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徨四顾打一生肖。猜一数字个位与十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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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6位王道无敌 HD6790改写显卡潜规则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在过去的2年里,喜欢的朋友早已看惯了“春花秋月”。某款被玩家认可的芯片,换个名头、当作新品重新上市的例子随处可见。当我们为芯片厂商的行为所不齿时,有一个事实是我们怎么样都无法忽视的:游戏的发展日趋缓慢,无论是暴雪、还是EA多年来都都鲜有令人激赏的新作,而游戏的迟滞使玩家更换的动力锐减,进而造成了芯片厂商开发动力不足。从DX7开始,几乎每一代显卡的发展,都与游戏力作的发布如影随形。作为显卡厂商、玩家的源动力,在今时今日,游戏几乎成为了推动显卡的决定性因素。
最新上市的游戏《尘埃3》
  随着DX11的日渐成熟。《尘埃3》等一大批游戏出现在了玩家面前。在为其逼真的游戏体验、细致已近毫末的画面所折服时,玩家也猛然发现,曾经让自己引以为毫的GTXXX、HD5XXX,也终于成为了昨日黄花。究竟什么样的显卡才能满足最新游戏的需要?许多玩家仿佛突然之间又找回了昔日的激情,对显卡的热情再次回到了他们身上。可彷徨四顾后,却发现能够满足他们需求的显卡,真的是少之又少。  
  底气不足的“狙击手”--GTS450
  作为一款上市才一年的显卡,在DX11游戏面前,步履蹒跚的GTS450其实远远称不上“老”。192个流的规格其实也谈不上过时。在上市伊始也曾经,背负着的玩家的诸多希望。
  按照NV的设计初衷,作为首款千元级以下DX11显卡的GTS450,市场在上市时被定在了99-149美元。就是说根据显存规格和做工的不同,GTS450将会被卖到人民币690-1099元不等。线跨度非常之大,几乎占了NVIDIA产品线的35%,这也从另外一个侧面说明NVIDIA在当时将GTS450视为了市场的主力,具有长期的战略意义。
GTS450定位
  核心规格方面,GTS450将会拥有192个流处理器、4个多边形引擎、32个纹理单元,核心规格就刚好是GF104核心的一半(完整的GF104拥有384个流处理器、8个多边形引擎、64个纹理单元)。而GTS450的开发代号为GF106,采用TSMC 40nm工艺制造,在当时送测时核心频率为875MHz,流处理器运行频率为1750MHz,显存频率为4000Mhz,是在那个时期中最高的,而这中间还有一段小插曲。
GTS450核心图
   事实上,此款GTS450本该在号时发布的。但在NVIDIA内测中却发现:顶着最新上市“光环”的GTS450,竟然比1年前、早在09年就发布的AMD HD5750还要慢。考虑到对流处理器个数进行修改已不可能,NVIDIA只能通过提高其频率来挽回颓势。于是,在9月13日,GTS450终于出现在了媒体面前。核心频率也从原来的783MHZ提升到了875MHz以上,“预超频”送测的做法让玩家一时间议论纷纷。
GTS450测试成绩
  虽然在基准测试中,GTS450如愿以偿地“战胜”了早在自己一年前就已上市的HD5750,但在与高一阶的HD5770中却全面落败。究其原因主要是因为:虽然GF106其实就是GF104的单GPC版本,流处理器也达到了192个,但显存位宽却因为核心上的某组显存控制器被屏蔽,从而只得出了的规格,这也成为了GTS450的正式出货标准。当时,各个媒体从特殊的渠道获知:完整显存GF106核心的GTS450会率先针对OEM市场推出,而一些人询问过NVIDIA有关人员是否会推出GF106满192Bit显存规格的显卡,被回答为:“有可能,要看市场动向”。
完整的GF106核心
  当时的NVIDIA肯定没有想到:暴风雨竟会来得如此之早,如此之猛烈……
  你辜负了我的崇拜--
  日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对于显卡从业人业、普通消费者而言无可替代,长期起着“引路人”作用的 Futuremark 3Dmark系列再出新品。全面支持、仅只支持DX11的3Dmark 11在这一天正式发布。 在作弊、优化、合作等条目满天飞的今天 , Futuremark再次重申了基准性能测试的公平性, 明确提出了坚持公平、精准地表现技术和负载 、 坚持生成可重复、可验证的稳定结果等几大原则。
3Dmark11发布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的其对DX11的完整支持,也就是使用原生DX11引擎,全面使用DX11 API的所有新特性,包括曲面细分、计算着色器、多线程等的。公正地说,这一代3Dmark 11虽然还是有瑕疵,但在历代的3Dmark版本中称的上最为出色的。可就是这样出色的3Dmark 11却成为了NVIDIA的噩梦。除了其自身产品在DX11中表现较差、没有“吃透”DX11规则之外,最大的问题是3Dmark 11彻底抛弃了封闭的NVIDIA PhysX而改用开源的Bullet专业物理库。这样的举措使NVIDIA苦心经营的PhysX转眼间灰飞烟灭。
使用Bullet专业物理库进行测试
  在同一条起跑线上,曾经被寄予厚望的GTS450原形毕露,其在3Dmark Vatnage 11中的表现全面落后于HD5770、HD5750,市场地位岌岌可危。于是,前文提到的完整版192bit显存GF106核心不得不火线救场,其编号被设定GTX550Ti,流处理器仍然为192个。提高了位宽和频率的GTX550Ti,虽然在各个测试中如愿以偿地压倒了HD5770。但此时HD5770的市场价格已降到了699元,而GTX550Ti的价格却还在1199元左右,性价比远远谈不上出色。可无论怎么说,在千元市场,N卡毕竟还是压倒了同价A卡。让当时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这样的优势竟然只维持了不到2个月……
  不是乌龙也不是巧合-256位HD6790
  面对GTX550Ti的攻势,摆在AMD面前的问题,以什么样的显卡占领千元左右的显卡市场。HD6850?大材小用还在其次,960个流处理器带来的成本压力,远远不是千元市场可以消化的。HD5770?在128bit位宽下,高频早已榨干了它的潜能,升级无力是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事实。按照AMD的构想,千元的A卡,应该是一个介于HD5770、HD6850之间的产品。它的性能应远远领先于HD5770,但又不能危及HD6850的销售。究竟什么样的规格最合适呢?2011年4月答案浮出水面:将HD6850削减流处理器,HD6790就此诞生。
  一直以来,不同时期决定显卡性能的因素,在消费者心中总在变化。但有二点在最近几年中始终未曾改变:核心流处理器个数、显存的位宽。探究09-11年显卡发展的过程,不难发现128bit成为中端显卡标准规格的历史,其实并不长。在GTX260、HD4850和HD4860时期,千元级显卡始终和带宽如影随形。当时显存多使用的是和DDR4规格,频率和脉冲时钟受到极大的限制。为了达到较高的带宽,上游厂商必须使用更高的位宽,来弥补不足。显卡分级也就显得更为泾渭分明:千元以上显卡384或256bit、600到800元256bit(96GT/HD4850)、500元以下192bit或128bit(9600GSO是当时的一个特例)。高数量的流处理器理所应当配更高的位宽,是几乎所有人的共识。
曾经的HD4000系列中端王者HD4850
  显存的出现,彻底改变了这种情况。低功耗、高频率、更低延迟的GDDR5显存似乎天生就是上游芯片厂商的“救星”。 根据显存带宽=工作频率×显存位宽/8的计算公式。凭借4200MHz以上的超高等级频率,芯片厂可以轻而易举地以128bit位宽,实现原本在2200MHz显存频率下,需要256bit位宽才能实现的带宽,以较低的成本实现获得更为出色的性能。HD5770、HD5750就是根据这样的理念设计出的产品,其特点是在DX11环境下性能出色,足以满足分辨率下绝大多游戏的需求,在出色画质和速度之间达到了一个完美的平衡点。基于同样的思路,192bit的GTX460、128bit的GTS450、192bit的GTX550Ti相继出现。各种测试数值的轮番轰炸,使人们对256bit带宽这个规格不再十分敏感,慢慢地接受了“千元显卡128bit已经足够”这个概念,256bit的产品也开始成为了1299或更高价位显卡的标准。
从HD5000系列开始,256bit在HD5850以上显卡才看的到
  常言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随着大量支持DX11游戏的涌现,在高频率的华丽外衣下,128bit在高分辨率、全特效下设置下速度不佳的致命伤一点点浮出水面。特别是大尺寸液晶和基准测试软件的持续更新更是使其缺点迅速放大。在多数测试软件中,同样芯片的显卡因带宽的不同,可能出现30-50%的性能差异;而在实际应用中,以上高分辨率、全特效环境下,256bit带宽对比128bit在帧数上的领先更为明显。
Tessellation
Radeon HD 6870
215-0798000
Radeon HD 6850
215-0798006
215-0798002
  AMD正缺一款占领千元市场产品,消费者也同样有这样的需求。HD6790的出现完美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通过上面表格了解到,Radeon HD 6790并非使用了RV840核心,而是使用了Radeon HD 6800系列专用的Barts核心,在这一点上GeForce GTX 550 Ti截然相反。虽然二者在定位上相同,但却是两种产品策略衍生出的产品。
Radeon HD 6800系列专用的Barts核心
  在规格上,Radeon HD 6790使用了40nm工艺的Barts核心,其由17亿晶体管构成。其核心编号为215-0798002,这款核心拥有800流处理器、16个光栅单元和40个纹理单元,虽然上述硬件规格均非Barts核心的满规格设定,流处理器个数也与上一代的HD5700系列相同。但是,在显存控制器上Radeon HD 6790却毫不犹豫地保留了完整的256bit设计,从而确保与上一代Radeon HD 5770之间有着非常明显的性能差距。
公版HD6790 PCB
  其实在发布前一个月,HD6790将使用256bit位宽的消息就已经在坊间流传。然而,千元显卡无256bit的思维定式,还是影响了一大批资深用户,其中甚至不乏从业多年的编辑。于是,HD6790完整256bit位宽的消息被认为是AMD摆的乌龙。当HD6790正式上市后,几乎所有的人瞬间失语,无数人心中都在考虑一个问题:HD6790与GTX550Ti相比,究竟可以领先多少。今天笔者就使用时下为用户所喜爱的昂达HDMB GD5,为大家做一个简单的测试,先为各位看官介绍一下测试用的显卡。
  随着HD6790的发布,各个品牌都推出了有特色的产品。最近,从卖场得知,昂达HDMB GD5到货卖场,零售价899元。除了具备完整的256bit带宽外,该显卡在做工上使用全固态电容、4相供电,并搭载全覆盖高效率,具有一定的超频能力,性价比非常突出。
昂达HDMB GD5
  核心方面,昂达 HDMB GD5采用了40nm新工艺制程,核心代号为Barts LE,拥有800个流处理器,40个纹理单元,16个ROP着色单元。完整支持DirectX 11、Shader Model5.0,并提供了对AMD Eyespeed,Tessellation与HD3D等3D游戏技术的完整支持,可以在高清方面提供DisplayPort 1.2a、HDMI 1.4、宽域等显示技术供用户选择。
  供电部分,昂达 HDMB GD5采用非公版设计,使用核心、显存彼此独立的4相供电体系,配合寿命长达50000小时以上的全固态电容、封闭式铁素体电感和低温Mosfet,将核心电流均匀分配至每相供电,保证了显卡在高频下的稳定工作。
Hynix GDDR5 0.4ms显存
  显存方面,昂达 HDMB GD5搭载了/256Bit的高速GDDR5显存,核心/显存频率高达840MHz/4000MHz。为喜欢自己动手的玩家预留了一定的超频空间。
四热管散热器
  散热方面,昂达 HDMB GD5使用9cm超大口径散热风扇,配合铝制全覆盖式散热片和智能温控系统,可以即时通过GPU温度调整风扇转速,以较低的噪音实现高功耗下的稳定运行,效能十分出色。
DVI、HDMI、VGA、DisplayPort
  输出部分,昂达 HDMB GD5提供了1个DVI、1个VGA接口,1个HDMI接口和1个 DisplayPort接口,支持Eyefinity三屏同时输出,最高支持的超大分辨率。满足消费者不同类型的显示需求。
  测试平台:AMD Phenom II X4 965++WIN7 Utimate 32bit
  1、基准测试完胜,3Dmark11领先达20%以上
双DVI、HDMI、DisplayPort
  2、速度画质兼备 全特效速度远超GTX550
  总结:
  从上述结果不难看来,在诸多测试中,GTX550唯一“胜出”HD6790的,仅有其满载功耗。无论是在3Dmark系列基准测试,还是在实际游戏中,HD6790优势非常明显,领先幅度从15-30%不等,完全称得上完胜。对比上一代HD5770 PK GTS450或GTX550的成绩,我们不难发现,在流处理器相同、频率甚至更低的情况下,HD6790通杀对手的秘诀,正是来源于其256bit的超高带宽。特别是在高分辨率、全特效当道的大环境下,显存频率上百兆赫的差异、流处理器几十个不同,都远远不及翻倍带宽带来的性能提升。从这一点看,AMD此次押宝256bit带宽的作法,非常明智,既以更低的价格取得GTX550Ti的性能优势,又拉开了与自家HD5770的差距,使产品线进一步丰富,也使2011年千元显卡之王的竞争变得毫无悬念。有兴趣的玩家不妨对这款产品多加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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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恶搞版:她只是爱钱一点、爱美男一点…好吧,她承认是有趁机看看、摸摸,有机会扑倒据为己有最好。
  虽然她是个带发修行的小尼姑,还有个媲美唐僧的和尚师傅,整天破坏她的好事。非拖着她去取啥经救人。
  宫廷江湖四处跑,搅和一片鸡飞狗跳。
  一路美男,她决定一路扑倒顺带搜刮钱财,啥,王的男人,那怎样,她连皇帝都照扑了~美人表跑~~~不过这个超級腹黑男宠貌似扑得有点困难。啥,他竟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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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兵变
  偌大的广场,宁寂无声,幽幽黑云压在天边,似有无数只眼正从云中窥伺。这开国时太祖皇帝亲手射杀同胞兄弟之处,时时围绕着一股肃杀之气,而此时,历史似再次重演,刀剑枪矛森森林立。
  蒙面的玄衣武士仿佛来自幽冥的阴兵,一具具雕像般肃立玄武门前后,甲胄森严、枪戈林立,静谧中刀刃间的杀气一点点流汇成无形的雾,沉沉压向太极宫。
  太极宫前,数队金甲虎啸卫持刀对峙于前,面色肃然,目光凌厉,气势丝毫不亚于玄衣武士。
  一时间金戈耀日、杀气冲天,血战一触即发!
