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为什么说“我”看到羽毛减脂就能看到腹肌吗听到鸟雀的歌声?

魅力兰朵  散文篇章  初步整理  2001——2003     第一部分  1.《声音的盛宴》  2.《吹埙的人》  3.《一个利己主义者的记忆碎片》  4.《凡高油画三题》  5.《沿着色彩缓缓滑翔》  6.《风景画里的故乡》  7.《清夜诉说》  8.《我对幸福心怀叵测》  9.《活在悬念中》  10.《浮幻七月》  11.《十七岁未遂的自杀事件》  12.《我的青春关键词》  第二部分  1.《失却一片温柔》  2.《看不见的性情》  3.《幸与不幸》  4.《喝酒种种》  5.《灰汤三日》  6.《生命中不可轻易出让的尊严》  7.《暴力制服不眠夜》  8.《当时的月亮》  9.《活得随心所“欲”》    14.《残缺与坚硬》    第三部分  1.《你洞悉一切》  2.《小小男孩》  3.《妈妈,你的胸口还疼吗》  4.《父亲·大地》  5.《永远消逝了的被怀念者之外公》  6.《永远消逝了的被怀念者之月珍》  7.《海阔天空的幻梦》  8.《七夕的礼物》  9.《花开的声音》  10.《生命中的流星》  11.《我的网络朋友们》  12.《旧日朋友》  13.《曾经拥有,永远怀念》  第四部分  1.《漫游2214年前的大秦帝国》  2.《绿岛之歌》  3.《我所热爱的几个最初的男人》  4.《追怀林昭:咀嚼我们的精神资源》  5.《哭泣的女人、毕加索以及米诺陶》  6.《柠檬婚姻》  第五部分书评种种  1.《神祗的笑容》  2.《幸存者之痛》  3.《我们的青春往枯萎里开》  4.《我们为什么不脸红》  5.《十八春》  6.《“这是很有意思的”》  7.《王菲为什么不爱你》  8.《人鸦瑞夏德的精彩生活》  9.《逃什么也不逃爱情》  9.《对一只狗的阅读和发现》  10.《我心中的鲁迅先生》  11.《红楼隔雨相望冷》  12.《古意森森的祭奠》  13.《人生如寄》      第六部分  1.《电视“性”什么》  2.《上网养个“他”》  3.《女人的男色标准》  4.《甘为行货的男人们》  5.《处女是何以成为“情结”的》  6.《三个女人三张脸》  7.《男人面孔》  8.《一个人心中有人就是心中有鬼》  9.《斜阳渐远的纪念》  10.《那些花儿》  11.《海上花》  12.《THE END
THE END》  13.《最美》  14.《狂飚之夜》  15.《想入非非奥黛丽》              声音的盛宴    邂逅编钟,是在古老的岳麓书院。  那时我正和一位远道而来的朋友在书院清池边小坐。清池如一匹软缎,软缎的对称两角,赫然绣着数片碧玉和几盏荷花。当一种沉着而又清脆、厚实而又短促有力的音乐从容不迫、张弛有度地传来的时候,我正在用目光捕捉不时从我眼前翩然而过的白色蝴蝶。不过,那一刻翩然而来的,不是一只蝴蝶,而是一群,一大群的白色蝴蝶。软缎般的清池是我富丽堂皇的宫殿,白色的蝶群在悠闲雍容地为我表演一场声势浩大的蝶舞。  那绝不是钢琴的力道能传递出来的震撼,也绝不是弦乐齐奏能释放出来的热情,不是小号,不是鼓点……不是西洋器乐,一切的西洋器乐都不可避免地夹带着一种金属质的冷漠或疯狂。他们不可能在这个早秋的庭院中,为我呈现出这样一场声音的盛宴,给我一种宾至如归的温暖……能够是谁呢?是谁在这个千年庭院为我演绎出华夏古国的雍容与繁富?  循声而去,声音出自书院的新开辟的编钟陈列室。我是真的遇上奇迹了——这是编钟与编磬在演绎千古不朽的金石之声。虽然眼前的编钟只是1978年湖北随县出土的曾侯乙编钟的仿制品。但站在列阵森严、气势磅礴、精美绝伦的三层编钟之前时,我依旧感受到了那庞大的钟架钟群,铮亮的钟身,在室内五彩灯光的映照下自然流溢出的那一种来自远古的辉煌和典丽。演奏这种神奇的音乐的是几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宽阔的舞台上,他们各司其职,古筝的声音如行云流水、长笛或排箫的声音轻叩心弦,而一直令我满怀期待的,则是明黄的背景中,一个高个女孩手持木槲撞击出的张弛有度的编钟乐音,以及敲击编磬发出的清脆的金石之声。  我得承认,在这之前,我对音乐的理解是多么的粗浅与媚俗,和同龄朋友聚会时,我们大谈街头摇滚或者垃圾朋克,即使并不很懂、也并不都喜欢。独自一人时我爱把自己埋藏在萨克斯中,在干净的萨克斯风中流浪和游荡,一种剑走偏锋的忧郁充满心间,我就像一个永远无家可归的孩子。直到今天,我才第一次在音乐中结束了一种心灵的流浪,似乎是回到了家中,四周包围的全是一种被慰藉、被注视的馨香。记得第一次听到的曲子有《春江花月夜》《梅花三弄》以及屈原的《涉江》,后者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音乐中有着荆楚文明中最核心的本质,即或是悲伤,也是一种胸襟广阔的哀叹。  对每一个初次来到湖南的人,我都会对他说,到岳麓书院去走走吧!对每一个终年生活在长沙的朋友,我都会对他说,你应该经常去岳麓书院消磨一点儿午后时光。说出这话的理由似乎不用解释,很多人来过岳麓书院并为之写出了无数篇锦绣文章。所以一般的人都宁愿相信我这样说是一句纯粹的客套,笑一笑,算是心领了。  而我的秘密则是:回到岳麓书院,就像是回到自己的家。被一种书香包围,奔赴一场声音的盛宴。  我总是一再地一再地感恩,感谢2400多年前的曾国国君曾侯乙,感谢他在踏上黄泉不归路的时候,没有忘记捎带上那一套65件的青铜编钟,他也许只是想在地宫延续他阳世的威严和高贵以至不朽。却给了我们一个最慷慨的馈赠——那套青铜金声的编钟,越过两千余年的蔼蔼寂寞,收留了一颗颗孤寂的灵魂。  吹埙的人  我梦见一团火,在他白皙的手掌上亲吻,热吻中的火鬼魅生生地变幻,有悲苦的泪滴化烟而去,留下一坨梨形的土,有空洞的心和六个孔。端然静坐,孤独隐忍,如一尊入定的佛。  我看见那个洁净的人坐在洁净的地毯上,端然的样子如你。他的手里捧着这样的一坨土——自在自如、无怨无喜的你。他对我说你的名字,叫做“埙”, 是烟熏火燎的”xǖn”,不是 “陨”也不是“损”,那是 毁灭和亏缺的意思,而你一直完好无缺,坐在吹埙人的手里,沉入泥土,复又坐在吹埙人的手里,这般反复,七千年。  不过是一团泥土,从火的凶悍处来,又从冷的幽深处来,从最热烈最温柔处来,又从最幽冷最严酷中来。任是再热烈的心也该这样冷了,这样静了,任是再妖冶的光也该这样沉了,这样寂了。  那个捧心的人一直微闭着眼,面色沉静,如同一湖幽深的水。那双捧心的手,用手护住这颗心上的孔,如轻轻呵护你血液暗涌的伤口。  那双洁净白皙的手,将心举起,像是要在枯竭的唇边置放一杯清凉的水,却不急着着去饮。他若即若离地吻,留一个很小的空间,在唇与唇之间,一种无形的气流缓缓萦绕。  他对着你轻柔的呼吸,冰清玉洁的没有欲念——因为懂得,所以虔诚而满腔慈悲。  你把自己的心锁在空屋子里了,只能等待,自己并不能开启。而他的吻为何迟迟不来——他是不想轻易牵引你郁结的心事啊,七千年的苦痛是怎样地不胜低回。  用你能想像到的冰凉想像一种声音,不是冷,是凉;不是干瘪枯烈的冷,而是水汽氤氲的凉。是缠绵多情、温婉透彻的凉,纠结着茫茫生死,徐徐回旋。  吹埙的人一直微闭着眼,似乎是不敢直视这颗柔婉乖顺的心。他轻轻地呼吸,吐纳万有的音籁于暮色四合时分,像是在古老的城墙根下,听到的一声一声,微弱初起而后滔滔如涌,像是我们远古的祖先在清夜里的诉说,说的是“死别已吞声,生离常恻恻”,说的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一个利己主义者的记忆碎片  爱就是对成为碎片永生不悔。  ——刘小枫(代题记)    I  13岁那年,我在一个雨后初晴的清晨第一次走出那个小村庄,我似乎走得很远,到底有多远?我不知道。我看到了宽阔的城市街道,看到了街道旁一户人家窗台上点缀着的玫瑰花枝,玫瑰以它香气和荆棘的对立唤醒并刺痛了我的自尊心。就在那一刻,我感到把我圈住整整13年的那个小村庄正缓慢地将镜头推移,在长长的全景镜头里,我发现这个村庄在开始我的故事之前,许多隐喻早就在以耳语的方式四处流传。  天很阴冷,是的,那是一个没有下雪而更显阴冷的冬天,我降临了。从小置身在这种具有普遍意义的阴冷里,断断续续的许多耳语故事就像发酵的草叶一样在周遭弥漫。我张望着它苍白而质感的躯体,杉木格子窗户外的阳光时强时弱,也正是在这种缥缈的反复无常里,我的敏感及脆弱一点点地生长茂盛。  卡尔松·麦克库勒说:“要知道你是谁你就要有一个来处”。我出生在这个小村庄,我应该没有弄错,虽然它一直没有一个可以为我的叙述提供方便的名字,但它是一个实体,也许你们可以否认它的存在,而我不能。我一直被困在这样一个笼子里,直到13岁那年,我才第一次穿过两座大山之间那道狭窄的缝隙,第一次看到平原、河流与城市,当然还有一户人家窗台上的玫瑰花枝。也许我的叙述显得很不利落,可这不是我的错。早在我第一次穿过大山的缝隙时,它就在我的心灵深处埋植了它那狭窄的疼痛。自此以后,无论我走到哪里,大山的痛和玫瑰花刺的痛都是我记忆中无法跨越的横断山脉。  我获悉了时间从我黑发的瀑布中流动的秘密,而那些盛开就是为了被遗忘的野花则教我怎样诠释爱情。坐在我的出生地的一块长满青苔的岩石上,我心甘情愿地坐在那儿。坐在那儿,手里翻着发黄的书页,在语言的往返回旋中我开始幻想成为一个心灵的捕捞者。当某一天我看到了“幸福的产生只是为了失去,只有失去的东西才是永恒的”这样一句话时,我感到自己应该去寻找一种可以失去的东西,我确认自己是可以失去点什么的。于是,我开始了在这样一种欲望中的远游。  Ⅱ  许多事情结束了,我的寓言才开始。明天——永远是不可知的,由于不可知我才体会到小村庄之外的世界需要我出发去触摸。