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梦见一个熟悉的男人人给我女儿买一套衣服当时穿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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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见男人抱女儿
梦见男人抱女儿意味着:
玄秘、与死亡有关的事情会吸引到你,精神也变得恍惚起来。鬼片就不要看了吧,多约几个开朗的同学聊聊天,说说日常生活的事情,阴沉的气氛会逐渐消散呢!
梦见男人抱女儿的吉凶:
唯独若有连珠局者,论为大吉,原命喜水尤佳。有一时之大势力,大发展而得名取利,但若品行不端,行为不修,胜与败均极端而短暂终于变成荒亡流散,如泡沬梦幻而结果是悲运灭亡又孤独伶仃人生。【中吉】
分享此梦,去凶化吉:
梦见男人抱女儿的图释:
梦见男人抱女儿的宜忌:
〖宜〗:宜金属扣,宜随即抽取,宜公园唱红歌,宜远行,宜倒腾,宜扭捏;〖忌〗:忌购买数码产品,忌返券,忌犯脚气,忌蹭饭,忌单肩背双肩包,忌陪人购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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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清卫星地图梦见别人送我买新衣服穿――预示着最近做事情要顺着形势来,别人如果拒绝的话就不要勉强,特别是涉及到利益有关的时候要多注意。办公族梦见别人送我新衣穿――预示着最近工作上的任务比较多,需要加班加点的完成,身体由于超负荷的运作会生病,建议你平时要多注意调养。病人梦见别人送我新衣穿――预示着病情暂时不会得到好转,但不要灰心,自己要多注意和修养是很重要的。鳏寡孤独者梦见别人送我新衣穿――预示着不久会出远门,但途中要小心行动,避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中老年人梦见别人送我新衣穿――预示着家拿肯尼个方面不佳,需要多留意足部不要受伤,此外,心脏方面也容易出现衰弱或心律不齐的状况,建议你要保持平和的心情对待是很重要的。毕业生梦见别人送我新衣穿――预示着求职运势不错,渴望通过朋友或团体中获得推荐的机会,不过往往会因为某些新的想法导致结果出人意料。梦见别人送我很多衣服穿――预示着最近比较敏感,能够发现别人不易察觉的细节,但也容易在细节问题上忘记了正题发展的发现,建议你要学会放弃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避免耽误了整体的发展方向。梦见别人送我红衣服――预示着你在工作或生活上的某些调整容易引起别人的不满,建议你可以暂时放一放,不要和别人引起冲突,注意你的主观控制欲才是。梦见妈妈给我买新衣服穿――预示着最近运势不错,自己也会摒弃以往的不足,以全新的面貌示人,自己也有着强烈改变自己的心理。梦见别人送我几件漂亮的衣服,但不是新衣服――预示着近期可能有些事情不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但由于自己的热心肠又很想帮助,建议你做事情要量力而为,不要为此给自己造成困扰或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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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媛的幻想,就是男人的幻想!  她出身高贵,可以帮助夫君成就大业;长得漂亮,又严守妇德;德才兼备,可以教育下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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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仔细观察着面前的男人——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中布满血丝,眼眶一圈印着深深的黑眼圈,最近的睡眠看来不好;他的嘴唇有些发青,脸上的胡子密长,一看就已经好久没有剃过。  他明明十足的潦倒模样,可嘴里却轻重缓急非常分明地诉说着,显得特别笃定。  “她很美,真的很美,可后来想想,将近七年的婚姻生活,她给我留下的唯一印象,就是美,这难道不可怕吗?”  面前的男人讲着讲着,突然向我抛出了一个问题。  我一愣,下意识抿了抿杯中的君度酒,任由君度酒那股带着橘子香的苦涩在舌尖散开,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双眼——他的眼中有些浑浊。  ————————————————————  南京新街口的中央商场内,出现了两个女人,美丽的女人。  第一个女人有着精致的五官,黑色略带些棕黄的头发,右手挎着一个淡黄色包,脚踩着纯黑的高跟,身上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连衣裙,若隐若现的酥胸上部并未全露,而是被连衣裙特意增加的两根蓝色吊带以X的形状捆住——璀璨灯光反射下被吊带压下的白皙肌肤而微微泛起的嫣红,竟带着一丝禁欲,又带着些性感,喘息着的性感。  她的左手,挽着第二个女人,比她还美上不止一分的女人,一个语言靠近了她,便成了亵渎的女人。  第一个女人轻启朱唇,带着些羡慕:“凤凰,大学毕业六年了,你还是那么美。”  路凤凰笑了笑:“乔乔,你竟瞎说。我这天天在家里做饭扫地的,也没什么保养,早就人老珠黄啦。”  乔乔看着路凤凰,脸上有些无奈:“唉!我到现在还是搞不懂你,怎么就选择嫁给了陈辉——你们两个本就不是一路人,当年大学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就是跟他玩玩,谁成想,竟然一毕业,你就跟他结了婚。为了他,甚至还跟你爸大吵了一顿!”  路凤凰看着乔乔的一脸牢骚,知道她是真心替自己着想,心下感动,朝着她笑了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乔乔依旧怒其不争地说道:“你说你,你甘心吗?你爸从小就把你当成一个名媛来培养,好不容易等你大学毕业了,以为能看你实现抱负了,可结果呢?”  乔乔顿了顿,摇了摇头:“你竟然因为陈辉那点可笑的自尊心去做家庭主妇了。我现在已经拿着七位数的年薪了,而当年,我还不如你,但你现在呢?”  路凤凰绝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迟疑与触动,只是轻轻道:“你不懂的,乔乔,他爱我。”  “爱?”乔乔哈哈大笑起来,雪白的胸脯上下起伏,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听的笑话。  路凤凰的脸色不禁难看了起来,乔乔见状,忙呼吸了几下,语气终于缓和了些:“你想没想过,当年陈辉说不用你出去工作,只需要在家做阔太就可以,并不是因为他爱你,而是因为你爸说他根本配不上你?”  “够了,乔乔!”路凤凰脸上嗔怒,盯着乔乔,“你要是继续说下去,以后再想找人逛街的时候,可别来找我!”  乔乔见到路凤凰发怒,终于势弱,长长呼出一口气:“得,得,得。路大小姐,我乔乔错了。请您去夏奈尔逛一逛,给您买件漂亮衣服,权当赔罪了,好不好?”  路凤凰哼了一声,摇了摇头:“你啊你,每次都得为这事让我生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有些事,你不懂的……”  “好,好,好,我不懂行了吧,路大小姐?咱们现在可以进去挑衣服了吗?”乔乔翻了翻白眼,拉着路凤凰,就往一家门口写着“CHANEL”牌子的商铺走去。  路凤凰被乔乔牵引着走去,一路上,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男人的驻足和女人嫉妒又认命的眼神——她们两个,就如同漆黑夜幕下仅有的两颗明星,她们在哪里,哪里便是浩瀚夜空的中心,而在这两颗明星之中,代表着路凤凰的那颗,最为明亮。  可路凤凰在踏进CHANEL的那一刻,不知是绊了一下还是怎么,抬脚在空中,竟悬了半分,眉头也是不自觉皱了一下,露出了一丝怯色。  她本不该露出任何一丝怯色,从出生到大学毕业,她在这家店里买过不知道几百件衣服,闭着眼都能找到试衣间在哪里,又怎该有一丝胆怯?  她也本该如她的名字一样不凡,路凤凰——凤舞九天,九天之下,又有何物能与她媲美,从小,她便如此。  。。。。。  走出会议室,陈辉轻吐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18点08分。  “这时候公司外的天色应该已经暗下来了吧?”  陈辉这般想着,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尝试着闭上眼以期能养会神,可外界明亮的白炽灯光似乎能透过薄薄的眼皮,直入视网膜,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睁开眼睛,去迎接光明的未来。  陈辉烦躁了起来,一时间,竟涌起了对这实惠耐用的白炽灯的厌恶,猛地睁开眼睛,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头顶的白炽灯。  “陈辉,刚才许总说的话别当真,走,我请你去吃一顿大餐。”  张恒见陈辉呆站在办公桌前,以为他还对许天刚刚说的话耿耿于怀,不愿这事破坏他们之间的友谊,因此有心用一顿饭化解这番非他本意的矛盾。  