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四条腿的一个桌子四条腿从泥土里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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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方登录:带萨摩耶软糖去海边玩,软糖四条腿全是泥,爸爸从泥地里取水洗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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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桃坞里桃花开》 BY未若青缇(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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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碧桃坞里碧桃绵绵,山庄款款。  霁月彩云落似尘,大漠烟霞待谁归。  庙堂高,江湖远,生有所待万目空。  寻迹故里,并肩笑看溪边稚子逗黄狗。四言三拍之--《神仙渡里有人来》《环锁春秋》==================
轻插,楼楼这是什么样的文啊?
☆、第 1 章震东镖局并不仅仅震东而是震四方。镖局分号遍布各地州府,白道碰到了会礼三分,黑道碰到了会敬三分。接下运送十六块寒月之冰到安州碧桃坞的碧桃山庄已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而押护这趟镖的镖头是震东镖局的云里豹贺卡山。贺卡山抬头看看阳光正盛的烈日,抹了把脸,催促着镖行的兄弟继续前行。“再走五里地,就是聐水镇了,到了聐水镇我带你们去吃有名的茶酥鸡。”贺卡山拔高嗓门对众镖师说道。镖行众人连连欢呼。贺卡山对西北十三州诸地的熟稔度他们一点也不会抱有丝毫的怀疑,因为这是贺卡山连续第六年押送寒月冰到碧桃山庄了。每年的五月,天山派就会送来十六块寒月冰到震东镖局的漠州分局,要求押送至安州的碧桃山庄。从漠州到安州途中需经过西北十三州,费时两个月。到达碧桃山庄时刚好是七月,严暑正浓。在众人奋力往聐水镇前行时,一个身形瘦削的少年从路边的林子里跑出来,望了一眼长长的镖队,清透的大眼睛映着天空的蓝色。他推了推肩上的包袱,向聐水镇方向跑去。阳光直射在他的身上,在地上投下一团阴影,阳光的阴影随着少年踉跄的脚步左右晃动。少年的身影才被前方的山坡影没,树林里一阵纷踏的脚步声渐渐至近,三个持刀的男子从树林里蹿出来。贺卡山眼神一凛,他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已经走过十趟了,还从未有山贼敢动过劫镖的心思。持刀男子连镖车上的震东镖局的镖旗看也未看一眼,便纷纷沓沓地往聐水镇方向去了。贺卡山前后联系了一下,心中了然,这三名男子定是那少年的仇家。想起少年单薄的身影,心中微微担忧了一下。聐水镇唯一个酒楼便是客来楼。客来楼很旧,四面窗户坏了三面。客来楼老板兼掌柜王金来每日都盼来往客人多一些,这样才有银钱重新翻修酒楼。擦抹桌子的店小二注意到这已经是王金来第四十五次探头看向来聐水镇的路口了。最后,他实在忍不住问出声:“掌柜的,您是在看什么”王金来看着这个新到来两个月的伙计,眯了眯眼睛,故做神秘道:“等大客人到来。”店小二是个好青年,没有继续刨根问底,只知道有大客人要来,开始手脚麻利地收拾打扫酒楼。王金来低头,心中算算时间,今天就该经过聐水镇了,他连茶酥鸡都准备好。王金来抬头,第四十六次探头看向路口。终于,在王金来的千等万盼中,震东镖局的车队犹抱琵琶半遮面般先显露了迎风而展上书“震东镖局”四个大字的大红镖旗。接着,镖队慢慢地也显山露水沿着路坡爬了上来。王金来脸上立即堆满笑容,小跑着迎了上去。“贺镖头,一路辛苦了,快进去歇息歇息,酒水茶酥鸡都给您备好了。”“王掌柜一年不见,越来越会做生意了。”贺卡山笑着打趣王金来。“那是咱们的交情越来越厚,一年只见两次面的老朋友,我能不多费心吗。”“哈哈哈,说得好。兄弟们,咱们就在客来楼前歇歇脚,尝尝酥香可口的茶酥鸡。”镖行众人欢呼打着响号将镖车停妥,照例留了两个人看顾,其他们进了客来楼。“不用看,不用看,镖车停聐水镇跟停在咱们震东镖局镖库里一样安全。”贺卡山拍拍看顾镖车兄弟的肩膀说道。这聐水镇位置偏僻,向来太平无纷扰。更何况镖车里放着的只是些冰块,劫了也没用,所以十分地放心。“镖爷们尽管放心吃喝,聐水镇太平得很,要是再不放心,我就站在这给镖爷们看顾。”王金来立即近前来说道。“你只要好好招待我这帮兄弟,让他们好吃好喝,有力气上路。看镖车的事别掺和了。”贺卡山推搡着王金来进了客来楼,另外两个镖师也跟着走了进来。在震东镖局众人酒正当酣时,削瘦少年从曲陌横折的小巷子里穿了出来。他看到停在客来楼前马车上铺着棉絮盖着油毡布的木箱时,大眼睛转了转,向前打开其中一个木箱,缩身进去,又悄然盖好箱盖。纷踏的脚步匆促响起,引起了贺卡山的注意。还是那三名持刀的男子,在四处搜寻张望。其中一名男子看到马车的大木箱,迟疑了一下。抬眼时看到木箱上插着震东镖局的图腾旗,又被众镖师带着凛然警惕的目光直射到身上时,当下敛了行动,与另外两名男子边寻边远去了。见几名男子远去后,贺卡山微微皱了皱眉头。担心牵连惹麻烦,用过饭后,贺卡山催着众镖师上路。车轱辘转动,四辆马车,每一辆上放着两口大箱,每口大箱里放着两块寒月冰。少年双手抱膝窝在四面是厚厚棉絮的木箱里,所幸他身材削瘦,挤在空出来的角落里刚刚好,但寒月冰刺骨的寒气像细针一样刺入肌肤里,一阵一阵地发疼。少年颤抖着将肩上的包袱揽进怀中,以求能暖和点。马车颠簸着向安州方向而去。
☆、第 2 章太阳渐渐西斜,下玄月爬上天空。贺卡山带领镖队选了个平敞透风的地段停了下来,扎营过夜。喧哗声渐渐安静下来,奔波一路的镖师们都进入了梦乡。被冻得脸色青白的少年牙齿咬上自己的嘴唇令自己头脑清明过来。他打开箱盖,直起僵硬掉的身体,呼吸暖暖的空气。六月暑夜里的空气很快把少年冻僵的四肢暖和过来,少年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他动了动四肢,打量了当下的环境后,弯腰将一块寒月冰搬起,小心翼翼移除箱外,放到马车车板上,接着又将另外一块搬出搭在另外一块上,才箱内跨出,跳下马车。在将两块寒月冰分次搬至不远处的矮树丛后,少年爬进木箱内,倚在棉絮上,一边大口喘息,一边揉着发疼的胳膊,渐渐沉睡过去。两天后到了安州境界,三天后到过碧桃坞的碧桃山庄。按照贯例,碧桃山庄的管家于庆海亲自验货。四箱寒月冰已验完三箱,准备开箱验第四箱时,下人急匆匆赶来禀报,“庄主回来了。”于庆海把准备好的银两交给贺卡山,又给众镖师每人发了一袋碎银表示谢意后,便急急向花厅方向走去。贺卡山对碧桃山庄不留外人宿庄的规距早已习惯,也不恼怒,不待庄内下人带路,领着众镖师熟门熟道地出了碧桃庄。于庆海来到花厅时,碧桃山庄庄主凌梵正接过下人捧过来茶盏,随身侍卫晏召立在一旁。“少爷,您回来了。”于庆海快步向前,混浊的眼睛里盛满喜悦的光芒。“算日子,寒月冰今天该送到了,便赶了回来。”凌梵啜了一口茶,润过喉咙后说道。“是是,震东镖局刚把寒月冰送到庄内。”“晏召,你把箱子都搬到冰房,我随后就过去。”晏召领命离去。“少爷路途辛苦,不如歇息一下,再去也不迟。”于庆海看凌梵面带疲色,出言相劝。凌梵摆摆手:“上个月来庄去看时,冰椁已经很薄了,要尽快替换。我不想让娘的身体有一丝一毫的损坏。”于庆海心知再劝无用,便道:“那我给少爷去取狐裘大衣。”待凌梵与于庆海下到冰房时,晏召已经将四个大箱排放在冰棺前。凌梵走近冰棺,通过融薄后透明的寒月冰椁看水晶棺材里躺着的母亲凌絮帉。凌絮帉神态安详,双手搭放在胸口,宛如在睡梦中一般。她这样恬淡安祥的模样,谁能想到她已过世六载了。这六年来,凌梵每到七月就会用寒月冰为水晶棺换一次冰椁,以保凌絮帉身体不被腐坏。晏召依次打开木箱,露出冒着白白凉气的寒月冰。开到最后一个箱子时,一个削瘦的少年卷缩在箱内熟睡。他长长的睫毛因冰房的寒冷而微微颤抖,身体往棉絮里靠了靠。晏召脸色瞬间变了,噌地拔出长剑,抵在少年胸口,凛声道:“你是谁。”少年被这股浓浓的杀意给激醒过来,睁开澄亮的眼眸,脸上一片茫然之色。“你是谁,为何在箱内”晏召长剑又送去半分。“叶然,睡觉。”少年的声音虽缓慢却清亮。凌梵扫了一眼其他三箱子,开口道:“这箱子里的两块寒月冰呢”“扔了。”“你说什么!”于庆海吸了口气。寒月潭名为潭其实很小,也就是七八口井的大小,位处天山雪峰,经年积雪结冻,冻出的冰块更是寒气凛冽,不易融化。每年五月取冰,六月潭水再冻住,直冻到来年五月再取出。取出的十六块冰刚好能为凌絮帉做一个冰椁,护她身体不被腐坏。年年如此,复了六年,谁能料到,被这个叫叶然的少年给扔了两块。这缺了的两块,也就意味着冰椁不全,冰椁不全,躺在水晶棺材里凌絮帉身体便难以保存,为在凌梵心中这无疑是让凌絮帉再死一次。“扔在哪”凌梵墨眉染霜。叶然摇头,“不知道。”他当时只顾逃命,哪知道是什么地方。“什么时候扔的”叶然继续摇头,窝在箱子里睡了醒,醒了睡,饿了啃两口干粮,他真不知从钻进箱子到刚才睡醒过了多少天。凌梵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盯着叶然看着,试图从他脸上找出撒谎的痕迹,但是失败了,叶然表情十分真诚。“你躲到箱子里做什么”“被追杀。”凌梵敛了眉,没打算再追问下去。于庆海忍不住问道:“是谁追杀你”“不认识。”陶开物请的杀手,他的确一个也不认识,而且他们也不打算给他认识的机会,直接举刀砍过来。“少爷。”晏召忍不住提醒,抵住叶然胸口的长剑从开始到现在还未移过半分,就等凌梵下令,直接将剑送进胸腔内。凌梵没有答话,看着叶然站着的空箱皱眉。晏召长剑送进去半寸,叶然吃痛,退了一步,鲜血沿着剑刃滴落下来。于庆海见身体削瘦,五官秀气的叶然虽因疼痛而紧皱着眉却仍咬牙不求饶而心生了不忍。“少爷。”于庆海看向凌梵。凌梵抬了下手。晏召不甘地收回长剑。叶然站立不稳跌坐回箱内,血从胸口慢慢流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把新送来的寒月冰装上去,把薄化了的合成两块,也装上去。”凌梵吩咐晏召。晏召的速度很快,一盏茶的功夫就全部装好了。于庆海看着左侧明显薄出许多两块寒月冰,忧虑道:“恐怕只能撑半年。”“凝雪池的冰怎么样。”凌梵垂眸,修长的手指划过冰椁。于庆海沉吟一下道:“凝雪池的冰虽不及寒月潭的冰寒韧,但撑上半年应该没有问题。只怕,凝雪山庄不会同意。”凌梵看着被寒冰冻红的手指,不徐不急道:“他们会同意的。”“他们怎么可能会同意”对于恶名昭彰的凝雪山庄于庆海无法抱乐观的态度。“我会让他们同意的。”“少爷您的意思,您的意思是说您要亲自去凝雪山庄可安州到开原来回路上至少得三个月,您何必.....”于庆海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突然明白过来,无论凝雪山庄同不同意,无论路途多遥远,凌梵也势在必得。晏召默然无声,如俊松而立。无论凌梵做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拼尽全力也要达成他所愿。因流血地多,意识渐渐模糊的叶然,听到开原二字时,不觉抬手放在包袱上,最后意识全无。
