咖啡托盘走了进来。  沈冲喝了一口,有些烫,耳朵里传来甜甜的欢呼声:“接上了。”  沈冲赶紧叫住秘书:“对不起,请问查尔斯先生什么时候能到?”  秘书优雅地转过身来:“还有半个小时。”  “我可以上个厕所吗?”  “当然可以,需要我带您去吗?”  “不用不用。”沈冲站起身向外走去,极力让自己的步伐显得不那么匆忙紧张。  转过一条走廊,感觉自己脱离了对方的视线后,沈冲立即小跑起来。  “甜甜,怎么样?”  “已经连上了,现在正在破解防火墙,你可以出来了。”  沈冲激动地一挥手,差点欢呼出来。这时旁边的门被推开,沈冲赶忙放慢脚步,还点头和对方打了个招呼。  沈冲闻到淡淡的烟味。  等对方走远后,沈冲开门向里面张望。  果然,是消防楼梯。  扒着栏杆向楼梯井下望去,沈冲有点目眩。大概有二十多层。  “爬吧。”沈冲叹了口气,向下走去。  一阶又一阶,沈冲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消防走道中不停回响。  重复的节奏,重复的场景。  只有在身侧不时出现的长长走廊,证明他还在移动。  白色的楼梯、白色的扶手、白色的消防门、白色的天空。  沈冲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向上爬,还是向下走。  白色的一切。空洞的咔哒声。  白色。咔哒。  白色。咔哒。  白色。咔哒。  “吱……”  沈冲仿佛从梦中惊醒,趴在围栏上向传出声音的地方看去,一个矮小的身影从消防门后钻出来,向走廊深处跑去。  “甜甜。我好像看见……”沈冲喃喃道。  “停!不要作死,往下走。”摩根·弗里曼的声音冷酷严肃。  “不行,我好像看到了小红!”沈冲快步向那个身影追去。  幽深的走廊经激烈地回荡着沈冲的脚步声,声控灯跟着他的步伐一盏盏亮起。  前面的人跑得太快,总是在转角处给沈冲留下一丝背影。  七拐八拐后,沈冲愚蠢地将人跟丢了。  身边是无数的白色钢管拔地而起,乳白色的墙壁仿佛液体流动。  他懊恼地揪住他头发,女孩的惨叫声常常在他睡梦中回荡。  他无法平息。  “沈冲!”  一声呼喊在他的耳内响起。  “啊?”沈冲下意识的答应。  接着惊恐马上攥住了他的心灵。  不是英文。  不是摩根·弗里曼的声音。  脚步在他的身后响起。  沈冲咬住牙,他有很多次濒临死亡的体验,但等死从来不是他的性格。  脚步声平稳,有序。  近了,越来越近,站在了背后……  沈冲怒吼着,反身一拳向后挥去。  空无一人,只有远处乳白色的墙壁,倒映出沈冲模糊的身影。  ……  还有背后的人……  啪!  沈冲感觉有一巴掌狠狠拍在他的耳朵上。  他的大脑奏起轰鸣的鼓乐,然后瞬间停息。  微型耳机从耳朵里飞出,“啪”地一声摔得粉碎。  “喂!  沈冲?  沈冲?!  沈冲!  ……”  只有永恒的白噪音。
  嗡……  啪……  嗡……  啪啪……  耳朵里仿佛有一万只蜜蜂在飞,如同耳鸣。眼前是一片耀眼的白色,好像患上雪盲症。  沈冲使劲眨了眨眼,白色光斑渐渐消退。摇了摇头,耳鸣渐渐息弱,声音开始清晰。  啪——啪——啪。  原来是有人在他耳边打着响指。  “喂,喂,喂。深喉。感觉如何?”  沈冲摇晃着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被捆在椅子上。  我上辈子是粽子吗?老是被捆着。沈冲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叫他“深喉”的人穿着一身熨帖的蓝色西装,没有系领带,显得有些吊儿郎当。  他绕到沈冲的对面,将椅子反转坐下,趴在椅被上问沈冲:“感觉如何?”  