经张恒一说,陈辉才发觉肚内早已饥肠辘辘,可转过头来,看着张恒那温和的笑容,不禁一阵反胃,于是推脱道:“我还不饿,你先去吃吧。”  张恒看了一眼手表,一脸的受伤状,夸张地对着陈辉叫道:“都6点啦,你还不饿,骗谁呐?你是不是不乐意跟我吃饭啊?”  “你这小子,就会乱想!”陈辉笑了笑,轻打了张恒一拳,勾着张恒的脖子,显得十分亲密,凑到耳边,压低了声音,“实话跟你说吧,我忙了好几天,今天好不容易能早早下班,所以早就约了凤凰去吃个烛光晚餐,还准备餐后做些‘大事’呢,你小子,难道还要来凑热闹?”  张恒这才作罢,脸上露出男人才懂的神秘笑容:“哦,大事……嘿嘿!”  说着,他向陈辉摆了摆手,走出了公司,心下觉得刚才的忧虑实在是杞人忧天,将陈辉小瞧了——陈辉如此样子,哪有把刚刚许天说的放在心上?  “辉哥,你跟恒哥关系真好,而且公司里能有大学同学的帮衬,真难得。”陈辉的耳边传来了一个羡慕的声音。  陈辉寻着声音望去——是他的下属,小刘。  陈辉的脸色登时冷了下来,道:“乱说什么闲话,还不赶紧工作!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们几个的工作不努力,我刚才在会议室里,被许总骂成什么样?”  顿了顿,陈辉似乎还不尽兴,撇了撇嘴角,道:“我跟你们讲,就你们几个普通211大学的烂学历,进了公司不好好努力工作,还在背后乱嚼舌头,是以为公司惜几个211的人才,不会开除你们吗?”  小刘见陈辉神情转瞬变冷,心中颇有些委屈和莫名其妙,不知道往日永远一副和善样子的陈辉怎会如此,但又不愿触到陈辉的气头上,只得一边嘴里应是道歉,一边低下头去,佯装处理手上的文件。  陈辉在清晰地发现小刘笔尖下的是一份早已处理过的文件后,这才颇为满意地笑了,于是整了整花了他好几个月工资才买来的西装领口,迈着轻微的外八字,终于昂起头来,自信地走出了公司。  陈辉刚刚走出公司,身后就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  他回头看去,原来是一架飞机将将起飞,正在地面上启动滑行。  陈辉怔了怔,才想起在他大学毕业刚入公司时,每次看见飞机在路面上滑行,最终起飞并翱翔于高空的过程时,总有种莫名的激动,觉得这个过程就像他的励志人生——大学之前的积蓄力量和大学之后的一飞冲天,并最终登上人生巅峰,收获庞大的财富和任何人都不敢小觑的社会地位……  回过神来,陈辉又瞧了一眼那竭力在跑道上加速的飞机,眼中有些不以为然,更有些不以为意,甚至还有些自以为历经红尘的通透。  他忽地向地上吐了口唾沫,下一秒就转身往停车场走去,与此同时,他从平整的西装裤子中拿出了一部手机,找到通讯录上的第一个,拨了出去。  “凤凰,是我,陈辉。我今天下班早,一起去吃个烛光晚餐吧?……你在哪,我开车去接你,咱们去新街口找个大餐馆吃……什么?你就在新街口?乔乔也在?……呃……能不能让乔乔先走,我想过过二人世界……那替我跟乔乔说声对不起,下次给她赔罪……嗯,我也爱你。”
  “你是做什么的?”我开始觉得他有些奇怪,甚至怀疑起他所说故事的真实性,因此问起了他的职业。  “我是做什么的?”他嘴里念叨了一句,这给了他一段时间来考虑,“我以前在航空公司工作。”  “你呢?你是做什么的?”他顺势又问起了我的职业。  “我?”我一愣,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就是一个写小说的。”  “写小说?”他的脸上表现出极大的兴趣,“那你会把我说的故事写成小说吗?”  我又喝了口酒,看着他,不置可否。  他好像也不在意我的答案,又问道:“那你喜欢写性吗?”  “我想你们作家一定是喜欢写性的。”他的语气又开始笃定起来,“因为只有在性中,人才是最放松的,也才最可能是真实的。”  ————————————————————  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开出,不知何时淹没在了厚厚的夜色之中,空留一根路灯静立在路边,用着不明亮的光,与其说是在指引着迷途中的人,倒不如说是在看着嬉笑的狗。  远处的1912酒吧街,霓虹林立,熙熙攘攘,十分热闹,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生动的表情——笑着笑,哭着哭,笑着哭,哭着笑,笑有强笑,哭有假哭……林林总总,难以穷举。  城市里的夜,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了。  凌晨零点,雾气加重,遮遮掩掩便像轻纱盖在月上,只发出了淡淡的光,就像屋内,仅剩一盏床头灯孤零零亮着,亦仅仅能够勉强视物。  淡黄色的被子正覆在一张大床上,严丝合缝,没有漏下一点被脚,被子底下,一男一女相视而对:  “凤凰。”  “嗯?”  “下周三陪我去一个晚宴吧。”  “晚宴?可以啊,反正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又是你以前哪个大学同学办的吗?”  “不是,这次是一个老总给他留学回来的儿子办的接风宴,算是工作上的应酬。”  “工作上的应酬?”  “嗯,那老总是国际娱乐的,据说有个上亿的大单子在身上,要是能拿下来…”  “不是。”  “嗯?”  “我是想说,结婚六年来,你从没找我参加过你工作上的应酬,甚至你那些同事,我也就只认识张恒一个,还是当年的大学同学,而最近几年联系也少了,你怎么又突然?……”  “你说这个啊……你不想去吗?不想去也没关系,反正那晚宴也只是说可以带一名伴侣,又不是必须。”  “我当然想去,只是你以前……”她欲言又止,忽地叹了口气,“我有些好奇罢了。”  “不早了,睡吧。”  路凤凰翻过身将床头灯关上,屋内终于重回了黑暗,让人安心。  她侧着身子,背对着陈辉,睁着大大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虚处;另一边,陈辉平躺在床上,想着终于将这事跟路凤凰讲了,她也是如愿答应,心里犹如放下了一块大石头轻松,于是闭上了眼睛,渐渐入睡,嘴角带着些许憧憬的笑意。  这一次睡眠,他好像一直在做梦。  他一会儿梦见当年他对张恒的那一番促膝长谈,只是在梦中,他与张恒的角色互换;一会儿又梦见,当年与他同时竞选主席团的其他十一个人在毕业后一个个飞黄腾达,只有他陈辉,还在干着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工作……而其中一个梦最为清晰,他梦见了路凤凰在五天后的晚宴上,如一颗璀璨明珠,大放异彩,一举将上亿的单子拿下,自己也凭借于此,不止得了几百万的分成,还被公司董事会赏识,当上了销售部的部长。  “凤凰……”他呓语呢喃,温柔异常。  枕边人浑身一颤,眼中蓦然迸出了一丝光彩,她凝视着陈辉的侧脸,轻轻吻上,这才睡下,嘴角带着些许虔诚的笑意。
  我闻言,没来由地生出一股愤怒,索性直接问道:“你说的这个故事,到底是真是假?”  “你觉得呢?”他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很奇怪,一会儿似是同情,一会儿又似是幸灾乐祸。  “我觉得?”我忍不住叫了出来,“我觉得自然是假的!”  “那这个故事便是假的。”他随意地说道。  “这样才对。”我满意地笑了出来,又耐心地听他讲起接下来的故事了……  ————————————————————  五天后的慈善晚宴是一场冷餐会,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或坐着,或站着,抱着各种各样的目的谈论着类似的东西。  陈辉一身深黑西装,配着深蓝色的领带,穿着一双锃光瓦亮的皮鞋,在晚宴中一个又一个抱成团的人群中穿梭而过。  他不时摆弄几下衣袖,检查是否平整;不时又摆过头去,用余光查看西装的肩角,确保一尘不染;而每当有人看过来时,他都会对他们轻轻点一下头,报以微笑。  这一路走来,竟奇异地有好多人朝他看去,带着惊叹,带着揣测,继而带着尊重,甚而欣赏,这让他很受用,觉得一夜之间,仿佛又回到了大学时代。  所以他也得对此有些回应,很多时候,脸面是最重要的,他深知这一点。  因而他也并不觉得一再确保行装的完美是一件缺乏自信的事情,更将自己内心不可抑制的紧张归咎于这是他第一次参加这种代表着社会上流的慈善晚宴,而非这些看向他的男人们手上一块浅浅露出的腕表就顶的上他几个月的工资。  “嗯?”  他感觉肩角有些异样,于是转头向旁边望去。  他的旁边,路凤凰正用手轻轻拂拭他的肩角,似在掸去上面的灰尘。  她见陈辉望来,停下了手上动作,望向陈辉,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本来停在陈辉肩上的手顺势滑下,一路捋过陈辉的袖子,抚平了褶皱,一直滑到陈辉的胳膊处,将自己的右臂弯成一个不标准的三角。  陈辉怔了又怔,看着路凤凰沉稳如水的脸庞,渐渐安下心来,心下有些感动,对着路凤凰一笑,左手穿过三角的中央,然后扣回自己腰间,右手最后一遍整理了自己的西装,然后挽着路凤凰,迈步向前。  路凤凰穿着一身全黑的低胸晚礼服,脖间戴着一串钻石项链,项链的尾端又点缀着几颗红宝石,垂在娇嫩白皙的皮肤上,十分优雅;她的左手提着一个不过方寸的亮黑手包,右臂挽着陈辉,脸上带着一分从容的笑意,处在这美女云集的上流宴会中,竟隐隐有种“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之感。  远远望去,他们两人就像一位美丽的公主和一位忠诚的骑士。  “许总!”陈辉在宴厅自助酒水的地方找到了许天。  许天正跟他旁边的一个女人交谈着,脸上带着敬重的神色;那女人脸上虽是皱纹渐起,但举手投足之间,却仍透露出一种大家闺秀的气度。  “嫂子好。”陈辉携着路凤凰对着那女人打了个招呼。  “这是……”那女人看着路凤凰,眼中止不住惊叹神情,在路凤凰和陈辉相挽的两臂间之间定了定目,出声问道,“弟妹吧?”  路凤凰一笑,道:“嫂子好。”顿了顿,又对着许天笑道:“许总好。”  许天愣了一下,显然也是吃惊于路凤凰的美貌,道:“叫我许天就行了。”  