  直到那一抹绯红的身影出现。
  黑压压的玄衣武士如潮水般安静地分开,她缓缓移步而出,一身百凤来朝提金袆衣、金银万字祥云披锦,十二幅黄丝裙,佩绶华丽,一条碧玉带拦腰而过,衬得她纤腰楚楚,雍容华贵。
  可她却披散着满头青丝,一顶捧在手间的九凤丹阳衔珠冠熠熠生辉,象征着天下女子最高的地位。
  她静静立于两军之间,清秀的面容安详沉静,仿佛所立之处不是兵刀屠戮场,而是宫闱后花园。
  那双水翦星眸缓缓抬起,盈盈看向太极宫的深处,那至高至深的帝阙上之人,一袭明黄圆襟九龙戏珠袍宣示着天下至尊的地位,他慵懒地斜倚着黄金龙椅,纤长的指轻轻扣着雕龙扶手,如扇睫羽在他白皙的脸颊烙下莫测的暗影。
  杀伐果决的武宗熙圣皇帝,已经很久没有人看到过他的脸了……
  从玄武门前到太极殿深处,隔了重重人山,如此远,如此暗,但她却仿佛能看清那倾世容颜上每一丝表情,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到底来了么,他的爱后。
  她微微眯起星眸——是,我来了!来索回一切。
  不知何处而来的烈风卷过,她的黑发在风中狂肆的飞舞。
  “铮”宝剑出鞘,声如凤啸九天,她手中的利刃笔直地指向太极殿。清秀容颜上扬起的笑,温婉安雅不再,却似天地间最不羁的风——恣意狂狷,傲然凛冽,让虎啸卫深感压力地心神一震。
  “杀!”冰冷清晰的字,自她的红唇间吐出,绷断了最后的琴弦,卷起漫天杀气,黑衣武士一声接一声的长啸,震撼天地,出闸的猛兽般涌向了太极殿。殿前虎啸卫,亦气势如虹,毫不畏惧地迎上。
  金戈相击,鲜血飞溅。那华贵东珠凤冠,早已怦然落地,马蹄下珠玉四散。
  喧嚣杀声四起之时,殿内殿外的两人,或许都有一瞬间的沧然……
  他们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似水流年,光阴如梭,那时年少……
  大家都还在……
  那些秋枫下围炉而坐,谈笑人间的日子仍历历在目。
  蔷薇花架下是谁抬头……一笑倾国。
  天极史记:
  承天十五年秋,执清君侧、正朝纲为帜,则天顺圣皇后策兵十万,兵谏玄武门……史称顺圣兵变。
第一章 怪胎
 七年前——震惊史册的顺圣兵变就在这一年播下了种子。
  以天极第一武将镇国长公主风玄优的性命为代价平定承天七年初春的宫变,斩杀不少谋逆叛臣、稳定下内政的熙圣帝,于兵强马壮的第二年迈开了西征步伐。首当其冲的就是明着奉天极为上国,实际上从未停止在边境掳掠烧抢的西突厥。
  西突厥王庭因争权夺利出现分裂,熙圣帝又以小利策动西域各部落反叛,西突厥的内乱开始,趁此良机,熙圣帝亲率三十万骁骑大军两年内一举击溃西突厥二十万最彪悍的狼骑兵,俘虏各部落亲系王族五十九人及无数突厥人。
  将西突厥王庭再次赶到荒凉的大漠以北,使得这个西域最强盛的游牧民族再次唱出了当年匈奴的悲歌:“失我祁连山,任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承天八年的冬天,大雪漫天飞扬,给大地铺上一层厚厚的雪被,正是瑞雪兆丰年,似预示着来年又是丰收的好年景。北疆的战事方告一段落,两次大的狙击包围战方才以大败突厥骑兵胜利结束,但百年难遇的罕见大雪,也使双方都暂时处于休整期。
  一车车的补给慰劳品源源不断地送往边城前线,让疲惫辛劳的将士们可以过上一个好年。
  而盛安京内四处张灯结彩,暖意洋洋,皑皑白雪增添了不少节日的气氛,孩童们开心的堆雪人、打雪仗。
  人们合家老小乐呵呵的一块采买年货、贴对联、剪窗花,准备年夜饭。大街上不时听得到热闹的炮仗声,温馨热闹的春节来了。
  大年三十,正是合家团圆的吉庆日子。富丽堂皇、飞檐斗拱的皇宫也被雪装饰得宛如琼楼玉宇,同样布置华丽而喜庆。
  只是这样的喜庆中带着莫名的寂寥和一丝阴凄。
  “啊!!好痛!救救我!”
  女人凄厉的惨叫划破安静冰冷的空气,令闻者心头一颤。精致华美的内殿里,一个女人正躺在锦褥上痛苦呻吟。
  “娘娘,用力,再用力,孩子的头就要出来了!”
  两名产婆汗涔涔地用力压着产妇的凝脂般的双腿,鼓励着。
  这可是今圣的第一个龙子,为此今圣还特地从千里边关赶回来,若是有个万一,这里所有的人都得陪葬。
  可这娘娘羊水都破了好几个时辰了,孩子的头却楞是没见个影,明明胎位就是正的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着屋内凄惨的呻吟,看着宫女们不停地端着一盆盆的血水出来,三伏寒冬,门口的太医们却急得满头是汗。
  为首的两位太医令相对沉稳一点,可眉间隐含的忧心和畏惧也遮掩不住,直到室内听到一声凄厉的不似人能发出的惨叫,所有人的心都开始冰冷的下沉。
  一名产婆像见了鬼似的猛冲出产房,顾不得双手鲜血淋漓,便惊恐地拖住柳太医令的衣袖喃喃自语:“不得了,不得了,萧娘娘产下了……。”
  “产下了,是皇子还是皇女,母子可平安?”陈医令一听,心一松继而也上前着急的问着产婆。
  顾不得自己的官服染上污糟,柳医令瞪着老眼看向失了魂似的产婆,心头莫名涌起不详的预感。
  莫不是……出事了?
  “娘娘产了个……死胎,不……怪胎……怪物!”神智几乎混乱的产婆辞不达意,可面孔上凄厉的惊恐,让众人心头惶惑起来。
  萧淑妃怀胎那么久,产下的若是怪胎,绝对是极其不详的凶兆,皇室历代最为避讳的话题。
  “放肆,你……别胡说,冷静点,到底怎么回事?”陈医令强自定了心神怒喝道,用力一巴掌扫向产婆的脸。
  被这么一喝一打,产婆倒真的冷静了点,哆嗦道:“十个时辰了,娘娘血流不止……我们都以为血崩了,这母子都可能保不……哪知,孩子却随着血出来了……可却全身乌黑没有一点气。”
  太医们屏气凝神细听,这孩子若在母体内久而不出,很可能脐带绕颈或者发生其他情况憋死,全身乌黑并不奇怪。
  “可……。”产婆又惊恐地睁大眼,哆嗦着几乎说不下去。“可那乌黑的女娃突然笑起来……还……。”那样怪异的笑,她当产婆这么多年都没见过,那种笑绝对不属于一个孩子甚至一个……人,眼睛和嘴都弯成极异常的弧度,阴森诡异的让人全身发冷。
第二章 怪胎2
 “还什么?”有太医不耐烦了。
  “它还……喝……喝……血!”那个‘东西’伸舌头去舔它周围的血啊!费尽力气说完话,产婆终于再也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这下子,太医们面面相觑,各自脸都是一阵青一阵白。
  最担心的事发生了……,怀胎两年的萧淑妃竟然产下了怪胎,这样阴怖的事绝对是最秘密的丑闻。
  他们还有命活得过今夜么?
