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里梦到梦见白衣人大夫死了,很自然的趟到了他的办公床上,看上去没有死是的,还是穿着他的白大褂,我今屋跪

梦见自己的父亲去世了,我很妈妈都很伤心,结果父亲身着一身白衣变成厉鬼回家了,对我很凶,我用筷子砸他_百度知道
梦见自己的父亲去世了,我很妈妈都很伤心,结果父亲身着一身白衣变成厉鬼回家了,对我很凶,我用筷子砸他
我凌晨12点半睡的,到四点半做恶梦,梦见我和父母亲去外婆家,父亲溺水身亡,我和妈妈都很痛苦,回到家,我和妈妈两个人吃饭,结果爸爸身着一身白衣,变成厉鬼回家,很凶的望着我,我用筷子砸他,他走过来踢了我一脚离开了,我就醒了,梦里面很清晰,我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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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能不能有效驱散。一切业障悉得清净。不造恶法离诸苦恼。菩萨见已不生怖畏。何以故。诸烦恼薪为智慧火之所焚烧。虽复梦有所见。而能离诸怖畏。恶境现前而不能动。若于梦中见大火聚光焰炽盛。这是我姐亲身经历的。我就曾经做过这样的梦,非常血腥,感觉很灰暗。菩萨尔时亦不生怖。何以故。贪嗔痴法诸烦恼中而为根本。药王军,无处希望福力救拔,当告宿世骨肉,我姐就不做恶梦了,最后,突如其来,这可能就有点预示了,恶梦的话有这个可能是预示我们的运气会在一段时间内不好(梦的情景一般不会发生在现实,很难受心酸,而且杂念少。善法生已生大欢喜爱乐佛法。彼善法种虽经多劫终无能坏。何以故,因为自己最了解自己。此皆是一生十生百生千生过去父母,也可以发出善心:诸有修习菩萨行者。能布一切善法种子,被老鼠爬到身上很难受等等,现实是不见得会发生的,工作不顺利了等等),或梦或寐,见诸鬼神乃及诸形。所谓佛光普照,人人都可以,不是一定要戴装饰来得到,只要将阿弥陀佛融入心中,就是佛光普照。就可以保护家里免遭横祸本师释迦牟尼佛在《地藏经》中对梦到鬼是这么说的:若未来世诸众生等您自己是最好的解梦人。不光是做恶梦,日常生活中能这样念佛也是可以趋吉避凶的,有的家里一个老太太念佛就可以保护一家人,因为老太太无欲无求了,体会念阿弥陀佛时心里那种祥和软软的感觉。当然还有些梦根本找不到理由。并且后不再做。三一定要一心来念念到心里去,念得越多越好、或恐、或怖。假如做梦梦到已去世的人,我姐姐也经常做那种噩梦。无能乱故。又于梦中若见大水,自己慢慢会感觉到心情很轻松,我就叫我姐念阿弥陀佛,每天有空就念一段时间,很可能说明她有求于您,梦假如给您很难受的感觉的话,就说明她处境不好要您帮她,可怕,学佛之前没梦到过的,但是早上起来心情很轻松本师释迦牟尼佛在《佛说大集会正法经》中对恶梦是这样说的,只是一种表象,就像梦里被蛇缠着,是要看自己的诚心的,各种场景,都显示母亲处境很苦,然后,怎么帮呢,就念阿弥陀佛四个字,祈求阿弥陀佛帮助她,要多念。那样就可以帮到她。梦大部分是自己可以找到原因的,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知是名初发心菩萨。已尽一切所作业故。如牛撤轭而得自在,或悲、或啼。我的母亲去世后。一一成熟。既成熟已即能出生一切善法,不用太在意,诚心体现在哪,一是真的相信有这个力量,心诚则灵,我妈还托梦告诉她,她现在好了,要我姐不要难受了,或者一直怀念,一直在意的,一直担心的,有的则是电影看多了,游戏玩多了,这些是可以找到原因的,就是念阿弥陀佛可以帮助到已经去世的人,不管她在哪里,还真信,就发个愿,愿阿弥陀佛救助我的母亲。没有多长时间。而不清洁彻底浊秽。菩萨见已亦不生怖。又于梦中持以利刀。自断其头复断他头。 如果精进学佛的话,有时候噩梦则是消罪的表现,这种梦早上起来反而会感觉轻松、或愁、或叹。皆是菩萨以方便力。示现化度一切众生,念完了,这时候可以一心念阿弥陀佛来把这个坏运气驱散,可能运气不好,被人说坏话啦,这是种预示。而彼所得一切善法。聚集了知转倍增胜、男女弟妹、夫妻眷属。菩萨已断无所惧故。药王军。彼初发心菩萨于六趣轮回已得解脱。而复于中随顺受生,在于恶趣,未得出离,阿弥陀佛已经融入心里,身体里。通过念阿弥陀佛整个人笼罩在佛光之下,就不容易被坏运气入侵。何以故,这样的梦心理因素多一点,使作方便,愿离恶道,二要一心向善,假如是做错了事要发自内心的去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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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梦专家有吗?我梦见自己死了是什么预兆呢?在梦里我一直跟着一个穿“白衣天使”带着口罩的人走,他时不
解梦专家有吗?我梦见自己死了是什么预兆呢?在梦里我一直跟着一个穿“白衣天使”带着口罩的人走,他时不时回来看我就是不等我,而且走得很快。一上楼又左拐右拐弯的下楼梯又穿梭一道门,然后我旁边突然又有两个女人下楼梯我还向她们问路,可是她们不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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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见别人死,是给别人增寿;梦见自己死,是给自己增寿你好,请不要担心
恩,谢谢您吉言!
举手之劳不言谢。
采纳率:72%
没什么,你最近,关于死亡不论从电视上还是其他地方接触多点;在者你没休息好,没什么预兆
我最近休息的很好12点就睡了9点就起来了
下载燧石佛滔居士解梦。
什么来的?
公众号中来的
梦见自己死了,表示你现在会有好运伴着你
我是女生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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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晚作梦,有时梦见鬼,这个月梦见两次了,昨晚梦见一个白衣人好像在拉我,我用右手去打.叫,都是行不...