天还没亮,我上路了。没有人指点我探寻的方式和方向,我走在一条绳索上面,幸好它不是绷紧在高处,而是紧贴着地面。这根紧贴着地面的绳索更令我紧张,我感到它负有一种更为特殊的使命,它的出现似乎并不是为了供我行走,而是为了在某一个时刻将我绊倒,与人合谋着置我于死地。但是这样行走是我的命运,请别笑话我的命运。  我梦见洪水中的自由,梦到盘旋中的一条蛇,我羞怯地问一个老先生,有没有在流水中,证明过一个梦境……我醒来,置身于词语和色彩的城堡里。我在城堡里游走,像一个中世纪的鬼魂。我第一次看见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爱情:我看见克洛岱尔和罗丹的《吻》,无法克制的情爱使他们的肉体在燃烧。我看见他们的《情人的手》,每一根神经都像是喷薄欲出的火焰。我看见他们在躺椅上,在满是泥土的地上,在尚未完成的雕塑作品和零件中间造爱,看见罗丹用满是石膏粉的手抚摩他最清新的情人,看见克洛岱尔用沾着大理石碎屑的嘴唇亲吻她的最初的也是最后的爱人。我还看见克洛岱尔在孤寂中疯狂,在疯狂中死去。“你是怎样在放弃我之后找到了另一个女人/在那涡流里,漩涡似的梦境又长又不着边际”。  我看见毕加索,他需要在每一个阶段不同的色彩之中看见新鲜的女人,他赐予她们爱,又残酷地从不犹豫地将她们抛弃。他抛弃一个女人是因为发现了别的色彩,他时常被一种隐蔽的形式所召唤。我看到了拉波特的“泪滴”,用17岁少女的青春滋润了63岁的大师的拉波特留存在“画布上的泪滴”。 在这样的爱情故事中,男人们永远都是这样:他们侵入一个女人的生活,但他们只涉及这个女人的幻想,他们从不留下现实使那个女人感到他们已经将痛苦和快乐融和在一起。我具有非凡的天赋,如此轻易就洞悉了隐藏在词语背后的秘密,洞穿了被纯情谋杀了的种种真相。我为此万分沮丧。  Ⅲ  我不相信爱情,却被爱情的神秘苦苦折磨。我必须面对这种神秘的折磨,就像必须面对死亡的神秘一样,我不能逃遁宿命的安排。于是,我爱上了写作。  我热爱词语中的迷狂,我感到只有通过写作我才能找寻到生命本色的源泉,拥有任何思辨理性都无法超越的爱情。是的,我是在写作中幻想爱情,在钢笔、墨水和纸张的亲吻中呼吸爱情的芬芳。  在我的爱情故事里,发生在南方的故事总是有着小桥流水、有着“闲敲棋子听落花”的感伤;而发生在北方的故事却不一样,虽然显得辽远而荒凉,但却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夜,在一个石洞里,在一堆燃烧的篝火旁——最纯美的故事就在这里发生。尽管我知道我施加给我的男女主人公的只是一些极为寻常的事件,一些曾被许多人重复过的细节。可我一点也不觉得厌倦,在无数个夜晚,在苍白的日光灯下,在一个暑气升腾的南方都市的某一栋高楼的写字间里,我心无旁骛地把自己融入了雪夜的纯美爱情之中。因为我知道,只有当一个人已经不爱一个人之后,所谓的爱情才显示出那种晦涩而惟美的层次。  我热爱虚构中的命运甚于热爱命运本身。因为如果没有虚构,我就不能够让一次纯美的爱情留下来;如果没有虚构,我就不能让呼唤的人和被呼唤的人彼此回应。  Ⅳ  我为留住纯美的爱情而写作,同时也为了死亡的神秘而写作。  我习惯设想死亡的种种形式,我要在死亡来临之前用语言占据死亡的位置。在语言的死亡形式中,我第一次服用了过多的安眠药,这样我得以没有多大痛苦地死去,遗憾的是没能看清生死之间的距离,或许不是看不清,而是生死相距真的很短,非常容易逾越。第二次我拧开了煤气,我感觉到强烈的窒息,脑壳像要炸开一样地剧痛,四肢慢慢飞升,儿时的一些画面,快乐的,不快乐的就像电影的慢镜头一样从眼前流过,最后谢幕。第三次我选择了割腕,我看到自己的脸变得苍白,嘴唇慢慢失去血色。我从容平静地看着自己的血液随着心跳的频率在伤口处向外翻卷,并听着它发出涌泉般汩汩的声响。这是我力所能及的极限体验。我不能忍受去大街上闯车的死亡方案,那样会累及车主,会造成交通堵塞,会使自己变得血肉模糊,更为重要的是我担心会有女孩儿在看过我的可怖模样后无法独自入睡……我也不能接受跳楼或跳江的最后形式,虽然从高空下坠的瞬间是多么美妙,天空第一次被自己踩在脚底下,所有行人的目光都会专注而热情地注视着自己,还可以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角度打量这个世界。但是在短暂的快乐后,天空回复它本来的位置,剩下的和撞车没有什么两样,无非是行人的围观,司机的咒骂,一些叹息和鄙视……  死亡的形式是我能够控制的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我不能容忍有那么多嘈杂的声音掺合进来。当然还有很多私密的方式,比如说上吊,但因为被三毛用过,我对她怀着深深的想念,以致没有勇气重复她那堪称经典的最后一幕。  在写作中展开的死亡准确而细致地展开了一个个挑衅性的场面和前景,我在语言的血腥与残忍中历练着我期望拥有的坚硬、疯狂和虚无。    Ⅴ  “我的目光凝视着你的发梢,因它的光泽而柔软。”显而易见,我遭遇了一场俗世的爱情,一场词语之外和虚构之外的爱情。“他打开风窗。他的一种力,一种温情使我昏迷绵软,把我吞没了。”  我是在历练了种种死亡伤痛之后与他相遇,在已经坚硬无比的时刻与他相遇,我应该有足够的狡黠声东击西,出奇制胜。但是,这爱情巧妙地避实就虚,他带着来自我故乡大山的狭窄的疼痛,带来我第一次看见玫瑰花枝的那种疼痛。他轻而易举地攻占了我的城池。“握剑的手被另一只手拖走/抱剑的胸脯/突然爱上了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  “爱情是两个人的利己主义。”拉萨尔这样揭示爱情的本质。这样的解释比较符合常识,常识是生活的底线,常识的泯灭就意味着生活常态的被打破,所以我尊重并热爱一切常识的东西。拉萨尔用一句简单的话说明了一个一直被扭曲的基本常识,所谓无私的爱情原不过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乔装改扮,所谓的第三者也不过是利己主义多出了一个阵营的人物,退出了“两个人的利己主义”之后,我们往往能够更优雅更全心全意地成就“一个人的利己主义”。  他最后一次拥我入怀,三秒钟,是那么短,又那么长。我因此可以掉转身,这就是告别仪式。我走后,他也许会站在我身后看着我的背影,也许不会,但这已经没有丝毫意义。对他对我都没有意义。我不回头,这样的告别可以检验我的坚硬,我的韧性,我的疯狂,我的窒息,我的虚无缥缈,以及我的孤独,致命的孤独。我沿着绳索的方向掉转身,紧贴地面的绳索并不能将我绊倒。我需要这样的仪式来结束一切,结束我与他之间相逢、亲吻、拥抱的全部过程,结束一个源自前世的约定。没有这样的告别,我就无法结束被爱情的神秘苦苦折磨的日子。  生命是一场漫长的苦难,中间偶尔有一闪而过的愉快享受和销魂,经历了这样的“偶尔”就是获得了安慰。  生活的幸福主要由失去构成 。我两手空空,幸而没有辜负人类。?    凡高油画三题    《河岸春色》  ——读《河岸春色》    我闻到了从春天的颜色里流溢出来的花香,水流云在的花香。  春天的枝叶妩媚动人,春花在你的注视中次第开放,河水温柔无声地流淌,流淌在静谧的清晨。  没有什么比阳光的亲吻更令人感动,深沉的气息打动人的一生。  我相信这也是你心中的春色,淡淡的弦乐放肆着无边的想像。这是我见过的最明媚的春天,从我最渴求的角度到来,每一次温柔的对视都牵动我最隐秘的心事。  无数个失眠的夜晚,时光流逝,晨光流逝。而你,伟大的慕日者,你命定要融进阿尔的阳光,与你赤金般的理想展开一段尘世稀少的疯狂爱恋。    《逐日者的疯狂》  ——读《向日葵》    这里有一个古老的传说。  阿波罗的恋人向日葵狂热地追慕经天的显赫辉煌。  你——海子的瘦哥哥,你读这个传说,把自己读成一株向日葵。  你说:“一切我所向着自然创作的,是栗子,从火中取出来的。啊,那些不信仰太阳的人是背弃了神的人。”  你钴蓝色的眼光无法承受教义的折磨,“到南方去,到南方去”。你走向金灿灿的麦田,走向收割者,走向摘橄榄的妇女,走向食土豆者,走向黄昏播种的农人、掘土者、锄地者和渔夫,走向被蹂躏肉体和心灵的妓女……你爱着一个几乎燃烧了的自然,爱着耀眼的阳光,你的爱愈是狂热,就愈感到黑暗中的阴森、冷漠和孤独。  你的目光中喷涌着黄金、紫铜、黄铜的光泽。你把星空烧成粗糙的河流,把土地烧得旋转,你举起黄色痉挛的手,向日葵,邀请一切火中取栗的人——熊熊燃烧的火焰,扭曲的茎杆,执著的花盘,粗厚有力,单纯无比。即使是枯死的枝干,仍然喷涌着生命最原始的冲动与激情,狂热地追逐着太阳。  “明亮一些,再明亮一些!”你已经点燃了这把火。当你的灵车咕隆咕隆颠簸着碾过奥弗城的老街时,太阳流下了铜液般滚烫的泪滴,灼烧着你身后的世纪……  《色彩遗书》  ———读麦田群鸦》    这是你生命最后一幅凝练而逼真的写照,是你留给世人的一份刺目而痛楚的遗书。  旋转的曲线,崩溃的形,梦幻般动人的蓝色火焰变幻成一团团的墨黑的乌云,沉沉地压在麦地黄灿灿的上空。强烈的色彩对比形成一股强大的气流,把你紧裹其中,这中间有生命行将终结的预感,恐惧、压抑而惊慌。掠过麦地的黑色鸦群,则是死神布置下的一个不折不扣的寓言。三条道路在颜色和线条所形成的一片混乱之中,逃向三个不同的方向,欲奔而去的尽头是一片迷茫和阴森。这是你在想像的晕眩中见到的东西,你用手燃烧起的火焰燃烧到你的大脑,失败感压迫着你,你自己的想法吓坏了你。  1890年,就在7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天,你走到你前几天刚刚画过的这片麦地中央,面向金色太阳,缓缓地拔出手枪,朝着自己的胸膛开了一枪。被枪声惊起的“扑喇喇”的鸦群,就是《麦田群鸦》里的那一只只黑色的乌鸦。随后,你在奥维尔的旅店内独自忍受流血和疼痛,整整两天之后,7月29日,离开了这个你疯狂热爱却无情地将你抛弃的冷冰冰的世界。  这个不稳定的人,过度紧张的人,着了魔的人。这个继伦勃朗后荷兰最伟大的具有世界性影响的画家,在活着的37年里,却一共只卖出过一幅画。在他活着的穷困潦倒的一生中,他最愿意相信的是福搂拜的一句话:“天才就是长期的忍耐。”他最想喊出的一句话是:“我要作画的权利。”他最现实的呼声是:“如果我能喝到很浓的肉汤,我的身体就会好起来!当然,我知道,这种想法很荒唐。”  是的,这个想法是很荒唐,出于对这荒唐想法的惩罚,上帝命定他一辈子也无法喝到一口很浓的肉汤。  “我们是处在压迫里,但将来的世代会呼吸得自由些。我用一切力量感觉到,人类的历史正像种麦子。如果人不被撒播到土里去,以便发芽生长,人怎能被磨成粉,制成面包呢?”    沿着色彩轻轻滑翔  ——世界名画风景系列  之一