  正是彷徨苦思之际,一道冷幽的声音响起。
  “怎么,皇子出世的消息,让大家都欣喜得忘记通报陛下么?”丰神挺拔的身影不知何时立在不远处的长廊上,一身大科团罗花紫衣玉带宣示了他一品大员的身份。
  如同见鬼般,众人惨白了一张脸:“封……封御史……。”
  尤其是在看到他身后两队黑色诡异装扮的人后,御医、宫人们吓得扑通全跪了一地,抖如风中落叶。
  传说中的皇帝暗卫、阴间使者——鬼军,见者无还。
  立在长廊里的男子修目挺鼻,容貌极俊秀清贵,眼角眉梢却流泻出缕缕漫不经心的邪气,那一身黑色的华贵狐裘衬着紫色绫罗团花官服,恰似一支开在暗处却灼灼其华的紫色重瓣曼荼罗。
  法华玄赞二曰:‘曼荼罗华者,此云适意,见者心悦故。’曼荼罗,乃佛家法相之花,身含致幻剧毒,亦可入药医百病。
  而此时见到这支朝野闻名的‘曼荼罗’,立在蕴仪宫门前的众人不但不觉‘心悦’,只觉冷汗涔涔,心头发颤。
  “御史大人,下官正待禀报,却恰好遇上您也到此。”到底是混迹宫廷数十载的老御医,柳医令急忙躬身行礼。
  封镜之修目微挑,似有几点莹光从黑玉般的眸子里流落,他漫不经心的浅笑:“是么,老太医令费心了,陛下自有重赏。”
  身子止不住地颤抖,额间一滴冷汗滑落,柳医令迅速俯首跪地努力沉声道:“今日龙庭产子,淑妃娘娘十数个时辰仍未能顺利诞下龙胎,臣等无能,自当向陛下请罪,只是此事关重大,还请御使大人奏请能人相助,以免伤及龙庭。”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示他口风严谨又表示了他的忠诚。
  闻言,封镜之垂下长长睫羽,唇角轻弯:“去罢,蕴仪宫即刻由本官奉旨代管。”
  第一句是说给身后的两队黑衣者,第二句则是说给御医和宫人们的。
  得令后,数十道全身都裹在长长黑披风里的人影立即向向蕴仪宫的产房而去,轻飘飘的滑过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众人。
  一个小宫女偷偷抬眼瞄向身边滑过的道道黑影,除了身拢黑披风不露一点身形,头部则是带着黑冠,黑巾从冠周垂落遮去面目,眼部有一小块网格黑纱,却看不清眼的打扮诡异得连一丝人气都没有。
  甚至……无意间瞄了眼黑披风下边,小宫女蓦地瞪大眼,神色苍白如纸,似见到什么极恐怖的东西,两眼一翻,连叫都未出口就晕了过去。
  “这宫里,蠢物甚多。”
  轻哼一声,封镜之优雅地拢手入袖,向产房款步而去。
  大气不敢出一下,直到蕴仪宫的大门‘砰’的关上,跪了一地的人才松了一口气,抖抖嗦嗦地互相搀扶着起身。
  一声尖叫突然响起,惊得一群人差点又跌到,柳医令白眉一皱才要呵斥。目光无意落到地上一道人影上,方才那个晕厥过去的小宫女,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断了气,面色青白、身子已僵硬,仿佛死了很久……
  一片寂静间,仿佛空间都被曲扭,柳医令颤抖着看向那扇关起的大门,仿佛隐约可见似有什么东西正从门缝间窥伺着。
  他蓦然想起司天台传出的流言,宫中贵人有孕两年而不出,星相诡暗,龙庭恐有不祥恶胎将临。不过月余,司天台的几名监官便突然得了恶疾暴毙家中。
  恶胎……
  他倒抽一口凉气,眼神一晃,那地上僵直的女尸青白面容上,似乎突然对他绽开了一个扭曲的笑。
  鸣笙起秋风,置酒飞冬雪。
  寒风夹着片片雪花飘散开来,长长的观景廊上轻纱飞舞,淡光流转。
  只是这观景廊正对着景却是一片火焚后的废墟,断壁残垣,烧焦的木廊石柱和碎破的瓦砾间落了皑皑白雪,凄凄荡荡的寒风在废墟上呼啸着。
  黑色的火痕印衬着白色的雪,更显凄凉和萧索。除了长廊边那一株修美挺拔树。
  桃树,冰天雪地间,它却依然开了满树芬芳,落英缤纷,远远观去仿佛雪间一抹盈盈女子的身影,深红、浅红色的花瓣映着满枝头的白雪,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同样夺目的,还有廊边的人。白色长羊毛地毯铺在地上,半边身子斜倚着树的修长人影披着极昂贵的银狐披风,底下只着一件单薄的云锦龙纹长衫,而最令人惊异的是,那一头曳地的银色发丝如水般流泻在身后,只脑后用一根嵌金翡玉簪随意绾了个松髻,散发出慵懒优雅的风流神韵。
  “陛下,鬼婴血祀已经在进行,七七四十九日后,即可入魂。”
  恭敬跪伏在地的男子裹着黑色绣金长披风,如同鬼军的打扮,但却露出一双玻璃般浅灰色的眼。
  闻言,他微微侧过脸,逆光下只隐约看得到极精致的唇和下颌:“爱卿辛苦了,下去罢。”
  白裳、银发,连散落发丝间露出的肌肤都是剔透如冰晶的白衬得那抹朱唇别样的鲜红。红颜白发,仿佛千年雪魂冰魄凝结成的雪神,尊贵清雅。低柔清冷的声音,似冰泉落潭,却有着令人俯首臣服的无上威仪。
  银发男子正是天极最尊贵的皇帝陛下。
  谁能相信这样一个清贵高华的人就是那个轻易地挑拨了西突厥内乱,又长途奔袭、设下巧谋,数月之内在突厥人最熟悉的大漠中歼灭了整整十万狼骑兵、同时以铁血手段残暴镇压不降突厥人,屠尽漠西十五城而被称之为‘修罗帝’的熙圣帝。
  “陛下,魂魄不全,臣恐即使鬼婴血祀成功,受体也会……。”灰色玻璃眼男子也是鬼军的统领祭司,他直言不讳地说出血祀的后果。
  “朕知道。”
  清冷低柔的声音不急不缓却让他知道,自己不该再多言。
  “微臣告退。”轻叹一声,他恭敬地对着银色的身影拜了一拜,转身退下。
  良久,熙圣帝伸出手轻轻地抚摩着自己靠着的桃树,那修长的手肌骨莹润,泛着珍珠的淡白色,竟生生夺去了雪的光泽。他接住飘落的桃花瓣,长指突然一收,捏破的桃花瓣溅开带着淡香的汁液。
  银色长发半掩去他的面孔,红滟的唇逸出轻叹,“快三年了……亲爱的皇姐,我的忍耐也到了尽头。”
  他轻轻舔着指尖殷红的花汁,唇边勾起慑人心魂的笑:“因为吸食了你全部的骨血,所以开得这么美丽么?”
  可是,他等不及所谓的来生,如果这世间没有神能活死人,那就由恶鬼来肉白骨吧。
  逆天违伦又如何,即使是只有一魂一魄的痴儿,他也要再度拥有那温暖柔软的身躯,死亡也不能阻止。没有尽头的黑暗深渊,不该只有他一个人寂寞的呆着。
  就着手边的美酒,他一片片优雅地吞食着清香四溢的花瓣,流溢的汁液仿佛鲜红的血,妖诡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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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鬼祀
 子时正。
  天空一片阴沉黑暗,浓厚的云层一点点地聚集在华丽宫廷的上方,渐渐地随着越来越强的风扭曲成一个诡异的漩涡,带来阴沉而压抑的气息,仿佛暴风雪来临前的前兆,又仿佛裂开通往地狱的狰狞大口。
  “芸芸众生,六道轮回,往者来者,违吾咒者,倾死灭亡……十方幽魂,睹此灵幡,则夙生罪障,上生南宫,地狱开泰,死魂更生…………”
  密密的低吟,在华美阴森的宫殿里回荡,燃着幽绿的火焰,飘荡的垂帘后仿佛隐藏着阴鹜的大口吞噬了所有光芒。
  “地狱开泰,死魂更生…………黄泉归来……。”数十道黑色的身影跪伏在地,虔诚地念着咒文。
  随着立在前方的只露出一双灰眼的祭司摆手的动作,浓浓的血腥味逐渐升起,混杂着一股不知何处而来腐尸的恶臭。
  大殿中央的地板刻着龙之九子——貔貅、睚眦、椒图……九兽形态狰狞地围成一圈,兽头所向处放置了一个全身乌黑的怪胎,那怪胎五官扭曲成恐怖的形态,不停地蠕动,令人不寒而栗。
  细细看去,才发现怪胎半身浸泡在黑红的血中,竟歪嘴贪婪地舔食着周围的血,而源源不断地血正是顺着兽纹流下,血源正是跪伏成一圈的黑衣人。
  灰眼祭司突然拿起一杯黄色的尸油泼向那肉团怪胎,再将绿色的磷火扔了过去,瞬间那团黑肉燃烧起来,发出刺鼻的臭味和耀眼的青色火光。
  “吱!!”怪胎发出哀嚎,中间似还夹杂着女子凄厉的尖叫。那种刺耳阴森的声音让所有人都颤了一下,强自定下心神,祭司指挥所有黑衣人大声念着:“地狱开泰,死魂更生…………黄泉归来……。”
  黄泉归来!
  一瞬间,所有的磷火暴涨,地底爆出的血腥鬼气翻涌起来,似无数冤魂厉鬼哀嚎流窜在殿内,压得黑衣鬼军和祭司都睁不开眼惊惶跌倒在地。
  除了慵懒斜依在王座上宛如冰川上凛冽白雪的男子,昏暗中看不清他的面孔,可那阴厉的鬼风刮到他面前时却寸毫都无法靠近。看着这一幕,他艳涟精致的唇愉快地弯起:“黄泉之门开了……。”
  看着不远处勉强爬起来的祭司,拼命将手中闪耀的两点金光拍入那如蛇一般扭动蜕去黑皮的血肉团,侍立在帝座之后的封镜之垂下睫毛,黑玉般冰冷的眸子闪过幽光……
  ****
  雪后初霁,万物复苏。
  温柔触摸着修美的桃树身,男子的眼神带着淡淡的哀伤,这一刻,他不像朝野畏惧的毒香曼荼罗,也不是皇帝的宠臣,却仿佛失去情人的男子。
  “如幽,我们这样是正确的么?”封镜之幽幽开口。
  半靠在观景廊边,翰林一品大学士莫如幽疲惫地睁开眼:“即使只有一魂一魄,但至少她的魂魄有了活体。”而非虚无的魂魄。
  看着似乎不再如以前灿烂绽放的桃花,封镜之轻道:“她,真的愿意这样回来么?。”月前那凄厉的哀嚎时时萦绕在耳边。古人云入土为安,她真愿意靠吸食人血从黄泉爬出来么。
  沉默了半晌,莫如幽抬起温文尔雅却苍白的脸轻笑,乌黑的眼瞳泛出浅灰:“我更愿意到这株桃树下陪她喝酒、聊天,而不是……”看着那个只有一魂一魄的陌生寄宿鬼胎。
  这些年,他们一有空便是到这树下谈天、喝酒,这样她就不会寂寞了,一如当年横刀立马,醉卧沙场年少时代。
  桃树下,埋葬着那英姿飒爽、风华无双的女子、埋葬了她灵动的音容笑貌,也埋葬了他们这些人最深沉的悲伤与思念。
  远远的看着蕴仪殿上久久不散的漩涡黑云,莫如幽的灰色眸子染上深沉:“与黄泉业火焚烧过的灵魂,唤出的也许还有……。”颠倒世间阴阳,是要承受报应的。
  封镜之冷道:“不论还有什么,这个祭仪势必要继续下去,按卜算甄选出的‘人牲’已经到了三处。剩下还有三名高僧和道士在携‘人牲’上京的路上。”
  血魂祭的第二步便是人牲祭,以人活祭。
  “想不到那些方外之人竟肯做这些事。”莫如幽感叹地摇头,“若他们不知道呢?”
  “都不知道?”莫如幽修眉一扬。
  封镜之漠然一笑:“一些人不知,而另一些人……。”为了利益,有何不能交易,出家之人又如何?