脑袋还晕乎乎的沈冲被四周白色的墙壁晃得眼花。  “我讨厌白色。”他回复道。  那人赞同道:“我也是。”  “你是谁?”沈冲问道。  “嗨,嗨!”他不满地道,“我才是审讯人好么,低头看看,你被绑着呢。”  “小红在哪?”沈冲继续问。  “好吧,好吧。我投降。”他举起双手,“这样,你问我一个问题我问你一个问题。如何?”  沈冲点了点头。  “那么为了显示诚意。我先回答你的问题好了。我是美国国家安全局的精锐探员,你可以叫我木先生。”他快速地介绍完了自己,“我的问题是,你是谁?”  “沈冲,《星球日报》实习记者,中国人,毕业……”  “不不不,不是这些。这些我们了解的比你清楚。”木先生摇了摇手指,“我问的是,你为什么会有异能?你在哪里接触的火种?。”  “异能……我不明白。”沈冲冷冷地说。  “兄弟,可以放开他的双手吗?”木先生向沈冲的身后喊去。  脚步响起,沈冲缚在身后的双手被人解开了。  沈冲有些震惊,这个人站在自己背后半天,自己却连一丝感觉都没有。  “我的搭档,你可以叫他石先生。”木先生说着话,扔过来一封档案袋。  沈冲打开,里面是一沓照片,一叠文件,几份口供和一张体检报告,全都是关于他的。  有他的身体检查报告,上面写着恢复能力惊人;有他挨打的照片,用油性笔在后面写着“几乎没有受伤”……  “我们注意到你的身体有些特殊,方便告诉我原因吗?”木先生用商量的语气问道,他往前探出身子,好像要爬到桌子上。  沈冲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木先生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的身体继续向前探,缓慢却又稳定。他慢慢伸出手,手里是一把明亮的匕首。  匕首像烙铁插入黄油,毫无阻碍地插入沈冲的肩膀。接着以同样的速度,匕首慢慢拔出,木先生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沈冲咬着牙没有惨叫出来,他身上的细胞像开闸后的洪水向伤口处涌去,燃烧自己,修复伤口。  “看。每一个被火种影响到的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地方。”木先生用赞赏地语气评价道。  沈冲忍着痛,低声道:“我没有见过什么火种,这是我从小就有的天赋,我的恢复能力很强,代价是寿命很短。”  “真遗憾,上帝赋予了你如此伟大的能力,却又留下了如此显而易见的缺陷。不过,也许我们可以帮你。”  木先生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沈冲感觉自己的伤口慢慢愈合,新生的肌肉奇痒无比。  他咬着牙问:“用女孩的生命吗?”  木先生惊讶地挑了挑眉毛:“让人惊讶,你已经很接近真相了。”  “我只是没想到幕后凶手是国家机器。”沈冲有些懊悔,他本该更小心些。  木先生笑着说:“你可能对我们有些偏见。说实话,那只是个小小的意外而已。我们控制了一些有用的渣滓,但渣滓们做坏事,不是我们的本意。就像联邦调查局会培养出毒贩,中央情报局会出恐怖组织。尼采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兄弟?”  沈冲的身后传来石先生冰冷的声音:“你凝视着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木先生一拍巴掌,兴奋地道:“对,就是这句。我们做了必要的恶,是为了更高级的善。”  “用两百多个小女孩的生命行善?”  “其实是三百二十一个。”  “被淘汰的又有多少呢?