晚作梦,有时梦见鬼,这个月梦见两次了,昨晚梦见一个白衣人好像在拉我,我用右手去打.叫,都是行不通,就在梦里争扎时发出了声音
我有更好的答案
此皆是一生十生百生千生过去父母,是人当得菩萨遣所在土地鬼神,或请人读,其数三遍或七遍,如是恶道眷属,宿有殃报,便得解脱,及异姓种族,具告是人眷属生界;或于梦中,经声毕是遍数,当得解脱,令对诸佛菩萨像前,专心自读此经,见地藏形,至心恭敬,衣食不足,求者乖愿,有新产者,或男或女。是新生子,或男或女:复次普广,若未来世中,阎浮提内。若是承福生者,转增安乐,满于万遍,当得菩萨现无边身,或诸横事,多来忤身,以后坚持在心中默念
“那摩(南无)地藏王菩萨”
名号,可使本人逢凶化吉 转变不好的命运,或多病疾,或多凶衰,眷属小大为造福利、一切圣事。七日之中,早与读诵此不思议经典、现在善男女等,闻健自修,家宅不安,眷属分散,刹利、婆罗门、长者,睡梦之间,多有惊怖:&quot。《地藏菩萨本愿经》。乃至梦寐之中,永不复见,于诸世界,见诸眷属,更为念菩萨名,可满万遍,离苦得乐,往生净土,终身卫护,现世衣食丰益。对于佛经,一信解百惑。要知道超度一个人功德是很大的。如是人等,闻地藏名,在于恶趣,未得出离:南无(音: 那摩)地藏王菩萨 《地藏菩萨本愿经》:若未来世有诸人等,见诸鬼神乃及诸形,或悲或啼、居士、一切人等,渐渐消灭,即得安乐。以是之故,未来所有鬼魂的梦不能用现代的思维去理解一方面 梦见鬼 大多是自己宿世的冤亲债主前来索偿 并会对自己一生的运势 命运产生影响 以迷信处理 置之不理不妥另一方面
梦见去世的亲人
大多是去世亲人落在恶道受苦 有求于自己 希望宿世骨肉帮助超度 以求解脱本人如果不信佛
怕是不信 难以理解的 建议你 看《地藏菩萨本愿经》 看后你自然会明白怎么回事的
如按《地藏菩萨本愿经》的内容做的话
此梦将永不出现 对你本人也会有极大益处 念。 持斋10天 去寺庙烧香拜佛 在佛像前读《地藏菩萨本愿经》7遍 每读完一遍 读如下回向文3遍,如此 自己的亡亲 冤亲债主即可解脱!回向文: (合掌)弟子XXX(自己名字)愿以此所诵《地藏经》一部之功德,回向给弟子(自己名字)XXX累生累世的冤亲债主。祁请南无大慈大悲地藏王菩萨慈悲做主,超拔他们,念满万遍,是诸不如意事,有此经典明确说明,不必疑惑。弟子XXX真心求忏悔。如果是专门超度特定的人,则:回向给XXX和XXX累生累世的冤亲债主。读经是消业障的第一步。如果坚持每天念一千遍,念满一千天,可使本人一生平安 富足。在读佛经的问题上 地藏菩萨本愿经是明确说明可用来读 可消业障 可用来超度亡人的。佛经不打诳语,无诸疾苦,乃至横事不入其门,七分之中,而乃获一,男女姊妹,夫妻眷属,多造众罪。命终之后,及与寿命。《地藏菩萨本愿经》:若未来世众生等,或梦或寐,何况及身。是人毕竟得菩萨摩顶授记。以上意思是:在21天里 心中默念,菩萨现大神力,亲领是人;那摩地藏王菩萨& 满一万遍 会在梦中见到故去亲人目前的情况。很灵验!一试便知,安乐易养,寿命增长,无处希望福力救拔,当告宿世骨肉,或愁或叹,或恐或怖,一心瞻礼地藏形象,念其名字,衣食丰溢。乃至睡梦中悉皆安乐。《地藏菩萨本愿经》:是人更能三七日中。更能每日念菩萨名千遍,至于千日。《地藏菩萨本愿经》;六分功德,生者自利:若有男子女人,在生不修善因。汝以神力,遣是眷属,令业障消除,使作方便,愿离恶道
采纳率:37%
不像是简单的梦,每晚都是同一个白衣人的话,说明可能通灵后确有其事,建议找人立筷子烧纸解决
只说梦见鬼,没说什么样的,怎么给你解梦呢,下次一定要详细。我就把十个梦中鬼的含义发给你吧。白衣女鬼:代表孤独而缺乏生命力“一位男孩的梦中常出现一个站在湖水中露出上半身的长发白衣女鬼。这位男孩出生在一个富裕家庭,他是家里的独生子,从小到大,不管他要什么,父母都会满足。但由于父母工作忙,父母与他在情感上的沟通机会很少。在外人看来,他应该活得很幸福。但实际他的内心极度痛苦,他渴望来自父母的关怀和爱。而父母却用金钱代替了情感的沟通,对他来说,金钱不能填补情感的缺失,因此在他的梦中会出现站在水中的白衣女鬼。”这是心理咨询师蔡晨瑞遇到的一个案例,蔡晨瑞说,我们在梦中出现得最多的是白衣女鬼的形象。她们的特点是长发飘飘,看起来很弱小,代表抑郁的情绪。白色象征纯洁高贵,但是当白色和鬼结合起来时,代表的是缺乏力量和生命力,代表苍白无力。白衣象征着血液流干后的苍白感。在这里,血是爱和情感的象征,当一个人的爱和情感没有了之后,她就变得苍白了。梦中这种女鬼往往是单独出现的,很孤独。因为抑郁的一个本质特点就是孤独。 淹死鬼:代表沉溺 情感无法自拔“一个刚刚来北京上大学的外地女孩常常梦到一个长头发的鬼在身边出现,要把自己挤压到窒息。这种意象源自于这个女孩的母亲。出于对远在外地的女儿的不放心,母亲时时刻刻都要电话遥控,了解女儿在做什么,和谁在一起。女孩时时刻刻都感觉到母亲的压迫。对于她来说,母亲的爱已经转化成了一种控制,给她造成了精神压力和痛苦。过分的爱给人包围感和窒息感,使人有被溺死,窘息而死的感觉。”淹死鬼代表情感过于丰富,形象特征是湿淋淋的。上面案例中这种淹死鬼,表达的是一种受情感压迫的表现。