  与此同时的天极粤南森林里——
  “救命啊,呜呜!”凄惨的大叫震撼林间。
  “吼吼吼~。”呼应般,震天吼声也响起镜头拉远,这是一片幽暗的森林,此刻月上中天。
  一棵大树上方挂着一只树袋熊,呃……是个人,四肢紧抱着树干,惨叫连连。下面有一个巨大的黑影,张着血盆大口对着上方‘树袋熊’大吼着,那是一只真正的支起前爪的大棕熊。
  她青宝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吃了睡,睡了吃,这种行为也可称之为米虫。
  最大理想也就是掉到米缸里而已啊,都说只是梦想了,为什么要天杀的遇到这种事。
  “师傅,你快点想个办法,我不要做狗熊的晚餐!”青宝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看向另外一根树枝丫上的人影。
  “阿弥陀佛,来自来去自去,等下边那位施主不再执着自会离去。”那黑色的人影坐在树枝上,背着光,手上捏着串念珠,沉着地道。
  一番话把青宝噎得直翻白眼。她就知道,指望这个死和尚果然是没前途的事。
  “吼,吼。”大熊狰狞的咆哮震得山林直抖,夜鸟四飞,那颗承受着两人重量的大树也不堪重负地摇摆了两下腰身。
  “呜呜,不要啊,人家还年轻,还没来得及摸过男孩子的小手,怎么可以从此香消玉碎呢。”青宝凄楚无比地哭嚷着,随后恶狠狠地怒瞪着旁边的影子:“都是你这个死和尚,干嘛去救那只小熊啊,还不快点把它丢下去,它娘找上门了!”救到一半发现母熊在后面‘温柔’的打招呼!
  “为何不是他爹?”师傅很不耻下问,继而道:“这样丢下小熊,它会受伤的,岂不是白费当初救它之意,救熊一命胜造七级浮图……
  她要死了,没葬身熊腹,也会被臭和尚气死,青宝浑身颤抖地翻白眼,怒吼:“爷爷的,难到我就不是命了么。”
  话音未落,树身猛地一阵摇晃,‘还没摸过男孩子小手’的青宝就这么猝不及防地一歪,两腿悬空地半挂在树枝上。
  “啊~啊~!”凄厉持续如魔音穿耳的尖叫让树干再颤抖了两下,连大熊都受不了地用爪子捂住耳朵。
  “它开始撞树了,怎么办!”声音恐惧到变调的青宝,浑身冷汗地试图把脚丫子勾上树,她才不要死。
  “心静,方能求平安。”师傅看着自己怀里蠕动的小肉团,还是很有钻研精神地问:“下面的施主为何是……‘女’的?”
  咬牙切此,青宝差点翻落下去,顿时怒极:“娘的,因为它有‘咪咪’啦!”忍不住又飚出一句骂人的脏话。
  “出家人不可秽语……咪咪是什么?”声调一扬,师傅清亮温和的声音响起,“你下去看看,顺便色诱它好了!”被气到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恶向胆边生,青宝横眉竖目,晃着身子,一抬脚直接踹上毫无防备的某人的臀部。
  “咚。”师傅就这么掉下去了,直接落向狗熊那张开的怀抱。
  完全没想到自己一击得手的青宝也呆了,但不到两秒,迅速抱紧树干,嘴里喃喃有词:“死道友不死贫道,尔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反正你是佛嘛。”
  “吼吼……。”大熊完全没想到有人从天而降,准确无比地落进自己怀里。
  一人一熊同时楞住。
  目光从呆滞的熊脸下移到正对着他脸的几团鼓鼓囊囊的软肉,师傅迅速双掌合适,闭上双眼:“阿弥陀佛,贫僧无意冒犯女施主,色即是空,出家人不能娶媳妇,希望女施主见谅。”
  无语问苍天,青宝捂着眼呻吟,她的决定果然正确啊,只愿熊大妈填饱肚子后能带走儿子,别再肖想她就好。
  看着面前对自己鞠躬的奇怪人类,狗熊终于恢复愤怒,咆哮起来,水桶粗的巴掌狠狠地像面前人扇去。熊杀人不外乎,一扇、二咬,这几百斤重的熊一巴掌就能撕烂人的头,特别是失去幼崽的母熊,最暴怒易伤人,十人遇上九个死,剩下一个重度残废。
  突然,举高的一个肉团夺去了大狗熊的全部注意力。
  “嘶嘶”叫着的小熊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看到自个娘,呼噜呼噜地发出爱的召唤。
  “呼呼……。”两掌把小熊捧起,母熊热泪盈眶……它的儿哟,心头肉,还好没事。
  “呼呼……。”小熊舔着母熊的鼻子,发出亲昵的撒娇声。
  “多么感人啊。”师傅为眼前母子团聚的情景深深感动,果然万物皆有灵。
  要死了,那蠢蛋还不跑,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师傅。青宝一脸黑线,力竭挂在树上。
  果然,树下传来母熊的咆哮。她赶紧捂着脸,不关她的事,找熊做媳妇儿可以早死早超生。
  “施恩不忘报,但施主请勿恩将仇报。”
  唧唧歪歪,怎么还没被吞下去,这个臭和尚。
  “阿弥陀佛。”
  半晌,没听到响动,睁开一只眼的青宝瞧见树下躺了只庞大的黑影,一旁蹲了了个人,正在念“金刚经”。
  不是她师傅,是谁?
  “死和尚,你没事怎么不说一声。”观察了半天,确定那砣庞大的熊不会爬起来给她死,青宝才兴奋地打算爬下去。
  手脚并用到一半,突然想起一件事。她根本不会爬树,那她刚才是怎么上来的。
  “啊!!”
  凄厉的惨叫再次响起。
第四章 青宝乖乖
 “嘿嘿,发达了。”一边揉着臀儿,一边不停地绕着倒地的肥大棕熊打转,青宝两眼闪闪发光。
  熊胆起码值五两银子,四个熊掌是上好食材少说卖个十二两,再加上熊皮……嘿嘿,她可以好吃好喝几顿,剩下的钱攒点嫁妆,做点儿小生意,凭她这种天才就算不成巨富,也能成个小富婆,到时候养几个家丁,一来护身、二来跑腿、三来看上哪家小公子,抢了就跑。
  “出家人六根已净,岂可再生嫁娶妄念。”
  发梦发到一半,被人泼了一桶冷水,青宝这才发现自己太过得意,不小心把想法喃了出来。
  “死和尚……。”看到某人眉头一皱,青宝立即一改横眉竖目的凶相,嘴角一拉,谄媚地笑道:“师傅,人家这不是看地上的‘施主’已归极乐,剩下这些皮囊自然要造福众生,让它死得其所,积下福德,来生也还投个富贵人家,不再沦落畜道生……”要说法,她也会啊,黑的都能说白了。
  “出家人不造杀孽,为师只是点了这位施主的穴道。”温雅清澈的声音响起。
  滔滔不绝了半天的青宝呆了一下,随即拼命地呼气吸气,压下一肚怒火,恶狠狠地瞪着她师傅:“你为什么不早说!可恶,害我浪费口水和元气,难道不知道我刚跌下来受伤惨重吗!”完全忘记自己方才欺师灭祖的恶行。
  竟然连熊的穴道都能点,这个死和尚实在是……厉害的让她牙痒痒的,可又不能收拾了他。
  “拜托,师傅,咱们这一路上已经吃了十天馒头,睡了二十天荒郊野外,再没钱,我们从明天起就要喝西北风了,更别提上京城了!”青宝不耐烦地一屁股坐在熊腿上。
  师傅也很无奈:“为师有化缘,只是……。”“只是别人一看到一个和尚一个尼姑站在一起,第一个念头就是‘奸夫淫妇’!”
  青宝一想起这个就更郁闷,本来和尚收女徒弟就很怪异,天极又民风开放,很多庵庙挂羊头卖狗肉,专们伺候有特殊需要的人群。而师傅虽然是慈恩护国寺玄字辈的年轻高僧,地位仅仅次于住持,可据说因为时机不到、尘缘未断,需带发修行至功德圆满方可剃度。而自己又坚决不剃发,导致一路上化缘极其不顺利,遭受不知多少诡异的目光。
  原本即使带发修行、着一件普通僧袍,她师傅却依旧极像佛家带着悲悯从容、澄净广阔佛气的出世高僧,只是多了她这么个一身痞气……呃,红尘气息太重的徒弟,怎么看怎么别扭。
  也难怪世人想歪,可是,她根本就不想做尼姑嘛,如果不是……
  “世人看不破之相,我等不必计较,只等修行圆满,度化……。”师傅神色一整,开始念经。
  “再在这种荒郊野外住下去,遇到强盗,我们就等着被度化后,一行白鹭上西天罢!”受不了他的唠叨,青宝抱来柴禾开始蹲下生火。
  皱着包子一样的脸,她不甘愿地摸摸口袋里仅存的两枚馒头,实在下不了决心再分一个出去。
  “快点去捡柴火,想冷死在这么!”眼角余光瞄见正准备闭目打坐的某人,青宝忍了又忍,终于又扯开嗓子‘熊吼’。
  即使在南方,十二月的天也很冷。
  “不许动!打劫!!”几声大喝夹杂在青宝的咆哮声中,几乎要被淹没。
  “啥?!”青宝目瞪口呆地转过脸,看向林子由方,几把明晃晃的刀子被火光映衬得格外明亮。
  “打劫!”一道略带惊疑的声音响起,明显是被方才的咆哮吓到。
  她不是那么‘好运’吧,一语成谶!非常非常想再度咆哮,青宝咽了咽口水,决定到了城里,怎么样都要去赌馆里赌一把,铁定‘中’!
  “各位施主,我们没有钱……”师傅温和地开口。
  “对!对!”总算说了句人话,青宝拼命点头。
  “嗤!”几声不信的声音从劫匪中传出,被打劫的十个有九个这么说,剩下一个已经吓晕了。
  “贫僧和徒儿就剩这身衣裤了,要不?”
  果然……是蠢和尚!青宝拼命呼吸,再呼吸,练习吐纳,满脸涨得通红,双手颤抖。
  江南好,
  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
  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江南忆,
  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
  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阳春三月的杭州,风流雅致,钟毓灵秀。白日里十里市集、游人如织,山水曼妙,更显得女儿娇,男儿俊。
  入夜后不似京城宵禁,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恁地暧昧多情。这妖娆的亭台楼阁间,除却红粉女儿香,也有不少貌美男侍儿依楼而坐,持着碧竹扇似笑非笑地望着楼下。
  瞧得人心猿意马。
  譬如说——青宝,那日遇到山贼,玄莲在她连踢带吼下,终于一边阿弥陀佛一边收拾了山贼,她借机向那些倒霉的山贼“化缘”一通,才有钱到了杭州。
  而此刻,她已经蹲在客栈后门廊好一会了,为啥?她本来是打算问问师傅打算如何上京的,结果无意中看到……
  水雾袅袅,青丝散成两束垂落胸前的人背对着窗,露出优雅的颈项和凝脂般白皙的背,曲线优美的脊沟延伸到半露在水面的……紧窄翘臀。
  随着他动作的晃动,水珠顺着肌肤一路缓缓滑过,令人产生无限遐想。丝绸浴布一点点划过他的肩、修背、窄腰……想不到师傅身材这么好,平日里那呆和尚总是长发半遮,面目模糊的样子,连僧袍都是宽宽松松。
  咦?!转过来了,怎么办,看还是不看?低头捧着自己发烫的脸,青宝的心扑通、扑通的恨不得跳出来,也一览春光。会不会长针眼?可机会难得,她还没看过……豁出去了!
  抬起脸来,双眼再次凑近窗缝,她愕然瞪大眸子,不敢置信地抬手搓搓眼:“人呢?怎么不见了?”房内和大木桶都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好看么?”
  “嗯,好看。”青宝点点头,努力把窗缝扒大。
  “看多久了?”
  “一刻钟吧……”她左瞄右瞄,怪哉,人呢?