她们不和你的口味,被送到快餐店、妓院甚至地下黑市。”  木先生沉吟了片刻:“一千多个?谁知道呢。那位食客的口味似乎很挑剔。不过……嘿,他们可与我无关。做坏事的是那些渣滓。”  沈冲怒骂了一句,抓起文件,向木先生甩去,他挣扎着想站起来,给这个油头粉面的混蛋一拳。  “嗨!你可不能这样。”木先生抱怨着走到沈冲身边,“否则我可能要给你一些小小的教训。”  狠狠地一刀扎进沈冲的大腿。  沈冲惨叫一声,绑在椅子上的双腿跪倒在地,鲜血受到挤压喷溅出来,染红了纯白的地板和墙壁。  木先生踩在沈冲受伤的脚上,把玩着匕首,轻轻地诉说:“你真应该去实验室看看,你那位同类进食时的样子。  那些小姑娘被推进玻璃罩里面……  她们茫然无知……  不久,咚、咚、咚的声音在她们的头上乱响……  他们开始惊慌起来……  四处乱撞……  声音越来越大……  越来越密集……  绝望……  恐惧……  尖叫……  哗!  无老鼠从天花板上掉下来……  啊……  你知道老鼠最爱吃的是哪个部位吗?”  他低下头,询问沈冲。沈冲被愤怒涨红了脸,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够了。”石先生走过来,将他推开,“这只是工作。”  木先生满不在乎地笑着说:“热爱工作难道不好么?”  “你热爱的只有恐惧。”  “恐惧是重要的武器,兄弟。他可以打败很多敌人。”  说着,他再次回到座位上,低头看着沈冲:“嗨,怎么样。中国‘丁丁’?两个选择,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  “****大爷的!”沈冲趴在地上怒骂。  “啊哦,看来你选择否喽?”木先生站起来,手中的匕首鲜血已经凝固。  石先生转过头去,不想看他变态的表演。  木先生一步一步向沈冲走来。  沈冲趴在地板上,脚步声格外清晰。  他看到了木先生的皮鞋,无系带雕花皮鞋。沈冲不屑地笑了笑:“真正的男人从来不穿这种鞋。”  “哦?真的男人穿什么样的皮鞋?”木先生停下脚步,饶有兴趣的问。  话音刚落,整个审讯室里一片漆黑。  几秒种后,备用电力开启,墙壁上照射出暗红色的光芒。远处,警报声响起。  “有入侵者!”石先生一边说着,一边向外奔去。  只剩下沈冲和木先生。  “看来我们可以度过一个长长的二人世界……”木先生暧昧地笑着。  他将匕首插在桌子上,慢慢脱下衣服。西装、马夹、衬衫,直到上身一丝不挂。  借着昏暗的红光,沈冲可以看见他身上遍布着伤痕。有刀疤、洞穿还有鞭打的痕迹。  “哦对了。”木先生将衣服整整齐齐地叠好,就像一个服侍了王室多年的侍者,“你那个小小的,USB里的朋友。我们也会追踪到他的信息。真可惜啊……你看不到他了。不过想一想他临死前怨恨的表情,那可是对你哦,毕竟你害死了他嘛。”  “恰!”木先生对着沈冲舒展双臂,如同没穿衣服的国王展示他的新装。  沈冲紧握着拳头,呼吸越来越重。  呼……哈。  越来越重。  呼……哈。  不是他的声音,沈冲猛然发觉。  那是一个人躲在呼吸面罩后发出的声音。  是空气从鼻腔进入橡胶管道,再从管道流入过滤器,最后被过滤网排放出去的那种声音。  呼……哈。  沉重的呼吸声。  阴沉的灯光下,一个人影在木先生的身后慢慢升起,停在了半空。  这诡异的情景看得沈冲目瞪口呆。  木先生却什么都没有察觉。  深红的光线照不出人影的面容,沈冲只能看见她幼小的身躯,穿着一件拘束服。  她双手慢慢伸开。  尖叫响起。  木先生在沈冲的眼前发光、发热、冒烟、碳化。  鲜血在他的皮肤下面燃烧,熔浆一般滚动,然后熄灭,只剩下焦黑的躯体,遍布着密密麻麻的蜂窝状孔洞。  在木先生发热燃烧的时候,沈冲觉得自己看清了人影的面容。  但他不敢确认。