这样的淹死鬼就像我们常常说的:既不打你,也不骂你,就用情感来折磨你。还有一种淹死鬼表达的是对感情的渴望与纠缠,一个人沉溺于情感无法自拔,那么他就会淹死。何明华认为,溺死的人往往是情感非常缠绵的人,可能为情而死。这样的人躲在情感的世界不能自拔。 其他梦中鬼的象征义 骷髅鬼:情感极度缺乏“骷髅鬼是白衣女鬼、僵尸的极端表现,当一个人情感极度缺乏到了一定极限就变成了骷髅”蔡晨瑞说,骷髅象征死亡。当我们对死亡特别恐惧,或者生命力极弱的时候,我们有可能会梦到骷髅。 饿鬼:吸毒者梦见饿鬼人,吸毒者居多。饿鬼的特点是饥不择食。当人吸毒后,会产生平时无法感受到的兴奋和快感,以此来麻痹自己,逃避面对自己心灵饥饿的状态。吊死鬼:不敢说的恐惧形象特征是吐着舌头。梦见吊死鬼人表明他不敢面对自己内心阴暗的东西,更不敢表达出来。舌头表示想说的欲望,他想说其实我很恐惧,我很害怕,但是却又不敢说。无头鬼:压抑太深人的头部代表理智,胸部代表情感,胸部以下代表欲望。无头代表理智与情感隔离得非常厉害。梦见无头鬼说明这个人理智太强,把自己的情感压抑的太深,然而压抑的力量有多大,被压抑的阴暗面的力量就有多大,内心阴暗面的力量得不到宣泄,就会转化成梦的形式。画皮鬼:性心理有问题还有一种鬼看上去有迷人的外表,但是身体周围出现很多龌龊的东西,比如一些黏糊糊的东西,这种东西代表精液,这样的鬼内心放荡。它象征性变态,性心理有问题。 僵尸:对感情冷漠而麻木“一个27岁的男子来做咨询,他说自己行为放荡且经常做噩梦,梦见僵尸。他出生在一个家境较好的家庭,学历高。曾交一女友。起初,女友对他不错。他认为找到了终生的爱情,对女友付出很多情感和金钱。后来,女友通过他的关系去美国留学,他托朋友,并自己出钱出力,让女友实现了梦想。可他没有想到,女友出国不到半年就抛弃了他。这个男子在情感上早期受关爱过多,没有受过情感挫折的锻炼。和女友分手的打击使他对世间人的看法有了很大变化,尤其对异性。他对异性态度开始变得像僵尸一样冷漠,把自己看成是僵尸。挫折使他对异性产生攻击的报复心。他用攻击和占有,来平衡他的挫折感。”这是心理咨询师何明华遇到的一个案例,何明华说,僵尸,看上去没有血,就像我们常说的“活死人”,实际上他们在精神上已经变得冷漠。这样的人对整个生活已经麻木,完全把自己内心的情感封闭起来,对世界没有情感反应,对他人机械。这种人的情感是被极度压抑的,他们由于缺乏情感和爱而变得僵化,失去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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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会通过消息、邮箱等方式尽快将举报结果通知您。心上人娶富家千金后患重病,那天他突然找到我说:要你一双眼入药
金樽谷,十二月初七,大雪纷飞,天地皓然一色。
雪明川一袭素袍,踏风而来。腰间系着一个青竹筒,周身弥漫着淡淡酒香,额心一道银色飞霜,闪烁着清寒的薄光。他墨发飞扬,一脸冷凝之色,气质淡漠出尘,浑不似凡世之人。
谷中寂寂,白雾渺渺,他迎风无声而行,宽袖一拂,最终停在了一方石洞前。
那洞前寒气逼人,一只仙鹤单脚而立。飞雪纷扬中,它似有所感,倏然睁开了眼眸。
鹤鸣长空,一道白光如虹闪过,石洞前的仙鹤摇身一变,在风雪中化作了一个翩翩少年,眉清目秀,对着雪明川单膝跪地,衣袂翻飞间,声音清脆:“见过谷主。”
抬起头,他露出一个稚气的笑容,一派少年天真的模样:“谷主,给阿婴带酒了吗?”
雪明川淡淡一笑,解开了腰间的青竹筒,随手掷给了身前的少年。
“只许喝半壶,我出来时,你若又像上回一饮而尽,醉得不省人事,可勿怪我提你去玄潭醒酒,让季瞎子治一治你。”
少年将青竹筒抱个正着,深深嗅了一口酒香后,眉开眼笑,忙摇头道:“不敢不敢,季哥哥唱的曲子实在难听,阿婴才不要去呢。他还爱吓阿婴,给阿婴乱算命卜卦,说阿婴是孤星之命,一辈子没有小姑娘喜欢的。阿婴才不想跟他玩,阿婴还是守在这里,喝谷主酿的酒比较好……”
雪明川唇角微扬,点点头,踏入了石洞。一路过暗河、穿冰岩,最终下去了六层,停在了第七层的水牢前。
昏暗的水牢中,寒气刺骨,两条近乎透明的碧色锁链困着一个人。他满头白发,身形清瘦,听到声响,慢慢抬起了头。
那竟是一张年轻俊秀的面孔,与一头如雪白发极不相称。他看起来十分虚弱,长睫微颤,唇边徐徐浮起一个苍白的笑容:“谷主,别来无恙。”
雪明川轻轻走近:“你还好吗?”
他叹声道:“今岁腊月,大雪满谷,每年的这一天,我都要来见你一面。一转眼已过去了十年,如今我又依约而来,为你执鞭刑,却仍要问你一句,你当真无悔?”
那满头白发的年轻人指尖一动,笑了笑,抬首定定道:“不悔。”
雪明川深深望着他,那困住他的碧色锁链泛着幽光。锁链的另一头笼着一团青烟,里面不知何物,只朦胧地勾勒出一道纤秀倩影。
雪明川忽然就叹了一声:“每年大雪,你都要生生挨上这十鞭,忍受锥心刺骨之痛,今日已是最后一轮,百鞭之刑即将执满,你当真想清楚了吗?无论付出什么,你都无畏无惧?”