那女人接着道:“是啊,叫嫂子多生份,我叫刘岚,以后就叫我岚姐好了。弟妹叫?”  “路凤凰。”陈辉插进话来。  “那我就叫你凤凰了。”刘岚笑了笑,对着路凤凰,非常友好。  “岚姐。”路凤凰也识趣地应了一声。  许天拍了拍陈辉的肩,道:“陈…小陈啊,正好你来了,来,陪我喝两杯。”  陈辉有些诧异,直觉许天看自己的眼神不一样了,不禁惊喜起来,连忙甩开了挽着路凤凰的手臂,从长桌上拿起了一个崭新的酒杯,倒上了酒,脸上笑容满面:“来,许总,我先敬您。”  路凤凰神情一僵,但转瞬恢复如常,旁边刘岚见状,顺势拉起了路凤凰的手,道:“来来来,凤凰,那边有一个蛋糕挺好吃的,我带你去尝尝,这边让他们两个大男人喝行了。”  路凤凰一笑,对着刘岚点了点头,侧过头去,想跟陈辉打个招呼,却发现他正仰面喝着酒,目光全部停留在许天的脸上,未能余出半分。  路凤凰稍稍一凝神,便随刘岚去了。  许天看着陈辉将杯中酒干尽,脸上的表情十分满意,忽地叹了口气,道:“小陈啊,前些日子对你说的话,你可别往心里去,你也知道我这人,嘴上从来就没个把门的。”  “我知道您那是在敦促我,我感激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往心里去?”陈辉笑了笑,摆摆手,表示全不在意。  许天颇为高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许总,来,让我替你满上。”陈辉轻松地继续说道——他很享受现在的气氛,以至于都忘了称呼许天“您”。  许天点点头,将手中的酒杯递给陈辉后,就没再管他,目光忽地飘向了远方,极为入神,与此同时,嘴里说道:“小陈,你很有潜力,我从见到你的第一天起就知道这一点,所以后来对你也就格外严苛些,但你得知道,璞玉无华,非打磨无以异彩,而我,非常乐意做那个打磨璞玉的匠师。”  陈辉正低头倒着酒,闻言,心中不禁一颤,手上轻抖了一下,溅出了几个酒花。  他双眼一热,抬起头来,脱口动情地道:“许总,你……”  而就在下一秒,就在他看见许天神情的那一刻,溅起的酒花又落回了酒杯,滚烫的双眼霎时转冷,微颤的双手再次握稳……他面色微怔,转瞬如常。  许天此刻的脸上竟奇异地泛起了潮红,入神的目光之中,更隐隐压抑着几分火热。  陈辉顺着许天的目光看去,看到了十几米之外的路凤凰和刘岚,心中一动,在这一刻醍醐灌顶——他回首来路,发现刚刚注目在他身上的目光都已远去,俱飘向了与许天同样的方向……  哦,或许该说,那是他以为刚刚注目在他身上的目光。  “呃……嗯?怎么了,小陈?”许天回过神来,问道。  “许总,嫂子正举杯向您示意呢。”陈辉微笑答道。  。。。  十几米外的刘岚,从桌上拿起一个盘子,夹起了一块小蛋糕放在上面,将它递给路凤凰:“凤凰,尝尝这个。”  路凤凰接过盘子,将糕点送入嘴中,轻咬了一口,脸上小心翼翼而又享受,片刻后点了点头:“嗯…好吃!”  刘岚看着路凤凰,轻轻一笑,问道:“你在哪里工作啊?怎么从来也没听陈辉提起过你?”  路凤凰张口欲言,可却突兀地语塞了一刻,她对着刘岚淡淡一笑,将盘中剩下的蛋糕又吃了一小块,才说道:“我平常在家的……”  然后,她看见了刘岚一脸的诧异,笑问:“岚姐觉得我不像?”  “凤凰!”刘岚似乎还没回过神来,不禁轻唤了路凤凰一声。  接着,她定定地看着路凤凰只剩美丽的眼睛,若有所思,忽地抿住了嘴唇,带着点看不出的笑,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丈夫是南京航空市场部的部长,而我是人事部的部长,要让一个人进入公司,绝非难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路凤凰托住盘子的手不禁一抖,下意识垂目看去,盘里的蛋糕裂成了两半,她震动的神情最多持续了一秒,就又看向了刘岚,另一只手顺势拿起其中一块,送入嘴中。  刘岚一笑,脸上带着强烈的笃定,静静看着路凤凰,似乎十分有把握。  这让路凤凰心中甚至有些愤怒——她不喜欢被人掌控,这会让人处于弱势,但她同时也知道,在这点上,她从一开始就处于下风,并且难以翻盘,于是又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刘岚看着路凤凰,脸上神情一瞬间竟有些复杂,视线垂下,嘴里似乎很随意地问道:“你知道我第一眼看到你时,想到了什么?”  路凤凰一呆——她隐隐猜到了答案。  “我自己,二十年前的我。”刘岚的脸上十分真诚,“我想跟你做朋友。”  “毕竟……”刘岚一笑,从路凤凰举起的盘中拿起剩下的那块糕点,放进了嘴中,在路凤凰惊讶的眼神之中慢慢咀嚼、咽下后,才慢慢说道:“你和我都是那种,当被问到糕点好不好吃的时候,永远都只会有一种答案的女人……”  她又笑了笑,笑容之中似乎有着某种悲哀。  路凤凰的表情似乎有瞬间的触动,但在下一刻便灵动了起来——她好像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你说……”她拉长了尾音,让它听起来耐人寻味,“我像二十年前的你?”  刘岚顺着路凤凰的视线看去,正好看到十几米外的许天看向了这里——许天生动的神态在辉煌的灯光下,纤毫毕现……  而刘岚在路凤凰饶有兴趣的目光下,却并没有表露出太多惊讶,只是侧过身子,从长桌上拿起一杯香槟,对着许天,遥遥举杯示意——她神色如常,甚至还多了些亲密的笑意。
  “阿!闰土哥,——你来了?……我接着便有许多话,想要连珠一般涌出:角鸡,跳鱼儿,贝壳,猹……但又总觉得被什么挡着似的,单在脑里面回旋,吐不出口去……”  他突然换上一副夸张的表情,用着奇怪的语调,竟然在那里自顾自开始读起了小说里的话。  “我读过鲁迅!”我感到莫名其妙,继而不耐烦起来,带着不满的语气,打断了他。  他也终于没再读了下去,只是换了一副既欢喜又凄凉的神情,低声叫了一句:“老爷!”  ————————————————————  “下面有请我们这次宴会的发起者,国际娱乐的王总,上台发言。”  一个五六十岁的男人应声走到台上,对着主持人点了点头,然后站到麦克风前,环视着整场宴会上人注视的目光,从容地笑了笑,道:“晚上好!”……  “他就是王总?”陈辉问道。  许天点了点头,说道:“他叫王德屹,在二十多岁的时候下海经商,白手起家,一步步爬到了现在的位置。”  陈辉看向台上的目光中发起热来……  “我喜欢国学,喜欢《论语》,所以我也乐意把他教给我的儿子,王宏晁。”王德屹顿了顿,眼角的皱纹上下颤动,“我记得有一次,他跑过来问我,‘父母在,不远游’是什么意思。”  他的眼睛在灯光下很明亮,也很睿智,可说到这里的时候,却晶莹了一刻,停顿了一会儿,他才又开始说道:“当时我听了非常高兴,告诉他,这是在讲当子女的应当孝顺,父母在世的时候,不要去远的地方,要能常常在家奉养父母。”  “可他接着又问:‘游必有方’是什么意思?”  王德屹摇摇头,露出些许无奈,望着台下的众人,叹道:“这……我可就不大高兴了。”  台下的人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一些人甚至笑出了声来,自发地鼓起了掌,掌声由稀稀落落,节奏不一,很快就好像涨潮时的海边,一浪盖过一浪……  “他先后结过两次婚,而他刚刚说的儿子,王宏晁,是他跟第一任妻子所生。王宏晁十多岁的时候,他把王宏晁送出了国,然后跟第一任妻子离了婚,取了现在的老婆——国际娱乐最大的股东的女儿。”  许天鼓着掌,目光停留在王德屹身上,他的声音不大,有时会被掌声盖住,听得不太清晰。  陈辉一呆,甚至都忘了跟着一起鼓掌。  许天看着陈辉,像在看一个后生:“他取了现在的老婆,借了老丈人的钱,投资了房地产,一年后,赚了几百万,掘得了事业的第一桶金。”  “哦!”许天想了想,轻声自语,“或许是第二桶金?”……  王德屹往台下特意瞧了一眼,不过隔着很多人,并不知道他瞧得是谁。  他说道:“宏晁他终于从美国回来了,自他出国到现在,有十多年了吧?”他好像在追忆,叹了口气,语气有些轻了,甚至模糊,“上一眼,他懵懂,我世故;下一眼,他成熟,我老去。”  他有些动情,又摇了摇头,看着底下的众人,还是笑了出来:“今天的主角是宏晁,我在这说些有的没的干吗?下面还是请我儿子上台说几句吧。”  说完,他便一步一步走下台去,唯一能让众人看见的侧脸,是一半僵了的笑,而在他的背后,热烈的掌声此起彼伏,就如同新年零点时的吵闹……  “他的第一任妻子后来怎么样了?嫁给别人了吗?”  陈辉望着那个人的背影,仔细观察着一丝一毫——他觉得这该会帮助他的工作,他可没忘记他参加这场慈善宴会的最初目的。  “在他儿子出国后没多久,那女人就被查出是癌症晚期,治都没治,就死了。”许天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想抽根烟,可在摸到烟盒的那一刻才记起来这里禁止抽烟,于是又放下了手,随着众人一起对着那个往台下走去的背影鼓掌。  陈辉难以置信地看着许天,就好像他平静的话语之下,隐藏着那块撞破了泰坦尼克号的暗礁。  许天看了十几米外一眼,对着陈辉说道:“你准备准备,一会你嫂子过来后,你和凤凰,跟我们一起去见见王总。”顿了顿,续道,“幸运的话,或许还能见到他的妻子。”  “哦…好!”  “许总!辉哥!”有人忽然在陈辉的身后低声叫了一声。  陈辉听到声音就知道是谁来了,侧过身去,让张恒得以插了进来。  许天有些不满地看了张恒一眼,问道:“你怎么才来?”  张恒歉意地说:“路上实在太堵了。”接着便问道,“我听台上那人讲话,他就是王总吧?”  “他就是王总,叫王德屹。”陈辉在旁对着张恒道。  张恒感激地看了陈辉一眼,问道:“大伙呢?”  陈辉用眼神向张恒示意了人群中的同事——他们都携着自己的妻子,在人群中三三两两站着,不时还和旁边的新友或是旧识低声交谈几句。  张恒点点头。  许天问道:“你的女伴呢?”  张恒苦笑,道:“我到现在还是单身狗一条。”  许天打趣笑道:“你看陈辉都把他漂亮老婆带出来了,而你,竟然还单着!”  张恒转向陈辉,讶道:“凤凰也来了?”  陈辉笑着点了点头,头发在他上下点头间竟纹丝不动——那是他涂的发蜡的功劳;那发蜡同样帮助了他的头发在灯光下能够油光瓦亮,就像一只上档次的皮鞋。  “那下面我们就有请王公子说几句。”  人群中又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打断了三人的交谈,令三人的注意力重回台上,跟随着人群一齐鼓掌。  下一刻,一个看起来最多三十岁的男人走到了台上,接过主持人的话筒,露出了意气风发的神采,讲起了话……  陈辉的瞳孔里倒映出了一个身材挺拔,五官俊秀,又西装革履,神采飞扬的男人——他的目光十分复杂,先后出现了惊讶、嫉妒、愤怒三种情感,最后回归了平静,继而又开始迷茫。  “上天是否公平?”当他处在前三种情感时不禁疑惑。  而当他至少将眼中表露的、回复了平静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当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其实在他心中,早就有了一个默认的前提。  于是又冒出了另一个疑惑:“又到底是为什么,自己会有那么一刻的以为,上天是公平的?”……  王宏晁在麦克风前说道:“我猜很多人想知道我为什么突然从国外回来。”  他笑了笑,便自问自答道:“大概是因为有一天,跟国内的朋友聊起,他们说到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大概是因为有一句古话叫,‘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大概……”他特意向台下瞧了一眼,尽管隔着很多人,但此时此刻,已可足够让任何人猜出他瞧得是谁,“是因为有一天我疲惫回家后,我父亲给我打了一通电话。”  “我很感激我父亲给我打的那通电话,”王宏晁看向了台下的众人,脸上感动极深,点了点头,“所以我回来了,为了我父亲。”顿了顿,又补充道:“为了我自己。”……  陈辉随着众人,为台上的孝子形象鼓起掌来。  他视线扫过,一路上掠过鼓掌的人脸上的神情各有不同,有的神情出神,有的带着怀疑,而有,甚至面无表情!  他忽然想起了鲁迅先生的那句“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这才蓦然悟到:其实何止悲欢并不相通,人与人之间的经历千差万别,看事物的角度各有不同,乃至当时心情也并不一样,所谓“感同身受”,不过是一种给自己和对方的麻痹与安慰罢了。  他心下一动,忽然好奇起路凤凰此时的神情,于是微微撇过头去,望向了路凤凰:  路凤凰此刻正站在长桌前,两只眼珠紧紧锁着台上的王宏晁,更随着其抑扬顿挫的话语徒生异彩,而她脸上神情,竟是陈辉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好奇与兴致勃勃。  陈辉不自觉侧过了身子,看着路凤凰——他终于看不见了背后的王宏晁。  但仅凭耳边窜进的自信话语和眼前注目人脸上的神情,陈辉又完全能够想象得出,背后的王宏晁是怎样的器度不凡,那必是他难以达到的——无关乎能力,仅仅在于底气。  “凤凰可真美啊,就像一个公主。”  即便在此时,陈辉都忍不住在心底感叹一句,然后才用他眼前看到的画面和背后想象的画面整合出一个场景——在那场景中,他同其他人一样,都是灰色的,而有着鲜活颜色的,只有面前的路凤凰和身后的王宏晁。  就像童话中,一位公主在舞会上偶然遇到了命中注定的王子而暗暗打量……  因此,当他看到路凤凰挽着的“灰色”刘岚注意到了他,而跟他遥遥打招呼的时候,他极力弯出友好的笑来,对着刘岚点了点头。  他的眼中表露了足够的善意,即便在同时,在他墨色瞳孔的倒映中,路凤凰和刘岚的背后有一个慌乱的女人脚下一歪,整个人便像弯着的虾,朝路凤凰的身上倒去……  那女人的手上正端着一杯半满的红酒,她的嘴巴亦刚刚张成一个椭圆,她眼中的惊慌也还没辐射出眼眶——所以,此时灰色的一切都是极静。
  “人这一生,是说的真话多,还是假话多?”他问道。  我思索,回首,迟疑,最后迷茫,好久才冒出一句:  “真话多吧?”  这是我又再问他。  ————————————————————  “啊!”  一个女人惊呼着倒向路凤凰,手中本来握着的一杯香槟顺势洒在了路凤凰的晚礼服上,顷刻间印湿了一大片。  路凤凰有一刹那的慌乱,本能地甩开了挽着刘岚的手,转而托住了半空中正跌落的女人,她眉头一皱,似乎有些吃不消一下用出那么大的气力,但她还是尽力接住了,近乎条件反射地问道:“没事吧?”  “啐!”  酒杯落在地上,应声而碎。  那被路凤凰接住的女人一呆,丝毫没觉察到自己的脸上慢慢爬上了红晕,只在心中来来回回地想着:“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女人!”  路凤凰竟也怔住了,那双美丽的眼睛似乎终于添进去了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她只觉眼前的女人,哦不,女孩格外的可爱,就像含苞正开的昙花,纯洁而又弥足珍贵,于是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可下一刻,人群便围了上来,对着她们两个指指点点。  西装革履的男人面露关切的上来,热心地问:“女士,你没事吧?”然后,视线便落在了路凤凰被印湿的衣服上——那一件低胸的晚礼服。  华装艳服的女人面露关切的站在旁边,热心地问:“你没事吧?”然后,便随手拿起长桌上的一杯香槟,虚倚在长桌边上,兴致勃勃地观望着这边。  路凤凰与那女人这才回过神来,双双站稳了身子。  那女人带着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我刚才滑了一下,这才…实在不好意思!”  路凤凰的眼中终于又回归美丽,摇了摇头,说道:“你没事吧?”  “凤凰,你没事吧!”一个男人拨开人群,上到前来,声音焦急。  路凤凰转头过去,是陈辉。  路凤凰看见他正一脸关切地望着自己,他的旁边同时站着许天和张恒,亦同样关切地望着这边,于是对着他们笑了笑,示意他们不用担心,轻声说道:“没什么事。”  然后她看见了刘岚正用身体不动声色地遮挡住那些投向自己的男人视线,心下一怔,微微感动,对着她道:“谢谢。”  刘岚一愣,然后恍然,道:“我先陪你去洗手间把衣服上的酒处理一下吧。”  路凤凰点了点头,对着陈辉说了声“我去洗手间处理一下”,就随着刘岚往洗手间走去。  而那将酒洒在路凤凰身上的女人愣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似乎还没回过神来,突然跺了跺脚,急急忙忙地跟上路凤凰,脸上绯红,叫道:“我叫……”  “你们没事吧?”  却在这时,一个男人声音传来,正好打断。  路凤凰觉着这声音听来有些熟悉,转过头看去——竟然是王宏晁。  原来他刚刚在台上讲话时,被人群中的骚乱所打断,心下疑惑,便将麦克风交还给主持人,走下台来,想具体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路凤凰先对着王宏晁微微一笑,又看到了后跟上来的女人,脸上的微笑似乎有一瞬的变化。  却见那女人神情突地慌张起来,忙转过身来对着王宏晁摆了摆手,连连道:  “没事,没事,我们没事!”  谁成想就在那女人慌乱的转身中,有一件物什竟从身上滑落,掉到了地上。  路凤凰看了过去,不禁一讶——那是一部手机,掉在地上,恰好正面向上,而其亮着的手机屏幕所映射出的,竟然是刚刚王宏晁在台上讲话的照片。  那女人脸色一变,忙弯腰将手机拾起,塞进包内。  这时,从周围人群中突然走出来了一个男人,黑色衣领上别了个对讲机,神情严肃,对着那女人沉声道:“女士,请出示您的请柬。”  那女人的额头上渐渐渗出了细细汗粒,支支吾吾,半天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王宏晁见状,对着从人群中走出的严肃男子说道:“先去给这位女士找一件新的晚礼服。”  话音未落,他便看向了路凤凰,对着她温和一笑。  严肃男子似乎是王宏晁的手下,闻言,冷冷地看了那神情慌张的女人一眼,便对着王宏晁点点头,转身便隐入了人群之中。  王宏晁转过身来,正对着那女人,彬彬有礼地说道:“这位女士,如果您不能出示您的请柬,我可能就不得不先请您离开这个慈善晚宴,然后寻求警方的帮助了,毕竟出席今天晚宴各界人士的安全,是容不得半点闪失的。”  那女人闻言,似乎终于泄气,翻手从包里拿出了个证件,瘪了瘪嘴,道:“我是南京新闻社的记者。”  她摆了摆手中的证件,上面果然写着“南京新闻社在职记者”的字样。  “这个慈善晚宴邀请了社会各界名流,声势浩大,早就引起了公众的关注,但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拒绝了一切新闻媒体的采访!”她顿了顿,理直气壮地说道,“所以我偷偷混了进来,想拍些照片,做一个有关于这个慈善晚宴的报道。”  “还社会公众一个真相!”她补充道。  众人闻言,十分诧异,议论纷纷了起来,不知道这个晚宴为何竟会拒绝媒体的采访,于是,有些人好奇地看向了王宏晁,有些人,则好奇地看向了坐在远处的王德屹……  王宏晁环视了周围一圈的不解脸庞后,转向了那个女记者,忽地面容一肃,沉声说道:“我知道你们记者,知道你们媒体!”  他顿了一顿,似乎深以为害,义正言辞地说道:“无论什么事情,到了你们笔下,就不成了原来的样子!”  “断章取义!添油加醋!颠倒黑白!”王宏晁的语调愈来愈高,就像说到了罄竹难书的罪行,“你们是什么能吸引眼球就写什么,哪管事实如何?”  王宏晁的语气接着放轻:“而我一个人在美国生活了十多年,深知独在异乡,父母不在身边的感受。”  他的语气接着又强烈了起来:“所以我刚一回国,就请我父亲办了这场慈善晚宴,就是想为那些几年才能见父母一面的留守儿童做一点事情——创办一个关于帮助留守儿童的慈善基金,来为他们切实做些事情!”  “那些本不该承受这些的孩子啊!”王宏晁同情地叹道。  “多帮一帮他们。”王宏晁语气放缓,一字字道,“至少,能让他们少体会些我曾体会的感受……”  众人不禁动容,再看向王宏晁的眼光中,已有些多了些敬意,有些多了些欣赏,有些则多了些同情。  “因此,我特意跟父亲讲,叫他拒绝一切新闻媒体的采访。”王宏晁顿了顿,“因为我知道,如果接受了采访,则势必会引来社会各界的关注,然后,也一定会被你们这些新闻媒体添油加醋地报道出去——但那之后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王宏晁沉声道。  “或许会有一些记者以为另有新闻可挖,然后去采访那些将会受到资助的留守儿童,将他们曝光在公众的视野之下,之后,就是许多人对他们的另眼相看,伴他们长大成人——假如是这样的话,那么我做的这些,对这些孩子的成长来说,到底是好是坏?”  “我不知道!”王宏晁再一次说出了这四个字。  “或许等这件事被报道出来,迟早就会有人发现我的父亲就是国际娱乐的王总,一个娱乐公司的老总。”  他顿了顿,接着道:“然后就质疑这不过是一场作秀,自然而然地便会指责我伪善,指责我父亲肯定是做了违法的勾当才会有如今的身家——这些我都不在乎!但然后呢?他们会不会进而打扰到那些孩子,甚至去指责那些其实什么都没有做的无辜孩子?”  “我不知道!”他义正言辞地又说出了这四个字。  “我有太多的不知道,因而我坚决拒绝了一切新闻媒体,并且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让闲杂人等进入会场,却没想到还是……”王宏晁缓缓看向了那个女记者,似乎情难再言,但剩下未说完的部分早已不言而喻。  众人脸色一变,齐齐看向了女记者,他们的眼光之中,有些多了愤怒,有些多了厌恶,有些则多了审视。  那女记者不知是因为深受触动,还是因为众人投来的尖锐目光,脸色陡然软化了下来,显得楚楚可怜。  可她下一刻,便摆上了一副生杀予夺的神情,叫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话音刚落,她便紧抿住嘴唇,未再言语,而她的手却还紧紧护住了自己的包——那里边是她今天偷溜进来的目的。  活脱脱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  “哈!”  路凤凰见状竟不禁莞尔,发觉自己出了声后,忙用手轻掩住嘴,遮住余下的笑意,心下只觉这女孩实在天真可爱。  路凤凰的这一声浅笑,却就像《义勇军进行曲》的高潮部分插入的一个不和谐的休止符,让人听了好不舒服,引得本来对着女记者怒目而视的人们转而看向了她,不过当他们的视线落在路凤凰脸上一会儿后,便柔和了下来……  王宏晁看了路凤凰一眼,露出了既惊艳又无奈的表情,又看了看那女记者,似乎在考虑着什么;与此同时,他绷紧的表情就在这似乎考虑的神色中,肉眼可见的一点点放松下来,到了一定程度,他忽地摇了摇头,长叹道:“算了!”  众人惊讶,俱都看向了他,连那女记者也放松了紧护住包的手,疑惑地看向了他,不知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你觉得人生是否有完美?”他问道。  “从不。”我补充道,“不止人生。”  他点点头,叹了口气。  ————————————————————  “我想既然这位记者能偷偷进来,”王宏晁又看向了女记者,脸上甚至温和地笑了一下,好像在示意她不必担心,“那么肯定不会只有一个。”  “因而我就忽然想到了当年大禹治水的方法——堵不如疏。”他自嘲了一句,“还是我太天真了。”  然后,王宏晁对着女记者真诚地道:“我也不让你离开了,你就待在这里,拍一切你需要的照片吧,最好录下整个过程,然后如实写一篇有关于这个慈善晚宴的报道。”  “我想,与其让你们这些记者偷偷摸摸拍些可能会误导人的照片,倒不如大大方方将这场慈善宴会的全貌呈现在公众眼前,让他们知道,这并不是一场作秀,而是真真正正想为那些可怜的孩子做一些事情!”  “但我想请你帮一个忙,可以吗?”王宏晁对着女记者,绅士地问道。  女记者尚未从这一系列应该惊喜的变化中脱离,闻言,只呆呆地问道:“什么?”  “请你务必如实报道,将这一切都用最真实的影像记录下来。”王宏晁郑重地道,“毕竟那些可怜的孩子,需要的是帮助,而不是伤害。”  “啪!”  “啪啪!”  “啪啪啪!”  人群中再一次爆发了一阵又一阵的热烈掌声,热烈得早已盖过了女记者的声音,不过到了此时,她的回答其实并没有人在意,因而,也就不再重要了。  王宏晁就在热烈的掌声中朗声说道:“十分抱歉出现了这样的事故,打扰到了宴会的进行。慈善拍卖将在十分钟后开始,所拍物品都是今天出席宴会的爱心人士的无偿捐赠,价值不菲。而拍卖所得的资金,我们将用其成立一个基金,专门用来资助留守儿童。”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祝愿大家今天都能拍到自己的心属之物,满载而归!”  掌声愈加热烈,人们交口称赞起王宏晁来,不过一会儿也就散开了,又在谈论着各自的事情,只是不时会将视线投到王宏晁的身上,然后不多时,便再一次点点头,以此来表示对面前人所说的赞同,自然,充满活力的视线也同时回归到面前的人的脸上……  “王德屹这家伙,”许天看着王宏晁,惊叹道,“有一个厉害的儿子啊。”  此时他们距离路凤凰有十几米远,但仍能瞧到,仍能听到。  “厉害?”陈辉站在一旁,却觉得这形容词实在古怪,不禁低声又念了一遍。  许天遥遥望着偏坐一隅的王德屹,开口说道:“等一会儿拍卖开始,就不好再跟王总说上话了。岚岚和凤凰她们应该还需要些时间,趁这个空档,你们两个就先跟我一起,去拜见一下王总吧。  “毕竟……”许天笑了笑,“咱们可不能凭着慈善吃饭啊!”  陈辉又紧张起来,于是忙再确定了一下着装的得体,却听张恒忽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听王总刚才在台上讲的话,总觉得该从王宏晁的身上入手。”  许天赞许地看了张恒一眼,忽而似有深意地笑了一下,用着轻佻的语气说道:“可我认识的是王总,而不是他的儿子啊。”  陈辉觉着许天话语之中透着古怪,不禁一愣,停下了对着装的检查,转而思考起张恒的话来。  王宏晁?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王宏晁那边,却在这时又听到许天开口道:“况且……”——这似乎刻意的一顿,又引得他急急忙忙向许天看了过去。  下一刻,他看着许天脸上的皱纹一点点缩出痕迹,变幻出古怪的笑意,将目光投向了不知处——那种熟悉的带着热度的目光呵,竟似还有某种深深的不甘与愤恨!  陈辉一呆,良久,灵光乍现,恍然所悟,于是又向王宏晁的方向看了过去——这一次,他的眼中既冷静又复杂。  “我们还可以双管齐下!”许天意味深长的声音适时响起。  。。。  “少爷,晚礼服。”  那个严肃男人提着一个纸袋走上前来,将纸袋交给王宏晁。  王宏晁接过纸袋,把它交到路凤凰的手上,说道:“刚才说得太激动了,竟忘了应当先给面前的女士道歉才对。”  王宏晁微笑道:“十分抱歉我们的安保工作出了纰漏,令你受惊了。这件晚礼服送给你,请务必收下,要不然……我可会因为曾让这么一位美丽的女士受到惊吓而晚上睡不着觉的!”  英俊的五官,瘦削的身形,如沐春风的笑,似有若无的亲密……任何一个女人见到这样都得败下阵来吧?  路凤凰这样想着,再望向王宏晁有神的双眼时,终于有了刹那的窒息,过电般的感觉在全身游走了一遍,她心道:“这大概是书中所写的‘小鹿乱撞’的感觉吧?”然后将手中纸袋交给了刘岚,对着王宏晁一笑,道:“谢谢。”  刘岚接过纸袋,往里瞧了一眼,脸上一讶,道:“要是我没看错的话,这件衣服可得十几万,王公子可真是舍得。”  王宏晁对着刘岚眨了眨眼,笑道:“区区十几万,如果能让一位美丽的女士记住我,便已经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了,而如果能再换得岚姐的另眼相看,那可就真的算是‘一本万利’了。”  刘岚道:“你知道我?”  王宏晁摆摆手,露出些无奈的神色:“刚才我父亲坐在我旁边,一直拉着我的手对着出席宴会的人指指点点,边指边告诉我这是哪个叔叔,那是哪个阿姨。我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总算还能记得住几个——像岚姐这么优秀的女人,自然在印象深刻之列。”  刘岚闻言,轻笑道:“那你该叫我刘阿姨啊?”  王宏晁沉吟片刻,认真地对着刘岚道:“不像!”  “嘴这么甜!”刘岚“咯咯”笑了起来,摇了摇头,带着些揶揄的笑意,打趣道,“你也不像是在国外呆了十多年的啊?”  “十九年。”王宏晁接着便道,语气十分笃定。  刘岚微怔,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她看着面前的王宏晁脸色依旧,眼神未变,又实在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刘岚正自疑惑间,就见王宏晁忽然一笑,灼灼地看着路凤凰,问道:“不知道我有没有福气,一会儿在慈善拍卖的时候,能和一位赏心悦目的女士坐在一起?”  路凤凰停了一会儿,没有回答。  她有些两难——她清楚地知道作为陈辉的妻子,她应该果断拒绝,可她同时又清楚地记得,陈辉参加这次慈善晚宴的目的——可决不是为了慈善!  她需要些时间来取舍,因而她促狭着说道:“这里可不止一位赏心悦目的女士。”  说话间,她便将视线投向了陈辉。  万幸——陈辉此刻也正看向了这里!  路凤凰觉得她们之间一定有着相爱六年的默契,因此她的眼神中夹杂起了询问,可是在下一刻,就变成了微微的失望。  她这才发现看向这边的陈辉,看着的却是王宏晁,而不是她路凤凰——陈辉脸上神情极为投入,似乎在冥思苦想,竟全然没有注意到路凤凰的目光!  “如果许叔叔同意的话。”王宏晁微笑道。  “好了,”刘岚注意到路凤凰的难处,挽起了路凤凰的手,对着王宏晁说道,“那你先让我去帮凤凰把衣服换了吧!”  “凤凰……”王宏晁低喃了几句,由衷地叹道,“真美!”  刘岚吃吃一笑:“你是说人还是名字啊?”  没等王宏晁回答,刘岚便拉着路凤凰朝洗手间走去,只留下了一张望着她们俩背影入了神的英俊脸庞。  “谢谢。”  路凤凰在被刘岚拉去洗手间的路上,突然从口中轻飘飘地冒出了这两个字,没有让第三个人听见——她的脸上平静,眼神全然落在了行走的前方。  刘岚左手挽着路凤凰,右手提着纸袋,闻言,脸上渐渐露出了由衷的开心笑容……  进了洗手间,路凤凰接过刘岚递来的纸袋,进了一个隔间。  在无其他人的隔间中,路凤凰从纸袋中拿出晚礼服,妙目甫一见到,便绽起异彩,脸上似有追忆,却又夹杂了点挣扎神色,她想了想,还是将晚礼服放下,从包里找出手机,编辑了一个短信:“王总的儿子邀请我坐到他的旁边,我考虑到你的工作,所以并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答应,想先问问你的意见?”  她很快就按完了这段话,可她看着手机屏幕却出了神,迟迟没有按下发送键——她忽然想起了很多东西,想起在这个慈善宴会上陈辉的种种行径,想起前几日的那场**,想起自结婚以来,同陈辉携手走过的六年时光……  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回过了神来,将刚刚打的字一个一个清除,又按出了另一个短信:“一会儿我坐在王总的儿子旁边,你不必等我了。”  “叮!”  这一次,她毫不犹豫地按下发送键,接着便开始娴熟地脱下自己的衣服,换上那一件王宏晁送的晚礼服。  这可真是一件漂亮的晚礼服,几近于无痕的淡灰色衣料,于恰到好处的地方上点缀的几枚亮色衣扣,将美一点点勾勒成形,更别说其折出的线条仿若天工,再加上她颠倒众生的脸庞,她知道——自己穿上它后,必将惊艳世人。  她穿得很慢,很柔,似乎是因为这件晚礼服实在价格不菲而小心翼翼,但她的两眼虽说随着穿衣而动,可眼神之中却很空洞,像是在追忆,又像是在怀恋,本来平平的嘴角就在这怔怔不明中一点点勾起了角度……  她穿了足足有十分钟,当她终于将最后一道工序完成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她将手机拿出,看了一眼,便放回了包里,脸上没有一丝变化。  短信是陈辉发来的,只有一个字:  好。
  “你知道吗?”我说道,“我突然觉得你说得这个故事,很……”  我仔细想了想,才道:“很熟悉。”  “熟悉?”他讶道。  我点了点头,道:“就是一种隐隐的感觉,就好像……我能体会到你说的故事里边人物的心理与情感。”  他笑了笑,道:“这没准是因为你是个作家的缘故——作家,较其他人,总是更容易理解别人,不是么?”  “嗯……”我沉吟半晌,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真诚地道,“谢谢。”  ————————————————————  “王老哥,好久不见!”  “许老弟,你来了。”  许天大笑着走到了王德屹面前,陈辉和张恒跟在其后,许天将陈辉和张恒介绍给了王德屹后,便又跟王德屹交谈了起来。  陈辉站在一旁,听着王德屹跟许天聊得热火朝天,开始打量起了十分传奇的男人——王德屹。  他穿着一身暗色的西装,身子挺拔,言谈之中有一种大气的风度,不时跟许天聊得兴起,还会大笑几声,中气十足,头发虽不浓密,却深黑油亮,映衬得整个人都精神许多,似乎正当鼎盛之年,唯有在大笑声后的几声咳嗽,才稍稍昭示了:这个男人其实已经迈向苍老,各项身体机能已大不如从前。  接着陈辉又发现,其实许天的头发同王德屹的一样。  甚至又何止许天?  出现在这里的男人,不论年龄多大,他的头发必是乌黑油亮的,这似乎都已经成了一条客观的物理规律。  “嫂子呢?今天怎么没来?”许天问道。  “你知道她,从不爱来这种场合,嫌吵。”王德屹摇了摇头,露出了些宠溺的神色,接着似是想到了妻子,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许天见状,叹道:“这点我是真佩服你,这么多年还能这么恩爱。”  “不说她了,她又不在。”王德屹笑了一下,接着看向了许天,笑容似乎发生了些变化,他徐徐地道,“许老弟你啊,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来宴会给我这个面子,是想着我们国际娱乐下个五年的航空合约吧?”  许天直视着王德屹的双眼,片刻后露出服气的神色,叹道:“是什么都瞒不过老哥你哇!”  “行啦!”王德屹笑骂道,“我知道你也没想瞒我!”  “什么事聊得这么开心啊?”刘岚这时走了过来,顿了顿,笑道,“我猜一定不是工作上的事。”  “这次你可猜错啦,大妹子。”王德屹哈哈一笑。  “你来了。”许天见是刘岚走了过来,看了看刘岚周围,问道,“小路呢?”  刘岚先跟王德屹打了个招呼,然后答道:“她在那边跟王公子聊着呢。”  许天闻言,朝刘岚来处的方向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看见了路凤凰正与王宏晁聊得开心,回过头来,瞧了陈辉一眼,对着刘岚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你们夫妻俩可真是厉害,不止想搞定我,还想搞定我儿子!”王德屹笑道。  话音未落,他脸上忽地一凝,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往远处路凤凰仔细看了一会儿,才向许天问道:“小路?那孩子难道是路万里的女儿?”  许天和刘岚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惊讶,就在这时,突然听到陈辉插口道:“我的岳父是叫路万里。”  话音落下,三人齐齐看向了陈辉,一时都没了声音。  王德屹吃了一惊,又看了一眼远处路凤凰与王宏晁相谈甚欢的景象,视线才又回到面前陈辉的脸上,而陈辉此时一脸的平静,根本看不出到底在想些什么。  王德屹就这么看了有十秒钟,突然笑道:“你老婆小的时候我还抱过她哩!”  “是,她是我老婆。”陈辉又强调了一遍,才又问道,“您认识我岳父?”  “当年是同事,后来我下海经商,联系就少了。但你岳父在政界的名声如雷贯耳,所以我们三个一听到那小孩是路万里的女儿时候,才那么震惊。”  王德屹说着拍了拍陈辉的肩膀,可接着又愣神了一秒——他手拍之处,僵硬无比又微微颤抖,就像一个即将爆炸的石头。  他这愣神的神情转瞬即逝,下一刻便笑了起来,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指了指台上,对着众人轻快地道:“看,拍卖开始了!”  众人闻言,俱都看向了台上,果然主持人这时走到了台上,正准备发言。  而就在众人心神被引到台上的时候,王德屹在许天旁边,忽然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低声道:“许老弟,我知道你今天来这个晚宴的目的,可我猜,你却不知道我办这个晚宴的真实目的——可不仅仅是为宏晁接个风而已。”  王德屹坦诚地看着许天,一字字道:“我不瞒你,我想退休了。”  许天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了王德屹。  他知道这种事情王德屹没有欺骗自己的必要,因此他极想知道为何只比自己虚长几岁的王德屹突然有了退休的想法。  但当他看到王德屹脸上讳言的神情后,便知道这件事不该问,也问不出,因而也只是边随着众人鼓掌,边看着王德屹,一句话也没有说。  “而我的儿子在这个时候,终于回国了!”王德屹不自觉露出了笑容,他的眼中竟意外柔和了许多,“我知道他回国是想成就一番事业,每一个年轻人都想成就一番事业,但我想给他铺一条远比我曾经走过的轻松的路。”  “所以你想到了我?”许天突然想到了什么,脱口问道,“国际娱乐想换航空公司合作的消息是你故意放出来的?”  王德屹笑了笑,没有回答,转而说起了别的:“JS航空的人来找过我,齐鲁航空的人来找过我,甚至连中国航空的董事也专门跟我打了电话。我想到的却是你,因为你在南京,因为我认识你”  王德屹特意顿了顿,看着许天,启口道:“我不介意假公济私,但必须要一个承诺,你的承诺。”  “那你为什么还在这个时候选择退休?”许天终于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  “我累了,想能多陪陪妻子,这些年来,她付出太多。”王德屹看着许天,眼中那在商海浮沉多年的精明与凌厉,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深深的愧疚与爱,“我因为宏晁一直没再要孩子,而她也从没有提过这件事,可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一个多么喜欢小孩子的女人。”  下一刻,麦克风前的声音响彻全场。  “今夜,我们因为慈善相聚于此。我们相信,只要人人献出一份爱,社会将会变得更加美好。各位来宾,你们是社会的精英,国家的栋梁,你们凭借自己的能力取得了现在的财富与地位,但你们并没有觉得理所当然,而是想要回馈社会,报效国家——你们选择了达,而兼济天下!”  “作为本场慈善拍卖的主持人,我想在一切开始之前,先代表社会,代表千千万万留守的孩子向各位来宾表达由衷的谢意与敬意!”  主持人面目通红,笑靥如花,十分兴奋,声音极富感染力——他弯下腰去,向台下坐的来宾深深鞠了一躬,回应他的,是似乎与他心情同样热烈的火爆掌声。  这让他弯下的身子甚至都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他觉得他所说的,至少有一句是真实的,那就是今夜出席宴会的来宾都是社会的精英。  而那,意味着他们掌握了社会大部分的财富,便会把在他看来并没有多少价值可言的东西的价格推得一高再高——这是他赚得盆钵满金的前提。  他最爱主持的就是慈善拍卖,他的收入跟最后拍出的所有拍卖品的总价格有直接关系,而唯独在慈善拍卖上的拍卖品,其价格里还包含着人们的善心与虚荣心——这两样东西往往价格不菲。  他看得通透,同时乐见其成,而这,也是他喜欢主持慈善拍卖的唯一原因。  他已经可以预见,今夜,必将是他职业生涯中,收获颇丰的一天!