湖  这是俄罗斯大画家列维坦的一幅画:水晶一样幽蓝的天空中飘荡着几朵白云,天空像被吹去多余的水份一样澄明干朗。  近处是一泓幽寂的湖水,安详地托着蓝天流云的方向。湖岸上输干了水份的芦苇点亮了秋天的主题,金色而柔和的大调子一直铺向远方。白云淡淡的影子下隐约着一线遥远而宁静的农舍和草垛,整个画面都回荡在一种音乐的旋律之中。  这就是列维坦的世界,色彩里流淌的那份诗意一下子就将人的思绪带到了遥远的俄罗斯北方广阔的草原上。  那突兀于视线之上的农舍木屋,草原辽阔的抛物形地平线,直将人的视线延展到太阳远去的地方。  在这样无边无际的金色和蓝色组成的响亮而明快的大色调中,你的情绪就一直这样亢奋着,徜徉其中,沐着午后原野上闲散的风,在这样的色调中漫步,寻着一条被人或牲口踩出的草丛中的小径轻轻地走过去,你会觉得眼前突然一片明澈,一片诗意的湖泊顷刻间容纳了天光和云彩,安详而静谧。而它此刻就静静的楔入大地,静静地沉淀在你的视线里。  语言全被淹没了,心情飞翔成一只鸟儿,轻轻地掠过湖面,点画出一个个水质的微笑。  在这样的一个湖畔坐下来,闻着阳光中各种花草清甜的气息,给心情好好地放个假。  远处这时或许会走来一位妇女,用木桶来湖边汲水。男人则赶着高大的马车运送干草。在车辙两侧的土地上摇曳着些许素淡的野花。  在这样一个远离城市,又很少有人的地方沐浴秋阳,听手风琴伴奏下忧郁的俄罗斯民歌,周围没有人来打搅你,甚至连羔羊略带娇嗔的一声呼唤也听不到。  整个湖就沉醉在一种静静的怀想之中……  这幅画作于1900年,也是这位伟大的俄罗斯画家留给世人的最后一幅风景画。在列维坦一生的创作中曾产生过大量的俄罗斯民族特有的风情。有月光下静静的白杨林,夜空下的木屋和栅栏围起的苍郁的森林。在广袤的原野上成熟的黑麦地,被流放者的土地……  在列维坦的色彩世界里,他几乎全部都用冷色调揭示事物,这也许是他骨子里原本就流淌着俄罗斯民族本质的忧郁的缘故。这让人不由地想起了他的另一幅《黄昏的草垛》。  当黄昏的天空中浸洇着胭脂色的夕晖,大地弥漫着袅袅雾岚,在锡箔一样的月光笼罩着的原野上,静静地站着许多芳香而孤寂的草垛,空气中布满了干草略甜带苦的香味……当你久久地注视着苍穹的时候开始感到了某种绝望或孤独。一种淡淡的哀愁和灵魂的无助。  但眼前的这幅名之为《湖》的作品,整个画面则给人一种明快的清新和愉悦。凝视这幅画的时候,潜藏与我内心深处的那份温柔的诗意一瞬间找到了感应,灵魂的音乐开始高高低低地一唱一和了。  静静的阳光载着静谧和安详。远处的风吹过湖面,缓缓的音乐就流抵你的唇边。在内心轻轻地荡来一圈且清且亮的涟漪……且让我们在这温柔而静谧的秋天的湖畔躺下来做一个梦吧,永远不要醒来。  之二 拾穗者  《拾穗者》是19世纪法国大画家让·弗朗索瓦·米勒的一幅画,画面上三位头顶布帕的农妇正顶着夏日的烈日,弯腰捡拾收割时被遗漏下来的麦穗。金色的麦地柔和而亮丽的大调子一直铺向远方,阳光干洌而响亮。空气中飘散着成熟麦子的清香。  在她们身后不远处,与人们正将麦捆用马车运送到麦场上去。  收割者挥镰远去,与土地融成一体,天空的颜色灰黄空朦,大地上到处是密匝匝的麦垛和收割后金黄闪亮的麦茬。  拾穗者正在拾起一穗穗芳香的麦子,她们的虔诚让人感动。每一个劳动者生生不息地守望着自己的麦田,我忍不住要去想她们身后的故事,她们是命运的奴隶?是谁把她们捆绑在土地上?她们就像我身后许多农民母亲一样也做过挣扎吗?或许她们根本就没闲暇去想。  她们深深地弯下腰去,亲近土地。一下又一下地拾起那些良莠不一的麦穗。  她们得赶在天黑以前拾完所有散轶在土地上的穗子。不然的话,就会被白嘴鸦像伞兵一样成群结队地掠食。  在她们身后不远处就有她们的村庄,那里生长着她们的日子和炊烟。她们有的腰间还系着围裙。  很久以来,我在想,她们其中定有一位就是我的母亲,她们或许是已经做好了午饭,然后不约而同地走向了麦田,加入这拾穗者的行列。在她们的身后或许还有她们的孩子,低着红红的小脸,像大人一样捡拾着这些逃散在外的粮食。  拾穗者在天幕下若一组凝重而伟大的雕塑,在她们走过的麦茬上都挂满了晶莹的汗滴,折射着神圣的光芒。  翻开每一道农事的墒情,每一道闪亮的泥土里都印记着劳动者的足迹和躬腰劳作的影子。  画家米勒是位农民的儿子,他自幼生活在乡间,因此,他懂得农民的艰辛和土地的含义。做为一位现实主义画家他目睹过城市的腐败和庸俗,愤而迁居巴黎郊外的巴比松小村,他后来一直生活在那里,直至生命凋零。他与处于社会最底层的农民相伴,歌唱土地与劳动,歌唱那些被压迫的、善良美好而又无比卑微的生命和灵魂。  他的艺术观点是:“表现诚实的人性和劳动伟大的史诗。”他从不回避苦难贫穷与真实。  在巴比松村有他小小的画室和永远散发着麦子清香的田园。他将他的画架安放在最坦诚和最淳厚热烈的土地之上,描绘生命每一片卑微而真实的叶子。他的沉重和神性的光芒让一切矫作和琐碎的艺术为之汗颜。  在夏日收割后的麦地上,由几位伟大的母性拾穗者组成的凝重的雕塑,在辽阔的史诗般的土地上逐渐亮丽成一帧风景,照亮了十九世纪法国现实主义的画廊。  之三
克里斯蒂娜的世界  美国人怀斯在他的画幅《草地》里描绘了这样一幅景象。  在缅因州波波涛起伏的褐色原野上矗立着一幢古老的木屋和饱经苍桑的谷仓,时光漫长而静谧,只有鸽群走动时以及晒衣绳上的衬衣飘动发出的些许声响。  近处的草坡上,一位双肩瘦削的女子爬在草地上背对画面,向着高处地平线上的房子望去,她的手指扣地,正在做短暂的喘息,她还得一阵子才能爬到目的地。  夕阳西下,草地上披撒着柔和的碎金的光芒。  这是她一个人的原野。  克里斯蒂娜与她的弟弟阿尔住在缅因州离海岸不远的一座遗世独立的旧房子里,她们几乎不与人来往,像遁世者。  她枯瘦而嬴弱,一直孤立无援地生活在这片原野上。  她在那幢古老的木屋的地板上抱着残缺的躯体经营着自己的空间,她甚至跟自己赌气,为她的残疾。她小时因小儿麻痹动不得,但她活得很挺拔,不愿感激任何人,也不接受任何人的帮助。  坐在木屋的窗子后面向外望去,她能看到半英里以外辽阔的海岸线和原野上几幢孤寂的别墅。怀斯家就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  她看到她那栽着花卉的小花坛,她的花颜色很漂亮,仿佛是从阳光中提炼的纯度很高的油画颜料。  风从海边吹过来,推送着长满野花的原野上深入骨髓的寂寥。很长时间,她就静静地望着这些。  她常常拖着身子在草地上爬行,去伺弄她的花儿。  在英格兰寂寞的长长的海岸线上,她的身子如一只缓慢蠕动的孤单单的海蟹。  她有一把轮椅,后来丢弃了,她有时受弟弟的照顾,爬到房子下边的坡下去看父母的墓碑。在那里呆很长时间。直到草坡上飘满了黄昏的翅膀。  在与画家怀斯认识的十年间,她们一直保持着亲密的友谊。他们之间有些相似(怀斯小时因身体不甚健康常呆在家里),他们在一起总能找到一种奇妙的感应。  怀斯对她很尊敬,被她的坚忍而深深折服。他说:“画到纸上时,我无情的眼睛看到了残疾,这震撼了我,她的生存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以压倒之势盖过了她的缺陷,与她的些许异常相比,她是那样高大。”  我在看到这幅作品的时候,首先被画面上那种令人内心无比空旷起来的孤独深深地击中,我不能言语,我久久地端详着残疾少女克里斯蒂娜的世界,那里有原野隔世的风和空旷的寂寥,一并那个生命个体与无边无涯的旷日持久的对抗。  我是心怀畏惧来读这幅画的,我的所有的自诩为苦难的那些东西都无法与她相比。  一位叫理查德·梅里曼的人在他的著述中说:“旷野上克里斯蒂娜的隐喻扩展成对整个青春时代的向往与思慕”。我觉得这话无论从那个角度观照都是十分贴切的。  在克里斯蒂娜的世界伫立良久,我感受着一个伟大的灵魂在淡漠时空里对人类生命激情的召引和一颗柔弱的心铿然有力的跳动。  风景画里的故乡      《在贝尼有风的日子》  ——读阿尔弗雷德·西斯莱同名油画  我用左耳倾听,倾听十九世纪中叶的法国贝尼乡村有风的日子。无嗔无喜,无声无息,一种蜕变在渐冷渐暖的空气里缓缓而来。  冬天蒙面而去,一棵旷古之树在暮色初起时缓缓舒展,舒展成一束古往今来的感伤和温柔。  我把自己藏入风中,藏入你诗意的怀抱里。我喜欢看你这样的目光,看你怎样在朴素的大地上、在自然流溢的天光里偷偷藏住一块原野:数株灌木,一地荒草,些许微风,一片天光。叫我如何感谢你,那些普通寻常的乡村风光,那些转瞬即逝的风,如果不是被你偷偷地珍藏,姗姗来迟的我,将永远也难以有这样美妙的风中轻舞。  乘着轻风在梦中飞翔,飞在我江南的故乡。在萧索的秋野,你馈赠给我的一些温馨喜悦的暖意,温暖一个游子秋意凉凉的乡愁。    《树间小道》   ——读霍贝玛同名油画  我听到了高空中白云碰撞白云的声音,唱的是舒畅而悠扬的米德哈斯尼斯乡间小调。  村道两旁站着细而高的树木,翠叶与翠叶在白云的歌声中窃窃私语。丰收的季节来临,秋风乍起,它们将要面对落下枝头的沉寂命运。