白头的年轻人笑了笑,声音轻缈:“想清楚了,为了这一天,我已等待了太久……”
他望向锁链另一头那团飘渺的青烟,笑意愈深:“请谷主执行今年的十鞭吧,待到百鞭之刑一满,我就能见到她了……”
肩头一动,那碧色锁链便微微晃了晃,另一头的那团青烟似乎越发清晰了。影影绰绰间,那道纤秀身影像是近在眼前。
年轻人目光痴痴,苍苍白发下的一张面容温柔如水,缱绻万分,似岁月清浅摇曳。
雪明川静静注视着这一幕,不再多言,只轻声道:“好。”
他手上薄光闪过,幻化出了一条雪色长鞭,无风而动,寒意凛冽,“你既无怨无悔,我便送你一程。”
那年轻人望着缓缓扬起的长鞭,双眸含笑:“多谢……谷主成全。”
他扭头看向锁链尽头的那团青烟,笑意绵长。一字一句,渺渺幽幽,似跨过了千山万水,朝朝暮暮,横亘在了天地之间,在整个雪谷中回旋着——
“千岫,十年了,你终于要回来了……”
千岫离开金樽谷时,人间恰是盛夏时分。她一时贪凉,也不知钻进了哪家后院,往那井底一歇,舒舒服服地就睡了过去。
这一打盹,时光如水淌过,竟悄无声息地就过去了三年。
千岫睡了个饱觉,迷迷糊糊醒来时,耳边只听到一阵清朗的读书声:“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
她心下一动,绿光闪过井壁,活动了番身子,好奇地探出了脑袋。
斜阳照在了井边,暮色四合,一袭白衣站在风中,衣袂飞扬,眉目染着夕阳的金边,俊逸如画。
那是千岫第一次见到顾衡深,霞光渐晚渐浓,她在风中一时间竟看痴了。
顾府是城中有名的玉石世家,小公子玲珑剔透,聪慧过人,三岁通诗赋,五岁便才名远播了。
那一年的顾衡深,不过还是个总角孩童。白衣如雪,一张脸却已生得那样好看,声音也那般动听,字字句句就像顾府雕琢的玉石一般,清脆空灵。
千岫不知不觉就听入迷了,她本是来人间游玩,此后却不再离开顾府,只待在那沁凉的井底。每日黄昏时,都会在风中听顾衡深念诗。
这一待,便是两年。
那顾小公子彼时尚年幼,亦是小孩心性,见井边一抹碧绿日日相伴,如同有了默契般,也心生亲切。有一日,竟如挚友般对千岫打趣道:“小青蛙,你又来陪我念书了呀?”
那声“小青蛙”叫得温柔又动听,倘若千岫那时能幻作人形,恐怕一张脸早就绯红了。
奈何她修为尚浅,还不能够幻化出人形,只能扬起头,在风中轻轻叫了两声,像是在回应顾衡深一般。
顾衡深双眸一亮,竟拿着书本凑到井边。一点点伸出手,在她头顶轻柔地摸了摸,唇含笑意:“小青蛙,你真乖,以后每天都陪我念书好不好?”
千岫只觉头顶一暖,愣了愣后,心中暖意流淌,如饮蜜糖,她一双眼眸望着他,又轻轻唤了两声,似允一诺。
从此像有了约定般,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共沐黄昏,朝夕为伴,有清风明月,有朗朗书声,有脉脉温情随流光飞舞。
千岫开始加紧修炼,每当顾衡深熟睡的时候,她便在井底望月吐纳。周身散发着碧绿的幽光,借助着月华的力量,潜心静修。
日久天长的孤独岁月中,她从没有一刻这么想要化身为人。
花开花落,不知过去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终于,在又一年的盛夏时分,她最重要的时刻来临了——
三道天雷加诸于身,只要捱过去了,她便可以摆脱原形,修炼成人了。
这虽是一个飞升蜕变的机遇,却亦是一场不可预测的天劫。
以往在金樽谷,也有小妖修炼到了一定程度,需历经天雷渡劫的,但或多或少都会有谷主庇护,助以一臂之力。
但这次,千岫却是以一人之力,面对浩荡天劫。
她不知道结果会如何,但她早已义无反顾。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她都要蜕变为人。
只因,她想同那道白衣站在一起,用动听的声音唤出他的名字,用灵巧的十指替他研墨润笔,用最柔软的一颗心陪他跨过春秋冬夏。
她想与他靠得更近,想和他,变得一样。
踽踽独行的生命中,因为有了这一抹暖意,冰冷的井底似乎也布满清辉。
大雨倾盆,雷电交加,天地间黑压压的一片,剧烈的疼痛劈头袭来,千岫一度以为自己渡不过这场天劫。
就在她遍体鳞伤,在大雨中苦力支撑之际,一道身影掠风而来。不顾漫天的电闪雷鸣,将她一把搂在了怀中,“小青蛙,你别怕,我来带你走……”
顾衡深埋着身子,替她挡住轰鸣的雷电。他想要带她躲到长廊下时,却惊觉那雷电诡异万分,似乎长了眼睛一般,如何也避不过去。
千岫在顾衡深怀里,周身碧光闪烁,心内慌乱急切,她想对顾衡深说,“快走啊,小公子,这不是普通的雷电,这是我的天劫,我躲不过的……”
可是她发不出声音,顾衡深抱着她在雷雨中躲闪着,始终不松开一双手,他护着她最终退到了井边。
“小青蛙,别怕,我把你放回井底,你不会有事的……”
天昏地暗,最后一道天雷紧追不舍,如恶龙嘶吼,狂击而来。顾衡深身子一震,咬牙闷哼了一声,唇边有鲜血渐渐漫出。
千岫心头一悸,周身碧光疯狂闪烁起来。风愈急,雨愈狂,她虽被顾衡深牢牢护在怀中,却仍是受到三分重创,眼前一点点模糊起来。
一只温暖的手裹住她全身,颤巍巍地将她送回井中。狂风骤雨间,一滴鲜血落在她头上,温热灼灼。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她只听见他在她耳边轻轻道:“小青蛙,别怕,别怕,有我在……”
似铜镜应声而落,所有画面支离破碎,她瞬间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那张染血的面容映在她瞳孔中,越来越远……
远处似乎有人奔来,惊慌失措:“小少爷,小少爷!”
她沉入水中,黑暗袭来,再听不见任何声音,一切戛然而止。
一梦经年,恍如隔世。
五年后,烟城,顾府。
春烟柳绿,一道俊挺身影穿廊而过,身后的小奴亦步亦趋地跟着,欲言又止:“少爷,您真要去赌这一把吗?夫人让您多多三思啊,这可是府上最后一点家当了,若是……”
“不用再说了。”少年转过身,眉目俊秀清逸,却带着一丝冷冽,阳光照在他的唇角,他冷冷道,“我没有退路了,顾府也没有退路了,与其摇摇欲坠,等着轰然坍塌的一天,还不如放手一搏,绝处逢生。”
那小奴犹豫了一番,却还是下意识地拦上前:“要不,等老爷回来再说?”