  “我还是想再说一次,你真的好美。”王宏晁的双眼亮得像天上的星星,真诚地赞美着面前的路凤凰。  他的声音仿若在另一个空间,丝毫没因台上一件件商品摆出后,主持人一浪高过一浪的声音而变快变慢,只是那么静静地流淌,就像空谷幽泉,不响,却又打动人心。  “那是因为这件晚礼服真的很漂亮。”路凤凰笑道。  她的声音也一如往常,有着恰到好处的轻笑和拿捏精准的羞涩,在已经被主持人专业的技巧搞得火热的场合中显得格外从容。  “衣服是穿在人身上的。你看我,”王宏晁指了指自己,脸上一本正经,待路凤凰眼中流露出些许疑惑的时候,才说道,“如果穿上这件晚礼服,一定没你好看!”  路凤凰一愣,接着似乎被逗笑,咯咯笑了三两声。  “我想我真该谢谢那个混进来的记者,”王宏晁笑了笑,“才能让我有机会坐在这么美丽的女士的旁边。”  “那个记者……”路凤凰脸上一动,心中蓦然闪过刚刚那女记者的样子和她后来“视死如归”的神态,双目竟陡然绽出异彩,不自觉露出一抹笑来,点点头道:“那记者很有趣。”  王宏晁见状,却不禁疑惑,问道:“你跟她认识?”  路凤凰一怔,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王宏晁所指的是谁,忍俊不禁,摇头道:“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王宏晁没有再问,端起一杯香槟,向路凤凰举杯,自嘲地道:“我真是问了一个蠢问题。”  路凤凰拿起酒杯,同王宏晁举起的酒杯轻碰了一下,笑道:“有魅力的男人即使问出蠢问题也依然有魅力……嗯,这种魅力,用通俗的话来讲,就是……萌。”  王宏晁一愣,接着哈哈大笑,道:“我尽管在国外,但还是有华人朋友的,我有很多爱说这个字的朋友,也有很多能被这个字形容的朋友,但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个字来形容我。”  “嗯……”王宏晁点了点头,似乎表示了认同,同时摇了摇杯子,以作示意,“还真是挺适合我的。”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齐齐将香槟喝下。  将杯子放下,王宏晁转向了台上,拿起卓上本来放的号码牌,举了起来——这是他在竞价正在拍卖的商品。  路凤凰并未惊讶,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举起桌上的牌子了。  她趁着王宏晁看着主持人的功夫,又微微撇过头去,看向了那个女记者,却发现只能看见那个女记者露出的光滑玉背,而她的前半身被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挡住了,正是王宏晁的手下。  她微微失望,给自己又倒了半杯香槟,轻摇着酒杯,看其中荡起的水纹涟漪……  “十二万!一号竞买人,也就是王公子,已经出到了十二万!还有比这个更高的吗?”  主持人看着王宏晁,就像一头发情的公牛,接着脸上一笑,道:“理性告诉我应该再吹一吹这款项链,但我一看到王公子旁边这位美丽的女士,就知道我如果再耍小聪明,这位女士可能就要不高兴了,而这位女士不高兴,王公子怕是也要不高兴了。而王公子是我的老板,我可得保住饭碗!”  台下爆发出一阵笑声,有些人更夹着打趣的眼神看向了王宏晁和路凤凰这边。  “因此,”他特意顿了一下,环顾了全场,“十二万,第一次!”  “十二万,第二次!”  “十二万,第三次!”  他“嘭”地敲下小锤,笑道:“成交!恭喜一号竞买人以十二万元拍下商品。”  “这主持人,”路凤凰摇了摇头,“倒是油嘴滑舌得很。”  “你如果不喜欢,辞了就好。”王宏晁轻描淡写地道。  路凤凰看了一眼王宏晁,道:“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王宏晁笑道:“因为你美丽。”  “仅仅因为这个?”路凤凰听过无数人说过她的美丽,但此时听到王宏晁说来,还是忍不住问道。  许是酒精的作用,王宏晁听到这句话竟一呆,似是想起了什么。  他低头给自己的杯子里不紧不慢地倒上了一杯香槟后,才抬起头来看着路凤凰,轻轻地道:“太美丽是一种罪过,而我,早已选择百罪缠身。”  路凤凰怔怔出神,甚至停滞了不断轻晃着酒杯的手。  她在这一瞬间,竟莫名地感受到了一种困兽的悲凉,这让她第一次觉得眼前的王宏晁鲜活了起来,却也让她心中一沉。  她一点都没听懂王宏晁说的话,甚至觉得王宏晁根本就不是在回答她的问题,而只是想说他自己。  但她同时也明白,人只有在负重太多却又不欲人知的时候,才会说出云里雾里的话——这会让负重的人觉得所背负的东西被倾诉了一点,被消解了一点,尽管在说出去的刹那,就知道所听的人根本就没有可能理解自己,却仍旧会说,仍旧想说。  她深知这种悲哀,也曾有过这种悲哀。  她读过心理学,知道这是一种自我暴露,那代表着王宏晁终于在心中把和她之间的距离拉近,意味着她更有机会达成本来的目的,可此时,她却忽然觉得十分疲惫,于是摇了摇头,放下了酒杯,看着王宏晁,一字字道:“我对你有所企图。”  王宏晁一怔,忽然轻松地微笑了起来,举杯邀酒,道:“我对你也有所企图。”  路凤凰见状,似也明白了什么,亦面露微笑,拿起刚放下的酒杯,与他轻碰了一下,快活地道:“干杯!”  “干杯!”王宏晁一笑,将杯中香槟一饮而尽,看了一眼路凤凰,道:“这主持人刚刚倒有一点没说错——我拍下那个项链的原因,就是为了送给你。”  说完,他又举起了桌上的号码牌。  “我没看错吧!一号竞买人,王公子竟然又举起了牌子,这件拍品的价格已经到了一百万!我们看到十三号竞买人之前每有一个竞价就会立即加价,看起来势在必得,但此时也迟迟没有举牌了。按照流程,我想请问十三号竞买人,您还要继续加价吗?”  众人随着主持人的话语,齐齐将视线投向了十三号竞买人,可以看出他应该是十分想拍下这件拍品,眼神每每飘过台上的拍品,总会露出渴求的神色,手也是握紧了桌上的号码牌,可几次抬起放下,却始终没有举起。  “您还要继续加价吗?”主持人又问了一次。  这句话就像扎破气球的针,终于使那个十三号竞买人瘪了下来,只见他摇了摇头,松开了手中的牌子。  “那么,”主持人顿了顿,“一百万,第一次!”  “一百万,第二次!”  “一百万,第三次!”  “嘭!”  “成交!恭喜一号竞买人以一百万元成交。细细算来,到现在为止王公子已经拍了有五百多万的拍品了,”主持人笑道,“刚才王公子还祝大家今晚满载而归,但我看,今天最满载而归的,恐怕非王公子莫属了。”  底下众人跟着笑了起来,这时却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寻声望去,原来是王宏晁不知何时,手里已握了个麦克风,站了起来,带着淡淡的笑容,对着全场说道:  “不好意思,到这里我想说上一句。”  主持人一愣,所幸反应还算快,没有多久便笑了起来,道:“我们这虽是慈善拍卖,但同时也是个晚宴,王公子要想说几句,就尽管说好了。”  王宏晁对着主持人感谢地点点头,接着环视全场,他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全场:“我父亲这次办得是一个慈善晚宴,我今夜也只是为慈善而来。”  他顿了一顿,道:“我刚刚说过,我们将成立一个慈善基金,专门资助父母不在身边的留守儿童,那些可怜的孩子!”  “这个基金既然由我发起,我自然应身先士卒,这五百多万是我为这个基金率先尽的绵薄之力,希望凭借于此,能号召更多的人献出自己的爱心,多关注一下那些可怜的孩子。”  “之后的拍卖我将不再参加,而至于那些我已经拍下的商品……”他想了想,说道,“就全送给刚才除我之外出价最高的竞买人吧——他们才是真正想要那些东西的人。”  “噢!”他看着全场齐齐的震惊神情,忽地笑了起来,“除了刚才拍下的那款项链,因为我已经把它送人了。”  全场陷入了三秒的寂静,落针可闻,接着就如同被点燃的烟花,炸然响起了轰鸣般的鼓掌声,那刚刚颇为失意的十三号竞买人,这时已是掩盖不住欣喜若狂的神色,近乎失态般不止鼓起了掌,还叫起了好。  全场的气氛在王宏晁这番话说出后达到了高潮,几乎每个人都带着敬佩的眼神看向了王宏晁,那女记者在其中也是面色兴奋,在这一两分钟内连连拍下了十几张照片。  “我主持拍卖已经有十多年了,却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主持人的声音在此起彼伏的掌声中响起,任谁都听出了他在强自保持着镇定语气,“我真的不知道该讲什么好……”  他不知是被气氛感染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脸上已是红得不能再红,握着麦克风的手微微颤抖,嘴巴一张一合间,仿佛都能听到狂喜在呼出的空气中爆炸:“我还能说什么!”  “就让我们一起为王公子这样崇高的行为鼓掌吧!”  他放下了麦克风,看着底下众人狂热的神色,不禁满意地笑了,忍不住喃喃道:“以这样的气氛下去,这之后的成交价格怕会提高两CD不止啊!”  他这突如其来的喃喃自语远比他正常说话的时候都响亮,似乎就连他自己,都想要在这已被点燃的掌声与人心中听到一丝自己的声音,但很可惜,这声音终究还是在愈演愈烈的浪潮中湮没不见,就仿佛从未出现过……