它们羡慕少不更事的我,有大把的时间和凶猛的力量,可以在深深浅浅的车辙里喘着粗气来回奔跑。  我的农夫父亲,牵着那头总爱和我作对的牲口,站在小道的另一头,静静地等,我知道他是要等我跑近了,抓住我回家,责令我洗尽遍身泥泞。  我的母亲,勤劳而慈爱的母亲,正在种植园里修剪着果木的枝条,她的剪子碰撞着缕缕阳光,“铮铮”作响。她不像父亲那样性急,她不急着把我修整成父亲那个模样。  看到远出的两幢高顶茅舍了吗?我年迈的奶奶和幼小的妹妹成天呆在家里,也总是兴趣盎然。听到她们吟吟的笑声了吗?  这是我故乡的树间小道,在路与路之间、风与风说话的时辰,我光着脚丫子来回奔跑。如今,我千里迢迢回到故乡,可是,我的泥泞小道,你藏到哪儿去了呢?     《急流》  ——读雅·鲁伊斯达尔同名油画  我爱上了深沉的抒情,在我心思最茫然失措的时刻,我回到大森林的边缘,回到天光树影中间,守着森林里的湍溪急流,让它只为我一个人奔涌。  这是你赠给我的最甜蜜的礼物,在喧嚣都市闪烁的霓虹灯中,它能够恰到好处地抚慰我易于受伤的眼神。  秋高气爽,云彩在天空安详而徐缓地游走。有漫远的平原。九月的阳光纷披在暖绿的树从上,打在大地上,富足而丰润。  水流很急,泡沫绵软,如同远处高空的白云。这股湍急的溪水,是一支古老而新鲜的歌,在人生的不可知和不稳定的背景下,牵引我心的脚步,牵引你心的脚步,牵引人们心的脚步——  一棵老橡树巍然斜立,它已经活了很久很久,已经等待我很久很久。让我用明澈的目光抚摸你蟹爪似的树根吧,这样苍茫的相遇,用目光,也只有目光,才能让我们避免再陷苍茫,避开一种相互辜负的命运。    《故乡河边的磨坊》  ——读雅·鲁伊斯达尔油画《埃克河边的磨坊》   
  往事轻轻颤动。  更清澈的河水与更高大的风车,是我叫哈勒姆的故乡。  我从一个梦境抵达另一个梦境,就像从一片月光穿越另一片月光。月光下的城市,干净而舒适,为什么,我总是要把你想起?  一双眼和另一双眼。  是谁的呼唤穿越过光阴久远的风暴,重又坐回到我尘埃落定的掌心?  是哪里风车的转动轻得像一缕微风,拂过岁月的花间,把思念再度燃烧?  那时,我在碧波荡漾的河湾边歌唱,唱得比高高耸立的磨坊风车更动听。  那时,我看到阳光透过云层,照耀着远处的教堂尖顶,色彩斑斓闪烁,比十二个星子的梦更为缤纷。云彩在天际翻滚,形象巍然,其实我和它一样热爱阳光和风车。  这是我的埃克河边的磨坊,高大的风车,耸立的钟楼,停泊的船只,优雅的桅杆,走路的农妇,翻卷的云彩。像黏土一样粘在我的足底,像一声尖叫隐在我的胸膛。这是你的血液我的骨髓,是我们音信渺茫的故乡。  在我离乡的行囊里,珍藏着泪水与火焰。岁月流逝,时光流逝,不曾将泪水拧干,也从未将火焰掐灭。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形容枯槁,喑然失语,故乡河边的磨坊,则是我来过这人间的见证。    清夜诉说    魅力兰朵  一  这样的夜晚,除了想你,我不知道我还能用什么来表达自己?  冬天已然远去而春天并没有如期到来,除了安静地想你,我不知道我还能凭借什么来抵达这一整段被丢失的流年?  窗外有雨,有初春阴冷潮湿的风。居然也有鸟鸣,短促轻微的一声。像是隐秘而稚嫩的少年心事,轻轻地喊出一声,旋即归于寂静。就像是你,住在我的心湖,不小心弄出一声水响,旋即报以腼腆的笑容。  二  没有人比我更深地理解孤独的幸福。我索居在人群之中,习惯使用一些高贵的手势。  对于春天,我的虔诚使我深悉花朵娇媚的秘密。流云散淡的日子,我静心等待的一支弦乐,被一只南归的青鸟轻声叫破。我看到,那一些深埋于我内心的词藻,刹那间灿烂盛开,在一片无人涉足的田野里,禾苗开始以加速度的姿态蓬勃生长。  三  感谢命运赐给我所有青色的叶子,借助明月和清风,我和我生命里最美丽的憧憬和迷恋轻轻拥吻。  我们在六月摘下红色的石榴和更多的石榴,秋天来临之前,把它们埋进深深的谷仓。我们在年轻的香樟树下手牵着手,止不住内心的忧伤——这些新鲜的叶子,总有一天,全都要不知去向。  四  我送你顺着你的来路归去,我渺茫的眼角汹涌的疼痛,你最好不要看见。  分离的日子,我失血的十指如刀削般剧痛——那些喑哑的琴弦,经你的手指拨弄之后,从此爱上了歌唱。  住在水边,我嗜好注视自己在水中的影子,像是水仙,在水中安静地枯萎,是它铁定的命运。  五  我在这样一个夜晚杜撰这样一出可以被省略的抒情,透过玫瑰盛开的细枝末节,我能更清晰地看见你我的身影。 我想要和你在蓝色的星光下跳上一支忧郁的小步舞,我要听着清婉的歌声,守着受惊的小鸟,然后告诉自己,从明天开始,少一些想你。   日    我对幸福心怀叵测      一   我写下这样一些字,并非因为才华横溢,而是我需要诉说。诉说一枚叶子脉络渐红的忧伤,诉说一片刀刃紧贴手背的轻快。我的诉说从某一个时刻开始就无法停止,请你一定要听我说下去,直到我变得疲惫不堪哑然无语。实际上,我很容易就会变得疲惫不堪哑然失语。在一些清浅无力的时刻,我把自己深藏在季节的深处。偶尔有阳光婆娑而入,那一些安静的阳光,对我心怀叵测,如同默然不语的我,对幸福心怀叵测。    二   此刻我坐在电脑桌前。翡翠绿窗帘掩映的写字台上,水杯、剪刀、胶水、订书机、凡士林护手霜、杂陈的书籍和纷乱的纸张泄漏了我的部分隐秘。总有一些东西,我不得不向世界敞开,总有一些时刻,我无法悄然隐匿。我坐在转椅上进行180℃旋转,呈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堵洁净的墙壁,新漆的墙壁纤尘不染地为我隔开了另一边的世界。另一边的世界有什么?“爱恨清愁、离合悲欢、背叛忠贞、喜怒哀乐。”如果你要我用词语给出一个大致的结果,我能描绘给你的无非就是这样一个乏味而寻常的景象。  三   把我引向深渊的,其实不是你,而是一些貌似寻常的语词。每一个深陷在语言深渊里人,都会染上一种语词里的自命不凡。我想使用语词来证实一个由语词构成的事件,如同一个杀人犯决心使用杀人的手法证明自己没有杀人。那位出生于阿尔及利亚的法国作家加缪说:“人必须生存,必须生存到那想要哭泣的心境”。那么,或者我可以说:我必需爱你,爱到那想要杀死你的心境。    四     我昨天写给你的词语,今天已经消失。它消失的时候,我正在学习遗忘。我沉静在你带来的镜子里,这面镜子,早已经丧失了青铜的质地,惟剩下空气和流水在岁月里节节颓败。我今天写下的这些词语同样会在明天消失,身陷在古往今来的魅惑里,一种包罗万象的悲哀将我重重覆盖。  五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的壁橱里摆满了各式小刀,铮亮的刀刃散发出一种冷静而狡猾的气息令我迷恋。在某些难以言喻的时刻,我喜欢反复和这些刀刃亲密接触。我喜欢将它们冰冷的锋刃紧贴在白皙的手背,直到它们渐渐变得温润,如同我的血液。我想,如果我不怕疼的话,我可以试一试用刀锋隔破我的皮肤和血管。我想,水果刀切破我的皮肤时发出的声音必将像切割水果一样滋润,而裁纸刀切入的声音可能就会是我不喜欢的那种干燥。若是要用上斩骨头的大刀那真是太过奢侈,非要让场面变得惊险一些的话,用上那把切蔬菜的小长刀也就足够了。  我相信,当刀锋真的切破了我的血管时,我一定会发出尖叫。死亡会不会在我的血管破裂之后到来,我丝毫不曾期待。“一个被时间耗尽的人/一个甚至连死亡也不期待的人……”我和博尔赫斯诗中所写到的那个人,心情一样。   六   我所有的刀刃都有一个共同的来处。  我在异乡的街头游走,与一个贩刀者犀利的目光相遇。目光交接的刹那,他洞穿了我心底隐秘的热情——我向往刀锋,就像飞蛾向往烈焰。我和他讨价还价,买走他手中最锋利的刀刃。拖刀转身的刹那,发现他的掌心溢血,他的伤痛令我悉知刀锋铮亮的秘密。  七   这是一个周末的午后,我心平气和,坐在办公室的写字台前享受着由一杯麦斯威尔速溶咖啡带来的生活方式。“我想再一次像一个普通男人那样/爱一个女人而不因爱而死亡/留下一个儿子或者女儿记住我的坟墓。”藏身于翡翠绿窗帘构成的帏幕之内,听着窗外各式汽车驶过马路的回声, 我发现西尔·切尼—科克尔和我一样对幸福心怀叵测。我决心要像这个远在塞拉利昂当诗人的男子一样,爱一个男人而不因爱而死,“留下一个儿子或者女儿记住我的坟墓”。
  完稿于日星期六下午      SARS时期:活在悬念中    (魅力兰朵》    一   我的血液里充溢着奇怪忧伤的因子和莫名的悬念,这使得我即使生病也不能心安理得地呆坐着,或者是趴在办公桌上休息一会儿。   无涉“非典”,只是感冒。医生说需要打针,可是还够不上向单位请病假,所以上班的空隙出去打针。今天的药里,不知医生多掺了点什么,我的胃部痉挛得厉害,想吐。后来知道,药没有变化,是因为我没有吃早餐的缘故。我记起我的奥利奥饼干昨天就吃完了,所以今天只喝了一杯速溶咖啡。  因为胃疼和感到冷,所以,今天的针打得特别慢。我躺着,却丝毫不能入睡。我的眼前来回走动的人们,医生和病人,都戴着口罩,表情凝重。生命似乎只有在死神的逼迫下,才肯显现出它庄重而严肃的本来面目……  从对面楼房某一家敞开的窗子里传过断断续续的横笛声,一个笨拙的初学者很有耐心地练习着一支曾经很流行的歌曲。在他终于吹出了第一个完整的句子时,我听出他吹的是《渴望》的主题曲:“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他一句一句地攻克难关,他的重复与认真使我觉得这首被他吹奏得支离破碎的《渴望》变得格外地庄严和美好。这个吹笛人,大概是个中年男子吧。他也许刚刚失业,闲着无事,重拾少年梦想,发誓练好年轻时未得空闲好好唱给老婆的歌;也许他是想重头开始,学个一技之长,像我们在地铁或各个地下过道常常遇见的民间艺人一样赚回点钱养家糊口;或者他生活优裕,只是把学吹横笛视为闲暇时的愉快享受……我无法停止对于笛声背后这男子的命运想象。