☆、第 3 章叶然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从火葬了父亲叶邰,自己被陶开物雇的杀手一路追杀后,再没像今天这般平平稳稳,四肢舒展地躺在床上。叶然决定再躺一会,眼睛直直望着帐顶,直到睡意袭来,沉眠过去。睡醒过来时,太阳已西斜,阳光透过窗棂照到床沿。叶然动动几乎躺僵掉的身体,引来胸口一阵疼痛,才想起自己之前是因流血过多而昏迷过去之事。低头,拉开衣襟,伤口已被包扎得严严实实,只要动作放轻,痛感倒也不明显。捡了放在床头备好的一套青衣穿上,又转看到随身包袱放在木柜上,放下心来。走到屋中央的桌前坐下,端起盛好的米粥喝了一口,已经凉了。不过夏日喝凉粥,正好。吃饱后,太阳已落下山,上玄月正从东边山头爬起。暑气仍旧没有散去,叶然将房门打开,坐在房廊下第四步台阶上,背则靠在第一、二步台阶,残留的暑气从地底钻出来,侵入肌肤,润出一层细细的汗水。“天阶夜色凉如水,完全不写实。”叶然摇头失望。“你醒了。”于庆海走过来。“嗯。”于庆海看了一眼叶然身上的衣服,道:“以后你就是碧桃山庄的下人了。”叶然点点头,“嗯。”在冰房里听凌梵与于庆海的对话便知道惹下了不小的祸事,只伤他,没杀他已算幸事。至于在碧桃山庄做一个仆人,这也没什么不好,起码有床睡,有粥喝,好过被杀手没日没夜地追杀。于庆海对叶然淡然的态度很欣赏,“明天来事务房签卖身契吧。”叶然点头。于庆海走后,叶然仍旧在台阶上坐了很久,直到牵牛织女星出来,才拍拍手站起来,“还好下半句没骗人。”进屋,关门。上床,睡觉。第二天,叶然一路问过去,找到了事务房,在卖身契上摁上了自己的指印。于庆海见叶然年纪小,身上又没几斤肉,安排个洒水浇花,侍弄盆栽的轻松活。叶然领事后,便按照心中喜欢的词句,在成征的草地,成盆的盆景,连栽的花朵上真实再现。碧桃山庄变得异常有趣起来,就像平面如镜的水面,刮起一阵风,带动水面涟漪阵阵。凌梵为尽快处完理手上事务,以便早日去往开原,已连续几日未曾出门,自然没能感受到这阵涟漪。待于庆海提起时,倒生了几兴致,在庄内随意走了走,便看到奔月的米兰,西子梳妆的鹅掌柴,半掩红妆的仙客来。最后看到了左手持剪,右手持锯,脚边还散落着花铲、花耙、水壶的叶然。叶然正在将修裁好平安树搬到小溪流岸边。“这是何意”凌梵看不出来。叶然闻声抬头,见是凌梵,点了点头算是向主子行礼了,“深门海不见,浦树远含滋。”“哦”叶然拿起水壶在平安树叶上浇洒,为树叶披上了一层水衣。凌梵失笑。“那这又是何意”凌梵指着从溪水里引流至草地的水和打竖排立花叶渐落的杜鹃问道。“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青。”凌梵会意点头,复又有意刁难,随意指着叶然放在溪边的铜盆道:“这是何意”叶然眼眸动了动,“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以铜盆喻秋池,亏他想得出。“可是没有秋雨。”“总是会下的。”于庆海见二人对话有趣,忍不住插话道:“你把少爷房内花桌上的龙睛搬到窗边又是何意”叶然抬眸,大大的眼睛里,漆黑的眼珠明亮清澈。其实他并不知道那是凌梵的房间,昨天只是进房间给花架上的珠兰浇水时,看到水晶缸里两条一红一黑的鱼十分好看,便搬到窗前光亮处细看,看过后又忘搬回花桌了。凌梵看着他,是笑非笑。“水月通禅寂,鱼龙听梵声。”彼梵声即此梵声。“你脑筋转得倒快。”凌梵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于庆海插话道:“弄剪了那么多盆栽,怎么自己房里不放。”“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凌梵哼了一声。叶然虽签了卖身契,他仍未将碧桃山庄视作归属地。于庆海这句话听明白了,见叶然身子单薄,又还是个少年,开口询问道:“你没有其他任何亲人了吗”叶然摇头。于庆海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叶然对自己的身世未露出半分自怜,反倒是想到了什么,清澈的大眼睛看向凌梵,开口问道:“你真的要去开原吗”“唔。”“能让我去吗”“弥补过错”凌梵打量他瘦小的身板,赶不了车,舞不了剑,磨不了嘴皮,想不出他跟去有什么用。叶然点点头,又摇摇头,复又点点头,复又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说。”凌梵好心提醒。“都有。”“还有个什么原因”“把我爹的骨灰送回去,跟我娘葬在一起。”“在开原”“嗯。”叶然点点头。凌梵没有说话,转身离去。叶然不知该不该追上去求凌梵几句,可他不知道该怎么求,最后还是没有追上去。叶然叹了口气,回到房内,取出包袱,打开用布层层包住的瓷瓶,里面装着他爹叶邰的骨灰。
☆、第 4 章叶邰是病死的,临死前把拼命保住的证物交给了叶然,交待了两条遗命,一条是为黜免官职下狱的原西宁州刺史陆暨平反,一条便是与叶然的母亲葬在一起。前一条遗命,对于手无缚鸡之力,心思单纯,不谙事世的叶然来说无疑是难于登天。后一条与叶母合葬的遗命,只要跟凌梵一起去开原,就可以完成,但是凌梵看起来并不乐意。叶然侍弄盆栽的兴趣明显缺了许多,拿了枝剪无意识的重复动作,最后把一盆枝繁叶茂的,花开正艳的六月雪硬生生剪成了人字形的树杈。此时碧桃山庄外,凌梵站在马车旁,晏召坐在车辕驾车。于庆海把打理好的行囊一件一件往马车上送,送完最后一件物品后,欲言又止地看向凌梵。“带上他会拖累少爷。”已知事情原委的晏召,一语指出利害关系。于庆海张嘴欲劝的话冰封在了嘴边,无论叶然身世多么可怜,但在他心中,最最重要的还是凌梵的安危。正跨步上车的凌梵却开口道:“去叫他来。”晏召,于庆海二人错愕。凌梵不欲再多言,放下了车帘。没过多久,被于庆海吩咐下人赶去通知的叶然,挎着包袱一路跑步带风地赶来了。白皙的小脸因急跑而喘红了双颊。晏召眼睛扫过叶然的包袱,知道里面放着骨灰,还将与凌梵一路到开原,心里很不爽。倒是于庆海,拍拍叶然的肩膀,又仔细叮嘱了几句。叶然手脚并用地爬上马车,打帘子欲猫腰进去。“坐这里。”晏召拍拍车辕。叶然认真地想了想,如实道:“我不会赶车。”“我可以教你。”晏召忍耐道。叶然道:“我不认识路。”“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你是白痴吗”晏召被叶然理所当然的样子给激怒。其实做为一名贴身侍卫,除了身手敏捷外,还有就是要有非常强的自控能力。可现在,明显地他失败了。叶然认真想了想,“不是,我会修盆栽。”这个天份还是进了碧桃山庄后他才发现的,所以他不算是白痴。晏召还欲再言,被凌梵打断了。“不如一边赶路一边斗嘴,节省时间。”凌梵在车内建议。跟在凌梵身边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凌梵不高兴了,晏召不敢再多说,挥鞭驾车。叶然打起车帘,钻进去,坐在了凌梵对面。“找什么”见叶然不住地转溜着眼珠四处张望,凌梵开口道。“好凉快。”上车以后,叶然发现车内竟然十分凉爽,这种凉爽不是风从一方吹过来的凉爽,而是浸润在整个车内部的凉快。“车底暗格里放了冰块。”“寒月潭的冰块?”冰椁已经因他缺了两块寒月冰,自己怎么可能还会去动那些冰块。对于叶然这种没头脑的问题,凌梵选择没听见。叶然见凌梵没吭声,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他本就不是一个好奇宝宝。将肩上的包袱揽到怀中,靠在车箱内壁睡觉。一个时辰后,凌梵从窸窸窣窣声中睁开眼睛。叶然双腿夹紧,眉头皱起,身体扭动着期望找一个舒服的姿势,人却依旧在梦中。看了一会儿,凌梵就明白过来原因了,伸手拍拍他的面颊,叶然睁开迷茫的大眼睛就对上凌梵漆黑深邃的眼眸。叶然努力地眨眨眼睛,让自己清醒过来后,叫停了马车,小跑着钻进了树林。晏召将马车赶到树荫下。“少爷是否要下来走动一下,活动活动筋骨。”“不用了。”叶然从树丛里小跑出来,依旧手脚并用着爬上马车。“走吧。”凌梵从车内传出话来。晏召马鞭一挥,马车继续前行。马车进汇安城时已是酉时,暑气正渐渐散去,晏召直接将马车赶进了客栈。晏召跟客栈掌柜要了房间,打起车帘,扶凌梵下车。凌梵下了马车,往客栈走去。叶然跳下马车准备跟去。“喂,你就这样空手进去吗不要忘了你是碧桃山庄的下人。”晏召怀里抱满了凌梵随身用具,不满地看着叶然。“哦。”叶然从晏召怀里拿过熏炉和茶具走进客栈。晏召又林林总总地从马车里取了好些凌梵随身物品,进了客栈,入了客房。“你跟我来。”晏召对叶然道。“既然你已经跟了过来,就要好好服侍少爷,这些东西都是少爷随身用的物品,你要打理好。”晏召一边说,一边熟练地将物品一件一件摆放好,又将床铺上的东西撤下,重新铺过,再将茶具一一把好,把香炉点上。一整套下来,行云流水般,做贴身侍卫,贴身到如此的地步,也是少见。“你睡外间,要乖觉点。”晏召指着客房外间的床铺对叶然道:“少爷夜里若是要喝水或是起夜,你要先把灯点上,若是少爷有连续三次翻身的声音,说明很热,你要在一旁打扇。”叶然在心中默想了一遍。晏召看叶然呆愣的表情,他很不放心,若不是师兄韩冲约了亥时见面,他实不想将凌梵交给这个懵懂少年叶然。