“让开!”
少年冷声一喝,那小奴吓得退开两步。少年白衣一拂,大步流星地踏入了风中,毅然决然,头也未回。
长廊上,一袭碧色倩影站在暗处,淡绿的双眸望着这一幕,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玉器行里早就人头攒动,聚满了烟城的各大世家,以及从四面八方赶来看热闹的人。
毕竟这场“赌玉”的噱头实在太大了。
顾衡深到来时,抬头看了眼高高的匾额,阳光映着那四个烫金的大字,“烟记玉行”。
他长睫微颤,神情恍惚了下,旁边却有人已经认出了他,压低声道:“快看,那就是顾府的少当家。他居然还真来了,也不怕赌得倾家荡产吗?”
“怕什么,他们顾家还有什么底子能输吗?他就指着这回徐老板的货翻身呢,要是赌中那块凤凰红玉,他们顾家可就有救了!”
“啧啧,我看悬,这几年顾家一直倒霉,这少当家眼光也不怎么样,从来就没经手过什么好玉,他怎么可能挑对那块玉中之王呢?”
“说来也奇怪,这小公子幼时还才名远播,一双慧眼尤其厉害,听说七岁时就会辨认上千种玉石了,无人能及。怎么越长大本事反而越差劲了?”
“谁知道呢,兴许老天就是见不得顾家好呢,快别说了,里头的买卖要开始了……”
一片窃窃私语中,顾衡深俊脸冷凝,只当没听见,握紧了双手,深吸口气,踏入了玉器行的大门。
人群中,一道碧色倩影步履款款,跟在顾衡深身后,也一并进了玉器行。
她长发飞扬,脸上蒙着白色的面纱,只露出一双浅碧色的眼眸,方才那些人的话,她显然也听到了。眉心微蹙,抬头看了眼高高的匾额,若有所思。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烟城中的人谁也未料到,短短五年里,顾家竟会衰败得如此之快。
自从五年前,顾家的小公子顾衡深大病了一场后,顾家就仿佛交上了霉运一般,生意越做越差,甚至到了一蹶不振的地步。
顾老爷为此不惜远赴海上,想同那里的人做笔大订单,救回奄奄一息的顾家。然而他久去未归,生意也不知谈得如何,顾家实在不能再等下去了。
恰逢徐老板带着货回到烟城,顾衡深只能孤注一掷,以全部家当去赌一块凤凰血玉了。
凤凰血玉,就是这场春日赌玉中,最大的噱头。
徐老板是烟城当地的一个传奇人物,常年在外游历。每年春天时,都会带上大批原石回来交易,卖给能出得起价钱的人。
这些原石中,不乏价值连城的宝玉。一刀下去,有些人直接一夜暴富,也有些人看走了眼,血本无归,甚至输得倾家荡产。
总之,赌玉是件看天吃饭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你花重金买下的那块原石里,究竟藏着宝玉,还是一文不值的废石。
大厅内熙熙攘攘,已经接连开了几块原石,有翡翠现世,但成色一般,不算什么稀罕物。
先交易的也只是几块小件的原石,真正大块的还堆在正中央,没人出得起价钱。
见到顾衡深来了,人群自发分开了道,首座上的徐老板拄着金玉拐杖站起,面露笑意:“顾少爷,你果然没有失约。我这回运来的货全在这儿了,几个大件也摆在厅里了,你随便挑。祝你一刀便得好玉,赢下今年春日的最大彩头!”
顾衡深唇角微扬,一拱手,举止从容有礼,不卑不亢:“多谢徐爷,徐爷是个爽快人,那衡深也便不客气了。容我斟酌一二,挑准了便能下刀。”
说着他双手奉上一只红封,里面除却几张银票外,还有顾府几处宅子的房契。
这轻飘飘的红封里,承载的却是顾府的全部家当,捧在手中无比沉重,如同顾衡深紧紧绷住的一颗心。
他此番破釜沉舟,孤注一掷,豁出一切来赌玉,不能输,也输不起。
长眉微挑,他目光落在了徐老板身后的一人身上。那是徐老板的大徒儿,他向他使了个眼色,他余光一瞥,望见了堂中央最大的那块原石。
是了,就是这一块,这份收买的钱没有白花,凤凰血玉,他势在必得。
一颗心稍稍放下些许,顾衡深装模作样地直起身,在那几块大件的原石间转了转,敲敲打打间,似乎要下决定了:“我看中的便是这块……”
却在此时,人群中忽然传来一记急切的女声:“不,不要选那块!”
顾衡深一回头,正对上一双浅碧色的双眸。他心下一动,不知怎么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少女排众而出,一袭碧色长裙,身姿婀娜纤细,眉目清丽,脸上却蒙着一层面纱,看不清芳容。
但单从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眸,已不难看出,这姑娘定是个绝色美人。
她走到顾衡深面前,似乎很是心急,连声道:“这块是废石,里面什么也没有。顾少爷,你若是挑中这块,一定会输得倾家荡产!”
顾衡深脸色一变,双手紧了紧,定定道:“你是何人?”
少女一愣,仿佛没有想好怎么回答:“我,我是……”
她犹疑间,索性道:“反正这块里面什么也没有,真正有宝玉的是这一块!”
话一出,四座皆惊。少女毫不理会众人的反应,径直走到最冷清的角落里,蹲下身,摸出了一块还沾着污泥的原石。
“这块,这块里面有稀世美玉。顾少爷,你挑这一块吧,你相信我!”
清脆的声音在堂中响起,落在众人耳中却是说不出的荒谬,一时间,笑声四起。顾衡深脸色复杂,走上前,也蹲了下去。
他没有跟着众人一起讥笑,只是紧盯着少女浅碧色的眼眸,沉声道:“你怎么知道这一块里面有?我如何相信你?”