在被疾病困扰的简单时刻,他的重复与认真里有着一种令我心怀感动的东西,似乎是看着一位年迈的母亲,神圣而重大地提着一篮子的土鸡蛋,去看望生活在都市里的儿子和她漂亮的儿媳妇——深藏在这个举动之后的平凡而不起眼的热爱,一直就是我生活中最为迫切的需要。  二  我在十几岁的时候,性格沉静却时而激烈,特别向往死亡。尤其在十七岁那一年,我周密地设想过种种死亡方案。不过,这些方案在那年深秋的一次森林独行中被颠覆,而且,我甚至就是在那一次森林独行之后就决心要好好地活下去。只是,十多年间,我从来没有停止过对于死亡的预想和演练。这些对于死亡的想像,我曾在我的一篇散文里做了集中整理。在我设想的死亡形式里我写道:  “第一次,我服用了过多的安眠药,这样我得以没有多大痛苦地死去。遗憾的是没能看清生死之间的距离,或许不是看不清,而是生死相距真的很短,非常容易逾越。  第二次我拧开了煤气,我感觉到强烈的窒息,脑壳像要炸开一样地剧痛,四肢慢慢飞升,儿时的一些画面,快乐的,不快乐的就像电影的慢镜头一样从眼前流过,最后谢幕。  第三次我选择了割腕,我看到自己的脸变得苍白,嘴唇慢慢失去血色。我从容平静地看着自己的血液随着心跳的频率在伤口处向外翻卷,并听着它发出涌泉般汩汩的声响。这是我力所能及的极限体验。我不能忍受去大街上闯车的死亡方案,那样会累及车主,会造成交通堵塞,会使自己变得血肉模糊,更为重要的是我担心会有女孩儿在看过我的可怖模样后无法独自入睡……我也不能接受跳楼或跳江的最后形式,虽然从高空下坠的瞬间是多么美妙,天空第一次被自己踩在脚底下,所有行人的目光都会专注而热情地注视着自己,还可以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角度打量这个世界。但是在短暂的快乐后,天空回复它本来的位置,剩下的和撞车没有什么两样,无非是行人的围观,司机的咒骂,一些叹息和鄙视……  死亡的形式是我能够控制的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我不能容忍有那么多嘈杂的声音掺合进来。当然还有很多私密的方式,比如说上吊,但因为被三毛用过,我对她怀着深深的想念,以致没有勇气重复她那堪称经典的最后一幕。”  不断地对死亡进行种种设想是我庸常的日子里最富有挑衅性的一项工作,我几乎对此有着一种天然的迷恋。我就在对于死亡的充分想像中一天一天的历练着我的坚强和热爱,历练着我的好好活下去的决心。  三  4月5号那天,和一群朋友玩“速降”,在湘江之滨,36米高的猴子石大桥东端。当我在教练的劝慰和逼迫下不得不松开紧紧抓住大桥栏杆的手,整个人被凌空悬置的时候,我看到的正是死神的黑色身影。悬在半空的时候,我想,待到安全着地以后,我一定要在未来的日子里认真地生活,认真地爱和不爱,认真地对待自己的内心。  这一次被朋友们戏称为“自杀演练”的户外活动,令我在很长的一段日子里思考着自杀与活下去的问题。我想起很多人的死,我想着令很多人心疼而无望的张国荣,当一个人对于活下去的恐惧超过了对于死的恐惧,那么,纵身一跳其实只是一个极为怯懦的身姿。甚至是屈原、王国维、老舍、茨威格等我所敬仰的思想者和作家的自杀,“义无再辱”(王国维语)的隐痛和决心背后,分明也就是一种对于未来日子的灭顶绝望。  我和朋友相约,要好好的活下去,活到满头银发,儿孙绕膝,活到老死为止。我们互相鼓励,认为活下去,这需要的是一种更为顽强的精神支撑,能够活到老死为止的人,都将是超越了生死恐惧的勇敢者。我们还说起福克纳在小说《野棕榈》中讲述的那个动人故事。故事说,一个女人因流产而死去,深爱她的男人正在狱中,还有着极为漫长的刑期。有人送给他一粒白色的毒药,但是他经过痛苦的精神挣扎和决断,终于放弃了自杀的念头。他想,他惟一能让她深爱的人“活下去”的办法就是把她保存在自己的记忆中,让她在他的生命里永不消失。这样,他自己必须首先得活下去。他说,“在悲伤与虚无之间我选择悲伤”。  是的,在悲伤和虚无之间,我们要选择悲伤。  四  然而,在这个春天,一场来历不明的疫病就像一桩丑闻一样迅速传播。大地上的人们,每一个卑微的生命,就像是丑闻缠身,心烦意乱,心存委屈。  远方的朋友深夜打来电话,叮嘱我不要外出,不要去人群密集的地方,非要去的话,一定要记得带上口罩,小心一些,注意一些,照顾好自己……我知道总有不少时候,他想起我,会为我担心。即使是萍水相逢的朋友,在这种时候,都会相互魂牵。  单位成立了“非典”防治工作小组,给每一位员工发放一些防治非典的清洁用品和常规药品,每位员工每天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量记体温。通知取消了几个将要召开的会议,通知各部门近期尽量不要派员工去外地出差,而有点感冒的病人也要及时向工作小组反应病况。我的感冒在这个紧要关头终于好转,这巨大的幸福令我不由得要对命运女神心怀感恩。  不少的人染上疫病,不少的人正在好转,一部分人已经永远逝去。在一个坛子看帖,有一位共同熟知的网友染了“非典”,有朋友鼓励说:“坚持就是胜利”。我留言说:“挺住意味着一切”。 是啊,“有何胜利可言,挺住意味着一切。”在肆略的疫病面前,我觉得里尔克此言更为贴切。  其实,死神从来就没有跟人们讨价还价的习惯,也从来不鼓励“活到老死为止”的誓言。想到这里,想着悬念重重的日子里我挚爱的人们,犹如一阵微风掠过湖面,我的内心起了悲伤。  是的,我宁可选择悲伤。  日下午到4月22日下午。断断续续    浮幻七月    魅力兰朵  (一)   夜很深,我很累。很累却不肯睡觉,我这是怎么啦?  想着这个问题我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很多事情令我陷入困惑,而且是永远困惑,永远找不到答案。我想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睡眠开始变得千疮百孔,就像我想不清为什么海德格尔要那样报答阿伦特的爱、玉龙雪山为什么成了有情人难成眷属、玉石俱焚的最后见证以及一只白色蝴蝶在太平洋东海岸扇动翅膀却引起了西海岸的狂暴海啸一样。我被这些细碎的事情绊倒在夜的边缘,我的睡眠,我的童心,我的纯真,我的理想,我的明媚,我的忧伤,它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变得和我13岁那年的爱情一样千疮百孔了呢?   敲打这些句子的时候,许巍陪伴着我。不对,应该说是许巍的歌声在我的房间里如水流淌。这个暗色的男子,曾用他阴郁沙哑的声线,陪我渡过无数个忧伤低迷的夜晚。如今,他开始变得明亮而纯净,散发着夕阳的金色光辉。他歌唱美丽:“我爱蓝色的洱海,散落着点点白帆”,他歌唱爱情,有不动声色的甜蜜和轻盈:“那一些温暖在我心间,伴随着我想你的今天,你让我长久沉重的心,感到从没有过的轻盈”。(《温暖》)生命在经历过黑色绝望的青春期后开始看见美丽的春天,他有了温暖的开始,他的绝望和茫然逐渐破碎——“我曾是孤单的飞鸟,飘荡在远方的天空,如今我已经飞得太久,才知道你就是春天”。(《方向》)  我不能被许巍的声音阻在这儿,我是要写自己的七月总结,我得尽快回到正题上来。  七月初我在昆明、大理、香格里拉、丽江的大地上走过。我曾在世博园精致的蝶圃里想起忧伤的李商隐,想起他的“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在大理的风花雪月之中想起许巍的爱情,想起段氏王爷的风流韵事以及一种名为“十八学士”的茶花;我在虎跳峡的激流飞沫中幡然醒悟,决心从后天开始做一块顺流而下的木头,争取下半辈子过上随波逐流的日子。  我曾在鲜花盛开的香格里拉流泪或唱歌,在硕都湖畔想像清风轻吻水波一样轻吻我的爱人;我在纳帕依拉草原空阔的蓝天下纵马驰骋,像一个中世纪的骑士告别恋人一样,彬彬有礼、脉脉含情地告别我那名叫“迪朗”的红色坐骑;我在噶丹·松赞林寺的诵经声里梳理自己,像邓肯初到雅典娜神庙一样,觉得往昔的自己像一件杂色班驳的外衣从身上脱落,似乎从来没有生活过,似乎刚刚降临到人间。离开香格里拉的时候,在改编了的韩红的《家乡》的齐声合唱中,我终于没能忍住眼泪,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胆怯地任泪水滑过脸庞。  然后是丽江。是玉龙雪山和大研古城。我在玉龙雪山的凉风中患上了感冒。从玉龙雪山的云杉坪步行而下时,对着因为索道故障而被悬在空中的可怜的人们报以甜蜜骄傲、心安理得的微笑。同行的人有被玉龙雪山的旱蚂蝗骚扰,有惊乱和恐慌在回程的客车上久久不散,有一种记忆就此深刻在了骨头上。  曾和同行的一位朋友在丽江柳阴低垂、清水潺潺的小客栈外饮酒。要的不是经常喝的来自墨西哥的科罗娜,而是大理的“风花雪月”。喝酒的时候想起一直惦记着的一个名字,拨打电话。丽江之美,需要缓慢地用一颗缓慢的心去感受。可留给我的时间很少,我对自己说,这个地方有待下次再来,而且是理想中的——和心爱的人一起来。  最后一个夜晚宿楚雄,这是个对我而言概念十分模糊的城市。凑巧我为出行准备的一种名为灵芝颗粒冲剂的感冒药就出自这里的盘龙云海药业,随即我想起了周末时分在长沙的大小街头列队走过的盘龙云海药业的“排毒养颜胶囊”小姐,不知这种药到底效果如何,也许有必要哪天亲自试试。抵达楚雄的时候已近12点,我的身体开始和我过不去了,我走出酒店,想寻找一家商店买点东西缓解困境,未果。回来时,在电梯间遇到三个打扮精致的女孩,她们在描画细致的眉线和唇影里像玫瑰一样盛开,她们是这家三星级酒店的午夜玫瑰。我知道她们身上蕴藏的秘密,我知道很难有人能拒绝呼吸空气中玫瑰的芳香。  冲凉的时候,我发现睡衣没了。是我最爱的一套粉色丝质的睡衣。它比我果决和勇敢得多,它背弃了我,呆在丽江不回来了。