  沈冲还没来得及叫出名字,她就消失了。  瞬间,警铃急促的响声,广播冰冷的声音,充斥他的耳边。  “各位同事请保持平静,按照日常预演的程序疏散,安保部门是您忠实的守卫。如有任何情况,请立即向身边的长官反应。各位同事……”  广播系统里传来机械重复的女声。  沈冲艰难地将绑住的双腿解开,伤口已经愈合。  他将染血的外套衬衫脱掉,换上了木先生叠在一旁的衣服。犹豫了片刻,看着木先生下身完好的西裤,又看了看自己已经被血浸透的裤子,叹了口气,慢慢蹲下身来。  “木先生现在已经烧成了炭先生……”沈冲一边皱着眉头将裤子褪下来,一边嘲讽。  随着他的动作,尸体像焦炭一样断裂。  穿戴整齐后,沈冲沿着墙壁一路往外,没遇到一个人。整个楼层空空荡荡,沈冲向敞开的房间里望去,柜子被打开,地上有几颗子弹,这一层应该就是所谓的安保部门。  沈冲四下搜索,没有找到武器,却找到了电梯。  按了两下,发现上面显示‘已锁死’,但电梯的楼层编号还是告诉了沈冲,他现在所处的位置——Z37。  电梯附近的两块铭牌上刻着文字,说明每一个楼层安置的部门。  沈冲从底往上看去。  最底层写着出口的左边铭牌上没有他所处的楼层,沈冲微微一愣,向右边的看去。  果然,右上角镌刻着着Z37-安保预警部门。  三只猎犬的总部大厦,是一桩未来风格建筑,由摩纳哥新锐设计师设计。两幢不对称大楼扭曲着向天空攀爬,每一个楼层都像舞者身上的呼啦圈一样甩向四方,下层的人可能抬头看不到天,低头看不到地。上层的人却又感觉浮在半空中。  两个呼啦圈相撞的地方,就是两楼的交汇处。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玻璃管道随意地横贯两幢楼,作为架空走廊。  沈冲往铭牌上方看去,安保部门的上面,就是科研部门。  沈冲心中一动,也许被抓的女孩就关在那里。  不远处传来轰隆的脚步声,应该是楼上的人流被疏散下来。  无数穿着白大褂的技术人员从沈冲身边经过,他们或走或跑,还算有序。  有些心神稳定的人看见沈冲,敬畏地点了点头。  沈冲有些愕然,随即想到可能是因为这件衣服。  他偷偷打量,果然在精美的袖扣和纽扣上,发现了三只猎犬的标志。  逃生的本能告诉沈冲,他应该混在人群中逃走,但良心却驱使着他,逆流而上。  “嗨!你去哪?”  沈冲被人拉住了手臂,回头看去,是一个穿着实验服的黑人。  沈冲心中一动,问道:“火种在哪里?”  黑人实验员看清了沈冲的穿着,有些敬畏地回答:“我不清楚,我在智械实验室工作。”  沈冲甩开他向楼上走去。  没想到黑人实验员竟跟了过来:“嗨,头,别去了。上面的保险设施已经启动,你进不去了。”  “其他实验室的人呢?”  “都已经撤离了。”  沈冲转过头来,盯着他的眼睛:“你确定,所有的‘人’都撤离了?”  黑人惊慌地举起手:“嗨,我确定……大概吧……他们也许走快速通道。也许是领导电梯,我不清楚。我相信他们都走了。”  沈冲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黑人看着沈冲的背影,耸了耸肩,跟了上去。  顺着楼道往下跑,身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楼层不再是一片变态的白色,开始更像一家高科技公司的办公室。  景观,装饰,办公桌,宽阔的会议室,饮水机,还有窗外的高楼大厦。  人流越来越多,关键点开始有穿着三只猎犬战斗服的保安维持秩序。  黑人实验员看了看周围全副武装的样子,心里有些发憷,凑到沈冲身边低声问:“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沈冲心说我哪知道,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反问:“你叫啥?