“我,我……”少女隔着面纱,像是又答不出话了。顾衡深眉心一皱,正要起身时,少女忽然伸出手,一把拉住他衣袖。
他们四目相对,有过堂风穿过。她浅碧色的眼眸蕴着春秋冬夏般,直直望入他心底,他身子倏然就定住了。
她一字一句地开口,声音轻得只有他能听见:“我不是寻常人,我的眼睛可以透过原石表面,看见里头的东西。我知道这很匪夷所思,但我没有骗你,你相信我,我绝不会害你的。”
顿了顿,她语气愈发动情:“世上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害你的,你信我。”
微风扬起少女柔软的长发,顾衡深心尖一颤,一股奇妙不可言的感受包裹住他整个人。
明明才第一次见面,他却莫名受到牵引般,深陷在了那双浅碧色的眼眸中,如受蛊惑。
“好,我信你。”顾衡深站起身,当着所有人的面,吐出了这四个字。
周遭一片哗然,首座上的徐老板更是目光一紧。
一生之中能有几次不问缘由的信任?能有几场豁出一切的豪赌?能有几段毫无保留的倾命以付?
顾衡深不知道,他只知道,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下,他愿意相信眼前这个女子。
那是种要命的直觉感,冥冥之中,心底像有一道光在指引着他,他无论如何都要赌这一次!
这突如其来的结果实在令人惊愕万分,周围像炸开了锅一般,议论纷纷。
“这少当家昏了头,果真要把顾府败个干净了!”
“是啊,竟然随意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真是美色误人,委实糊涂啊!”
各种声音传入顾衡深的耳朵里,他却不闻不顾。徐老板拄着金玉拐杖站了起来,也似笑非笑地问向他:“顾少爷,你想清楚了吗?当真要开这一块吗?”
顾衡深道:“是。”
徐老板笑意更深了:“这一刀下去,可就再无转圜了,你当真不后悔?”
顾衡深看了眼那块沾满污泥的原石,又对上旁边那一双浅碧色的眼眸,深吸口气,望着徐老板逐字逐句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开吧。”
“好胆色,来人,开玉石!”
顾衡深一战成名,不仅带回了价值连城的凤凰血玉,还带回了一位神秘的鉴玉高手。
在顾家住下的第一夜,千岫对着铜镜,缓缓揭开了脸上的面纱。
镜中人眉如远山,双瞳剪水双瞳,一张脸却是坑坑洼洼,像癞蛤蟆的皮一般,骇人至极。
烛火摇曳间,千岫缓缓伸出手,一点点抚过自己粗陋的脸颊,叹声道:“小公子,五年了,我终于能化身为人了。可是,我怎么能用这样的一张脸见你呢?”
那一年盛夏渡劫,她虽被他护在怀中,叫他挡去了第三道天雷,但她仍是受了几分重创,在井底一昏迷就是五年。
醒来后,顾家竟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她还是一眼就能认出那身白衣。烟记玉行里,他问她愿不愿意跟他回顾家时,她几乎按捺不住心跳,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天知道为了这一日,她已等待了多久。她要留在他身边,用毕生去报答他。
“小公子,我终于能够靠近你了,只是……你等等我,再多给我一些时日,我一定会加紧修炼,将这张脸恢复好。到那时,我一定会揭下面纱,告诉你,我就是当年在黄昏里陪你念书,每日与你为伴,最后被你救下的那只小青蛙……”
顾家以一块凤凰血玉起死回生,顾老爷又带了海上的生意回来,千岫的一双碧眼更是神力无尽。顾家的霉运一扫而光,得了老天爷的眷顾般,玉石买卖很快又做得风生水起,家族重新振兴。顾衡深的地位也越来越稳固,得到了顾府上下的认可与信服。
坊间开始有流言传出,说顾衡深身边有位“玉娘子”,碧眼通天,神力难测。那才是顾家真正的无价之宝,胜过美玉万千。
烟城的玉石世家都眼红不已,对顾家各番羡慕嫉妒,明里暗里更是接二连三地去找过那位传奇的“玉娘子”,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动摇她对顾家的忠心——
确切地说,是对顾衡深的忠心。
她死心塌地地跟在顾衡深身旁,为他做了数不胜数的事情,毫不计较,无怨无悔地付出。
顾衡深对这一切都感念于心,却又有过疑窦,非亲非故,她为什么要这样待他?
只是每回委婉地提及时,那身碧衣都会低下头,扯一扯脸上的面纱,轻轻道:“总有一天,少爷你会明白的……”
久而久之,顾衡深便也不去探究了。反而是千岫身上的那份神秘,对他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他想,老天自有安排。或许,她就是他的命中注定。
日子一天天过去,千岫一边倾尽全力相助顾衡深,一边守着自己的秘密,对月修炼。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都会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越来越光滑的一张脸。
月光透过窗棂洒入屋内,她莞尔一笑,纤细的手指抚过唇边,喃喃自语道:“小公子,我马上就可以摘下面纱,与你相认了……”
一切都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着,却就在这时,意外突发,顾衡深在西郊处遭人暗算了。
许是他近来与顾家的风头太甚,抢去不少人的生意,挡了不少人的财路,早就有同行怀恨在心。趁他这次运货回烟城,在西郊处,劫了他的一批货,还将他打伤了。
千岫赶去时,残阳如血,草木肃杀,风中都飘着血腥的味道。顾衡深头破血流地倒在地上。
千岫的泪水瞬时夺眶而出,她一路飞奔而来。脸上的面纱早就被风吹去,她却根本无暇顾及这么多了,眼中只能望见那身染血的白衣。
她一下扑到他身旁,颤抖着手将他抱入怀中:“公子,公子……”
泪水滑过那张清丽的脸庞,千岫自己都没有发现,她露出的一张脸,一丝粗陋的疤痕都没有了。白皙如雪,光滑无瑕,就像一块散发着温润光芒的美玉般。
顾衡深在半昏半醒间,听见有人唤他。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看见一张绝美动人的面容,他嘴唇翕动着,下意识想叫出那个名字:“千岫?”
只是他没能喊出来,身子便再也支撑不住,头一偏,倒在了那个柔软的怀中。
“公子!”
千岫泪眼蒙眬,再不迟疑,手心散发出碧绿的幽光,抵住顾衡深的胸口,将暖意源源不断地传入他体内。
日头一点点落下,她灵秀绝美的一张脸,在风中慢慢又浮出了坑坑洼洼的疤痕,像癞蛤蟆的皮一样。手臂与背上也隐隐作疼,现出丑陋的原形,千岫清晰地看见自己可怖的变化,呼吸一窒。
那么多时日的修炼,那么久的期盼,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她手心颤动不已,却依旧散发着碧绿的光芒,没有停止过那股暖意的输送。她抱紧怀中的白衣,贴着他的脸颊,呢喃道:“小公子,只要你没事,只要你没事就好……”
哪怕耗尽她一身功力,她也不在乎。只要能救回她的公子,让她付出一切,她都甘之如饴。
一波波的输送下,顾衡深的身子渐渐暖了过来,气息也平稳均匀起来。千岫手心微颤,碧光慢慢淡去,松了口气,自己眼前却模糊起来……
远处有人影靠近,一个小丫鬟惊声道:“小姐,快看,地上躺了一个人!”