  “很好……。”
  这个声音很耳熟,谁在和她说话,明明就是只有她一个人在这!突然身子一震,青宝慢吞吞地仰头看天:“啊,很晚了,该睡觉了!”然后直起身子一步、两步、三步向走廊右方移动,接下来……飞奔。
  不到两秒钟,她身子就不由自主地滴溜溜转了圈,迎上某个提着她后衣领的人。“师傅,天气真好,你也出来晒月亮阿?”她笑咪咪地伸出手打招呼。
  玄莲也微微一笑,拎着青宝衣领的指关节开始泛白:“是啊,我突然想起有一段时间没念无量寿经了,出来念念。”
  啊,真生气了!青宝脸色一白,迅速扑上去抱住玄莲哭嚷:“师傅,人家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您饶了徒儿,千万不要念咒啊!”呜呜,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师傅念那无量寿经,如同孙悟空遇着唐僧的紧箍咒,头疼啊!
  感觉抱着的修长身躯先是微僵,然后慢慢软化下去,青宝唇边偷偷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师傅最吃就是这一招了,玄莲看似没啥脾气,但若真动怒了,她就惨了,但这一招她也不敢常用,用多了就效果差了。
  良久,听到头顶上传来一声无奈的轻叹,青宝这才满脸忏悔的抬起头,方要开口“师……。”就撞入一双流光浅溢的眸子里,夜风吹过,三月的夜里却似有莲香蔓延,带着水汽的淡香从他身上传来……她心头莫名一颤,怔然失语,然后陷入一片黑暗。
  ****
  口水流……美人啊,肤如凝脂,修腰窄臀,突然,美人转过脸来,朝她一笑,牙齿亮晶晶、阴森森:“青宝,你还有五百万字的经书没抄!!”
  “啊!”一声惨叫,青宝腾地坐直身子,面有菜色,冷汗涔涔,目光呆滞地滑过面前的笔墨纸砚,才神智清明起来,擦擦口水喃道:“可恶,又做噩梦了。”自打那日莫名其妙被师傅敲晕带回房后,她就噩梦连连,不就是偷看他洗澡嘛,自己窗户不关好,倒说她六根不净,要罚抄佛经三百卷!三百卷!难道第一天知道她六根不净么!
第五章 天下第一楼之——开局
 看着面前堆得山一样的经卷,青宝满腹郁气。毛笔,她最讨厌毛笔字!包你写得手腕断掉,可一想到那个恐怖咒语,得,她还是继续抄书吧,无奈地啃着笔杆,挑亮油灯,决定今夜奋斗到底。
  灯火摇曳,风丝丝绺绺从窗棂钻入,带来阵阵春寒,看着趴在桌子上的人儿哆嗦了一下,玄莲无奈地摇首,轻轻为她披上衣服,伸手去关窗,突然他手顿了顿,定定看着窗外的一点,片刻后,他足尖一点,轻巧地跃出窗去,细心合上窗后,飞身跃上对面楼顶,而他刚才的动作也被人一一纳入眼底。
  “对个祭品还那么上心,不愧是佛心圣徒啊。”连讥带讽的男音在夜风中响起,却看不到人影。
  玄莲负手而立,只淡淡道:“师弟有何事?”
  “哼!”那声音似有不甘,继而冷笑:“两寺一观的人携牲到盛安京已月余,为何你从粤地提前三个月出发才至杭州,师尊让我来看看,师兄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但依我看师兄大概是心软了。”
  “我会在期限前抵达,请师尊放心便是。”玄莲语气不轻不慢,却带着令人不由自主信服的迫力。
  那声音窒了一下,冷哼:“师兄知道最好,若朝廷怪罪下来,咱们可担当不起。”然后不再出声,夜复又沉寂。玄莲静静立在房上,夜风拂起他垂落的发丝,薄唇边勾起莫测的笑。
  ***********
  青草香萦绕鼻尖,碧蓝如洗的天空,浮云渺渺,潮润的湖水气息,薄雾缭绕。无意间发现的客栈后园子,竟然有这番芳草萋萋鹦鹉洲的景象。
  青宝拿着只鸡腿躺在新绿草坪上悠哉地啃着,乘着呆和尚被金山寺的住持接了去的机会,她才有机会偷吃,出家人按理说不该沾荤,但她根本就不想做尼姑嘛,不过是因为师傅两年多前云游到南方,在山里捡到昏迷的她时,帮她算过命,说她必须皈依佛门才有可能渡过命中死劫,她信么?
  青宝叹气,不论信不信,她必须有个栖身之所,因为她没有两年前的记忆,甚至不知道自己属不属于这个世间,她不知自己可有父母亲人,可脑子却莫名其妙地充斥了大量不属于这个时代空间的信息。
  比如她知道世界不是天圆地方,而是球体;比如宇宙或许不只一个,而是有许多平行的宇宙或者叫时空,这些空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比如这个叫天极的朝代在另一个空间对应的年代叫大唐;这个空间也有秦、汉、三国、两晋南北朝,历史就像一条大河到了半途突然分成两条。她甚至知道千年后世界的演化进程。
  可是,那些东西于她而言更像读了一本插图之书,根本没有熟悉的形象,反而是这个时代,她有着极其亲切的感觉,仿佛自己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可是脑海里那些东西又是什么?
  按理说她早该疯了,或想尽办法寻根究底,但是……
  青宝自嘲一笑,如今能活下去,不饿肚子就很好了,哪有多余时间去想那些事,在粤地小庙的生活虽清贫却不至于饿着。偶尔还能偷存点香油钱供她溜下山开荤,这次随师傅上京回本寺,说不定还有大油水可捞。
  扬州三月天,清晨与夜晚都是凉薄的,惟独晌午的日头稍暖厚,晕开淡淡光圈,伴着青草浅香,便可一觉到夕阳斜落,惬意而舒适。
  但人生十之八九不如意……
  “可恶!”挣扎了许多次,还是不能和周公下完棋,青宝索性腾地坐直身子,睁着满是血丝的大眼四处打量,到底是谁大中午的弹琴,扰人清梦,她昨夜折腾了一宿,正困得不行。
  沿着湖边寻声而去,穿过蔓蔓青萝,那飘逸的琴声越发清晰起来。一缕沧桑、一缕傲然,有如经年别去,临高俯瞰,蓦然方觉风霜染遍,人间寂寂的清冽琴音,让人生出无限怅然。
  看着面前凌乱的芳树凄草,她不受控制地想起后世的《聊斋》来了,拨开那枝叶,通常就会看到绮丽的狐鬼花仙,可惜她不是呆书生,嘿嘿笑着,青宝伸手去撩那蔓叶。
  多年后,她曾问自己,若当年没有多事,没有这段相遇,是否一切会不同,会不会有另一个结局,但……没有答案,只因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轻柔的叹息,似一抹浅风拂过,青宝好奇地探头瞧向蔓枝草墙那头。琉璃碧瓦亭、水榭白玉桥的园子,却种满了野蔷薇,带着异样的荒芜美。还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可她从未曾来过这里,未及深思,无意中眸光一晃,那碧瓦亭下的一抹白影便夺去了她的目光。
  身子斜靠着亭柱,素手弄琴的人,肌骨莹润如雪,眉目精致到极处,一双沉月眸流光暗转,流落出无双风华,一席白月银缎袍在风中轻舞,如天地间那轮寂寂明月,清净如水却随着潮汐涨落,幻化出不同的绝尘风姿,只是也清贵孤寂。
  原来世上竟真有姑射浮云那样的谪仙之姿,让青宝一瞬间有了眼前之人是虚幻的错觉,忍不住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因为她离亭子的距离实在太近,这藤草荒树的墙竟然就在亭子的右侧。近得她能看到绝世佳人一头长发未束,在地上盘成美丽的黑漩,只是白璧微瑕,那乌发缺了些光泽。
  满园野蔷薇中坐着个美得不像话的人,让青宝极度惊艳后狐疑起来,她不会是闯了不该闯的地方吧,这里看起来不像是个无主的地方,特别是那些精致的园中山水石雕,不少竟是用整块昂贵的白玉所雕。
  苏杭向来有不少达官皇亲购置产业,亦雇了不少护卫,这些人伤人是官府都没办法的,若被当作偷儿,就真是打残倒霉、打死拉倒的份了。
  不是不想掉头走了,可她又是那种路上看到美人都要回头的主,一时间控制不了两眼发直。
  人生如此,浮生如斯,
  缘生缘死,谁明,谁知?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她’的叹息似含着深深凄恻,一双镕金凤眸垂着看不清情绪,但那清冷孤寂的身影,让青宝心猛一颤,像有什么东西紧紧揪住心头一般,眼眶竟莫名的潮润起来。
  莫名其妙,她什么时候也变成那种悲秋伤月的人了!青宝心中暗嘲,美人看过便罢,她小心翼翼地转头,放下树枝,一点点后退。直到“啪卡”一声脆响,她眉间一颤,苦笑,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一阵疾风由身后猛地袭来,她迅速蹲下,高举双手大呼:“我不小心的走到这的!”那厉风扫过她的手臂,刮得一阵生疼,随即便感觉自己领子被人一提、一推,便狠狠跌趴在在地,好在她有心理准备,才没磕破头。
  捂着自己擦伤的手肘,青宝叹气,真疼,但已经算给她面子了。青宝索性抬起头来大大方方地看向面前的人,笑眯眯地打招呼:“抱歉,打扰您了,我午睡时无意听到琴声,睡不着才出来的。”简单一句话,她迅速表明自己的立场,她可是被吵醒的,再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一身黑衣的护卫,面无表情,似乎完全没听到她的话,但也没有更多的动作。青宝也不支声,就这么懒懒地蹲着,化缘生涯让她非常清楚处于劣势时,低姿态会让对方降低威胁感,虽然看起来有点猥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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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天下第一楼之——名伶绝世
 直到几声轻咳响起,黑衣护卫才稍微退开,立在琉璃亭旁,一双冷眼直盯着青宝,就等她做出什么不轨之行,好就地消灭。看得青宝浑身不爽,面上却仍维持着无害的笑。
  “该是在下说抱歉,扰了姑娘午休。”低柔礼貌的声音,听得人心轻软。
  青宝这才爬起身,拍拍衣服,弓身唱了句佛号:“阿弥陀佛,公子多礼了,小尼这就离开。”她眼角余光瞄到那白皙脖子上的微突,这样的绝色竟生在男子身上了啊。
  “咳咳……方外之人?”
  看来美公子身子不太好,青宝抬起眼礼貌地道:“是……”正巧对上一双带着淡淡疑惑的上挑凤眸,眸中流转着似能吸食人心魂魄的迷离幽光,绚美异常,晃得青宝一阵脸红头晕,赶紧低下头暗念色即是空。
  “冒犯了……咳。”又一阵轻咳嗽制住了他的话,那黑衣侍卫却没看到一般,仍只冷盯着青宝,仿佛在问她怎么还不滚蛋。
  什么人啊,主子都咳成那样,也没反应。青宝不以为然地白了那人一眼,犹豫一会,瞄向那清瘦的白衣公子,“公子不去看大夫么?”