没办法,只能将之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两遍,直到叶然点头表示记清楚了才收口。虽说主人与仆人不得同桌吃饭,但凌梵与晏召明显是这之外的,所以连带叶然也不就不用遵循了。在客栈楼下用过晚膳后,凌梵直接上了楼。晏召带着叶然向店小二要了热水送进房内,并教叶然如何服侍凌梵洗漱。到戌时,晏召向凌梵告假,出了客栈。“会下棋吗”凌梵问向叶然。叶然点点头,“会一点。”“把棋具拿出来摆上。”叶然果然是个老实的孩子,会一点,果然就是会一点,也是刚入门这一点。“学了多久”凌梵问道。叶然道:“两个时辰。”凌梵点点头,两个时辰学入门也不算太差。“为何不继续学”“家里出事了。”凌梵没有再问下去,他不是一个对他人事情感兴趣的人,或者说他不想介入到别人的事中,哪怕只是倾听。拈子落子,香炉边的沙漏在慢慢倾斜。第一盘,叶然被杀得溃不成军。第二盘,叶然被杀得毫无交架之力。第三盘,叶然被杀得首尾难相顾。虽然败得很惨,但叶然的棋艺见长很快,更何况对弈的是凌梵这种国手级别的名士。“夜了。”把叶然的白子逼得处处绝境后,凌梵将子扔进棋龛,起身在水盆里净手。“哦。”叶然将棋子收捡起,连同棋具收装好。见凌梵正欲宽衣上床,叶然想起晏召交待的话,近前伸手为凌梵宽衣。“净手。”“哦。”叶然净过手后,凌梵已将外袍脱掉,人躺到床上了。叶然站了一会儿,见凌梵没有要吩咐什么的意思,转身向外间走去。“灭灯。”凌梵闭着眼睛道。叶然将灯吹灭,一路摸黑到外间床上。把灯拿到外间再吹灭又能如何呢,微不可闻的叹息声。虽说这一路几乎是睡过来的,但夜里下棋耗了不少脑力,叶然一沾枕头便熟睡过去,至于晏召重复过三遍的叮嘱,也只能到梦里去温习了。可是叶然从小到大从没做过梦,所以梦里的温习也免了。
☆、第 5 章第二天叶然醒来时,晏召已经回来了,正服侍凌梵洗漱,他的面色一如往日般沉稳坚忍,完全没有一夜没睡的疲态。叶然揉着眼睛,顶着睡蓬松了头发,走进里间,神情无辜又坦然,让本来心存不满的晏召有怨也说不出。“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出去买些干粮准备赶路。”晏召对叶然吩咐了一句。叶然点头行动去了。“少爷,他昨天服侍没出什么问题吧?”晏召还是不放心地向凌梵询问了一句。“唔。”三人在客栈用过早膳,晏召又在城中富庶人家买了冰块装在马车底部的暗格里,驾马离了汇安城。到了中午在竹林里歇息时,晏召又怒了。“叫你买的干粮就是这个?”晏召摊开包着的几个白面馒头,忍着将馒头砸向叶然的冲动。叶然神情自然又坦诚地点点头,清澈的眼睛里没有半分戏笑的意思。晏召按住暴跳的太阳穴。凌梵修长的手指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细细咀嚼。“也不错。”晏召狠狠地瞪了叶然一眼,没再吭声,抓起馒头,两三口嚼咽下肚。叶然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小包白糖,将手中的馒头撕成小条,沾着白糖吃下去。叶然对这种配合的吃法十分满意,大大的眼睛里光华流动。凌梵多看了叶然两眼。歇息了半个时辰,三人才继续赶路。入夜是分,进了雾州城。雾州城内有凌梵两年前购置的府院,晏召直接将马车驾回了凌府。府里的下人见少主人回府,纷纷迎上来请安。晚饭时,晏召去添置赶路用的物什还没回来,只有叶然与凌梵同桌吃饭,叶然一直朝糖蒸茄下筷。凌梵道:“你喜欢吃茄子”“我喜欢吃糖。”“........”早就该想到了。第二天,天公不作美,没能如愿上路。豆子大的雨从早上下到中午还没有见停的意思。到了午饭时间,一直在床上睡觉的叶然走出了房门,仍旧大大方方与凌梵同桌用午膳。晏召不爽,回了府,叶然应该与下人一起吃饭的。凌梵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多一个人吃饭,又能怎么样。更何况,见叶然吃得眉眼俱亮,他也觉得饭菜好吃不少。凌梵没有表示意见,晏召也只能埋头吃闷饭。用过午膳,凌梵入了书房。咚咚的叩门声响起,凌梵还未开口言,门就被推开一条缝,叶然的脑袋伸进来,大眼睛转了一圈,锁定凌梵。“下棋吗”叶然把棋盘送进门内晃了晃。凌梵突然想起幼年府中喂养的小鹿,娇憨率真却不自知。“进来吧。”叶然用肩膀推开门,左手拿着棋盘,右手将棋子、棋龛搂在胸口走进书房。“先摆上。”凌梵说完,低头继续翻阅凌府管事送来的帐簿。用比之前快一倍的速度翻阅完帐簿,叶然正好把棋具排摆好。“喜欢下棋?”凌梵在叶然对面坐下。叶然点点头,与凌梵对弈虽然败得惨不忍睹,但他却喜欢上这种排子列位,活着无数,变化万千的黑白子游戏。“让你八子。”叶然微愕一下,飞快地点点头,执起白子落在线轴上。晏召入内时,叶然正冥思落子处,丝毫没有察觉。晏召见凌梵茶盏里居然没茶,瞪了无知觉的叶然一眼,泡上茶,递给凌梵后,默然无声立在凌梵身侧。晏召见叶然能与凌梵对弈,原以为棋艺定是了得,结果看下棋盘上风云形势才知叶然完全还是个新手,亏凌梵耐烦肯与他对弈。因叶然已渐渐学会下子前左右思考,一盘下来的时间比第一次在客栈下的时间长久了一些。三盘还未下完,凌府管家就来告知晚膳已准备妥善。成败已十分明显,但叶然仍旧在为落最后几子而冥思。晏召又是一阵火大。管家没得到凌梵的话,不好退身,也只能侯在房内。“元师傅有做他拿手的滑溜贝球吗”凌梵陡然出声。管家愣了一会,才明白过来是问的自己,连忙点头道:“有做,有做,还做了几样小点心。”“哦。”管家听凌然尾音吊高,似有兴趣,连忙又补说道:“蜜饯马蹄糕和金糕卷,还有冰镇的奶白葡萄。”管家的话刚落音,原本在叶然手中踌躇许久未落的子,叮咚一声进了棋龛里。叶然一双清澈大眼睛看向凌梵,“我们先吃饭好不好。”“唔。”吃过晚膳,用过点心,晏召吩咐府里下人准备热水给凌梵沐浴。为把叶然□出来,不让这叶然吃一路的白食,晏召又身教言传了一次如何服侍凌梵洗漱沐浴。晚上还让叶然睡在外间随时听侯传唤。雨一直下到第三日寅时才停。卯时三刻,晏召叩门声响起,叶然迷迷糊糊地开了门。“服侍少爷起床洗漱,我去准备马车。”晏召向叶然安排完事后转身离去。叶然顶着浓浓的睡意,将自己穿戴好,走进里间,凌梵正睁眼醒过来。为凌梵穿好外袍,却因不会扣腰间的九龙玉玦而难住。不论怎么扣总会有一个玉玦吊悬不成一条。好在凌梵腰够细,叶然便把悬出来的一个玉玦取出来,只用了八个玉玦。“赏给你吧。”凌梵无奈地看了一眼那个被孤立出来的玉玦。叶然把玉玦把看了几下,觉得没什么可趣之处,摇摇头表示不要。向来主子打赏下人,下人只有谢恩的份,哪有觉得无趣便拒绝的理。凌梵倒也不恼,几日的相处,他已了解叶然是一个直来直去的人,不会假话奉承。“少爷,我们已耽误了一些时日,不如舍官道取小道入灵州吧。”晏召向凌梵建议。凌梵点头。坐在马车内的叶然看着被雨水浸湿的山路,转头向凌梵道:“会有泥石流吗?”凌梵挑起一角帘子往外看。被雨浸湿的山体,不断有水渗出来,凌梵眉头微皱了皱,“会有山体滑坡。”不知该骂叶然的乌鸦嘴,还是该叹凌梵的预知能力,反正二人话音没落多久,朴朴簌簌小石块落在马车顶上的声音就响起来。晏召掀开车帘一手揽住凌梵,一手抓起叶然,脚踩轻功迅速离车。哗啦一声,一大片山土落下,压盖住马车。叶然呆愣了一下才醒悟发生了什么事,手伸上肩膀,没有摸到包袱,才想起自己放在车座上了。“你要去做什么”晏召拉住欲前往的叶然。“我的包袱在车内。”“少爷的整个马车还在山泥里呢。”“我爹在包袱里。”“........”晏召驳不下去,转头向凌梵道:“少爷,我回雾州叫人来帮忙。”凌梵点头。晏召几个起落不见了踪影。叶然又欲抬步前去。凌梵看了一眼堆在路上的山泥说道:“马车是格木混钢做的,不会压坏。”叶然收住脚步,清澈的大眼看向凌梵。凌梵点点头,以示保证。叶然放下心来。很快晏召一马当先带着几个凌府的仆人回来了。马车还未全挖出来,晏召先从车窗里把叶然的包袱取了出来。叶然打开一层一层的包裹布,瓷瓶完好无损。“谢谢。”叶然抬真诚地向晏召表示谢意。晏召哼了一声,点足离去,协同府里下人一同挖马车。凌梵注意到叶然的包袱里还一本帐册和一张上有无数签名和手印的白布。想到之前叶然被人追杀一说,隐约猜到了什么。叶然将瓷瓶一层一层又重新包裹好,连同白布与帐册放码在一起,把包袱打好挂在肩上。脸色一如平常。费了一个时辰将马车从山泥里挖出来,马车没有丝毫损坏,只是马被埋在泥土里给闷死了,便换了一匹拉车的马。“少爷,看情况我们只能转走官道了。”晏召将马车修拾好,提着食盒走了过来。“只好如此。”“先吃点干粮,我们再转道。”晏召把食盒打开,将里面的各式点心一一摆在一块平稳的大石上。叶然看着一样一样精致的各色点心,才明白为什么买白馒头当干粮时晏召会有那么大的意见。看凌梵□致点心的模样跟吃白馒头的模样也没什么分别,叶然不由地多看了两眼。晏召已经没精力说教叶然做为下人不能直视主人的规距了,只粗声吼醒他道:“少爷是可餐的秀色吗?”吼完后又觉得说错话了,心虚地看了凌梵一眼,凌梵神神在在的样子,似乎并没放在心上。
☆、第 6 章虽然走了官道,路程还是被耽搁下来,没能进入下一个城镇,到了日暮时,马车依旧在山野外。晏召顶着上玄月微亮的胧光依旧没有停歇,想着再赶一会儿,哪怕找个镇子给凌梵歇息也好。“就在这儿歇息,明天再上路。”凌梵掀起帘子,向晏召吩咐。上午一翻折腾,再从中午一直赶车到现在即便是晏召也会累。“我不累,少爷。”晏召试图劝说。但凌梵已弯腰出来,晏召连忙平稳地勒住马,跳下车辕,将凌梵扶下来。待叶然跳下车后,晏召从马车里的漆金木箱里掏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用支架嵌住托到车辕边,照亮这一方视野。“你傻愣着做什么,把干粮和水拿下来服侍少爷用。”晏召瞪了叶然一眼。叶然后知后觉地行动了。凌梵从食盒里只拈了一块枣泥糕吃过便不再要了。“少爷再多吃一点。”晏召坐过来劝说。凌梵摇摇头,“有点腻。”晏召道:“那我去打只野鸡来烤吃。”凌梵看两眼骤亮的叶然,点点头道:“也好。”“你照顾好少爷,我很快就回来。”晏召不放心地叮嘱了叶然一句。叶然点头。晏召起身离去。凌梵对仍捧着食盒的叶然道:“你爱吃甜食,这些你吃了吧。”叶然从里面挑了三片甜酥吃过后将食盒盖了起来。“不好吃”叶然摇头,“留着肚子吃烤野鸡。”凌梵失笑无语。叶然纯真清澈的大眼看向凌梵,弄不明白他为何要笑。凌梵被叶然坦然又莫名的神情逗乐,不禁伸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不要对晏召的手艺抱太大的希望。”又一次被凌梵一语成谶。晏召武艺了得,打野鸡的功夫了得,但烤食物的手艺实在是不了得。且不说腥味厚重,连鸡毛都没拔干净。