这都没见识过?”  黑人实验员抱怨道:“我叫乔尔,乔尔·福克斯,头。我前段时间在俄亥俄基地工作,纽约警方订购了一批我参与制作的‘玩具’,我才被派回来训练他们。天知道刚刚回来就中了大礼,难道是游行的人冲击了公司?”  沈冲故作神秘地道:“虽然根据规定我不该告诉你,但你知道的。能让公司那么紧张的,只有那个东西……慢慢飞起来,在你的身后,让你毫无知觉……”  乔尔吓得脸都有些变色:“你说的是她逃出来了?上帝啊,我就知道他们会惹祸的。这种亵渎的东西不该存在世上。天呐。我在天上的父啊……求你饶恕我……你的罪我来救赎……****!我忘记祈祷词怎么念了。”  “安静!”沈冲低吼一声,但乔尔的大声抱怨还是引起了保安的注意。  沈冲按住乔尔的背,让他微微躬身。另一只手对着保安一挥,保安犹豫了片刻,又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沈冲继续套话:“你对她了解多少?”  乔尔连忙撇清关系:“头,我不清楚,我都是听别人说的。”  “听着乔尔,将你听到的每一段流言蜚语都告诉我。我要彻底查清楚是谁在泄密。放心,我不会为难你,没人会知道你是污点证人——但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有一丝遗漏。”沈冲威胁道。  “好的头。我是听生物实验室的玛莎、杰瑞特还有智械实验室的查理说的。他们看见火种实验室的人将一队队小女孩送进去……他们还常常运送一个大箱子出去做实验……玛莎说火种是一种天外飞石,可以制造出类似‘闪电侠’、‘吸血鬼’之类的怪物……杰瑞特告诉我说,公司已经得到了一个半成品……而这项实验得到了政府的支持……所以我们没有犯法,是吧,头?”  “不是完全正确,但也没有完全错误。”沈冲打着马虎眼。  “您不会把关进监狱吧?”乔尔期待地问。  “暂时不会。”  “哈利路亚。”乔尔长出了一口气。  楼梯口已经挤满了人,十几个安保在拼命维持秩序,人群已经不耐烦。沈冲看见战斗人员已经紧握住了武器。空气中充满了躁动的气氛。  “RPG!”  有人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接着楼下传来一声巨响,霎时间地动山摇,楼梯上的人像下饺子一样滚落下去。  沈冲左手抓住扶手,右手拽住乔尔,险险没有跌倒。  随即紧密的枪声响起,人群彻底混乱。楼下还没死透的人满身鲜血往上挤,楼上的人却还不明真相地向下逃。  枪声越来越响,沈冲惊恐地看着身边的保安部队,他们迅速地找好掩体,毫不犹豫地对着任何敢向上走的活物开枪。  “走!”沈冲吼道。  二人迅速穿过人群向反方向跑去。  “还有什么路?”沈冲大声问道。  “玻璃通道!不过那是高级领导层走的地方!除了……”  “除了什么?!”  “除了特殊情况!”  “现在就是特殊情况!”  沈冲在乔尔的带领下奔向所谓的‘玻璃通道’。来到近处,发现已经有不少人从此逃生,沈冲和乔尔跟随着人群进入通道,通道中的扶梯早已停止运行,人群排成两行往前走。  从通道中出来,枪声依旧时远时近。墙壁、沙发、装饰画上布满弹孔,一面玻璃幕墙被打碎,烈风吹着几条吊索漫天飞舞,打在钢框上啪啪作响。  安保人员开始成群结队的出现,地上躺着各种尸体。  有赤手空拳的普通员工,也有全副武装的安保,还有几具尸体穿着黑底白色条纹作战服,肩章上绣着一只敛翅平冲的小鸟,应该就是袭击三只猎犬的人。  伤者躺在地上呻吟,两队保安在挨个检查。轻伤的简单包扎一下,然后叫个壮实点的普通员工过来搀扶。