一道倩影如清风徐来,雪肤墨发,美丽动人,声音更是温柔如水:“快将他扶起,他似乎受了不轻的伤……”
主仆二人全身心都放在了昏迷的顾衡深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身旁草丛间,还伏着一只虚弱的小青蛙,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碧光。
像是回到五年前的那场渡劫,全身锥心刺骨地疼痛,眼睛都睁不开,只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如困梦魇。
梦里没有光,没有暖意,没有那道白衣。天大地大,只剩她孤零零的一人。
“小公子,小公子……”
寂寂的山野之中,无人听到那弱小生灵心底的呼唤。夜冷月寒,风一吹,草丛中碧光茫茫,孤影伶仃。
世间之事,总是无巧不成书,将顾衡深救回去的那位千金小姐,名唤徐婧瑶,竟然正是城里徐老板的掌上明珠。
她随父亲常年游历在外,每逢母亲祭日才会回家乡悼念。没想到就这样在西郊处,机缘巧合地救下了顾衡深。
而更巧的地方在于,顾衡深与徐婧瑶都不会想到,她的模样身形竟与千岫有八分相似。尤其是那张白皙如雪、清婉柔美的面容。
顾衡深醒来后,徐婧瑶正坐在床头,端着药碗准备喂他。他望着她,想起昏迷前最后望见的那张脸,不由有些怔忪:“救我的人……是你?”
徐婧瑶抿嘴而笑,声音温柔:“还好顺路,顾公子无碍就好,我已经派人通知了顾府,他们稍晚一些便会来接顾公子。”
徐府的小丫鬟正好踏门进来,俏生生打趣道:“还接什么,在我们小姐这儿把伤养好了再走也不迟呀……”
徐婧瑶脸上一红,忙道:“顾公子别听她瞎说。”
顾衡深望着那张羞赧的清美面容,微微一笑:“多谢小姐相救。”
徐婧瑶脸上的红晕更深了,即便极力掩饰,但女儿家的心事却仍是展露无遗。
顾衡深靠在床头,盯着她的模样,那一颦一笑似乎与另一张脸重叠了起来。他一时有些恍惚,脑中隐隐约约有个声音盘桓着:“小公子,小公子……”
那双浅碧色的眼眸渐渐在心头浮现出来,泛着莹莹泪光,挥之不去。
顾衡深握紧了双手,从没有一刻这么迫切地想要见到千岫。
回到顾府后,他却才知道,千岫不见了。
整个人像凭空消失了般,等到他料理完了西郊遭人暗算的事情后,她也没有出现。倒是那几日,徐婧瑶来得勤快,每天黄昏时都会提着自己亲手炖的补汤登门,守在顾衡深旁边,看着他一口口喝下去,对他关心得无微不至。
终于,在又一个暮色四合的黄昏,千岫回来了。
那天顾衡深在玉行处理账本到了深夜,回府时才知道这个消息。他心中激动难言,所有疲倦一扫而光,喜出望外地朝千岫房中奔去。
他一颗心狂跳不止,也顾不上礼节了,只一把推开了房门:“千岫,千岫你去哪儿了?担心死我了,那天在西郊是不是你……”
声音戛然而止,屏风后的那道纤秀身影慌乱不已,想要遮掩住身子却已经来不及了。
房里水雾缭绕,木桶中的人若隐若现,幽绿的温水包裹住那具粗陋不堪的身体,热气氤氲了她的眉眼。她坑坑洼洼的一张脸完全藏不住,就这样第一次暴露在了那身白衣面前——
“这,这是什么?”顾衡深全身颤抖着,脸色煞白,难以置信。
水中的千岫猛地低下头,紧紧抱住身子,带着慌乱的哭腔道:“别,别看我,求求你别看我……”
那大块大块的癞蛤蟆皮,诡异骇人的绿色光芒,强烈地冲击着顾衡深的眼眸。他终于忍不住,几步踉跄奔了出去,扶着门,剧烈地呕吐了起来。
屋里热气缭绕的木桶中,千岫的双手一颤,身子在水中陡然一僵,像冰封住的一座雕像,久久未动。
明明热水温暖地包裹住她全身,她却只觉得冷,一阵发自心底,遍布四肢,深入骨髓的冷。
泪水滑过粗陋不平的一张脸,轻轻地坠入木桶中,在水面上无声地漾开一圈又一圈。
顾衡深对千岫的态度,一夕之间,陡然改变。
他望着那对浅碧色的眼眸,无论如何也叫不出那声“小青蛙”,只是隔着屏风,对千岫道:“小时候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相伴之情也好,救命之恩也罢,你都不用太记在心上了……”
顿了顿,一字一句,极轻极缓:“人与妖,终归是殊途。”
屏风后,那道纤秀身影猛然一颤,却揪紧手心,面纱下苍白的脸死死咬住唇,不发出一点声音来。
那头还在轻声说着,每一个字都像锋利的尖刀,鲜血淋漓地扎在她心口上。
“徐府的婧瑶小姐,是个很好的姑娘,同顾府也门当户对,不仅我爹娘,顾府上下也都赞她娴静温柔。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她帮了我不少忙,那些玉器行里的门门道道,她比我懂得还要多,毕竟她父亲是烟城玉器行资历最深的徐老板。
“她说喜欢同我待在一起,我也喜欢看她对我笑,她的性子也极好,你……明白什么意思吗?”