在叶然哀怨的眼神里,晏召终于恼羞成怒,“有本事自己弄。”“我不会。”叶然老实地摇摇头。“那就收起你那副表情。”晏召隐下得意之色。叶然舍不得放下野鸡腿,但又实在吃不下去,于是把目光转向凌梵。凌梵接过叶然手中的鸡腿,就着夜明珠的光芒把残留的鸡毛拔了后,用一根尖长的木棍挑起,就着火堆一边翻转一边撒孜然粉和盐巴。未多时,扑鼻的香味传来,叶然咕咚咕咚咽下几口唾沫。凌梵一笑,将烤好的鸡腿递给叶然。这下轮到晏召哀怨了,他跟了凌梵十年了,凌梵还从未亲手弄过东西给他吃呢。凌梵像看透晏召所想一般,从晏召手里拿过缺掉一条腿的野鸡,重复之前的动作。晏召咧嘴一笑,眼睛亮了。吃过烤野鸡后,晏召找了一眼泉水,打了水服侍凌梵简单洗漱了一下,扶凌梵上马车休息。待凌梵上车后,晏召又将准备手脚并用爬马车的叶然一把提起,扔进车内。自己便搬一块大石头放在马车旁,身体随便往上躺了去。马车内凌梵与叶然一人一边睡在车坐里,挂在车顶用绸纱蒙住的夜明珠发出朦胧的光芒,二人呼息交错在静谧的夏夜里。数日来的相处,晏召对叶然的成见慢慢淡了,为迅速把他训练为一名合格贴身小厮,晏召把凌梵素日的爱好习惯编成了小册子给叶然熟记,还让叶然睡在凌梵下塌处的外间,以便随时听侯,多多磨练。因为晏召认为,做一名凌梵的贴身小厮比在碧桃山庄做一名花匠要有出息的多,而且还不是人人都有这个资格的,所以叶然当感恩戴德,感激涕零。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晏召的一厢情愿,而叶然完全没有这种觉悟,每日仍旧懵懵懂懂一无所知。对于这一侍一厮的暗箱操作,凌梵不置可否,只是多了许多自己的动手事情,对于叶然事事服侍周道,他不可能指望得上。凌梵自己动手穿戴好,走到外间。叶然身体呈大字型躺在床上,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白皙的脸上,鼻翼随着一呼一吸颤动着,嘴巴微张,残留着口水渍印。看他一派天真安稳熟睡的模样凌梵无声地笑了,伸手在他光洁的额头弹了一下。叶然嘴里嘀咕了一句,转身将脸埋在枕头里继续熟睡。晏召在外叩门,门很快从里面打开了,晏召觉得很满意,训练了这么久,叶然的警觉度终于提高了。当看到开门的是凌梵时一愕,复又看到仍埋头大睡的叶然一怒,越过凌梵两步走到床边吼道:“喂,起床,是让你服侍少爷的,不是让你来做大爷的。”凌梵微微皱眉。叶然被惊醒过来,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晏召。晏召顿时有一种挫败的心情,转身出了房门叫小二送水来给凌梵洗漱。叶然爬下床,一脚未踩稳就向前扑去,凌然眼明手快地接住他。叶然拼命地摇摇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凌梵将叶然扶站稳后,掏出一方手帕递给他,“把口水渍擦干净。”“哦。”叶然接过手帕,很认真地擦拭,很快将嘴角擦红了一片。在退房时,晏召向客栈掌柜打听去临州最近的路。“只有一条,没有近不近的,还不太平。”掌柜叹气摇头。“这话是什么意思。”“有占山为王的匪寇专门拦劫来往路人,已经不知有多少人遭炴过。我劝客官还是转道去固县,再绕过固县到临州吧。”“区区匪寇何足为惧。”晏召结了帐,出了客栈。碰到劫匪时是在一个山岔口,一共来了九人,各执一把兵器,领头的是个大块头。晏召活动活动了筋骨,心中隐隐有些兴奋,除了上次与师兄韩冲切磋过后,他的剑已经很久没出鞘过了。“叶然你来赶车,我去会会他们。”晏召好心情地向叶然吩咐。“哦。”叶然钻出马车,看到前面一排溜的匪寇,回头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凌梵,又看了一眼如猫见了老鼠两眼正发光的晏召,放下心来,淡然地坐在车辕上,接过晏召手里的缰绳。“小子,识相的把马车留下,爷爷们放你一条生路。”大块头双肩各扛着一把大斧向晏召发话。“哦”晏召挑高尾音,“你们有那个本事吗”“又是一个不怕死的。”劫匪甲笑了起来。“怕不怕死,试试就知道了。”劫匪乙指着山□:“试过的都到谷底化做树肥去了。”“再加上你们九个应该更肥了。”大块头浓眉上挑,“狂妄不知死活的小子,现在就是交出马车,爷爷们也不会放过你。”“你怎么出尔反尔。”叶然客观地指出。大块头斜睨叶然一眼,“老子出尔反尔又怎么样。”“会长肥的。”叶然一本正经地说道。现场一触及发的气氛诡异地冷下来。晏召不满地瞪了叶然一眼,本来放过狠话后就该开打的,现在好了,气氛僵住了。“你们要是不打的话,那就让让。”叶然再次出声,终于将冻住的气氛破冰。“二当家的,咱们跟他们废话那么多做什么,把人都杀了,把马车拖回去还能赶上寨里午饭呢。”劫匪乙叫嚣起来。“好,兄弟们上。”劫匪们呼啸着奔砍过来。晏召吊高眉角,噌地长剑出鞘,点足踢飞劫匪甲,迎面刺上大块头胸口。劫匪甲被狼狈踢倒在地,手中大刀跳落,□马车前的泥土里,马儿受惊,长嘶一声,向前冲去,叶然根本无法勒住马,只能任由它狂奔。晏召见马向山岔口奔去,凝足内力送出声音,“少爷,待我收拾了他们就赶来。”言毕,眼中杀意浮现,手指划过剑身,“就让我为此方的百姓做件好事。”
☆、第 7 章受惊的马直奔了七八里地才停下来,叶然双手被缰绳勒磨得脱了皮渗出血来。凌梵把叶然叫进马车为他上药。 “痛。”凌梵刚把止血药粉洒上去,叶然就痛得龇嘴。凌然抬眼看叶然紧皱的小脸笑了笑,在洒另外一只手的药粉时,便一边洒一边轻轻吹气,暖暖的气息落在手掌上,似乎真的能减轻了疼痛。上过药后,凌梵又取了干净的纱布,细细地为叶然缠上,末了还绑了两个漂亮的蝴蝶结。叶然举起被纱布缠得不能动弹的双手,又看了看手背上的蝴蝶结,冲凌梵眨了眨眼睛。凌梵一笑,伸手弹了一下叶然的额头。为等晏召,二人便坐在马车里一搭没一地搭闲聊。等了一个多时辰晏召仍不见回来。叶然打帘子张望。“不用担心。”凌梵在身后说道。“已经过去好久了。”“挑匪窝需要些时间。”“匪窝?”叶然不明就里回头询问。凌梵解释:“拦路的是二当家,大当家自然还在匪窝里。既然惹上了,便处理干净,以免继续祸害百姓。”叶然点点头,以示明白过来,接着肚子咕噜叫了一声,以示脏庙空了。凌梵见叶然一脸坦然,全然无一点羞涩,乐了。凌梵揭开食盒,捡起一块叶然平日最爱吃的蜜饯马蹄糕,叶然乖觉地张嘴,凌梵估了估蜜饯马蹄糕与叶然嘴巴的大小,把糕点掰成两块,塞了一块在叶然嘴里。叶然一边嚼,眼睛紧盯着剩下的另一半,刚把嘴里的吞咽完,就啊地张嘴,示意要另一半。凌梵失笑,将另一半喂到他嘴里。叶然见凌梵手指上还沾了一小块糕点,低头追着凌梵的手指,舌尖一转卷了过来。手指存留着软烫的触感,凌梵用探究的眼神看了叶然一眼。但见他独然享受在美食当中,放下心中疑惑。感受到凌梵注视的目光,叶然看向凌梵,清澈的大眼睛如同天空一般蔚蓝,“你不吃吗”凌梵摇头。“那我还要一块。”说完又补了一句,“不用掰开我也吃得下。”凌梵一笑,再拿起一块蜜饯马蹄糕仍然掰成两块,先喂了叶然一半,解释道:“小口吃味道更好。”叶然嘴里塞着糕点说不了话,便眨眨眼睛以示认同。“少爷。”晏召的声音响起。凌梵问道:“都处理好了”“嗯。”晏召重重地点点头,眉间难掩快意与豪气。凌梵点头,吩咐道:“赶路吧。”“是。”晏召放下车帘,突然见到双手缠满纱布的叶然,皱眉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叶然向外努了努嘴道:“缰绳勒的。”“没用。”晏召冷冷地吐了两个字,放下车帘。叶然扭头看向凌梵,大眼睛里带着自己也没察觉的撒娇和不满。凌梵笑得很温柔,伸手拍了拍叶然的头,以示安抚。叶然趁机张嘴要剩下的那一半糕点。入了开原城,晏召回身问凌梵:“少爷,我们是先进客栈休息一下,还是先递拜帖到凝雪山庄”“拜帖的事明日再说。”晏召点头,把马车赶到了平安客栈。有“三国故都”、“五朝重镇”美称的开原一入秋便骤然冷下来。晏召把于庆海准备在马车里御寒衣物取出为凌梵换上,又在成衣铺里买了几件秋装给叶然。凌梵沐浴后穿着常服坐在灯前准备看书渡过长夜。叶然兴致盎然地捧着棋具挤了过来,“我们下棋好不好”对向叶然盛满期望的眼睛,凌梵只得放下手中的书。这一路来,叶然服侍人的本领丝毫未见长,棋艺却飞速见长,隐然有了兵戈铁马对阵之势。晏召在私底下抱怨,叶然服侍人的本领未见长完全是凌梵给惯出来的,不论服侍的好坏都不置可否,任由着他去。对于叶然棋艺的增长,晏召更是心怀不满,连自己都没得到凌梵的悉心教导,叶然却轻而易举得到了。不过,晏召的抱怨和不满,被凌梵日益渐多的笑容化解了,便也不跟叶然再计较什么。“让你六子。”凌梵拈起黑子对叶然道。“上次只让五子,这次为什么要让六子。”“我给自己的挑战。”“哦。”凌梵见叶然眉角拉低劝慰道:“如果早学几年,现在与我对弈完全不用让子。”叶然抬头,亮晶晶的大眼,明亮亮地灼人。凌梵点头,以示确定自己的说法。“你不是要去安葬你爹,需要帮忙吗”叶然摇摇头,“明天我要先找到我娘的坟。”“.....你不知道你娘的坟在哪”叶然点头又摇头,“不记得了,我爹带我去的路上我一直在睡觉。”“.....每次都在睡?”“我只去过一次,是六年前。”那时陆暨调任渭城半年多,叶邰伏昼了一个多月才空出十天,带着十岁的叶然来开原给妻子扫墓。当时叶然在马车上睡了醒,醒了睡,到了墓地时才被叶邰叫醒,规规距距在坟前磕了三个响头。“你不是在开原长大的?”叶然点点头,扒拉着指头算着从自己记事起呆过多少过地方,“平凉、均富、渭城、西宁州。”凌梵发觉这些都是地方都是五原重地,也是兵家必争之地。“你跟你爹为什么要经常换地方呆?”“因为陆伯伯经常被调任,我爹是他的从事,就跟着他到处走。”“陆伯伯?”“原西宁州刺史陆暨。”陆暨,凌梵想起几年前见到他时,不冷不热的场面,垂下眼眸。“他被人诬陷,被皇帝下狱了,他的两个儿子也被发配边缰,我爹为了替他申诉才会被人追杀的。”就陆暨那种耿直而不识变通的人,被人诬陷的确不是意料之外的事。凌梵将手上的黑子落下,提取叶然的无气子,淡淡道:“你爹是怎么过世的?”“病逝的,他身体一直都不好,后来淋了雨,没去治,又要倒处逃匿,然后就.....”叶然的声音低下去。凌梵弹了一下叶然的额头,提醒道:“该你了。”叶然抬头,大眼睛清澈如水。凌梵微愕,“还以为你在伤心呢。”“伤心,你说我爹的事为什么要伤心?我爹说每一个离世的人都会化作天上的星辰守护着挂念着的人,以前就是我娘化作了星辰看护我跟我爹,现在是我娘和我爹两个人都化成了星辰在天上看护我,他们一直都跟我在一起。”凌梵有些无语,这种说词还真是好哄骗。叶然以为凌梵没人守护而沉默,便安慰道:“你也是你娘挂念的人,她一定也化作了星辰在天上守护着你呢。”叶然一边说一边将头伸出窗外指着空最亮的那颗北斗星表情诚恳而认真。繁星如织的夜空,最亮的北斗星一闪似在认同叶然所说的话。凌梵抬头,深邃的双眼泛起层层水波,其实这何尝又不是一种思念的寄托呢。转头与叶然对视一眼,嘴角弯了弯。二人继续厮杀至亥时才歇息。