我想起我的心爱之物都是这样,比它的主人更具深远的眼光和行动的勇气,比如那顶1995年的夏天飘落在漓江水面的烟色草帽。  困在昆明巫家坝机场的时候,我曾涂下一段简短的文字。我的云南之行已近尾声,我明白很多事在我的才华和智慧之外,不由我所控制。我知道我的某一部分已经遗落在这段旅程的某个地方,它不会开花结果,所以我将永远也不能把她认领回来。     (二)  当我准备接着完成这篇流水帐式的总结时,已经是六天之后的8月5日了。在时间的长河里,六天的时间不长,却能足够从容地令我丧失很多很多了。这么些年来,我已经习惯了片刻的拥有,长久的丧失,我已经习惯了生活在丧失之中。这也许于我的年龄不符,但这是我活生生的日子。我像品味柠檬红茶里柠檬轻轻炸开时细细的酸味一样品味我不断丧失的生活中渐行渐远的淡淡甜味。我清澈的目光很容易洞穿华丽背后不堪的苍凉,我知道我必须用双倍的苦涩为一份单薄的幸福“买单”,我平静地接受这不包含任何公平因素的契约,丝毫不想有任何怨言。  曾经有朋友质问我:“你的生活有滋有味,为什么还夹着一点点忧郁呐?”这句话很轻,轻得像拂过玉兰花间的微风,我想着要让这句话随玉兰花香散去,可已经迟了。这阵微风所携起的玉兰花细微的粉末令我如暗夜里蝙蝠的耳朵般灵敏的咽喉疼痛。我的咽喉是那么容易被玉兰花粉伤害,使得我在姹紫嫣红的春天里的每一个日子,都因为玉兰花无法遏止的盛开而被空前绝后的凄惶和忧郁笼罩。我的日子因为我的过分敏感浸透着忧伤,就像我的咽喉因为对玉兰花粉过分的敏感而总是疼痛一样,它们都源自我身体中不被我所控制的天然成分。  因为咽喉疼痛,我的七月总结变得有点难以为继。多亏我从小就被迫养成的凡事必须有始有终的美德,这美德促使我不能不了了之。  从云南回来的很长一段日子,我都无法回到我的现实生活中来。在香格里拉鲜花盛开的草甸里时,我达到了从未有过的干净和谦卑,这些干净和谦卑在很长的日子里阻止我回来。我让一些该结束的事情结束,任由一些可爱的事情发生发展,并不打算为此付出心劲与努力。我记得我坦白过的要做一块顺流而下的木头的想法,我从今以后要争取过上随波逐流的日子。  七月接近尾声的时候,一位远方的朋友冷不丁地打来电话。说他已经到达了我所居住的这个城市,专程来看你,不会吓着你吧,他说。我说,哪能啊,怎么会啊!我嘻嘻哈哈,直到他把手机交给的士司机向我询问到我这儿的路线,终于才肯相信这不是在开玩笑。是最爱和最美,如果还可以这么奢侈。是短暂的甜蜜之后漫长的苦涩,好在我向来熟稔生活中的苦味。我就像《阿甘正传》里的那根羽毛一样柔顺地飞翔,顺着风的方向,就像恋爱中的许巍一样轻盈。  写到这里的时候,我随手翻开了一本过期杂志。在我的叙述受阻的时候,我总爱发呆或者随手翻点什么,我是在暗暗期待少一点山重水复,多一些柳暗花明。我经常如愿以偿,比如我此刻翻到了这句话:  “悲哀是无边的夜空,快乐则是满天的星星”。  这是黄集伟搜罗的语词魔方之一,他说是引自一个不知名的网友的留言。这个简单的句子在刹那间像无翎的箭矢一样顺畅地从我的胸膛穿透而过,这极富快感的疼痛令所有华丽的语言黯然失色。只有悲哀的人生底色才足以衬出快乐的星光,这个不知名的网友用一个极其质朴的句子便抵达了真理的幽微之处,看着这样的句子,你可以痛哭,可以微笑,当然,更多的可能是如我一样,静静发呆。(2947字)  完稿于日晚  十七岁未遂的自杀事件    十七岁的时候,我很年轻。骄傲,自由,而且孤单。我在一所偏僻的乡村中学教书已近一年,我的生活里有别人看不见的沉重和忧伤。尽管是什么事都还没有体验过,但我已经熟稔了理想破碎的颓废,我熟稔了烦恼、郁闷、灰心丧气和发脾气。我已经苍老,我觉得世上的一切,都是那么渺小,微不足道,没有意义。我像所有无所畏惧的年轻人一样迷恋死亡的快感。我不止一次地设想我自杀的场景,怀着幸灾乐祸的心情。  “我要突然离去,然后让众多的人伤心……”  我似乎是在想报复谁,我凭什么觉得我的死可以报复谁?我凭什么以为我的死会令很多人伤心?现在想来真是件令人忍不住轻轻发笑的事。  从十七岁的春天到秋天,近七个月的日子里。我一直怀抱秘密,筹划着该怎样死亡。有众多的自杀者用一个比一个更为传奇的自杀事件在我前面铺就了一条鲜花盛开的道路。卧轨,自沉,割脉,或者像三毛一样用一根丝袜……可是,十七岁的我,显然还没有颓丧到要在死亡这件事上步人后尘,我太想玩出点新花样了,大概就是这样,使得我怀抱着必死的决心从感伤的春天经过夏天,安然无恙地进入了秋天。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秋日午后。我怀着一种渺茫的希望,希望寻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我向山的深处跋涉,我想找到一个无风的山谷,一片澄清的湖泊,一个连山泉和鸟雀的声音都没有的地方。我到底想找到这样一个地方干什么,我不清楚,是为了自杀吗?  也许,是的。  我向山的深处走去,开始是大路,后来是小径。我不断地向前走,走过房舍,走过庄稼,走过树木,还有石头……夜的影子,黑魆魆地像深海中的章鱼把我缠绕。我停了下来。  我坐在一块洁净的石头上,怀着我所有的傲慢的悲伤和自以为是的绝望。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  可是我在忽然之间感到害怕了!我不是渴望着死吗?我为什么要害怕?  我是一个不想活下去的人,我向往着死亡,为什么却被内心的恐惧浸得冰凉?我想死去,死在一个没人的地方,怀抱一块洁净的石头。可是,我却在忽然之间有了担心,担心会有人轻轻地从这块洁净的石头上移开我的身子。我突然之间对这块石头产生了无穷的眷恋,也就在突然之间对整个世界有了眷恋。我听到夜风在林稍轻巧地奔跑,听见秋虫在草叶间此起彼伏的低吟,我呼吸到了青草和松针的芳香,看见月光如水一样透过树叶的缝隙纷披在我的身上……我哭了起来。  记不清后来我是怎样回来的。从十七岁的日记看,是因为遇上了三个伐木的汉子,他们中的一个是我一个学生的家长,说认得我。我说我想到山里看看风景,结果迷路了。我又累又饿又疲倦,结果,是他们几个很费劲地带着我出了山。  一路上,他们不停地说话,时而冲着夜色大吼几声。他们每天到距家二十多里开外的山里砍伐木头,赚得极少的钱贴补家用,夜色很深了,还奔走归家的路上,因为在长路的另一端有他们的亲人和妻儿,有一屋子的温暖等待,有整个尘世的温柔牵挂。  我似乎就在这样一个夜晚获得了拯救。  我回来了,怀抱着秘密,一个活下去的秘密。尽管在后来的日子里,我仍然遭遇到源源不断的忧伤,仍然不时被死亡的沉静光泽所迷惑,仍然会在很深很深的孤寂里向往死亡。但我知道,我是个恋恋不舍的人。我没有勇气选择死亡,就不断寻找活下去的勇气。  我活着,而且美好。这真值得庆幸。  (1324字)    日晚看十年前的日记。宛然而笑。遂记。      我的青春关键词    我曾经特别爱用“氤氲”这个词,那是在我十四五岁初写诗歌和散文的时候。我写眼中的黛色山峦:“早晚氤氲着一层薄薄的雾霭”。写城市的霓虹闪烁:“氤氲着无边的诱惑”。在月夜下散步,则说:“月华如水,我的心中氤氲着一团团清辉,一团团温馨”。打开早年的作文本,这样的句子都是被老师圈点出来的佳句。年少时,一切新鲜而又朦胧,这样的词语映衬出的是柔美宛转的少年情怀。   后来我写点小说,很喜欢用一个动词“噙”字,后面承接的是与“笑”相关的名词。如“荷姑噙着浅笑,盈盈起舞”、“妈妈的嘴角噙着微笑”等。我觉得“噙”是一个特别安宁的动词,这种笑的姿态令我心驰神往。十六岁多的时候,我开始在一所乡村中学教书,整天处在喧哗吵嚷的校园里,总需要用最大分贝的嗓音和那些虽然可爱但委实令人头痛万分的学生说话,这委实有悖于我喜爱恬淡的性情。只有待到周末,学生散去,我才能一个人静静地坐着,读书,写字,直到夕阳西沉,轻轻地叹息。  “清越”,显而易见这是用来形容歌声的一个词。在置身于乡村的那些孤寂的日子里,是对音乐和美的敏锐感受缓解了我绝望的情绪。我听罗大佑、黄家驹、高明骏、蔡琴、孟庭苇等人的歌,几乎每个人的歌就代表一段时间的心灵挣扎,如蛭附骨的孤单,日复一日毫无希望地噬咬人心。在听到丁微的歌声时我找到了“清越”这个词。是《女孩与四重奏》,她的声音几乎淹没在苍茫的人声里,就像青春,不自觉地沉浮于万人之海。而弦乐翻卷,如有另一双眼睛在对岸注视着这个女子,悲悯地拍打着心。这一年的秋天,为了找回属于我的青春的“清越”的声音,我背起行囊,辞别我蛰居五年的那所乡村中学。  一直不能忘记“质朴”这个词起源于我并不质朴的虚荣心。我的钢笔字一直让我自卑,在朋友刘越用这个词形容我的钢笔字之前,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字眼来向别人描绘我的钢笔字,就像我一直无法确认自己的人生状态一样。刘越是在读过我一部分变成铅字的文字后见到我的。第一次见面,他看到我笔记本上的字,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流露出大失所望的表情,而是不紧不慢地冲我乐了,说:嗨,没想到你的字竟然这么质朴。我一下子彻底放松了,内心感到无比踏实,无比安慰。“质朴”不仅仅是恰到好处剔除了我在钢笔字方面的自卑感,更是扶植起了我对未来人生的满腔信心。我向往和追求的无非就是一种质朴的本色人生:不卑不亢,从从容容。  “氤氲”,”噙”,”清越”,”质朴”,这样的四个词语。可以说是我青春成长的关键词。我瞩目着它们,就如同瞩目着廓清的天空中愈去愈远的雁影,不胜低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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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欢看兰朵的诗,好像好久没写了?