  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羽在面颊上烙下阴影,略透明的肌肤显出病态的苍白,轻按自己的胸口片刻,他才摇头:“老毛病了,谢谢……。”
  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的人儿,一身青色僧衣,两个小髻子,齐眉刘海下一双星眸大眼,可怎么看都是个活泼的小丫头,称师太实在很怪异。
  “青宝,我叫青宝。”她大眼一弯笑道,似三月晌午的阳光,灿烂却不灼人。师傅帮她取的名里兼了法号。
  他端着清茶喝了口,压下喉间的腥意,淡淡笑道:“在下月华。”真是有趣的丫头。
  月华如练,霜寂寂,所谓人如其名便是这样罢,青宝心中暗道,撇开眼不敢看那似风中樱绽的笑容,她终于能理解为何周幽王会烽火戏诸侯了。
  一笑倾国。
  不久,她还知道绝代有佳人,其名动四方是什么意思了。只是,这个状况令她下巴差点掉地——月华竟然是天下第一楼的主事。
  天下第一楼却是——
  江南顶尖的歌舞伎坊。所谓歌舞伎,自以歌舞见长,但天下第一楼之所以敢如此自称,除了那连京城教坊都要甘拜下风的歌舞,还有一样便是——人。第一楼里的人不论男女都是罕见的美人,甚至连打杂的下人也容貌秀美。歌舞伎坊也是秦楼楚馆,只是划分得更细,或者说是顶尖的青楼,而且经营范围更为广泛。
  青宝再次呆滞。
  她很难想象那样清贵绝尘的人去……接客。但客栈里的小二说,成为第一楼的主事,必是下了海了。若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又如何主持这么大的场子。
  “月大家两年前登台的时候,整个江南都轰动了,多少贵人达官一掷千金,想参加当年的选宴,可最后入幕之宾听说只有几个人,全是盛安京来的大人物,连浙江巡抚都不敢跟他们争,神秘的很!”店小二说这话的时候还一脸神往。
  颜冠天下,惟月芳华
  这天下的伶倌里能被称为大家的也惟他一人而已。
  “你身子弱,今天就到这吧。”把《药师佛经》一合,青宝拿过一杯茶润润喉,念经念久了便口干舌燥。
  “辛苦了。”月华收好水晶佛珠,唇角微扬,差点让青宝呛到,忙垂下眼,暗念色即是空,数日来,这句话快变成她的修身箴言了。
  那日临走,她随口跟月华说休息时若念念《药师佛经》和《金刚经》,可宁神养脉。月华问了几句后,竟颇感兴趣,决定请她引诵几天,看她犹豫,还大方地许了笔不菲的报酬。
  她这人嘛,一向完美,就两弱点,一是钱、二是美人。师傅这几日不在,客栈是天下第一楼的产业,天时地利人和,这种好事不接,佛祖都要跳出来指着她鼻子骂笨蛋了。
  当然,她直接忽略黑衣护卫们那种鄙视加警惕的目光,活像她随时会把月病美人扑倒。她没那么呆,和这种浪尖上的人物沾绯闻,想躺着出杭州城么?
  “……可好?”月华低柔悦耳的声音响起。
  “啊?好。”好什么,青宝一脸茫然,刚才走神没听见他说什么,但一看到他浅笑的眸子,便直接答应了,果然色不迷人人自迷。
  三月三,人如潮、歌似海,踏青游湖好时节。
  青宝新奇地看着这夜杭州妆点得似天上街市,满大街的人潮如织,华灯流彩。年轻女子们三五成群、竟一路嬉笑打闹毫不避嫌,不少倜傥的书生才子则在路边花灯下写短签,然后挂上灯笼,等候姑娘摘取,远远西湖岸边还有缥缈的歌声传来,一片盛世繁华。
  想不到西南歌节传过来,竟然是这么热闹,她惊叹。
  “咱们走吧。”月华低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青宝忙不迭地点头,兴冲冲地往人堆里钻。一只修长的手搭上她的肩,那声音里带了一丝笑意:“等等,小心走散。”
  看着她身边飘逸的身影,青宝有些脸红,在女子的身量里她已算颇高,未料月华虽清瘦,竟比她高出一个头。他今夜戴着面纱斗笠,长长幕纱垂下遮住倾世姿容,虽省却不少麻烦,但看不到那张脸真可惜,青宝偷偷打量一番身边的人后,不意外地瞄到两张黑得锅底似的脸——黑衣护卫,这些人不论何时看到她就没好脸色。
  她翻个白眼,是你们主子要出来赏歌,又不是她怂恿的。
  繁华热闹的街道很快就吸引了她全部注意力,青宝一会挤到人堆里看杂耍跟着人叫好,一会到卖小玩意的摊子上狂侃价,不多久就左手两只糖葫芦、右手一袋杏仁绵糕,笑眯眯地跑到城隍庙墙边。
  “久等了,要不要?”她扬扬了手上的东西,看到月华的斗笠才一动,她已经开始啃起糖葫芦来。感情她真只是客气一下,虽然对她吝啬的个性已经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但在墙边等了半天的三人还是同时滴汗。
  “咱们去断桥听对歌可好?”月华笑问,身边的两名黑衣卫士眉头一皱,异口同声地阻止:“公子爷……。”却在他一个手势下,不甘地噤声。
  青宝并不迟钝,摇头嘟哝:“人太多了,万一出事怎么办?”她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我当尽地主之谊谢谢姑娘,这些日子确实感觉心神舒爽许多。”低柔的嗓音听得她心头麻软,美人果然无敌。
  挤在人群中,她脸一阵燥热,整个身子被迫贴在月华身上,一股樱花淡香缭绕鼻间,夹着年轻男子的清爽的气息,让她神志有些恍惚和……酥麻,直到感觉身边人的僵硬,青宝才苦笑一下,努力拉开点距离。但就是那么一点缝,便极快地被人潮挤开,两人距离越来越远。
  月华有些惊讶,犹豫了片刻,还是对她伸出手。青宝一愣,装作没看到撇开脸,她才不想被认为是不知羞耻的人,若真走散了便各自回去好了。可走了一会,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腕落入一只冰凉的掌间,她愕然回头,月华已立在身边淡淡地道:“走吧。”
  她不由自主地跟着走了,心头闷闷的,他分明不情愿又何必勉强。来到断桥上,人反倒少了一些,人们更愿意在湖边歌台听对唱。
第七章 天下第一楼之——变数
 “抱歉,在下只是不习惯。”月华心思玲珑,立即轻声道。“没关系,本来就于礼不和。”青宝自嘲一笑,转过脸去看西湖上点点灯火,顺口转了个话题:“这流水浮灯真漂亮。”
  “嗯,若是将自己的心愿写在灯上放在水里……。”月华似想起什么突然住了口,引来青宝好奇追问:“许愿么?月公子也放过?”
  夜风轻轻撩动那飘荡的面纱,看不清他的表情,似在压抑什么,却仍有一股哀冷凝重散发出来,令青宝赶紧转过头去,不敢再看。半晌,那冷意消失了,只听他轻轻‘嗯’了一声。
  感觉气氛更尴尬,青宝郁闷地趴在汉白玉栏杆上,看着远处的灯火阑珊,不知过了多久,那低柔的声音又响起:“不知尊师是何处高僧?”
  “护国寺。”她好想回客栈。
  “盛安京的护国寺么。”月华安静地看着满湖繁星,不知在想什么。
  ‘哎哟!“一个少年被人挤狠了,直直往他们这跌来,四人尚来不及反应,那人已摇摇晃晃地往前一抓,月华的纱帽就被扯了下来,露出那张叫人呼吸不顺的面容,周围渐渐安静下来。
  暗叫不妙,青宝一把扯住月华,想趁此机会先溜再说,可没跑出两步,身边已经传来阵阵议论。
  “天,好美,他是谁啊?”“不知道,但那两个护卫像是天下第一楼的人。”“第一楼的?本少爷常去怎么没见过,除非是……月大家?!”赏歌的人群里不乏富贵商贾。
  得出结论的人群爆发出阵阵尖叫,不一会,断桥上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青宝三人奋力把月华围在中间,却走不出去。天,不论哪个年代都有疯狂的追星族,她苦笑,却不知该如何脱身,再这么挤下去,恐怕有落水的危险,所谓看杀卫阶也不过如此。
  推挤间,人群逐渐失去控制,无数的手向他们伸来,青宝被扯得发丝凌乱,痛得差点掉泪。几只手突然抓了过来,她却躲闪不得,那涂着蔻丹的尖利指甲眼看就要抓破她的脸,一只修长的手蓦地护在她前面,“唰”鲜红的血就这么溅开。青宝梭地一愣,不敢置信地看向那张绝美的脸,他亦正低着头看她,凤眸里幽光迷离,仿佛一切都安静下,她再听不见周围喧嚣。
  直到被他轻揽在怀里,两名侍卫不得不用轻功带着他们俩一块撤离断桥,她都没有回过神来,只听他在耳边低语:“别怕。”那声音清凉如水一般沁入心头。
  落至西湖岸边人迹较少之处,黑衣护卫一声唿哨,片刻后,不知何处钻出一顶四人抬软轿,月华从容地拥着呆滞的青宝坐进轿内,轿子被轻巧抬起,一行人迅速地循小路往第一楼而去。
  远远的断桥上,突然有人惊恐大叫:“我的东西不见了!”那走形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仿佛不见了命一样,可这拥挤之地,被扒了东西毫不奇怪,没人多注意。而那道声音很快消失在嘈杂人声里,接着只听得“扑通”几声,竟有人被挤落水了,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逆着人流灵活地钻出来一个人,他勾起冷笑,手法极快地将一只盒子纳入袖中,施施然离去,那模样分明是方才扯落月华面纱的鲁莽少年。
  “哎哟,我的老天,公子爷你的手成了这样,浣纱会怎么办啊!”第一楼的副主事画嬷嬷呼天抢地,一双媚眼泪汪汪地直瞅着月华正上药的手,这里就算是嬷嬷也是个出众的大美女。看着一屋子的大小美人此起彼伏惊叫,急得团团转,青宝既好笑,又有些郁闷,她这只鸭子立在华丽的孔雀堆里还真是格格不入。
  她眼光四处乱瞄,无意间撞上月华那含笑的眸子,心便漏跳一拍,赶紧装作不在意的模样打量四周。天下第一楼确实富有,雕梁画栋,雅而不俗,满屋子都是名家真迹,难怪江南的达官贵人都以能出入这里为傲。
  可那不是她的世界,即使……
  青宝捂住闷闷的胸口,在床上翻了个身,喃喃自语:“不可以,怎么能随便心动呢。”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青宝哀怨地支着下巴,而且现在要烦恼的是她到底要怎么向画嬷嬷交差?方才在第一楼里,画嬷嬷和那些当家管事的,一个个恨不得扇她两巴掌,若非月华拦着,那些人早把她打出去了。
  过几日将要举行浣纱会,所有的江南名伶都齐聚杭州,决出魁主,以往天下第一楼作为主赛场之一,都是由月华一手绝世琴声连夺两届魁主,月华弹不了琴,第一楼虽不见得落败,但总不保险,画嬷嬷那些人说话尖刻难听,她愤愤之下,竟然大言不惭地说她包第一楼夺魁,否则她就得在青楼里做丫头。果然是红颜祸水,又不是她要去逛歌会的,出了事,没人舍得怪那美人,她倒成了‘丑人’多作怪。
  但到底要怎么办?青宝懊恼地搓着床单,三大赛场,谁的场子人气多,得到贵人大户们手里魁票多,就是赢家,人气……人气!她眼睛一亮,有了主意,一骨碌爬起床找出纸笔,正要写出计划,门外传来一阵轻叩。
  “青宝。”
  果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漏偏遇顶头风。
  她从未见到师傅那样生气,记忆里,师傅是个大处清醒,平时却有些糊涂温吞的人,但无论她闯了什么祸,他都从未那么森冷的看着她。
  “离那个月华远一点,我们后日启程上京,你好自为之。”流言传得如此飞快,玄莲不知从何处得知了今夜的事,听了她辩解,却仍冷冷丢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为什么,他虽然是伶倌,可人很好!”她不懂师傅为什么不让自己和月华来往,他不是那种迂腐的卫道士……还是他也以为她会有什么非份之想,别人不了解她,难道如师更如兄的他也这么认为么!青宝心中闷了许久的怒气委屈冲上喉头,眼眶酸涩。
  听到身后压抑的抽泣,玄莲身子顿了顿,半晌轻叹一声:“金山寺的苦慈师傅和济慈师傅今夜从断桥上落水,溺死了。”
  今夜溺死了人?青宝愕然,连玄莲何时离去都没有注意。那两位师傅她是知道的,前几日曾和师傅去拜会过两次,极和蔼可亲的两位大师,并且武艺不弱,怎么就溺死了?而且那么巧,是在断桥掉下去的,莫非是那时……可两位大师怎么会去凑那个热闹?