好累。。。还要排版什么的对于手机党太苛刻了吧
☆、第 8 章  第二日,晏召带了拜帖向凝雪山庄投帖,叶然则去寻母亲的坟墓。    凌梵拿了本书坐在窗前,眼眸低垂,书却不曾翻页。    一个时辰后晏召回来,帖子已递交上去了,约了明日申时在凝雪山庄见面。    “少爷何必如此客气,直接言明身份岂不更省事。”晏召疑惑。    “我的身份只有一个,便是玉石商人凌梵,再无其他。”    “只怕,只怕薜三怪不会给出凝雪池的冰块。”    “以他的行事做风,你认为换一种身份他就会服软”    晏召想起几年前凝雪山庄与朝廷召征凝雪池之冰时硬杠,摇摇头。    “只怕还会事得其反。”更何况还是凌梵早已丢弃了的身份。    到了午饭时,叶然还没见回来。    “那个傻小子,该不会连客栈的路也不认识回来了吧。”晏召站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不悦地骂了一句。    “少爷,要不我们先吃。”晏召向凌梵建议。    凌梵点点头。    二人用过午饭后,打算去开原采石场看原玉,走到成衣铺时,便看到不远处叶然正在糕点坊挑点心。    晏召三步并作两步走近,一掌拍在叶然肩头,叶然站立不稳身体向前倾去,晏召又将他一把拉回来,稳住身子。“我们在等你吃午饭,你却在买点心。”    叶然睁着大眼睛道:“你们还没吃午饭”    晏召不自在地摸摸鼻子道:“等你不回来,我们当然先吃了。”    “哦。”叶然倒没觉得什么,抬眼见凌梵在不远处,将糕点捧了递到凌梵面前,大眼睛清澈透明映着开原天空的蓝色,“你尝尝,我挑了几种味道的。”    在叶然的注视中,凌梵挑了一块桂花糕,尝了一口,点点头。    叶然的大眼睛又明亮了几分。    “你母亲的墓地找到了吗”    叶然摇摇头,神彩黯了几分,他只记得四周有很多坟茔,其他的就不记得了。    可是哪个墓地不是都是坟茔呢,所以他找了一上午也没一点头绪。    凌梵想了想道:“找典史。”    为提高事情的效率,找典史的事情交给了晏召,叶然与凌梵回了客栈。    没多久,晏召带着消息回来了。    “开原城一共有四块墓园,一块在城西郊甘油岭,一块在盂亘山,还有两块在凫靗山,有山腰和山底之分。”    叶然开始回忆父亲叶邰有没有提过母亲葬的墓园地。    凌梵见叶然的小脸越皱越紧,伸指弹了弹他的额头,“想不出来就别想了,等去到了,或许就有印象了。”    晏召准备好马车,三人先去了凫靗山。    凫靗山山腰的墓园是开原城朱姓大户人家的族墓群,叶然的母亲不可能葬在那里。    山底下虽有不少坟茔却没有凌梵母亲的。    三人便又转去了开原城西郊的甘油岭。    叶然下车,环看了四周。    晏召见叶然神色迷茫,忍不住问道:“是这里吗”    直到叶然看到山岭高处突出来的两块山石后,肯定地点点头,“我爹把我叫醒下车来,就看到那两块像糖糕的石头。”    随着叶然指去的方向,晏召实在想不出那两块石头哪一点像糖糕了,颜色还是形状小孩子的想像力果然是无穷的。    确认了地方,寻找墓碑就容易多了。    由墓茔的塌陷程度辨别,可见这片墓园已有很多年了。    最后在墓地的最后一排坟墓找到了叶然母亲的坟茔。    叶然跪在母亲的坟前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头,脸上并无忧伤悲戚,大眼睛映着秋日的虹霞,宁静如水。    凌梵伸手将叶然额前的碎草摘下,拍拍他的发顶道:“回去吧,明日再为你爹落葬。”    “嗯。”叶然点头。    三人回客栈前去了一趟棺材铺,定了一口花梨棺材,又找了墓匠,刻了墓碑。    第二日一早,晏召找了人来帮忙,很快一座新坟落成。    依靠在一起的两座坟在烛火纸钱的映衬下,墓碑也似乎变暖,变得有了温度。    上马车时,叶然扯住凌梵的衣袖满脸真诚道:“谢谢你。”    凌梵一笑,并未说什么,倒是晏召在旁道:“只要以后尽心服侍少爷就成。”    “嗯。”叶然认真地点点头。    申时,如约来到凝雪山庄。    凝雪山庄庄主薜仁古容貌着妆古怪,行事作风古怪,冰雕技艺古怪,人送外号薜三怪。    薜三怪的右眼是没有眼珠的,他用左眼上下打量了凌梵,“你就是‘墨玉梵品’的凌公子”    凌梵大大方方任他打量,“如假包换。”    “原以为你应润如玉,没想到却贵如金,墨玉二字失了真。”薜三怪摇头。    凌梵淡淡一笑,“世人送的名号,本就作不得真。”    薜三怪认同地点头,“没错,人谓我三怪,我又何尝怪,不过世人不懂罢了。”说完扬了扬身上腥红的金丝长袍,手指轻娑右眼角下的红莲刺青。    晏召眉角抽搐。    “你在南边,我在北边,并无任何交集,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凝雪池之冰。”    “哦,你对冰雕也有兴趣。”    凌梵摇头,“冰存家母遗体。”    “不行。”    “可商贾。”    “千金不换。”    “为什么不卖”这次开口的是叶然,“等天冷了池水还会结冰的。”    “哦。”薜三怪饶有兴趣地看着大眼睛的叶然,“你说的也没错,只是今年雪池的冰我已经用来雕飞天仙女了。你们要是感兴趣的话,再多留两个月就能看到我的冰雕会了。”    “冰雕的飞天仙女”叶然大眼清澈看向薜三怪。    “想不想看,我可以给你们破例一次。”    叶然看向凌梵。    凌梵道:“承薜庄主盛情。”    还未走近凝雪池,一阵寒气先迫面而来。    叶然缩了缩肩膀,凌梵顺手解了身上的紫色风衣给他披上,晏召脸上有些不好看,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口。    已雕好的飞天仙女有六个,另外三个只雕了雏形,置放在铁板上,铁板则放在池面,以承池水寒气,保冰雕不化。    “一次冰雕盛宴,九个飞天仙女,哪里还有多余的冰块给你了。”薜三怪涂着丹寇的手指温柔地拂上飞天仙女的衣襟,“为了把她们完美地呈现,我在莫高窟呆了七个多月,怎么样我的功夫没有白费吧。”    凌梵看薜三怪摆成的兰花指,再看其穿着打扮,心中了然,想来此人是雕什么便把自己化身为什么。    叶然伸出手指,点了点冰雕女子的眉尖。    “怎么了”凌梵问道。    “蹙了一点。”    果然,薜三怪在雕刻到这里时雕刀顿了一下,看以起来有一层厚度与其他不同。    薜三怪眼睛亮了,一把抓住叶然的手,一根一根细抚,如珍宝一般,“你这双手再适不过啦。”    晏召将叶然拉退两步,“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薜三怪丝毫不恼,近前两步紧盯着叶然道:“把自己所想的,喜欢的,雕刻出来你觉得好玩吗”    叶然点点头。    “那你留在这里跟我学冰雕好不好。”薜三怪放轻声音说道。    叶然摇头。    “既然好玩为什么不留下来,我会把我所有雕功绝学教给你,到时把凝雪山庄也留给你。”    “我不能留在这里,我要完成爹的遗愿。”    “你爹有什么遗愿,不如我帮你。”    “给原西宁州刺史陆暨申冤。”    “怎么申。”    “把证物提交到大理寺。”    “有门路吗”    “没有。”    薜三怪眼睛亮了,“我可以帮你呀,大理寺的司承就是我姐的儿子。”    叶然大眼睛也亮了。    “只要你留下来,我帮你提交证物,还让我外甥立即审理案件,怎么样。”    叶然点头,复又看向凌梵,为难道:“我卖身到碧桃山庄了。”    “他就是你的主人。”薜三怪指向凌梵。    叶然点头。    薜三怪看看叶然,又看看凌梵,咬咬牙狠下心来对凌梵道:“这样吧,我把那尊未雕的凝雪冰给你,你把他的卖身契约给我如何”    凌梵不答看向叶然,“你决定了”    叶然有些摇摆不定。    “是的,他决定了。又能完成父亲遗愿,还能学得绝技继承凝雪山庄,这样的好事为什么不答应。”薜三怪说着手伸向叶然的脑袋,按了两下,对凌梵道:“你看,他答应了吧。”    凌梵依旧未答话,看向叶然。    叶然想了想,又看了看那尊未雕的凝雪冰块,终于缓缓地点点头。    “你....”晏召脸色瞬间变黑了,“你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少爷他也....”    凌梵摆手,晏召把后面的话吞下肚。    “既然你决定了,我也不勉强你,你的卖身契等我回碧桃山庄了,再叫于叔找出来派人送给你。”凌梵道。    “嗯。”叶然点头,脸上却并无开心,反而露出苦恼的神色。    凌梵伸手,欲弹叶然额头,犹豫了一下,半空中收回了手指,“不必难取舍,你做的是正确的选择。”    叶然看凌梵伸出手时便知他要做弹自己额头的惯动作,身不由主地将额头向前送了送,可等了等,凌梵并没有弹,反而把手收了回去,胸口闷了一下,并没有听清楚凌梵说了什么。   终于找到不用排版的方法