  好多哦,收藏了读
  我把以往的文字整理一下,放在这儿。算是告别,也算是重新开始。    一两年来,也有二十来万字了吧,很杂、很乱的字,自己都十分头痛。不幸进入这帖子的当更加头痛,且容我先说声抱歉,再说谢谢:)
  第二部分      《失却一片温柔》      
一对很要好的朋友,一个远在北京,一个在故乡长沙。长沙的这位朋友曾去北京游玩,在北京呆了20多天,北京的朋友陪他游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花了近两万元钱招待他。这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两年来,北京的朋友生意越做越大,有了自己的本田车,有了自己的别墅。长沙的这位朋友却在今年夏天遇到了一点困难,他急需凑足1万元钱,他没有办法可想了,只有打电话给自己最好的朋友。北京的朋友说1万元有点困难,但凑个五六千应该不成问题,你等我的电话吧。长沙的朋友开始等电话,等啊等,两个月时间过去了,北京的电话一直没有过来。他的心在一点一点往下掉,他开始担心,可能会永远失去这个朋友了。他拨通了北京朋友的手机,在寂静的长夜里,铃声在那一头空旷地响起,一声接着一声,却没有人来接。这位朋友不甘心,他一次又一次地拨打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可不是关机就是没人接。一种如水的悲凉淹没了这位朋友的心。他是多么希望他的朋友能听他说一句话啊,可是,他的朋友却不接这个电话。  在漆黑的夜里,偶然地打开收音机,听罗刚的“心灵之约”,我便听到了这个故事。这个男子在电话里对罗刚说:“我是多么希望他接一次电话啊,我只想同他说一句话:‘朋友,我的危机已经过去了,给你添麻烦了’”。他一点儿也没有怪怨朋友,他只是一个劲地自责,自己给朋友出了这么一个大难题。他甚至担心北京的朋友是否出了什么事……他是多么看重这份友谊,一心只想着让他们这份友谊好好地发展下去,希望他们一生一世做朋友……  他的朋友在北京,一定是很难听到这个故事的。什么是朋友?伯牙子期之高山流水,陈重雷义之胶漆相投,元伯巨卿之鸡黍之约,相如廉颇之刎颈交,孙策周瑜之总角好……经典故事中都是高手过招,听听则罢。寻常如我,一直比较偏爱一个最浅白的说法:“偶尔想起心中觉得一片温柔的就是朋友。”而现在,这一对朋友是再也捡不起那一片温柔了。  周润发主演的《喋血双雄》是我极其喜欢的影片之一,那里面有一句台词:“朋友,如果你是我的朋友,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影片中周润发在对朋友说“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的那一刻,眼中放射着的是对他的朋友满怀信任和期待的光芒!我深深记住了这句台词,那些在暗淡人生底色之上的热烈和义无返顾的决绝,无不令人动容。而此刻,感受着电台热线中这个男子内心的悲凉,记起这句台词是别有一番滋味涌上心头。他的北京朋友不接他的电话了,也许不是漠不关心,不是弃之不顾,不是不可理喻的决绝……也许需要很多理由,也许一个都不需要。听到这个故事的人,便从这样的寻常故事中窥见了一些无可抵挡的人生真相。  是不是可以说,如果对方是你的朋友,就不要轻易请求他的帮助;如果对方是你深爱的人,也不要轻易用一些难题去考验他。不经意间,我们就有可能失去一些生命里更令我们珍惜的东西,比如,那“偶尔想起的一片温柔”。    《看不见的性情》      一  心情不好的时候,要么一个人呆着,要么就想办法和一大群人在一起。多数是后者,那么我似乎变得比任何时候都容易亲近和随和。我会主动找人说话,甚至找不是很熟的人说话。我说很多的话,似乎是为了把不想说的埋藏得更深。  蹦的的时候,我从来不肯停下来。每次跳舞都是出了一身又一身的透汗,间歇喝酒,偶尔抽烟,最后是心满意足地回家。并不是我的舞姿有多么好看,而是我喜欢那种不停运动的状态,我需要一种近乎晕眩的放纵。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我自己似乎找不着语言来说得清这个问题。    二  13岁多到离家很远的地方上学,一个学期结束才能回一次家。起初离家的时候,母亲总是送了又送,走过一个山头又一个山头。最终不得不止住脚步,看着我离去,然后一个人流着泪回家。  后来我坚决不要母亲送,一出家门就头也不回地走。母亲没有送那么远,自然也就不要一个人哭着走回去。却听到母亲不止一次地向别人感叹:我这个小女儿啊!是心最狠的一个。我听了,却不解释。  十多年过去,现在离家,母亲已经习惯不送我了。  而我,每次离家的时候,虽然是掉头就走,心头总是有许多恋恋不舍。  其实是很喜欢在母亲的注视中离开的,其实是很想回头再看一眼的,十多年来一直就这样想着的。但母亲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而我,是永远不会自己把这个心思说出去的。  三  2002年4月。珠海。见到大哥的时候,我笑嘻嘻地,冲大哥说:“大哥,我离婚了,出来找你们玩儿。”  大哥愕然,随即就和我一样地高高兴兴了。随后几天,大哥请假,湾仔拱北陪着我到处玩儿。给我拍姿态各异的照片,带我吃奇奇怪怪的东西。大哥牵着我的手过马路,仔细地为我撑伞,他是担心珠海的丽日晒伤了他最小的妹妹。  离开珠海时,我要到香洲坐大巴到广州。一切安排妥当说好不送的,大哥也不好再请假了。可是临到出发时,大哥还是交待了一些事,匆匆回来送我到香洲。一路无话。车子启动时,与大哥抱抱,像见到时那样笑嘻嘻地告别。路上,收到大哥的短信:“小妹,心里难受就出来转转,想哭的时候就记得哭哭。照顾好自己,大哥。”  翻来覆去地看,觉得温暖。我知道,只有大哥,是明白那些我只字不提的伤痛的,只有大哥,是知道我笑嘻嘻的时候其实是很想哭一哭的。    897字    《幸与不幸》      一   与朋友一块儿逛定王台书市,在以八折的价钱买了《欧洲现代画派画论》、 《梭罗文集》等书后上到四楼,意外发现一家新开张的图书超市,赫然打着“全场五折”的标牌。  入,选书。选了不少合乎心意的、装幀精美的图书。在拎着五折购来的图书准备离开的时候,我想起了什么,拉住朋友,停下:“等等,我想看看这里有没有我刚才在楼下买的那两本书”。朋友立即明白我的小小心思,故意逗我,说:“有。我刚才看到了。”  我不能忍受。返回,仔仔细细找一遍,确认是没有,很高兴。放心地离开。  二  路过“贵之步”专卖店时,一眼看见自己曾在这儿买过的一款鞋陈列在橱窗里,还在卖。我买的时候恰逢商家搞活动,说是最优惠的价格。  忍不住走进去,问:“这鞋子怎么卖?”  朋友诧异:“不是刚买了一双吗?”   “我想看看它涨价了没有。”  得知没有涨价,十分扫兴。离开。心里有被欺骗的懊恼。    想起安·比尔斯在《魔鬼辞典》里说,幸福:想到另一个人的悲惨遭遇就涌现于心头的一种愉快感。按比氏定义法则,那么不幸则是想到另一个人的愉快就涌现于心头的一种失落感。    《喝酒种种》    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东西似乎都是这样,你不要它,它就好好地在那里,保持着它的完整,它的纯粹,它的美丽,一旦到了手中,你就会发现,自己没有得到全部,而且永远不可能得到全部。——题记  一  记忆中第一次喝酒,是读中师二年级的1989年秋。  我们的一个同学,女孩,因为一件我至今仍然无法理喻的事,遭遇到重重的处罚:开除学籍。她长得很美,而且成绩又很好,是以全校第二名的成绩考进我们那所师范学校的。那时我们全班刚从凤凰秋游回来,鼓胀在心头的喜悦还未散尽,班主任就把时任班长的我叫到她的房间,给我说了一件我那时不以为然、现在始终不以为然的事,说红因为早恋,学校已经决定开除她的学籍。她说这是学校的秘密决定,红明天就得离校,担心班上同学知道后情绪激愤,要我做班长的做些沟通工作。我记不清我当时和班主任吵了多久,总之毫无收效,第二天红就那么悄无声息地不见了,在我们上课的时候。我现在也想不明白,那时我怎么就不知道应该在上午旷了课,守着她,陪着她,至少就可以去送送她了。  记得中午回到宿舍发现红的床位空了。9个人满腔悲愤,我们集体跑到学生科办公室,中午,办公室大门紧锁。一群十四五岁的孩子,在偌大一个校园里东奔西突。班主任被我们缠得不得不说实情,说红不仅是谈恋爱,而且和对方发生了关系——这竟然就是1989年一所中等师范学校开除一个学生的理由,这个理由狠狠地挫败了我们。一个宿舍的九个,再加上几个男生,一起追到镇上的汽车站,自然早没了人影。于是,下午集体逃了课。随便进了一个小店,喝酒。  是第一次喝酒,清晰地记得是那种小瓶装的玉米醇,似乎是52度的烈酒。一口进去,火辣辣的,呛得我眼泪直流。记得大家都被呛得出了眼泪,最后是大家抱在一块儿痛哭。回来的路上,几个男生一直在歪歪扭扭地唱当时很流行的《酒神曲》,“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哇往前走,往前走”。唱着时,有泪在流。  从此开始,这支原本高亢无比的歌紧紧地连接起了我成长的所有悲怆。  二  惟一的一次醉酒,是17岁生日的前一天晚上。  十七岁那年,我很苍老。至少比现在的我要苍老得多。有太多的理由促使我“但愿长醉不愿醒”。  那次是独自喝酒。清晰的记得是一斤半装的那种红葡萄酒,我买回了两瓶。第二瓶没有喝完,被初中同学朝霞闯进来抢走了。  17岁生日之前,我从中师毕业整整一个学期,作为一名乡村中学语文教师和62个孩子的班主任,我犹如一枚青涩的果子,没有属于青春的亮丽颜色。我的青春被拦腰斩断,我的梦想被飓风撕破,我的爱情不曾开始就已落幕,我熟悉的亲情也在突然间变得如同风中飞萍……我陷于绝望和悲哀,几乎被这深邃的绝望和悲哀永远吞噬。  醉酒能否获得我们想要的快乐和轻松?不能。一个醉过酒的人,除非他想骗你喝醉,否则他该这样老老实实告诉你。呕吐、恶心、头疼欲裂、心慌、四肢无力……一个人只要醉过一次酒,他就绝对不想再醉第二次。  这次醉酒对我的意义在于,从那以后,我很少喝酒,即使如今偶尔喝酒,也从来不会喝多。我想我既然活着,就得把自己照顾好。  三  我在近一两年重新开始偶尔喝酒,慢慢地开始懂得酒的一点好处了。这就好像面对一个自己不是很爱的人,年纪小时,只记得要想方设法把他赶得离自己远远的,才能放心。多年过去,竟发现这样的人原来最是可以心平气和地做朋友的了。  要说我喝酒时所到过的最美的地方,当推丽江无疑了。  我到丽江的时候是七月初,那晚下了点小雨,白日里熙熙攘攘的丽江小街空前的清静澄明了起来。玉泉河水穿城绕户,柳影婆娑的渠岸边放置了不少供游人小憩且可美美斟上一杯的藤制桌椅。我和同行的一位朋友相对而坐,头顶着大大的遮阳伞,不过此时落在遮阳伞上的不是纷披的阳光,而是轻阒无声的柔雨。  我们喝的是来自大理的风花雪月。在大理时,从导游小姐那儿知悉了风、花、雪、月的含义,谓“上关风,下关花,沧山雪,洱海月”是也。一口啤酒入嘴,感觉就是把整个滇西北的美景尽收腹中了。  看细雨落在水渠对面的五花麻石上,映着小店微蓝的灯光,不时见一些曼妙的人儿偎依着缓缓走过,耳边是空灵的乐声,不由得你不满心的温柔起来。  我和那位朋友相对小饮,很久。此间,我们几乎是同时给自己内心最牵挂的那个人拨打了电话。后来,我们几乎是在同时提出回旅馆去。因为我们都开始担心了,如果继续这样静静地呆下去,恐怕我们都会就此爱上了对方。  当然这只是一句玩笑。我想要说的是,如果你准备要去丽江那么美的地方喝酒,一定得带上自己最心爱的人。   四  应该说,我对喝什么样的酒没有什么讲究。如果非要说说我最爱喝的酒,那只能是科罗娜了。  我喜欢科罗娜,没有什么特别理由,仅仅是因为第一次进“金牛角·王”的时候,冲着她的名字好听,而推销小姐又长得委实好看,就喝了。喝了一次,就爱上了。  打开小小的酒瓶,塞进一两片薄薄的柠檬,趁柠檬还在轻轻炸开的时候喝上一小口,感觉喝下的就是一大片一大片来自遥远的墨西哥的洁净阳光。  