  ******
  青宝要是乖宝宝的话,天下就要大乱了。
  “公子爷,你就让这丫头胡闹?”画嬷嬷愤愤地一拍桌子,瓜子脸拉得老长。其他的管事也跟着跟着纷纷反对。
  等闹嚷渐停,月华才搁下手上的茶杯,微笑道:“跟青丫头打赌的是画嬷嬷吧,还是各位有什么更好的主意拿下魁首?”画嬷嬷一听这话已经气短三分,其他的管事也没绝对把握能拿下魁首,但仍有不少人咕哝着反对意见,这么大的事哪里能让个外行来弄。
  “兵行险招,未必不胜,我信她。”月华目光落向一旁的人,明眸含笑,春意暖融。
  感觉无数利剑似的目光扎过来,青宝干笑,暗自咕哝,怪事,她怎么觉得他是故意扯她下水的,一定是她的错觉。
第八章 天下第一楼之——勾引
 月华支颊倚着金丝卧榻,如云青丝垂落在地,云纹袍子松松挂在身上,半袒着虽有些清瘦却白皙优雅、肌理分明的身子。
  “公子爷真信她?”女子的声音软媚入骨,一双柔荑在他的肩背上揉按。“她做的不错,不是么。”他轻合着眼,蝶翼般的睫毛在精致的脸上烙下莫测的影。
  虽然不想承认,但那丫头做事确实很有条理,鬼点子多却颇中人心。画嬷嬷不甘地撇撇红唇,柔荑游到他的胸膛上轻按,香媚的身子也黏上月华,贴耳娇嗔:“跟了公子爷多年,倒不见您对画筝那么放心。”温香软玉能勾了任何男子的魂,月华却仍是淡然的闭目养神,似独处于恬静山水间,没有任何事能影响他。
  画筝看着手下那莹莹如玉更胜女子的肌肤,心中一动,柔荑缓缓向下游移。片刻后,月华缓缓睁开眸子,仿似能吸食人心魂魄的凤眸淡淡看着画筝,没有阻止她在自己身下放肆的挑逗,画筝身子一颤,却倔强地不肯收回手。
  她知道他是怎样凉薄的人,即使温润的微笑,却总远远站在红尘之外居高临下地看着尘世,似任何人都不无法触及的天边浮云,可到底,她想试一试。
  未几,微颤着拔出月华肩上的银针,画筝挤出一个笑:“这次的治疗就到这,公子爷的客人来了。”他如水目光映得她似一个跳梁小丑,这世间可有人能勾起他一丝在意么?她苦笑着退下。
  经过门边,画筝恭敬地对着立在门外的紫衣人行礼:“大人,公子爷在等您。”复杂地看着那贵气的背影踏入房内,她红唇嘲讽的扬起,或许还真有人能勾起他的情绪。
  片刻后,她沉吟的目光又落至正在楼下忙碌的青宝。
  ****
  这天一入夜,杭州三大歌舞仿——天下第一楼、云香阁、奇棠院,都在同一时间高高悬起画着西施像的大宫灯,看着那逼真的欲临风而去的西施灯,青宝不禁感叹,西施作为官妓,做到了一国王后,可到底在世人心中还是下贱,竟做了妓家的供奉。
  “哟,这位不是刘大爷么,快里边请。”
  “画嬷嬷,天下第一楼果然名不虚传啊……。”中年富态男子一双细眯眼直往门口飘去。
  看着客源广进,画筝一张脸笑成一朵牡丹花。当初觉得青宝的主意实在不怎么样,料不到浣纱会第一天,竟得了个开门红。
  青宝的主意很简单,不过一个赌字,上青楼歌仿的都是男人,赌、色、酒三字自古都是男人的死穴,她化缘时,听了不少男人围着三个字倾家荡产的故事。但是在这个时代,赌也是绝上不了台面的事,人一上了赌桌就心急火燎,丑态毕露。天下第一楼虽是秦楼楚馆,却顶着风雅二字,和其他歌舞仿一样不愿沾赌。
  但青宝知道在后世里,有些城市以赌立身,出入都是名流富豪,各国政要。所以,她只要将将赌字做雅,再加上‘色’和‘酒’,就不信夺不了头筹。
  首先,她请人赶制了几十副水晶麻将、类似俄罗斯轮盘、扑克那样的东西,再和杭州城里的赌场合作,请来他们的人,加以培训,他们都是个中老手,很快就玩上手,两眼冒光直喊有趣。
  接下来,再从楼里面挑出一些伶俐的姑娘、少爷,跟着赌馆的人努力学习,并请人给他们赶制了几套不同款式的衣裳,又叫人去城里匠坊按图纸赶两天打了些东西。
  这夜天下第一楼门一开,出来十个姑娘分了两排站着,每人都是一身亮粉色的修身长袍,领口裹得严严实实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缨络,头发也是一个落雁髻插蓝流苏,手上拿着扇子。很是优雅,可诱人的曲线毕露,比那些露胸露背的还勾魂,每有客人来了,都端庄地行礼,道声:“恭迎”然后由龟奴引了进去。那些原本想三家比较的人,当下就忍不住贴了过去。
  进了大门,在屏风后面就有人问是上二楼贵宾座还是一楼雅位,上贵宾座少说是二十两一位人头费,一楼则是五两。有些人一听,决定先在一楼瞧瞧,就每人领个号牌进去了,一楼里的装饰也与之前不同,原来的歌舞台前摆了许多张大桌子,沿柱子边则摆了许多相对小的方桌和椅子,大桌子上多半是些赌场里常有掷骰子、赌大小之类的。
  最中间几张大桌摆了水晶麻将或者是个转溜溜的圆盘,很是稀罕,最特别的是庄家多半是女子,穿着与门口的姑娘很像,但却都露出右边的肩膀手臂,身上描绘了华丽的牡丹纹,眼角眉梢也勾勒出那样的纹路,翘着腿侧坐在桌子边,摇起骰子来妖精一般泼辣,勾魂摄魄,却不下流。那些桌子上迅速挤满了人。
  端茶送酒的人手上拿着小单子随时过来记录客人点的东西,还有人推着放了各种小食的小车,方便客人拿取,然后记下客人的牌号,临走再结账。不时穿梭着一些打扮妖娆的女子,她们手上都拿着昂贵酒牌,若是有客人看上姑娘要陪赌的,就必须点酒,单这一项不知进帐多少。
  至于歌舞,一楼舞台上表演着的,除了中原的轻歌曼舞,还有来自西域,甚至大食、天竺、东瀛的奇歌异舞,让那些玩累的客人可以坐在小桌子边休息边欣赏。
  一楼很快挤满了人,那些达官贵人,若不喜人挤喧哗,上了二楼则是另一番景象。轻纱垂珠或者屏风将二楼分成三个部分,一个部分是摆了和楼下相同轮盘赌、牌九、执骰子等,但还多了许多纸牌游戏和其他新奇的玩意,都有人免费陪教。而且每位贵客都可以选择一个遮半脸的面具戴上,既新奇又保护了一些人爱面子的心理。
  场内往来送酒除了姑娘还有少爷,是楼里有些地位的人,男女都与时下无二的款式,但他们会定时去更换一套和门口迎客类似的紧身长袍,但更华丽。女子还会露出肩膀或前面严实背后却露出一片春光,引人垂涎。他们也陪赌但价格昂贵,而且客人层次不同加上周围有不少侍卫,所以二楼文雅许多,沿着墙壁则摆放着许多美味,都是免费的。
  一个部分是原有的厢房,面朝楼下的窗全换成水晶珠帘,贵客可以从楼上往下看歌舞、热闹,但楼下看不见包房里的动静。至于江南那些名伶,当然都有自己的包厢,要付了大价钱才能进去,包厢里可以玩麻将和纸牌,若贵客也喜欢其他新奇玩艺,倒可以请当红的姑娘陪着出去玩,但这也是要付费的。
  最后一个部份里面的则是和以往第一楼里常有歌舞和正常的摆设,则是顾及到有些客人喜欢老样式的口味。
  “真可谓面面俱到,今年若不夺魁,倒稀罕了。”戴着黑色半面具的紫衣男子戏谑的看向斜倚着软榻的雪衣美人。
  月华微微一笑,眸光落向楼下:“托了别人的福。”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楼下那个小厮打扮人儿,好一会,他兴味地问:“哪来这么有趣的丫头,真是个人才。”那真是女孩子么,竟然在卖……那种东西。
  “她师傅是护国寺的高僧,他们正要上京。”月华一句话让紫衣男子蓦地转过头,原本慵懒的眼神瞬间箭般锐利地射向月华,却见他依旧漫不经心地看着楼下,灯光下整个人玉般莹泽,似一枝八重雪樱,优雅而淡漠。紫衣人唇边勾起若有所思的笑:“竟然是个小尼姑,瞧你的样子莫不是看上她了?”
  “或许。”月华轻笑,雪樱便落了一地淡香。
  “她还真是可怜,但你也太不顾忌我这恩客了,竟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嗯?”他伸手抬起月华精致的下颌,目光灼灼。月华轻撇开头:“你别闹我了……咳咳。”忍不住咳得喘不上气。
  他往月华檀口里塞了一枚赤色的药,又将那单薄的身子拥入怀里轻抚,冷色道:“你再这么由着性子来,这病就真好不了。”
  柔顺的将脸搁在他肩上,好容易才顺下呼吸的月华,虚弱地闭着凤眸。
  青宝抬头望望楼上的窗口,耸耸肩,原来耽美这种东西,还是两个美男才成,但赚钱这种事是不分对象的。
  看向面前正对着男装的她流口水的痴肥男子,青宝笑眯眯地道:“客官要不要买仙丹?专治阳而不举举而不坚坚而不久久而不射射而不稠稠而不多多而不……。”
第九章 天下第一楼之——妄念之劫
 哼着小曲悠哉地走着,青宝心情颇好,青楼里头卖那药赚翻了,她果然是天才。
  “青丫头。”
  听到近在身后的低柔声音,青宝顿了顿,转过身去笑眯眯地道:“月公子。”然后打算继续翻过花园的藤草墙回客栈,可走不到两步就撞上一堵人墙。
  “为何躲我?”月华含疑地看着她,这丫头三天来见了他便绕道走,连每日的引诵都不来了。
  “没有。”她又没吃饱了撑的,这两天忙着卖药还要忙着躲师傅。
  “没有?”
  低柔的嗓音近在咫尺,让她心中莫名烦躁,猛地转过头来嚷道:“我很……。”忙字没有出口,月华在她回首瞬间恰好低下头,那温软冰凉的触感就这么轻触而过,青宝梭地瞪大眼,捂着自己的唇!