重伤的只能拖到隐蔽处,等着专业救护人士。  “砰”地一声枪响,人群一阵骚动。  沈冲向枪声处望去,原来是一个昏迷的袭击者被处决。  楼层中央的向下大平台前,安保开始验查身份。  乔尔眯着一只眼凑到机器上,机器上下摆动,叮地亮起绿光,并且读出了乔尔的信息:“乔尔·福克斯,所属部门:智械实验室,职位:外骨骼装置实验员,重要等级:D。”  轮到沈冲了,他看着周围荷枪实弹的保安,不情不愿地将眼凑在机器上。  一阵吱呀的扫描声后,红灯亮起。  沈冲耸了耸肩:“也许是汗太多了。”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心中快速思索如何逃出生天。  瞥了一眼周围几十个保安——根本没法跑。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咚咚乱响,血液快要冲破脑门而出。  再次凑上机器。红灯亮起。  周围的保安凝视着他,有些人已经调转了枪头。  沈冲知道,如果红灯再次亮起,他的生命就将到了尽头。  一把手枪从后抵住了他的脑袋。  “稍等……稍等……”  沈冲双手在脸上狠狠地蹭了蹭,一只手撩起头发向机器慢慢探过身躯,另一只手好像因为紧张而慢慢向后弯曲。  只要红灯一亮,马上就抓住身后的人,再不济也要拉一个垫背。  机器吱呀吱呀响起,沈冲感觉脑袋后面的手枪传来微微抖动,那是手指放在扳机上的原因。  叮。  绿灯亮起。  沈冲感觉不仅自己,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机器呆板空洞的声音响起:“沈二狗,所属部门:保密,职位:保密,重要等级:A。”  “甜甜你个混蛋,我爱你!”沈冲在心底大喊。
  保安队长将聚拢的人员分成三组,从不同的通道逃生。  每组的安保数量相同,但保护的人数却截然不同。  沈冲所在的队伍只有十几个人,乔尔所在的队伍却接近百人。  沈冲询问身高接近两米的队长,能否将乔尔调到这组,队长打量了沈冲两眼,摇了摇头。  其他两队的人有些躁乱,保安们毫不犹豫地将枪口指向了人群。  连推带赶,三队人员迅速行动起来。  在一个分岔路,沈冲和乔尔告别。  “头,下面汇合,我请你吃我妈妈做的派。”  沈冲嘴里说着再见,心里却赶紧呸了两声。童言无忌大风刮去,什么在下面见面。  电梯、扶梯早已停止运行,消防通道从开始就被敌人当做进攻点。  他们只能从毫无遮掩的楼梯逃生,每一步都迎着枪林弹雨。  敌人不仅正面进攻,还经常用吊索进行侧面偷袭,在沈冲拼命勒晕了一个偷袭者后,他得到了一把手枪防身。  接过来一看,沈冲不禁失笑,正是顶着自己脑袋的那把。  往下走,敌人和保安逐渐增多,使用的武器威力越发强大。RPG、炸药和榴弹改变了地形,他们不得不随时变换前进的方向。  渐渐地,遇到的保安不再掩护人员撤退,而是在撤退路线上堆起了工事,无数家具、装饰品、展览品被叠在一起,筑成掩体。  某个展厅楼层中,保安们一边驱赶被保护的普通人员,一边将身高近两米的两足机器人推倒,建造工事。一个小个子保安徒劳地向每一个人询问:“谁会驾驶这玩意!谁会?它有两把火神炮!谁会驾驶它!”  保安队长走过去询问:“你们在干什么?!”  小个子回复:“报告长官,我们接到最新命令,暂停救助行动。就地清理通道并防守,用来保护‘火种’撤退!”  “A级以上人物的撤退计划呢?”  “停止,全部停止!让他们自谋生路!”  保安队长点了点头,转身向沈冲他们喊道:“喂,各位!你们听到了,公司的任务变更,我会把你们送到下一个楼层,之后你们自行撤退!”  在恐惧和枪械的压迫下勉强稳定的人们立即炸开了锅,有些责骂保安,有些苦苦哀求,还有一个中年白人貌似是高层管理,打电话向公司询问。