☆、第 9 章  叶然被薜三怪留在凝雪山庄,凌梵与晏召带着凝雪池的冰块回到客栈。    “把叶然的东西收拾了给他送去吧。”凌梵吩咐。    “少爷,你为何要如此宽待他。”晏召实在是想不明白,当初若不是叶然将寒月冰半路扔掉,需要千里迢迢地来开原求别人吗。    “他还是个孩子难免会犯错。”    晏召听后更加不平了,凌梵自己十六岁时就脱离了家族,做起玉石商人,而自己更是十三岁就别了师门做了凌梵的贴身侍卫,叶然十六岁了却还是个孩子。    叶然的东西不多,简单几样衣衫还是晏召在成衣铺买替他买的。    “把这些糕点也带去吧。”凌梵指着上次叶然买的一大摞口味不一的糕点。    “少爷既然舍不得他,为什么还让他留下来,如果说是翻供一事,少爷动个手指头不比薜三怪找他外甥更有用,如果说是为了凝雪池的冰块,不用他同意,夜里我去走一趟不也能搬回来。”晏召真是想不明白凌梵是怎么想的。    “他有自己的想法,我尊重他的选择。”凌梵半垂着眼眸答话。    晏召依旧想不明白,但他向来听凌梵行事惯了,有不平不满也会压下去。    “既然冰取到了,那我们什么时候起程回庄”    “明日一早。”    晏召将叶然的物什送到凝雪山庄,叶然在与薜三怪学冰雕,东西便由庄里的下人收了放在分给叶然的睡房里。    薜三怪在看到叶然手指的那一刻便知他有一双灵巧的双,但当初涉冰雕的叶然用一块碗口大小的冰块雕出一只展翅的凤凰时,他几乎在跪在地上拜谢上天给他送了个这么好的徒弟。    “为什么想到雕凤凰”薜三怪忍不住问,初次雕刻应该雕一些生活常见的物什,凤凰毕竟只是传说中的神鸟。    “因为冰会化啊。”    “冰会化跟凤凰又有什么关系呢”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冰融了,凤凰就飞了,融化的冰便变成水流了。”叶然神色平静地解释。    薜三怪一愣,复又大笑起来,眼角的红莲叠皱在一起,艳红如火。    “你这小子倒真是有趣的很,我是三怪,你便是小怪了。”说完又笑了起来。    叶然想不明白他笑什么,见他没有见停的意思,便回内庄了。    庄里的下人都知道他是庄主新收的徒弟,将来还要继承凝雪山庄,便称呼他为少庄主。    “少庄主,刚才晏侍卫已将您留在客栈的东西送过来了。”一个下人走来禀报叶然。    叶然进房将包袱里翻供的证物拿出来,另外用布包放好。再又看到那一摞糕点,神情有些恍惚,伸手抓了一块蜜饯马蹄糕放到嘴里,眉头皱了皱,好像没有以前吃的甜。    叶然走到山庄大门,两个守门的侍卫立即走了过来。    叶然道:“开门,我要出去。”    “这么晚了,少庄主您一个人要去哪”其中一个侍卫问道。    “去客栈。”    “少庄主是去找凌公子跟晏侍卫吗”凝雪山庄素来不见客,但今日独见了凌梵几人,所以庄内上下也都一清二楚。    叶然点头。    “少庄主,您看现已经是亥时了,凌公子肯定早就歇息了,要不您明天再去也不迟。”侍卫建议道。    叶然想了想,点点头。    第二日一早起来叶然便去了客栈,但比他们更早的是凌梵与晏召。    “那两位客人刚退房走的。”客栈掌柜告诉叶然。    叶然慌忙转身出客栈,一路跑到城墙爬上墙顶,看到凌梵的马车渐渐远去。叶然这才真切地感觉到凌梵在剖离自己的生活。    昨日决定后虽然知道会分开,但毕竟人还在眼前倒没觉得什么,现在看到渐渐远去,渐渐变小的马车,这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与凌梵再无任何交集,甚至再不相见。    想到这里,胸口又闷了起来,比昨天要久,要更难受。叶然捂着胸口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叶然压着胸口慢慢走回凝雪山庄。    “少庄主,您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守庄的侍卫见叶然脸色苍白连忙上来搀扶。    叶然仿佛没有听到,一步一步走回庄内,走进房间,平躺到床上,眼睛没有焦距地看着帐顶。    叶然的卖身契送过来时,已是一个多月后了。    薜三怪依旧穿着那件腥红的外袍,描着红妆,追在叶然后面,“然然,你为什么要把飞天仙女捧的莲蕾换成糕点盘”    “糕点好吃,莲蕾不能吃。”叶然认真地回答道。    薜三怪泪流,“不能因为好吃你就篡改呀,然然。”    叶然理所当然道:“那也是人想像画出来的,他能想像成莲蕾,我也能想像成糕点。”    薜三怪捶胸,八个飞天仙女,完美呈现飘舞的飞天,静寂的神秘,舒展的意趣,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佛彩的莲蕾要换成桂花糕呢    薜三怪恨啊......可是,可是又舍不得骂。    “是蜜饯马蹄糕。”叶然纠正。    “有什么不同,都是糕点。”    “蜜饯马蹄糕比桂花糕好吃。”叶然分析道。    “我觉得桂花糕吃起来更香。”薜三怪双手抱胸地回忆了两种糕点的口味,发表自己的观点。    “蜜饯马蹄糕更甜。”    薜三怪摩挲着下巴,点点道:“这也没错。”    “少庄主,碧桃山庄给您送了封信过来。”下人一边小跑一边道。    叶然快步走近迎上去,接过信封,入了房间。    薜三怪在外隋卒,因为他想起自己先前与叶然讨论的事情,并没有解决掉。    叶然将信封撕开,掉出一张卖身契,扫了一眼,放在一旁。    再往里掏掏,什么也没有。    一张纸,一句话,一个字......都没有。    叶然坐在凳子上,委屈地眨眨眼睛,心里很难受。    坐了一会儿,拿起桌上的卖身契,打开床头柜,把卖身契与紫色风衣放在一起,指腹擦过柔软的布料,手指轻颤了两下。  
☆、第 10 章  出了房门,来到大厅,薜三怪正坐在为首的椅子上拆家信。听到脚步声,抬头见是叶然,招手道:“然然,过来看,我外甥回信了。”    叶然的证物在一个月前薜三怪就派人送呈到了大理少卿李坚手中,经查实陆暨确属冤枉,但若要翻供却是不易。如果要翻供则当朝驸马陶开然脱不了干系,按律治的话,当满门抄斩。公主乃天潢贵胄,金枝玉叶如何法办得了,且皇室威名,面子也会有损,怎能动得。    “混帐,身为大理寺承居然委畏权贵,无我薜家半点傲骨,简直是丢尽了我薜家的脸面。”薜三怪怒火中烧,三两下把信撕得粉碎。    叶然一脸平静。    薜三怪见叶然平静无波的表情,问道:“你不觉得丢脸”    “他不是我外甥。”    薜三怪不死心,进一步问道“那你不急,你不气”    “你有办法吗”    薜三怪摇摇头,“他现在那么大了,又不能捉来打一顿屁股。”    叶然不说话,转身离开。    “啊啊,然然,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们薜家了,是不是不想做我徒弟了。”薜三怪连忙追上去,“我会再替你想办法的,你别灰心啊。”    叶然摇摇头,还未言,薜三怪又立即道:“大不了,莲蕾改蜜饯马蹄糕的事不跟你计较,就不要你改雕了,怎么样。如果你还想再雕多两块也没关系,反正就是不能脱离师门,你已经拜我为师了,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待薜三怪说完,叶然才慢慢地将自己没说的话说出来,“我没有瞧不起你家,也没想过脱离师门。”    薜三怪抹了一把脸,然然果然是个好孩子。    叶然又继续道:“既然你样说了,那我把她们袖口的流云花样改成蜜饯马蹄糕样。”说完往凝雪池方向走去。    “啊,千万不要啊,师傅求你了。然然,你要雕仙女们个个周身是蜜饯马蹄糕的话,会被人认为那个糕妖,而不是仙女啊,求你了,然然。”薜三怪一把拖住叶然,一脸痛心疾首,要这样的话,他绝世独立的冰雕展啊,就要全毁了。    “糕妖是什么样的”叶然的眼睛亮了亮。    “不知道,反正不是那些飞天仙女的样。”薜三怪松了叶然,走到前面,挡住路道:“你不能去把她们改雕了,再过十天,冰雕展就要开始了。我现在命令你这十天,一步也不能进凝雪池。”    叶然转头。    “你自己答应过不会脱离师门的,你可不能偷偷溜走。”薜三怪不放心道。    叶然闻言回头,眼睛澄亮,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    薜三怪见状,恨不得掀自己两个耳光。    “然然,你要是喜欢吃蜜饯马蹄糕我天天叫人去买给你,你乖乖呆在庄里好不好。”薜三怪好言相劝。    叶然看看薜三怪那怪异的模样,惊骇的装扮,但想到那甜甜的蜜饯马蹄糕,终于妥协地点点头。    薜三怪高兴地吼了一声,兴高彩烈地向凝雪池走去,走到一半,把事情理顺想了想,自己高兴什么,到底占了什么便宜,整个就是叶然在得好处,结果自己好像还欠了他的一样。兴高彩烈终于没办法继续下去,敛了容,拖着腥红长袍慢慢向凝雪池走去。    十天后,开原城震惊了。    一个月后,东北诸州府惊艳了。    两个月后,朝野惊慑了。    真实再现的飞天仙女,纤毫毕现的精细雕功,飘动的丝条,飞扬的舞蹈,艳丽多姿的形态,让人惊叹叫绝,屏声敛息,久久驻足。    在八位诸仙中,最令众人感觉神秘难解的是那位宝冠罗裙,手捧蜜饯马蹄糕,直冲云霄的仙女。且不说远古是否已有蜜饯马蹄糕这一食物,就单说手捧蜜饯马蹄糕,直飞云霄难这一姿态,让人颇多联想。莫非佛祖喜食这种蹄糕人们凭着自己的理解和想像,认定佛祖最喜食蜜饯。于是乎,朝野上下出现无论家中神龛前供奉之物,或是拜访迎朋的礼物,亦或是餐前茶后点心都是蜜饯马蹄糕,就连佛堂寺庙里在各色供品中蜜饯马蹄糕首居其先,以至天下一时蜜饯马蹄糕金贵无比。    就连于庆海也巴巴地叫人在凌梵的餐后点心里加了一碟蜜饯马蹄糕。    凌梵拈起一块蜜饯马蹄糕,摇头轻笑,所谓无心插柳,滑天下之大稽当如此。    与此同时,叶然正坐在凝雪山庄的暖阁里看窗外白皑皑的大雪。    北方的雪下得很早,这已经是十一月的第三场大雪了。    “然然。”薜三怪走进来,满脸笑容。自飞天仙女冰展以来,他的心情一直很好。低头见桌上的蜜饯马蹄糕仍叠得高高的,一块也没动过,心中有些奇怪,问:“怎么了,不开心吗”    叶然摇摇头,大眼睛带着迷茫。    薜三怪做出一副和蔼师长的模样在叶然身边坐下来,拍拍他的头顶道:“那是有事情想不明白”    叶然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薜三怪吓了一跳,连忙收回手道:“你不喜欢被人家拍头顶吗”    “你喜欢吗”    “谁敢!”薜三怪的眉毛立时竖了起来,谁要是敢拍的他头顶的话,他就把谁扔凝雪池冰冻了,直接做成冰人。    叶然看着薜三怪暴跳如雷的样子,有些想不透,他虽然不喜欢,但也不至于发怒。不对,仔细想想,也没有完全不喜欢,至少凌梵在拍的时候,自己没不喜欢。当然凌梵更多的时候是喜欢弹自己的额头。    “不喜欢拍师傅以后不拍就是了。”薜三怪怒气自聚自散后,发现叶然比刚来之前更加颓然了,“怎么了,然然。”    “我想见凌梵了。”    “想见就去见啊。”    叶然皱眉,“我跟他没关系了......”    听到这里,薜三怪脑袋炸了,没关系了,你跟他有之间是什么关系啊。    叶然继续道:“他把我的卖身契还给我了。”    薜三怪抚胸,还好,还好,只是主仆关系。又见叶然脸紧崩崩地皱着,立即心疼无比,开口道:“那就以朋友的关系去见他呀。”    “可以吗”闻言,叶然的眼睛骤然亮了,若宝石般光华灼灼。    薜三怪被这亮堂堂的光芒瞬间把全身的血液都烧得沸腾起来,斩钉截铁道:“当然可以,就算你之前不认识他,就是用凝雪山庄少庄主的身份也能与他相交的。”    “可我本来就认识他呀。”    “所以就叫你用朋友的身份去见他呀。”    “那我现在就去。”叶然立即站起来。    “啊,什么,你要走,你.....”薜三怪又想掀自己耳光了。    叶然走了两步,又回头对薜三怪说道:“谢谢你师傅。”说完掉头跑去房间收拾东西去了,完全没注意到薜三怪天人交战的表情。    师傅,师傅,然然第一次叫我师傅,薜三怪泪流。可是他第一次叫我师傅就要离开我,好舍不得啊,怎么办啊,怎么办,悔不该点醒他啊。可是若不点醒他,他也不会感激地叫我师傅,啊啊啊,我到底是想听他叫我师傅呢,还是想他留在我身边啊啊啊,薜三怪继续天人交战中。  