  她呆呆地脑子一片空白,只听到一声轻缓的叹息,还有熟悉的声音响起:“青宝。”
  月华看向站在藤草墙另一边的人,片刻,微微一笑:“这位便是尊师么,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
  额前垂落的刘海半遮住玄莲的脸,他淡淡地道:“贫僧不曾见过施主。”随即又向青宝伸出手:“我们该回去了。”
  青宝似有些不明白,怔怔看向自己右手边的月华,他依然是那样温和淡雅的表情,却没看她。她垂下眸子,握住师傅熟悉修长的手,又仰脸朝月华璨然一笑:“月公子,我们今晚要结帐了,记得把银子准备好,明儿我就要上京了。”说罢,便牵着玄莲的手快步往客栈而去。
  转过脸,她黯然地咬唇,那不过是个意外,即使那是她的初吻,可那人分明如此遥远,他们属于全然不同的世界,而她素来不会为没希望的事费心,但为何她突然觉得眼睛很酸涩……
  玄莲静静地任她拉着走,向来宁和的神色里,多了一丝冷然。
  “那个人,我一定见过。”月华沉吟道。“谁?”戴着面具的紫衣男子刚到,只及见到两道远去的背影。
  不,他不知道是谁,但他必然在何处见过那个人。
  看着月华呼吸渐不顺畅,面色苍白,紫衣人不禁叹息:“你还是管好自个的身子吧。”说罢,拦腰将他单薄的身子抱起,大步向第一楼里走去。
  月华喘息着靠在他怀中,蝶翼般的睫羽微微颤抖,那僧人身上散发着澄澈舒广的气息,本令人望之心神宁和,可却激起他心底一种怪异的、不舒服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已经很久、很久不曾出现过了。
  摸着怀中几锭小金子和一叠银票,青宝很满足,现在她身上的钱足够她过完下半辈子了,等从盛安京回来,哪天不想做尼姑了,她也可以养活自己,节省一点的话,日子还能过得不错。
  她是不记得自己的过往,不知道自己属于何处,甚至具体年龄。当年她刚被师傅救醒时,身子极度虚弱,每日里都要灌许多药和,她的手臂、背上密密麻麻全是细细的针孔,极度容易疲惫,所以总有庙里的人守在身边,定时唤醒她,就怕她一睡不醒。
  这种三不五时去找黑白无常聊天的日子持续了一年多,她才逐渐恢复如常人。
  所以,她知道自己脑子里那些知识不属于这个时空,却不曾刻意寻求自己身世的答案,因为,她明白能活下来的感觉比什么都好,那些彷徨显得如此多余。可随着师傅云游在这十丈红尘中,让她深明钱财本是身外物,可若要生存下去,却必不可少。
  她不像师傅,随便什么地方能栖身就好,师傅身上那种空旷高阔的佛气,总让人自然信服,高僧总会有人买帐,她只是个普通到世俗的女子,不想有一天没了避风遮雨的人,就凄惨过活,她想好好活下去,即使有人死在她面前,又如何?她的心力只能顾好自己。
  可是……她现在又为什么在这里?青宝苦笑着抬起头,昏暗中看不清他的脸,可是他的呼吸、他的唇近在咫尺,那种淡淡的樱花香气,惑人心神。
  今夜她到第一楼结账,第一楼夺魁,她功不可没,画嬷嬷他们不是小气的人,当初说好若赢了有她一份,此役之后,她们对她更是另眼相看,酬金只多不少。
  而他,只是在楼上静静地看着,她不敢多做停留,怕自己笑脸会撑不住,匆忙打了招呼,逃一样的离开了楼里。
  不过就是有一些妄念罢了,哪里值得自己掉眼泪呢,回客栈的路上她这么告诉自己,而后便真的不觉得有什么了。可……她未走出几步,便听到尖叫连连,逃出来的人说,第一楼出事了,里面的许多客人突然疯子一样拿刀四处乱砍或乱砸,吼着要见月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护卫们对这些失心疯一样的人又不敢下重手,楼里顿时乱作一团。
  她立时想也没想地顺着花园小路又跑了回去,恰恰见到他站在后园,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地看着护卫们和那些人厮打,几次那些疯子就要扑过来,他竟不避不闪。她脑子一热,冲上前便拖着惊讶的他就跑。
  本以为不过是客人醉酒闹事,跑出来就没事了,可不知为何突然有许多身怀武艺的黑衣人追了出来,他们只得躲在暗巷的角落,等追兵过去。
  “你不该回来的。”幽暗中,他低柔地道,听不出情绪。
  “对,我是个白痴!”自作多情的白痴,她没好气地自嘲。月华没有说话,胸腔却似有微微震动,青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羞恼地推开他的身子想站起来:“很好笑么,笑死算了。”果然是戏子无情。
  “嘘!”他突然紧紧捂住她的唇,压向墙壁。她才要挣扎,却听到纷沓的脚步声停在暗巷口,迅速安静下来,对于攸关性命的事她比谁的敏感,所以更加懊恼自己的行为。
  一道声音响起:“分头追,他们跑不远,前面乱成一团,没人注意到这,务必先找到他们。”
  那声音有些耳熟,青宝诧异地瞪大眼。不一会那些脚步声渐远,月华温热的呼吸喷在耳边,他低低道:“你在这呆着,我出去寻人,待会回来接你。”
  青宝尚不及反应,便见他身子轻飘飘地向外飞去。她彻底愕然,月华那般纤弱的身子竟是会武的,而且似乎轻功极好,只这一瞬,便已不见踪影。
  她就这么被留在了黑暗里,每听到外面传来刀剑相击的声音或脚步,她便心惊肉跳,暗自念着他会没事的,会来接她的。
  可这黑巷里,不知时间流逝,外面久久不再传来任何响动,这安静却愈发可怕,似有什么东西潜伏在黑暗里伺机而动。坐以待援哪里是她的性格,青宝咬咬牙,好歹出去看看外面情况。她刚微微探出头去,便听到身后一阵飘飘风声。莫非是月华回来了,她惊喜地转过脸去,却刷地白了脸,强自笑道:“画嬷嬷!”
  那手持双刀立在半明半暗黑影里的女子,妖媚入骨,一双杏核大眼此刻正森冷地看着缩在墙角的青宝。
  之前听到那熟悉的女音便是她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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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天下第一楼之——破局
 “真不知道公子爷看上你什么,你也配?”画筝冷冷道
  一听那冷中带酸的话,青宝就苦笑,红颜祸水真是千古名言,不过多少日的时间,绯闻已传成这样。她索性坐在地上,懒洋洋地问:“画嬷嬷相信了?”
  画筝怔了怔,如刀目光盯着青宝,片刻后勾起红唇:“不信。”她刚说完两个字,不知想起什么脸色蓦地一阵青白,提着刀子转身要走,青宝呼地偷偷吁出一口气,却又见她突然转回脸来,眸光幽转:“想不到你竟能这么快猜透其中玄机,你到底是谁?”
  问得妙,她是谁?青宝偏头想了好一会,才仰起头扯开个无奈的笑:“我也不知道我是谁,目前叫青宝,家住……。”唧唧歪歪一通废话,说得画筝俏脸森冷,杏眸一眯:“真可怜,但和月华扯上关系,自认倒霉吧。”说罢,手中两把薄刀毫不留情地向青宝劈去,她手法之快可以列入江湖一流高手,但刀光所及下,却看到青宝那双星眸异常灿烂,她心中一惊,不及收刀回身,便软软地晕倒在地。
  青宝做了个鬼脸,然后朝那立在巷口的青影尴尬一笑:“师傅。”
  她是动了心不错,但不代表她失了理智,跑回去的时候,她就已经给师傅发了讯号,那是种只有他们俩才知道的暗号,估算着时间,师傅快到了,她才拼命和画筝废话。
  而月华……青宝心中涩然,自己大约是他用来引画筝上钩的引子,所以那些流言才传得那么快,甚至连西湖赏歌也在他的计划内罢。画筝也想到了,只是女人的嫉妒心实在可怕。
  她是喜欢那个人的吧,可为何会背叛他,是得不到所爱还是……。青宝目光落在画筝那一截小手臂上,原本扣在上头的精美护腕裂开了,月光下,一朵鲜艳的五瓣血梅妖艳的绽放在画筝雪白的皮肤上。
  月华足不点地,翩然落至寂静的街道之上,原本热闹非凡的大街此刻静悄悄一个人影都没有,他思附片刻,径直往第一楼而去,第一楼附近街道已被维持秩序的官兵封锁,远远地便看见一队黑衣人马正立在街角拐弯处。
  他不避不躲,悠然似信步闲庭,及到近处,身后突然立着个鬼魅般的人影,面前也多了三个人,月华微微一笑,似月下八重樱开,幽馥沁脾,那三人恭敬地跪下:“公子爷受惊了。”同时递上香茶、绸巾和锦披。
  身后的戴着面具的紫衣人为他披上锦披,沉声道:“楼内已经平定,都在你的预料中,画筝还有四名管事是血梅党的人。”月华喝了口茶,轻道:“不见的东西因该在画筝身上。”
  “她跑不了。”紫衣人一挥手,一驾精致华丽的四驾马车从暗处驶出,随之而来的黑衣人们单膝跪地:“影卫恭迎大人和公子爷。”
  紫衣人将月华轻巧地抱起,正要上车,月华幽邃的目光落向自己来时路。“怎么了?”充满磁性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不,没什么。”月华收回目光,轻笑着卧向那宽阔的胸膛。紫衣人了然一笑,将他抱入车中,大手一挥,放下车帘,一队人马悄然迅速前行,经过官军封锁的街道,那些人一看车上的纹饰,便恭敬地放行。
  ******
  青宝勉力拉住师傅伸来的手,才堪堪起身,只觉得腿脚发麻。要说完全不怕,那是不可能的,可是……
  青宝插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卧在地上的女人,露出个森森的笑,她就是被人当枪使了也轮不到这个躺平的傻瓜蛋可怜。
  玄莲看着青宝出气出够了,才道:“咱们该走了,船已经在等。”不久这里必然会有人来,说罢动了动被青宝死死握住的手,她就算在拿画筝出气时,都没有放开。
  青宝听话地起身,走着走着,她低着头突然问:“师傅,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即使她现在依然不甚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她讨厌被当成傻瓜,那夜师傅分明话里有话。
  玄莲没有停下脚步,沉默了片刻才淡淡地道:“是,但为师不希望你牵扯进来。”
  青宝没有说话,半晌,她紧紧握住玄莲的手,低声道:“我相信师傅。”她相信他不会伤害她,他是她除了自己以外能给予最大信任的人。毕竟这世间,他是她仅有记忆中最亲密的人。感觉玄莲的手轻轻反握,青宝涩然一笑,复又觉得有一丝暖意升起。
  回头看看幽暗的巷子,她没有迟疑地跟着玄莲离去,她知道那个人根本不会回来,她不过是一步棋罢了,不过那又怎么样呢?反正她好好的,当吃一堑长一智罢。
  看着一波碧水荡漾,晨曦中的杭州隐隐远去,她闭上眼疲倦地沉沉睡去,不再看那曳丽的景色,不再想城里一笑便风华绝世的人儿。
  但她还是非常、非常不爽,梦里青宝无意识地磨牙。
  “东西不见了?”
  “是,属下赶到时,画筝昏卧在地,身上并无任何特殊之物,但她日日使用的护腕不见了,而且……。”黑衣人有些迟疑。
  “说。”马车内的人不但不恼反倒充满好奇。
  “画筝形容散乱,脸上不知被什么墨水画满了乌龟,洗之不去。”
  马车内沉默下去,片刻之后,车子隐隐颤抖。紫衣人将头埋入月华白皙的颈边笑得不可自抑:“你真是遇到宝了!”竟能让月华的局在最后出错,实在是天下第一稀罕事。
  月华优雅地打开一本《药师佛经》:“确实……。”清明的凤眸瞬间变得幽邃,闪耀着魅惑的妖诡,让人不敢直视。
  “让听风部的人明日内将玄莲他们的资料呈上。”他淡淡吩咐下去,便闭着眸低颂经文。紫衣人止住笑慵懒地躺在舒适软卧内,看着属下呈上的奏报。
  朝廷秘密机构分为听风、看风、捕风三部,直接对天子负责,听风部便是专职负责搜集消息的朝廷耳目,天下第一楼则是听风部的江南总堂,至于其它规模稍次的地方更不胜数,这世间有什么比青楼伶馆、茶楼酒肆更能搜集消息的地方,可以说民间、江湖,早就被朝廷的势力悄然渗透。
  而血梅党这个神秘江湖组织已落入朝廷眼中,其操纵的血梅之毒,无人能解。而且神秘莫测竟已反渗入朝廷的内部,虽不知其目的为何,背景为何,但对方已经明目张胆地开始与朝廷抢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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