曾经有一次,和一个女子对饮,两人发狠,决心要搞清自己到底能喝几瓶科罗娜。于是一路喝将下去,喝到第五瓶的时候,两支交相碰撞的酒瓶,在我眼里赫然成了两只交颈而吻的美丽天鹅,我知道自己是不能再喝了。我对面的那位显然比我能喝,她到底喝了多少,我不清楚,她也不清楚,结帐的时候也没能弄清楚。  喝着的时候,她讲故事给我听。柠檬,杨桃,遇上科罗娜。说是在科罗娜里塞进一两片柠檬,微微炸开时留下淡淡的酒香、微微的酸意、和久久的回味叫做“少女的吻”。 而塞进一两片杨桃时,科罗娜会泛起了大量的泡沫喷涌而出……瓶空了,是为“淫妇的泪”…… 我迄今也没有亲见过科罗娜凌空疾射到半空的壮观景象,总寻思着哪天要切几片杨桃塞进瓶里试试。  因为爱喝科罗娜,所以每到一个地方就比较关心科罗娜的价格。这一比较令我对我所生活的这个城市心灰意冷。在大理、丽江,科罗娜每瓶只卖15元。在武汉的“金色池塘”,也是这个价位。在深圳、珠海,有卖18元的、有卖25元的。惟有长沙总得卖上30元到38元才甘罢休。我总想,如果我哪一天离开这座城市,重要原因之一,那就是——这里的科罗娜卖得太贵了。  五  我曾经在很长的岁月里暗恋了某一个人,后来的某一天,这人跋山涉水的找到我,约了我一块儿喝酒。我们喝科罗娜,或者是11度的骄阳纯生。橘子洲头,夏夜的凉风就像他温和而溢满爱恋的目光。爱是什么?就是骨头里满是泡泡。在他的目光里,我这样想,而且只能这样想。  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东西似乎总是这样,你不要它,它就好好地在那里,保持着它的完整,它的纯粹,它的美丽,一旦到了手中,你就会发现,你不可能得到它了,或者说,你是绝对得不到它的全部了。  我在某次喝酒的时候突然想到这段话,类似于禅宗里的顿悟,刹那间悲伤得无法自抑——“人人都说佳期苦短/也许我们来日尚多/可我为什么要悲伤?”  (2735字)    完稿于日星期一      灰汤三章    杨子云  一  到灰汤温泉度周末,是单位组织的工会活动。  下午三点多钟乘旅行社的车从长沙出发,两个多小时,便到达了灰汤。  我们入住的地方叫一个温柔美好的名字:水芙蓉山庄。其北楼建于六十年代初期,有宽阔的走廊,高大轩敞的室内空间,欧式的装饰,老旧中不失那个年代独具的粗放气度。很少住到这样高阔轩敞的客房了,就像是回到了记忆中的故宅,我的心变得无比安宁。  似乎今天从上午开始心里就是这样安安静静的了。  今天上午因为统一组织要看新一届中央政治局常委记者见面会的现场直播,等待的空隙便在网上磨磨蹭蹭,转悠之间看见了沙子的那篇在网络上久负盛名的小说——《你不是一粒沙子》。爱,并不能帮助一个人靠近另一个人。这个道理,我们每个人都明白。每个人都明明白白却又统统无力拯救的悲哀,算不算是人世间最冷入骨髓的悲哀?  路途中,我坐在丰田面包车的最后一排。车内人声喧哗,我在喧哗声中毫不费力就包裹好了自己。我把头轻轻的靠在车座上,看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透过迷蒙的窗玻璃,冬云黯淡的天空下,是柔风冷雨中沉默的田野,空阔的稻田,这儿一丛那儿一丛墨绿的树,最近的则是马路两边高大的行道树,梧桐树上尚挂着一些欲坠未坠的叶子,像一簇簇不甘熄灭的火焰,刺穿了初冬季节无所不在的寂寞。  一直以为自己的心很空很大,此刻发现:不是。仅仅是两个字的一个名字,竟然就可以装满整个的自己。很多事,我都能给出自己一个确切地理由,但是,总有那么一两件事,给不出理由。努力地想啊想,想到最后,也只能是无奈地对自己笑笑,企图一笑了之。  到达灰汤小镇的时候,已近晚餐时分。暮色在细雨中悄无声息地来临,就像一个蹑手蹑脚的淘气孩子。我喜欢走在这细雨霏霏的暮色里,渴望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可我不能说出来。    二  还是得先说说灰汤温泉。  灰汤位于宁乡县境内,距长沙两个多小时的车程,距共和国二位主席的故居韶山和花明楼都不太远。该地的温泉据说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其水无色透明,有着天生的好质地。其水温高达89.5℃,通过管道运输到山庄里来的水,还得放上两天,冷了,才能供人浸浴。水里含有20多种微量元素,具有较高的医疗价值,被誉为“潇湘第一神水”。两千多年来,有数不清的人享用过这水的好处。因为除了这水之外,眼中所见,皆是寻常物事,没有一处异样的景观,所以这里至今还是一个安静的小村小镇,安静中甚至有点破败和荒凉。  关于这水的神奇,当晚我们就深有体会。水芙蓉刚刚建成、还处于试营业阶段的水疗中心建有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浴池,48元一个人,就随你自由选择怎么泡了。有各式各样的浴池,美容的、瘦身的、护肤的、通经活脉的,还有日式的木桶浴,冲浪池,水帘淋浴等等。泡在温泉里,想像着这些水,来自地心的深处、奔涌了那么遥远的距离,而我们竟得以与它如此亲密交融,不由得要感到幸福。几个人躺在浴池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一些闲话,对周围一些密封的小房间甚是好奇,问我们端送开水的女孩,说是贵宾房,具体里面有些什么特别服务,不得而知。  这个晚上我睡得特别安稳。很久没有这么安稳的睡眠了。第二天,同来的人都说睡得很好。我想,就只能归功于这水的神奇了。  三  11月16日。上午,一群人结伴在住所之外的乡间田埂上散步。太阳出来了,初冬的阳光纷披在每个人的身上,格外地温柔和煦。  在开放着野菊花的小径上,我的心被一些新鲜的喜悦鼓动着。路边遇见一个摘菜回家的小姑娘,我们跟她商量,说让我们到你家去吃中饭好么?她的手里握着一大把翠绿的芫荽菜,那诱人的清香我无法跟你说出来。小姑娘只是一个劲的笑,一句话也不说,她就像小时候的我以及我的伙伴们一样腼腆和羞涩,陌生的我们难以与她达成任何协议。  下午游泳,弄湿了头发。便和朋友一块儿出门找理发店清洗头发。给我洗头的是一个20岁左右的年轻女孩,那女孩潦潦草草的在我头上揉来揉去,似乎洗的不是我细柔简短的发丝,而是一堆令她无法对付的杂草。这种感觉可真是糟糕,我有些不快,可是没有吭声。我想念经常给我洗头的那个叫兰兰的女孩了,她总是那么温柔细致地对待我的头发,似乎我的头发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我不明白这个女孩为什么显得如此心烦意乱,心不在焉。可我一点也不想责备她什么,她第一次给我洗头,我怎能指望她洗得有兰兰那么好呢?我和她聊天,知道她是常德来的女孩子,我和她说了几句外婆家的方言,说和她算是半个老乡。她也不再同我说普通话了,而是用那种软软的方言。她说方言的时候,就很像一个我熟悉的女孩子了。这些女孩在我外婆的乡间,像野花一样自由自在地遍地成长。临走的时候,我们告别,我对她说,下次如果来,还来找你洗头。她笑,笑的时候很美。  晚上,无意地跟别人说起这里洗头似乎洗得潦草了些,有人说,这里的理发店原本就不是专门为了理发的,神情里的言外之意显而易见。我在突然之间就觉得灰心,无力地附和着笑,内心涌起了一种沉沉的惋惜和失落。  我是在惋惜些什么呢?我们又失落了些什么?  (2006字)    初写于日晚  日晚录入    《暴力制服失眠夜》    有一段时间我倍尝失眠的痛苦。这种痛苦是我永远无法完整描述的,就像我们永远无法完整地向一个从来没有见过雪的人描述雪的形状一样。  我与失眠进行了不屈不挠的抗争。最原始的方法是机械数数,结果好像是为了跟另一个自己竞争似的,竟越数越快,越数越精神十足。然后我试着别人说的“意念法”。四肢平放在床上,从头到脚地想:放松,放松,再放松……结果是想到头,头就一阵紧张,想到脚,脚又是一阵紧张,弄得那些躲在某个角落原本已经沉睡了的细胞都万分清醒了。有一朋友像出让祖传秘方一样告诉我一个她屡试不爽方法:闭上眼睛,把视线集中到眉心,先是一片黑暗,到最后会看见一个发亮的白点,就表示快要入睡了。可是我怎么也不能理解为什么眼睛闭着还能看见东西,总是忍不住要睁开眼睛看一看,令人沮丧的是,无论是眼睛睁着还是闭着,我始终都没有看见什么表示要入睡的白点。我疑心那位朋友是在用所谓的祖传秘方欺骗我,所以今天在这里披露出来,算作对她为人不忠的报复。  我总是不能放松心情睡觉。为此我四处搜求能让人安然入睡的方法。一次在饭桌上认识一个人,说他在上大学时也经常失眠,后来他一咬牙从中南大学步行到湘江一桥,又从湘江一桥步行回去,走了好几个小时,回宿舍倒头就睡,以后就再也没有失眠了。这个方案具有理论依据,我颇为认同,满怀希望地投入进去。我约上朋友一块儿从居住的地方走到五一广场,再从五一广场走回位于蔡锷北路的家里。回到家看时间,来回走了快两个小时,却没有马上想睡觉的感觉,于是洗一个热水澡,看一会儿电视,终于有了睡意,暗暗高兴,关掉手机,拔掉电话线,熄灯,心想这一觉一定可以睡得美美的。谁料我往床上一靠,脑袋就像与身体分离出来一样又开始飞速地转。身体很疲累,眼皮沉沉的,但睡眠似乎并不归疲累的身体指挥。我简直要绝望了。  某一晚,又是无法入眠,放着轻音乐,尝试过种种明知无用的方法依旧清醒异常。索性开灯起床看书,摸到置于床头的一本《尼采文集》 ,随手一翻,看到查拉斯图拉如是说:“他的智慧告诉我们,为了夜间的安睡,必须有昼间的清醒。真的,生命原无意义,而我不得不选择一个谬论时,那么,我觉得这是一个最值得选择的谬论了。”  没有深究尼采的用意。只是在看到“选择一个谬论“这句话忽然的心有所动。我从Walkman里取出那片轻柔舒缓的据说有助于安睡的“雪梅”,换成铿锵作响的“枪与玫瑰”,然后戴上耳塞,把声音旋转至最大,躺下去。在这种狂放肆略的音乐和鼓点中,奇迹发生了,我竟然安然入睡了。  也许,对于失眠者狂放不羁的思绪,只有一种同样或者更为狂放不羁的声音才能与之匹配。就如同人们面对暴徒时,固然有很多方法可以制服他,但对有的暴徒,只能以暴抗暴才能让他服服帖帖。  我想, 我的失眠就是这样的一个暴徒,需要用以暴制暴,它才会变得老老实实、服服帖帖。我与不眠夜搏斗的经历,使我更加热爱这个世界,热爱它的独一无二性和不可复制性。  当时的月亮    魅力兰朵     一天,偶然打开电视,看到一对青年男女正在热烈地亲吻,那个玲珑精致的女孩,一口气与四个男孩亲吻。我被这样一种热情惊住了。我无法弄清哪一个才是她真正应该热情拥吻的恋人。直到主持人出来说话,我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原来这只是一场Show,然而我还是止不住内心的惊悸。    不是恋人,她的热情从哪里来?
    不是恋人,她那醉人的微笑从哪里来?
    不是恋人,她的似水柔情从哪里来?
    经常地,我们一大堆人去酒店里吃饭,每一次饮酒,都会有漂亮可人的小姐手执酒壶,在一旁殷勤地斟酒,甜甜地微笑,小姐时常会陪客人喝上几杯。
    喝的是交杯酒。
    在觥箸交错、众声喧哗之间,在酒红微荡、灯影摇曳之中,我也常放肆地起哄,饶有兴味地欣赏一幕幕世情动画:畅饮交杯酒,小交杯还有大交杯。……
    应该是四目相对,深情款款的交杯酒。
    应该是未语凝噎,倾情以付的交杯酒。
    应该是在山花烂漫的阳春三月,在庭院深深深几许的茜纱窗前,在红男绿女艳羡的目光里,在亲朋好友的祝福声中,饮下的交杯酒。
    应该是生命中最神圣、最隆重、最美丽的一次饮酒,应该是“酒意诗情与君共”,是“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的誓言。
    而如今,晶莹的玻璃瓷盘狼藉一片,酒红色的温情粗制滥造。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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