却发现完全没有信号,气愤地将手机摔了个粉碎,抓着身边的保安大吼。  保安队长使了个眼色,一位保安走上前,用枪托将状若疯癫的高管砸倒在地,吵闹的人群为之一静。  “嘿,先生女士们,”保安队长冷酷地说,“你们的地位比我高,相信你们懂得公司的规矩。请保持安静,按照原来的队列继续行进!”  不满的人群低声抱怨着聚在一起,连刚刚挨了一下的白人高管,都捂着流血的额头,再次挤入人群。  “长官,我们能不能和你一起撤退到下一层防守?这里没有任何掩体,这些破机器甚至可能爆炸!”小个子保安在后面喊道。  “不行,你们坚守这里。那东西是用电的,不会轻易爆炸。”  保安队长没有停步,继续催促着人群前进。  下一层是展览厅的入口处,有着宽阔的柜台,高大的贩卖机和一排排沙发。  队长满意地点了点头,吩咐手下堆砌掩体。  人群在枪械的逼迫下,惶恐不安地向下一层走去,只剩下沈冲站在原地。  “快走,我们有权处置任何不听从命令的员工,即使政府的人员也不例外。”安保队长枪口上挑,指了指沈冲。  沈冲慢慢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保护‘火种’同样是我的任务,我有权留下来。”  保安队长上下打量了沈冲几眼,最后道:“好吧,只要你不后悔。”  他叫人分了沈冲一把自动武器,让沈冲引导楼上下来的普通员工撤退。  逃生的人有男有女,有行政人员,有科研人员,有的惊慌失措,有的强作镇定,还有的扶着伤患。  沈冲挨个打量,却没有看到携带所谓‘火种’的人,也没看见乔尔。  希望他从别处逃生了。  沈冲在心中安慰自己,却知道这绝不可能。  展厅的入口只有一个,任何从楼上逃下的人都必须经过这里。  敌人发动过几次袭击,却被准备好的安保击退。  渐渐地,逃生者越来越少,敌人也不再进攻,沈冲和保安们都焦躁起来。  有两个保安甚至走出掩体,在敌人的尸体上搜索弹药补给,被队长呵斥了回来。  “什么声音?”  忽然有人问到。  沈冲仔细聆听,在枪炮声、爆炸声和呼呼的风声中,混杂着雷鸣翻滚的声音,但外面晴空万里,怎么会打雷?  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疑惑。  终于,有人忍不住从掩体中探出头来,沈冲看见他张大了嘴,脸因恐惧而扭曲变形:  “卧倒!直升机!”  沈冲随着喊叫趴下,暴雨般的子弹在下一秒舔过他所在的位置,两个来不及躲藏的保安被打成碎片,尸体四溅纷飞。  所有保安都蜷缩成一团,听着子弹汇成的交响乐在耳边回荡。  暴雨暂歇,直升机盘旋着调整位置,机关炮冷却完毕,再次发威。金属火舌将半个楼层犁了一遍,再也分辨不出原来的样子。  脆弱的掩体后不断有人被子弹打中,尸体被牢牢钉死在地上,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  沈冲因为要照顾逃生者,所处的位置比较靠后。他忍着内心的恐惧和恶心,两只手杵地慢慢向后爬去。  如果能躲到上一个楼层,也许还有机会活命。  他的身体紧贴着地面,眼光越过掩体,望着逐渐露出的狭窄天空。  直升机爬高了一些,新一轮扫射响起。  保安们没有重武器,根本无法还击。  几个保安不甘忍受,向外盲射了几枪。机关炮立即报以千万倍的还击,他们还没来得及转移位置,就被打成了筛子。  慢慢向后蠕动的沈冲,看见保安队长向他做了个手势。  沈冲顺着他的指引看去,发现最先毙命的两个倒霉鬼身下,压着一枚RPG。  沈冲苦笑着摆了摆手,没有理会,继续逃命。  这时直升机已经巡游到了另一边,机枪漫无目的扫射着,希望逼出躲藏的敌人。  沈冲感觉自己的脚碰到了一堵墙,心中一阵欣喜。只要能躲到墙后,就能回到上一层,另找出路。  