☆、第 11 章  叶然还未到碧桃山庄就在雾州城碰到了凌梵。    凌梵正从墨玉斋出来,跨步欲上马车,发觉衣袖被人拉了拉,回头一看,正是大眼汪汪的叶然。凌梵收回脚步,表情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找你的。”叶然吸吸冻得通红的鼻子,眨了眨大眼睛。    虽然雾州并没下雪,但冷意十足。    凌梵微讶,复又转笑,解□上的紫貂裘披在叶然身上,“先回府。”    回到凌府,凌梵叫人煮了姜汤送过来。    “晏召呢”叶然发现一直都没看到凌梵随身的侍卫。    “他回师门了。”    “哦。”叶然从热气腾腾的姜汤碗里抬起头,眼睛被蒙上了薄薄的山水色。    凌梵道:“怎么了”    “姜汤很辣。”叶然控诉。    “等下让元师傅给你做蜜饯马蹄糕。”    “嗯。”叶然重重地点点头,皱着眉头把姜汤喝了下去。    喝完后放下碗,叶然辣得眼泪汪汪看向凌梵,表示委屈。    凌梵被逗乐了,伸手弹了一下叶然的额头,把自己面前的茶杯递上去,“先喝口茶。”    叶然含着眼泪的大眼睛,发出耀眼的光芒,剔透更甚水晶。    待嘴里的辣味消淡后,叶然拿出包袱,翻出卖身契,放到凌梵面前道:“我不赎身。”    凌梵弄不明白,“为什么”    “我要跟你见面。”叶然认真地答道。    凌梵眼神闪了闪,“不用卖身契你也可以跟我见面。”    叶然想了想,迟疑道:“朋友的身份吗”    凌梵一笑,“是,朋友的身份。”    叶然放下心来,看来薜三怪真没骗自己。    叶然想了想又道:“朋友也可以一起下棋吗”    凌梵点头,“当然。”    叶然眼睛弯成了月牙,这下彻底放心了。    凌梵看叶然的表情突然想明白,原来他不过是为了能跟自己下棋而已,顿时有了挫败感。    “少爷,魏中五州总商会的姚会长给您送来了岁末鉴宝会请帖。”管家捧着请帖匆匆走进来。    凌梵并未接,只淡淡道:“是哪一天。”    管家翻开请帖看过后答道:“十二月三日,翰州云海山庄。”    “唔。”    “另外,还有一封姚会长的亲笔信。”管家把夹在请帖里的信拿出来。    岁末鉴宝会其实说白了就是斗宝会,各商家把一年来搜罗的宝贝放到商会上来炫耀一翻。既然是宝贝,又是斗宝,自然得有令人折服的鉴赏大师一语定乾坤。凌梵从六年前第一次参加鉴赏会后,凭着一看二听三敲的鉴品绝技而声名鹊起,世人更送了“墨玉梵品”的雅号与他。此后,为保证每一年鉴赏会的质量与水准,魏中五州总商会的会长姚朱坧便会下请帖邀凌梵参加,并提前透露参鉴的宝贝有哪些。    “红翡双鱼青玉璧、鎏金掐丝红菱镜、驯鹿双耳釉里红樽,和合二仙彩玉玦,今年倒有些气侯。”凌梵听罢,不知是赞是讽地说了一句。    管家道:“姚会长在信里言将有一对红白碧天珠压轴展赏。”    “红白碧天珠”凌梵闻言有些吃惊。    叶然见凌梵带着不相信的神色,问道:“这对天珠很稀有吗”    凌梵点点头,“世间仅此一对。”    “哦。”叶然明白地点点头。    凌梵接着道:“我惊讶并不是它的稀有,而是它的出现。它不应该出现在鉴宝会上。”    “那它应该出现在哪”    凌梵深思,并未回答。    “你去将马车备好,我明日便起程去翰州。”凌梵向管家吩咐了一句。    管家领命下去了。    “你想不想去”凌梵问叶然。    “去。”叶然点点头。    晏召不在,管家安排了凌府里赶车的老把式周叔,本来还安排了一个侍童,被凌梵拒绝了。    坐了两天的马车才到了翰州。    凌梵与叶然住进了墨玉斋店铺后边精致的小院落里。    离鉴宝大会还有三天,叶然提议出去走走,翰州城墨玉斋的张掌柜便推荐了镜容古刹。    到了山下,二人弃车步行上山。    霭霭冉冉的山雾中,可见半山处庙宇廊檐叠重。    月初前三日刚过,上山谒佛的人并不多,凌梵与叶然不徐不急并肩而行。    “翻供证物移交大理寺了吗”凌梵出言问道。    “交了,但是....”叶然垂下头。    “并没有彻查之意”    叶然点头,父亲留下的这条遗命他觉得很艰巨,至少现在还没有办法完成。    “驸马渎职陷害忠良,此事关乎皇家脸面,大理寺为皇家做事,不彻查也在意料之中。”凌梵脸色冷了几分,神色淡淡道。    “那全然没有办法了吗”叶然抬头问道。    凌梵摇头,“那倒也未必,皇家要护脸面,但更维权力,驸马若以公谋私,皇家表面不查,暗地里也会彻查清楚,即便皇帝不查,太子也会暗查。”    “那就是还有转圜的余地”叶然眼睛亮了。    凌梵点头,“待暗查清楚陆暨确被冤枉后,就算是不借惩驸马平陆暨冤案,朝廷也会借其他理由令陆暨重返官场,更何况西宁州已遭城陷,顺州又告紧,再不派有德力的守城将守城,顺州也将被破,若破了顺州,并了堽盱,合同西宁州三面进犯,中原危矣。”    叶然第一次听到有人以这样以冷静旁观者的态度评论当下时局,不禁侧脸多看了凌梵几眼。    凌梵乌亮的黑发被寒风吹起,半遮了他俊雅的面容。    凌梵感受到叶然凝视的目光,侧头看了他一眼,黑眸如海水幽深。    叶然呼吸一窒。    凌梵见叶然呆立,伸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道:“怎么了”    叶然回神,抓了抓被告凌梵弹过的地方,“你怎么那么清楚这些事”    凌梵抬眼看向渐渐显山露水的古刹,平静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因身在此山中。”    叶然疑惑看和凌梵,凌梵却没打算解释,只道:“走吧,快到了。”    谒了佛,又在佛堂吃了素斋,二人在古刹后山暖亭中闲坐。  
☆、第 12 章  后山石壁上雕有文殊、观音、普贤、地藏四大菩萨。    暖阁建在东南方向,向右是高野空旷的山涧,向左则正对着文殊菩萨。    有一老者从寺庙各佛像前跪拜过来,又依次在四大菩萨前虔诚地俯身跪拜三磕头。磕完文殊菩萨后,老者身体明显有些吃不消,脚步有些虚浮,走到暖阁廊下,也不管地面寒凉,一屁股坐了下来,喘气歇息。    叶然是个尊老的好宝宝,将老者扶进了暖阁。    老者缓过气来,与叶然和凌梵一起闲话。    老者姓郑是翰州城外下丘镇康宁堂的大夫,承了祖上的药铺在下丘镇行医三十六年。    郑大夫是个虔诚的佛徒,如果不是因为袭祖业,他更想出家为僧。虽出家不成,但向佛心诚,每月月初他都会来镜容古刹礼一次佛,小住两天,这个月初二新添了孙子,礼佛便迟了几日。    “不知道佛祖会不会怪罪。”郑大夫有些忧虑。    叶然接道:“添孙是大喜,在家多呆几日佛祖也不会怪罪的。”    “喜是喜,大喜倒未必,这已是老朽第八个孙子了。”    八个孙子,他儿媳妇真是能生养啊。    郑大夫叹息道:“六个儿子,才生八个孙子,人丁不旺啊。”    凌梵道:“你娶了几房妻妾”    “四房。三年前有人又给我说了一房,后来佛祖托梦给我说这段姻缘难得善果,便没有娶了。”    想出家为僧的人,结果娶了四房妻妾,生了六个儿子,有了八个孙子,还叹息人丁不兴旺,也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倒是叶然见郑大夫忧虑,认真地劝说道:“老人家多行善举,诚心礼佛,一定会人丁兴旺的。”    郑大夫认同地点点头,顺了顺花白的胡须道:“我行医三十六年救死扶伤无数,的确积下了不少功德。”说完郑大夫想起了什么,又叹了口气道:“唉,事难圆满,如果当年不误诊死一个孩子的话,说不定我真的就功德圆满了。”    说着郑大夫向左面跪下,对文殊菩萨忏悔道:“弟子刚行医不久,缺乏经验。陶氏夫妇的小儿子小开长麻疹,被我当成了出天花,用错了药丧了性命,弟子有错,弟子罪过,望菩萨恕罪,望菩萨恕罪。”    叶然看不过一个须发花白的老人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跪地乞饶,心中不忍,将郑大夫扶了起来。    翰州,陶氏夫妇,小开,凌梵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小开的全名叫什么”    郑大夫顺了顺气道:“不知,他爹娘叫他小开。”    “可有何特征”    郑大夫回想了一下,“左额角有颗朱砂痣,素闻额角有朱砂痣的人都是福禄深厚之人,没想到却被我害死了。”    额角有朱砂痣的人都是福禄深厚之人,凌梵想起宏承二十一年对夸街状元陶开物最多的说词。    “后来呢”    “那时我爹还在,活络了地方官私了这件事,赔了陶氏夫妇三百两银子了了此事,罪过呀,这是我造的孽啊。”郑大夫又陷入自忏中。    凌梵道:“陶氏夫妇现居哪”    叶然大眼睛看着凌梵,露出不解之色,不明白为何凌梵对陶氏一家为何感兴趣。    “葬了小开,他们就离开翰州了。”    凌梵不舍地追问:“小开葬在哪”    郑大夫略感奇怪此为何要对一个过世二十多年的孩子好奇,欲张嘴问询,但凌梵身上隐隐散发的威严与眉目间的贵气,让他无法反问,只有顺应回答,“就葬在下丘镇的冥山中。”    凌梵点头,心中有了计较。    回到墨玉斋后院晏召与韩冲迎了上来。    晏召道:“少爷您终于回来了,我正与师兄商量去镜容古刹接人。”    凌梵道:“掌门之位已定下了吗”    晏召回答道:“是,三师兄接任了掌门。”    凌梵点点头,晏召的三师兄曲浩曾是四皇子的近身侍卫,素有沉稳善谋之名,较之晏召的寡言厚直,韩冲的顽世不恭,曲浩出任符君派掌门也不足为奇。    韩冲满脸笑容走过来见礼,“凌公子,韩冲有礼了。”    凌梵微微颔首。    叶然的大眼睛里写满了不解,他记得晏召曾说他的大师兄韩冲是太子近卫队的首领,他却向凌梵见礼,凌梵只是墨玉斋商号的老板,怎会这样理所当然地受礼    “你怎么在这里”    晏召胳膊肘抵了叶然一下,叶然受惊退两步,感觉后背一只手掌撑住了他,回头一看,韩冲嘴角带笑地望着他。    “我来见你们。”    “来见我们,你跟我们又没什么关系了,来见什么。”晏召想起叶然抛了碧桃山庄仆人身份改投凝雪山庄就来气。    “阿召这话说得就见外了,好歹相识一场,见下面还需要什么关系吗。”韩冲瞪了晏召一眼,复又笑嘻嘻地对叶然道:“别理他,他这个人就是个死脑筋。”    “我们是朋友。”叶然走到凌梵身边,表情真诚。    “少爷.....”晏召闻言看向凌梵求证。    “唔。”凌梵点点头,抬步进了屋子,叶然也跟了进去。    晏召不解呆立,韩冲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恨铁不成钢道:“有什么不解的,各人入各人的眼罢了。”    四人围坐在桌边,晏召将手炉递给凌梵,凌梵见叶然手指通红,又转了叶然。  