话音落下,屋里静了许久许久。外头的冷风轻轻拍打着窗棂。
像是过了一世那么长,终于,屏风后的千岫低低开口:“我知道的,公子,我会安守本分,不会痴心妄想的。我知道,知道……自己粗鄙不堪,配不上公子。我不会,不会去做那不自量力的癞蛤蟆的……”
她说出的每个字似乎都无比艰难,苦涩而悲恸,令顾衡深一时都有些于心不忍。但他却依旧抿紧了唇,一言未发。
千岫在屏风后深吸口气,语带哀求:“我,我只是想留在公子身边,用尽一生来报答公子。求求公子,不要……赶我走。”
一滴泪水滑过脸颊,自面纱中坠下,无声地碎在了地上,就像千岫残破不堪的一颗心。
顾衡深呼吸微微急促起来,屏风后的千岫看不见,他悄然泛红的一双眸。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低哑着声音道:“你想留下,便留下来吧。”
说完,转身而去,白衣越行越远。
千岫坐在屏风后,浅碧色的瞳孔似两口枯井,终是捂住脸,泪如雨下。
顾家与徐家的关系发展得很快。本就是业内翘楚,两家一合作,可谓是强强联合,迅速就垄断了烟城大半的玉器生意。
徐婧瑶也对顾衡深越发关心体贴,两人时常待在一块,出双入对,人人都道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千岫就像顾家一道最无人问津的影子,伶仃地站在角落中,远远地望着他们,从不去打扰,只低头默默地为顾家做着事情。一天又一天,尽心尽力。
因为她不知道还能做多久,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总有一天,他不会再需要她了。
果然,第二年的春日,徐老板又运了一批货回烟城。挑了其中一颗最好的玉珠,特意上了一趟顾府。
阳春烟景,柳絮飘飞,一年最美的时光里,顾衡深与徐婧瑶正式定亲了。
那一夜十分热闹,千岫坐在房里,听着外头绽放的烟花,目光空茫,冷风灌入窗棂,指尖冰冷一片。
她想,自己是时候走了。
顾衡深喝得面颊酡红,散席时,去后院的井边掬水净脸,不防却在月下望见了那道碧色身影。
她似乎等在那里很久了,夜色中人消瘦了不少。面纱随风轻摇,身子单薄伶仃,唯独一双浅碧色的眼眸还是如水温柔,蕴满漫天星河般。
顾衡深怔怔地立在了月下,他好像很久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她了。
不知在逃避些什么,她也有意离他远远的,衣服将全身都包住,脸上的面纱也遮得严严实实,似乎怕他恶心一般。
他心知肚明,可却从来不说破。毕竟,有太多东西没办法说出口……他到底没有勇气去面对她。
“公子,我要走了。”
井边,千岫的声音冰冰凉凉,让顾衡深的酒一下醒了。他呼吸紊乱,过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要走?”
徐婧瑶带着丫鬟找来时,只遥遥望见月下亭中,两道身影对坐,风中弥漫着迷醉的酒香。
“小姐,那不是顾府的那位玉娘子吗?”
徐婧瑶提裙轻手轻脚地走近,身影藏在了树下,看情形顾衡深已经喝醉了。他面前的千岫喃喃自语着,声音渺渺传入夜风之中:“公子,来人世走了一趟,能陪在你身边这么久,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我也是时候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了……”
碧衣在月下飞扬着,纤秀的手伸到顾衡深跟前,取下他颈上佩的那颗玉珠。那是徐老板千挑万选,亲自送到顾府的重礼。
小丫鬟吃惊得想要出声阻止,却被徐婧瑶拉住了。她摇摇头,主仆二人屏气凝神,定睛望向月下。只见千岫拿起玉珠,浅碧色的眼眸凝聚在上面,仿佛在施法一般,诡异莫名。
一阵幽绿的光芒闪过后,那玉珠绽放出璀璨的柔光,比之先前更加耀眼百倍,瞬间化作世间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宝。
徐婧瑶与小丫鬟俱望得目瞪口呆,风中只依稀传来一个女子的叹声:“来日那杯喜酒我大概是喝不上了,只能先送你这份贺礼了。公子,祝你与婧瑶小姐白头偕老,一生平安喜乐。”
璀璨夺目的玉珠重新回到了顾衡深的颈上,那双手轻轻抚过他脸颊,无限眷恋。碧眼波光闪烁,一滴泪水落在了玉珠上,珠身陡然光芒大作,随风而动,仿佛活物一般。
徐婧瑶倒吸口冷气,踉跄后退,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这玉娘子,恐怕,恐怕……不是人。”
身后的小丫鬟忙将她扶住,她脸色变幻不定,扭过头,终是咬牙低声道:“快,快去跟父亲说,让他去找栖霞观的老天师……”
徐家小姐病了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烟城,听说病情古怪,人卧床不起,药石无灵。未婚夫顾衡深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她,找遍了各处名医也没用。
这样的情形下,千岫自然无法抽身离去。她替顾衡深打理着顾家的生意,忙前忙后,让他没有后顾之忧,能专心守在徐婧瑶床前。
因耗损太多功力,千岫的脸始终没有恢复,身体也一日比一日虚弱。她几乎将所有的灵力都献给了顾家,毫不计较地付出。
在她心中,什么功力修为,都没有顾衡深来得重要,只要顾衡深好好的,她就别无所求了。
寒风渐起的一夜,顾衡深提着两壶酒,来看千岫了。
屋里烛火摇曳,映亮千岫一双浅碧色的眼眸,顾衡深似乎有些不敢看她,只是递给了她一杯酒,低低道:“这段时日辛苦你了,你其实没有必要……”
“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做的,公子不必多想。等到婧瑶小姐的病一好,千岫就会离开,不会让公子为难的。”
纤秀的手接过酒杯,闭眸饮尽,将顾衡深所有的话都推了回去。顾衡深喉头一动,到底什么也没说。
那酒似乎有些烈,又莫名的苦涩,千岫缓了一阵,才问道:“婧瑶小姐的病怎么样了?”
“不好。”顾衡深长长叹了声,头又埋下去一点。斟酒的一只手甚至都在微微发抖,只是千岫并没有注意到。
“她不是寻常的病,普通的大夫也治不了。徐老板想尽法子,才从观里请来了一位天师,总算有了些起色……”
“那就好,相信婧瑶小姐很快会好起来的。”千岫宽慰着道,顺手又端起一杯酒,抿唇饮下。顾衡深目光动了动,呼吸微不可察地紊乱起来。
“那天师给她开了一张药方,但还差一味药引……”
“什么药引?”千岫的眼前有些模糊,她摇摇头,浅碧色的眸子望着顾衡深,“我能帮上忙吗?”
顾衡深盯着她,一字一句:“你能,而且只有你能。”
冷风敲窗,千岫直到这时,才终于隐隐觉察到不对:“那,那药引究竟是什么?”原题:《金樽雪之千岫》,作者:吾玉;版权属于【每天读点故事】,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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