接着,沈冲看见保安队长将枪口对准了自己,再次向防空导弹努了努嘴。  早死晚死,横竖一死。  沈冲叹了一口气,停下了动作。  他盯着狭窄视野中的天空,看见直升机慢慢上升。先是螺旋桨,然后是驾驶舱。它慢慢倒退,越来越小,出现在沈冲眼中的部件越来越全。  扫射已经停止,保安队长却摆好了射击的姿势——尽管是对着沈冲。  沈冲一咬牙,就是现在!  他直起身体,迈开脚步,想向RPG冲去。抬起头的他,终于看见了直升机的全貌。  那是一架改装过的山猫直升机,黑色的涂漆上印着一只敛翅的小鸟。  线条棱角分明,造型粗狂有力。更让军事爱好者喜爱的,是它的机身两侧,悬挂着两枚飞弹。  “艹!”  忍不住吼出一句国骂,沈冲再也不管什么枪口不枪口,掉头就跑。  下一秒,机枪的扫射声、直升机的轰鸣声、导弹的呼啸声汇聚在一起。  不知是不是错觉,沈冲仿佛看到,在发射前的最后一秒,直升机略微扬起了头,好像是什么东西,砸进了驾驶室。  没有跑出去两步,一枚火箭弹越过沈冲的头顶,撞在远处的天花板上。
  弥漫的烟雾中,沈冲不断地咳嗽,尽管没有被陨落的混凝土砸中,但飞溅的石块、钢筋忍让他狼狈万分。  想到这时候活不活得成还说不定,沈冲也不再惜命,催动着生命力赶紧修复伤口。  听着螺旋桨逐渐远去的声音,沈冲躺在地上,终于确定安全,才慢慢爬起来,砖石钢筋从他身上掉落,噼里啪啦响作一团。  接着,同样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沈冲看见烟尘一阵扰动。尽管还看不清楚,沈冲却悲哀地发现,安保队长似乎也活了下来。  “哈,看来上帝不想要我的命!”队长一边站起身,一边掸掉身上的土。  “我们都很幸运。”沈冲有些敷衍,眼神四下里寻找武器。  “还有其他人吗?”队长问。  “应该没有了。”沈冲一点一点挪动脚步,感觉碰到了什么东西,他想弯腰捡起,尽量不惊动安保队长。  “别动,把手举起来。”队长一手架枪,指着沈冲,一手潇洒地完成了掏烟、咬烟、点烟的绝活,“刚刚为什么不听命令?”  “生存本能嘛,人之常情。”沈冲无奈地站直身体。  “你说你是安全局的探员?你叫什么名字?”  “他们叫我草先生。”沈冲脑子一转,瞎掰了个名字。  “哦?你们有多少人?”保安队长叼着烟,悠闲地退出弹夹,换上新的子弹。  沈冲目瞪口呆。  原来,保安队长枪里的子弹,早在刚才的一阵扫射中就消耗殆尽。  “对不起,用了一点小技巧。”队长露出嘲讽的微笑,“告诉我,安全局派驻到三只猎犬的探员,有多少?”  “哪个部分?”沈冲心说我哪知道,赶快运用当记者时练出的技巧,化被动为主动,反问道。  “所有的。”  “你知道的,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我不能参与到决策中,我只认识自己的队友……”沈冲继续说着废话。  看着周围的尘雾慢慢落定,寻找翻盘的可能。  猛然间,沈冲看见远处的天空有个黑点,上下晃动,倾斜着往这边飞来。  还来?  沈冲在内心吐槽,随即安慰自己,好歹有人一起陪葬。  保安队长却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继续问:“你的队友有哪些?”  “石先生……木先生……”沈冲装作回想的样子,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瞎编了四五个后,他放弃了演戏,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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