☆、第 13 章  晏召对凌梵道:“大师兄奉了太子之命暗查陆暨冤案,途经翰州便与我随行了。”    凌梵道:“陆暨的案子只是千藤树上的一根藤,若真要彻查,不如直接挖根来得快,永绝后患。”    “少爷的话是什么意思”晏召不明。    韩冲倒是隐约明白了什么,收了笑容,精亮的眼光直落在凌梵身上,“请凌公子指明方向。”    凌梵对韩冲机灵的反应似乎很满意,“你传信请太子另派人暗查陆暨一案,而你去查驸马的底细。”    晏召不解,“驸马的底细有什么好查的,公主下嫁前不先就彻查清楚了吗,祖籍翰州,六岁随父母到汇县外公家定居,十八岁中解元,二十岁中会元,同年三月中状元,人称三元陶曲星。天下间人人皆知,还有什么好查的。”    “我不知。”叶然老实地回答。    “你....”    晏召挑眉,韩冲伸手压住晏召的肩膀,“稍安勿躁,凌公子定是另有计较。”    “你所说的是天下人皆知的,那天下人皆不知的是什么。”凌梵抛出问题。    韩冲蹙眉思考,“祖籍翰州,六岁迁居。”韩冲迟疑地望向凌梵,“凌公子的意思是六岁前翰州时的事吗”    凌梵再次对韩冲的聪明而愉悦地点了点头。    晏召见状,心有不甘,不服输道:“六岁前的事,能查出什么来。”    叶然听到这里,联想到在镜容古刹郑大夫的言词与凌梵一系列的追问,恍然了悟,不自觉地点点头。    “你也想出究竟来了。”晏召见状更加受挫。    叶然大眼睛看凌梵,凌梵回望,笑着点点头。    叶然便把镜容古刹遇郑大夫一事前前后后叙说了一遍。    晏召与韩冲越听越心惊,越听越疑惑,如果郑大夫口中那个左额角长朱砂痣的小开就是驸马陶开物,那现在这个又是谁难道是死而复生了    子不语怪力乱神,晏召在心里呸了几声。    凌梵道:“疑惑之所以叫疑惑,是因为它是有答案的。”    “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去下丘镇查探真虚实。”晏召这次一点即通,蹭地站了起来欲立刻行动。    凌梵道:“明日去也无妨。”    “我想现在就去,早些解开疑惑。”晏召想起为数不多次见的驸马陶开然,但没一次有过好印象,心中巴不得早日撕下他伪善的面具。    晏召之所以如此恨陶开物是有原因的。晏召的九师弟陈商本是和德公主的侍卫,后来和德公主与陶开物成了亲,陶开物把陈商要了去做随身侍卫,没到三个月,陈商便服毒自杀。陶开物的说词是畏罪自杀,符君派把陈商的尸体领了回去,为他穿寿衣时发现混身都是青紫的伤痕,□被撕裂开。当时派中弟子暴怒了,持剑欲上京城,杀上驸马府,杀了陶开物。后来被符君派掌门喝止,符君派之所以名为符君,其实就是护君,建派祖师爷与当朝开国皇帝为结拜兄弟,一个建了王朝,一个建了门派,并制定门规,门派中人代代守护皇族,保护皇帝、妃子、皇子、公主、皇亲们的安危。陶开物固然可恨,但虐死近侍并不能偿命,领几句责罚便可了事。如若符君派弟子杀了驸马,那便是违了祖师爷的训导,破了门规,为了死守门规,符君派众弟子只能含恨吞声。    凌梵知道这一事情原委,考虑晏召此时的心情,没有再出言阻止,只点点头。    晏召抬步出门,韩冲也站了起来,“我随他一起去,最好叫那个郑大夫带我们去坟地验验。”    凌梵点头。    叶然大眼睛眨眨看着说风就是雨的俩人消失后,转向凌梵道:“他们忘记郑大夫现在是在还在镜容古刹。”    “会记得的。”    “听他们说话根本没想起来。”    “总会想起来的,走到半路没想起来,找人带路时也会想起来。”    叶然不解,“那为什么不直接提醒他们呢”    凌梵却一点也不在意道:“吃一堑长一智,让他们学会遇事当瞻顾前后,周虑巨细。”    叶然抬头看着凌梵,眼睛亮晶晶的。    “怎么了”    叶然坦诚道:“你一点也不像个商人,倒像个运筹唯幄的将军。”    凌梵笑道:“商场如战场,商道如军事,两者并不相悖,反而相似如一胞之兄弟。”    叶然大眼睛眨眨表示认同凌梵所言。    凌梵见叶然如小鹿懵懂的大眼睛,目光柔和,轻笑出声,伸手弹了一下他光洁的额头。    叶然感觉额头触感冰凉,低头一看,这才醒悟,自己在不知觉间把凌梵手手炉捧了过来,凌梵的手指才会如此冰凉。    “给你。”叶然将手炉递过去。    凌梵摇头。    叶然将手炉放到桌面,抓起凌梵的双手贴在炉壁,自己双手覆在上面,将手中温暖传到凌梵的手背上。    凌梵手心感受手炉贴烫的热感,手背感受着叶然那双洁白纤细的手指传递的温暖,墨玉般的乌眸仿佛也有了暖色。    叶然对向凌梵的双眼,第一次觉得凌梵身上没有了疏离感。以前凌梵好虽好,但总有一种让人无法靠近的疏离感,仿佛与他之间总有一层看不见的隔阂,如此亲近相处当真是第一次。    为了让这种亲近再持久一点,叶然手上覆盖的力度又加了加,大眼睛里有小小计谋在闪亮。    凌梵一笑,也不拆穿,任他的手指不断按压。    叶然的手很白,很细,很修长,指尖却圆润如珠玉。就是这双手被薜三怪看上收为徒弟,也是这双手把飞天仙女的莲蕾雕成了蜜饯马蹄糕,以至成为天下糕点之王。    “饿不饿”    叶然摇头,继续加大力度按压。    凌梵觉得自己的背应该被压青了,“晏召是从凌府过来的,应该会带元师傅的拿手点心蜜饯马蹄糕。”    叶然眼睛亮了,在微蒙的夜色中发出闪烁的光芒,重重地点头道:“我现在饿了。”    “那些在去花厅用晚饭。”    “嗯。”叶然松手,站了起来向花厅走去。    凌梵活络着被压得麻木的双手也走了去。  
☆、第 14 章  第二日傍晚,晏召与韩冲风尘仆仆地回来了,还在前一天四人坐过的小桌前。    晏召还未说话,叶然先提了个问题,“你们是什么时候想起郑大夫在镜容古刹的。”    “出了翰州城没多远。”晏召蓦然醒悟,恨恨地敲叶然的脑袋:“你记得为什么不提醒。”    叶然捧头如实道:“我也是你们走后才想起来的。”    韩冲思忖了一下,面色凝重道:“被郑大夫医死的孩子就叫陶开物,我们问了当地的乡民求证陶氏夫妇的名字,正是驸马双亲的名字。我们还开棺验尸,棺材里有一具六七岁大孩童的尸体。”    虽然事情有些匪夷,却又像在情理之中。    “既然陶开物六岁就已死,那现在这个陶开物又是谁是陶氏夫妇后来生的可年岁又不符。”韩冲也迷惑了。    凌梵一笑道:“这下才是真的有意思了。”    韩冲叹息,“若再多些证据就好了。”    凌梵道:“那就随我去参加鉴宝大会,或许会有意外收获。”    其他三人闻言三双眼睛齐齐地看向凌梵,鉴宝大会与真假驸马又有什么关系    凌梵如他们所愿,解释道:“要解的迷题还只露了冰山一角的真相,想要水落石出还需不断地求证,鉴宝大会虽与真假驸马无甚干系,但其中一样宝物却大有干系。”    晏召立即问道:“什么宝物”    “红白碧天珠。”    韩冲谨慎道:“可是公主陪嫁宝物红白碧天珠”    “听名字应该不会错,除非是伪造。”    韩冲吸了口冷气,红白碧天珠是世上罕有的宝物,仅有一对,是先皇征服黑磒国后,黑磒国向朝廷俯首称臣时,投诚敬献了八大宝国,其中一样就是红白碧天珠。此后红白碧天珠一直放在皇宫宝库中,直到和德主公出嫁时,和德公主的母妃惠贵妃暗地里向皇帝讨了红白碧天珠做嫁妆,皇帝也同意了,只是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但也是御赐之物,为何离了公主府,来鉴宝大赛令人想不透。    第二天四人一同去了云海山庄参加鉴宝大会。    庄丁传报墨玉斋凌梵到时,斗宝众人皆亮了眼,如视菩萨一般对凌梵投射出祈愿的目光。自己的宝贝真不真,宝不宝,全在于凌梵一双眼,一张口。    待凌梵落座后,众商家开始斗宝。    商家们不知此次鉴宝大会有红白碧天珠压轴出场,一个个自认为自己的宝物当作今年的魁宝。    自得中,鄙视他人宝物中,互瞪互掐中,甚至言语不和欲肢体解决中,整个鉴宝会现场闹哄哄一片。    韩冲乐了,他是第一次参加斗宝大赛,原来斗宝大赛真的突出了中心思想“斗”,斗宝,斗气,斗体力。    魏中五州总商会的会长也是云海山庄主人姚朱坧面子上挂不住了,喝止声无效后,连仿衙门的惊堂门也敲响了,众人毫无收敛之意。    姚朱坧抬手欲再敲时,韩冲一把拦住了,“别呀,难得的猴戏叫停了多没意思。”    姚朱坧听韩冲把众人的争斗当猴戏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欲出言责备,又慑于是凌梵带来的,将恼意压下,皮笑肉不笑道:“公子要看猴戏大街上多的是,何必看他们的笑话。”    韩冲带着惯有的顽世笑容,“两条腿的比四条腿的有趣。”    “你....”姚朱坧皱了眉。    “别生气,别生气,你叫他们停他们也停不下来,不如让他们自己消停下来岂不更好。”韩冲像给发怒的大狗顺毛一样,抚了抚姚朱坧的宽厚的后背。    姚朱坧叹息,每年鉴宝大会都要像腌臜泼皮一样闹一番才消停他也十分头痛,索性就等他们闹累了消停吧。    叶然在与凌梵凑在一起聊天。    “鉴宝大会就是把宝物拿出来比拼吗”    “嗯。”    “比拼过后呢”    “传家、收藏或是高价抛出。”    “哦,什么东西都是有价的”    “嗯,高低不同而已。”    “那这个呢”叶然指着两椅间高脚柜上的花瓶。    “一两银子六个。”    “哗。”一声惊响,花瓶摔碎在地上,水流了一地,热闹的斗宝会现场鸦雀无声。    韩冲冲叶然竖起大拇指,商人对惊堂木的声音无甚感觉,但对瓷器碎裂声很敏感,更有几个拿瓷器来参斗的商人,反射性地将宝贝护在了怀中。    趁着众人安静下来之际,姚朱坧立即开言道:“请各位按入庄时抽到的号码,依次将宝物放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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