  许天看到王宏晁坐下后,神色自若地又微笑着同旁边的路凤凰交谈了起来,似乎毫不在意投向他身上无数条温度各异的视线。  许天抿了一口杯中的酒,轻轻道:“宏晁这孩子,有些心急了。”  “年轻人啊,总是如此。”王德屹的声音中有些无奈,但他的脸上却满满是溺爱的神色。  刘岚在一旁,手上托着一杯香槟,不断轻晃着酒杯。  她耳中听着许天和王德屹的对话,眼中看着远处王宏晁谈笑自若的神态,心中的疑惑却陡然生出。  她知道许天和王德屹话中所指——王宏晁这样做,虽然将拍卖的气氛推向了一个新的高潮,使得接下来的拍卖更为顺利,但在无形中却会得罪许多人。  王宏晁将拍下的东西送给出价第二高的竞买人,表面看似乎无可厚非,但让那些第三、第四乃至往后的竞买人怎么想?  毕竟这个出价第二高的竞买人只是在出价时候较其他人价格高了一些,实际上仍同其他人一样,什么都没有付出,却平白得了所有竞买人都想得到的东西。  凭什么?  这种不满带来的损失将远远比那些既得利益的人能带来的收益大,即使不论两者数量的悬殊,单论个体情感的差异,对于王宏晁也是得不偿失的:  平白得到东西的第二高的竞买人最多心中对王宏晁多了一些好感,但也仅此而已,恐怕连一丝感激都没有;而那些得不到东西的其他竞买人则会暗里不悦,乃至怨恨。  人就是如此,对于得到的平白好处总视为理所当然;对于失去的平白好处,却会感到不公平的愤怒,尽管两者在本质上常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而今天出席这场宴会的人,多是在未来,能给王宏晁的事业以帮助的人,得罪了他们,于他今后在国内的发展将大大不利。  如此想来,王宏晁这样的做法实在不智,可刘岚就是觉得不对劲,或许是女人的直觉,她的心中隐隐冒出了一个念头:  假如,从一开始王宏晁就不在乎今天出席宴会的人呢?不在乎他在国内的发展呢?  ……  接下来的发展就如同众人所想,拍卖进行得十分顺利,而且因为气氛的热烈,最后的成交总价格比之前预期的提高了整整五成。  临近九点钟,拍卖结束,而这场慈善晚宴也终于到了尾声。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跟面前的人笑着道别,笑着相约之后的聚会,然后与最初一起来的人结伴离开,神色各异。  路凤凰也正在跟王宏晁道别。  “我还有机会能再邀请你出去么?”王宏晁问道。  “好。”路凤凰下意识便答应了下来,片刻后,神色一动,忽地开口道:“不过我得先问问我丈夫。”  王宏晁讶然,若有所思地看着路凤凰,视线停了半响,他才蓦然道了一声“当然”,两人这才挥手道别。  “啊!”  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孩子在跑动中绊倒,手中本来拿着的一杯可乐恰好洒在了王宏晁的身上,将他内里的白衬衫顷刻间染成了棕色。  只见王宏晁眉头一皱,露出了厌恶神色,下意识便将那小孩推了开来;那小孩摔倒在地上,坐在地上,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嘴登时一瘪,便要哭了出来。  路凤凰见状,忙将那小孩搀起,连连柔声安慰道:“没事吧?没摔疼吧?”——这才止住了那小孩将要大哭的势头。  这时,一男一女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看样子是那孩子的父母,他们见小孩洒了王宏晁一身,连连跟王宏晁道歉,又跟路凤凰道了谢。  王宏晁摆摆手,示意并不在意后,那一对夫妇便带着惊魂未定的小孩走了。  路凤凰看着王宏晁脸上呼之欲出的厌恶,想到之前,忽然觉得颇为有趣,问道:“你不喜欢小孩?”  王宏晁用手指夹起被可乐印湿而紧贴皮肤的衬衫,拖到了半空,这才稍稍减缓了皮肤上难受的沾粘感觉。  待稍稍好受了些后,他看了路凤凰一眼,并未从正面回答,而是这样说道:“我只是讨厌有恃无恐的人,尤其……是那些自以为能够有恃无恐的人!”  。。。。。  轩生酒店金碧辉煌,如一座盛世宫殿。而那闪耀着“宫殿”的分不成束的光,在漆黑宁静的夜中,延伸了很远,才渐渐化成了晕。  女记者随人流走了出来,春风得意,笑容满面。  她并不想掩饰她有多开心,毕竟,今夜她满载而归,而且觉得收获理所当然——她认为那都是上天对她勇敢的奖励。  她从名校毕业后,便独自在南京打拼,几经努力才成为了南京新闻社的在职记者,可那之后她却发现:自己每天只是在报道着一些乏善可陈的新闻和拿着只能支付得起衣食住行的工资。  她觉得自己值得更高的职位,更高的薪水,所以她像一头饿狼,一直在寻觅着一个机会,能让她一飞冲天的机会。  而这一次,她找到了,也抓住了。  因此她十分兴奋,连带着看任何东西都顺眼了许多,她看到了迎面走来了一个眼熟的男人,没想太多,就挥挥手,打了个招呼,“嗨,你不就是刚刚慈善拍卖的主持人么!你好啊。”  迎面而来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一句话没说,转身便走远了。  女记者见状,不由觉得这人既失礼又透着古怪,摇摇头,暗骂了一句“神经病”,便也转身走了。  那男人走到路边,挥手招来了一辆计程车。  刚坐进车内,他紧绷的脸登时松弛了下来,这一松弛,他的嘴巴便不自觉地咧出笑来,他拿出手机,颤颤巍巍地拨下了一个号码。  “滴——滴——滴——”  就在等待接通的几秒钟里,他的眼中竟肉眼可见地晶莹了起来,就像挂在眼睑上的水晶;而到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他似乎终于抑制不住,蓦然流下两行热泪,那泪水在沟壑般的皱纹间逗留了三瞬,才轰然而下。  他隔着手机,喜极而泣地叫道:“女儿啊,你娘有救了!你娘有救了!你爹今天挣了不少钱,明天爹就去跟医生讲,咱有钱给你娘动手术了,咱有钱治病了!不止这样,爹还换了个有钱的老板,所以你娘手术完后续治疗的钱也有着落了!老天开眼啊,咱家有救了,咱家能保住了!女儿啊,你放心,你爹我一定拼命工作,一定会把你娘治好的!一定!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不会让咱们这个家……散了的!”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想来是因为今夜实在是太卖力而说了太多的话。  ……  “少爷,我服你。”一个男人看着不远处,好像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由衷地说道。  王宏晁闻言,寻着他的目光看去——原来是那个欣喜不已的女记者。  他漠然地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平静地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换句话说,只要把蛋留一个小缝,就会吸引一大堆苍蝇,而且,它们还会更为开心地卖力干活,比见到屎还开心。”  “至于人?”王宏晁冷然说道,“尤甚!”  话音刚落,王宏晁便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惫地道:“我有些累了,快回去吧。”  “是!”那男人点了点头,又回复了之前的冷漠神态,俯身把王宏晁面前轿车的车门打开。  王宏晁正要走进车内,忽地想起来之前路凤凰说起那个女记者时候的异样神色——他到现在还隐隐觉得不对劲,不明白为何路凤凰会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女记者另眼相看。  他摇摇头,决定不再去想,可在坐进车内的时候,却又仍不死心地隔着车窗遥望了不远处的女记者一眼。  他看到那女记者正在跟一个男人说着话,他心下好奇,定睛瞧去,原来那男人正是今夜慈善拍卖的主持人。  他脸上微微一滞,似是想起了什么,接着便随意地朝旁边说道:“今天慈善拍卖的那个主持人,明天就把他辞了吧——话太多。”  “是的,少爷。”  充当着司机的男人点了点头,踩上油门,便驱车离开了。  ……  陈辉注视着那载着王宏晁的纯黑轿车驶入夜色,直到消失不见,忽开口问道:“他怎么样?”  路凤凰却像没听到一样,神色怔怔,似乎在想着心事,而等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答道:“还好。”  话音刚落,路凤凰便缩了缩肩膀,露出了几分柔弱神色,她疲惫地道:“回去吧,我实在累了。”  陈辉点点头,两人各自走到轿车的两边,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坐在主驾驶上,陈辉一边启动着车子,一边随口问道:“你之前那件晚礼服呢,怎么没见你带着?”  路凤凰坐在副驾驶上,正系着安全带,闻言似乎愣了一下,就又随口答道:“脏了,洗不干净了,所以就扔了。”  “嗯……”陈辉想了一会儿,然后好像赞美地说道,“这件更漂亮一些。”  说完,他便一脚踩下油门,启动了专属于他的纯黑轿车,没一会儿,就湮没在沉沉的夜色之中。  一路无话。  。。。  刘岚出了酒店后,披了个黑色披肩,手拎着一个精致的黑色手包,斜倚在一辆纯黑的轿车旁,怔怔地看着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在某一个时刻,忽然开口问道:“你觉得她怎么样?”  “他?”许天一愣,顺着刘岚的目光看去,看见了远处一辆纯黑轿车旁的一男一女,说道:“你说陈辉啊,他还可以,就是有点……”  “不!”没等他说完,刘岚便摇了摇头,打断道,“我说的是路凤凰。”  “她?”许天闻言,脸上登时露出了一抹隐晦的笑容,由衷地赞叹道,“她很漂亮。”  刘岚听到许天的这句话,竟也突然笑了起来——可这笑绝不漂亮,反而带着满满的嘲弄与戏谑。  她站直了身子,没再倚靠在车上,双眼冷冷地看着许天。  接下来她说出的话就和她的眼神一样冷:“她还没有工作,把她招进公司吧,另外,我知道王德屹已经答应签约,就把这份功劳给她吧。”  许天脸色大变,愣了好久,才从嘴巴深处迸出了几个字:“为什么?”  刘岚微仰着下巴,看着许天,一字字地说道:“因为她就像年轻时候的我,我希望她能过的比我好一些。”  许天闻言,脸上一急,手下意识便攀上了刘岚的手臂,嘴里忙道:“岚岚,你知道我是爱你的!”  谁成想许天的手刚一碰到刘岚,刘岚就将他的手一把甩开,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看了许天一眼,道:“回去吧。”  许天这才颓然摇了摇头,为刘岚打开了车门,待她进去后,自己走到车的另一边,打开车门,坐上了主驾驶,启动起车子,转眼便隐没在车水马龙之中,终于再也分不清到底哪一辆车里面坐的是他、还是另一个叹息的人了。  ……  这一辆辆价格不菲的轿车呵,就像流水线上的产品,一个接一个地停在酒店门前的马路上,接走了一个又一个疲惫的人,最终又都在漆黑深邃的夜空下,模糊成一个又一个快速移动的光点,就像一群被贪玩孩子扣住的萤火虫终于逃出了罐子。  而今夜,万里无云,千星俱隐,广袤无垠的夜空中只有一轮幽月,在幽幽地散发着光,幽幽地、不说着话。
  “黑夜是否有重量?”他忽然问道。  “黑夜为什么会有重量?”我疑惑地问他。  他默然不语,神色黯淡了几分。  ————————————————————  陈辉把车停在路边,同路凤凰一起下了车,往家的方向走去。马路边零星落着几根路灯,仅能把前路照得清楚。  他们脚步匆匆,沉默不语,一会儿看一看前方的夜,一会儿又看一看脚下的路。  在拐进小区的入口处,路凤凰突然站住了脚步,陈辉也随之停了下来,疑惑地看向她。  他发现路凤凰在怔怔凝望着远处,眉头紧锁,露出了极大的困惑与不解;他顺着路凤凰视线而去,视线的尽头是一个瘫坐在路边的乞丐。  那乞丐肤色黝黑,脸上一条又一条的皱纹毫无规律地塌陷,就像一根枯了很久的树干皱缩出分明的纹路;他木然地低着头,全然没有注意到正有两个人在凝望着他。  这似乎昭示着他早已丢失的活力——可他应该还是对未来抱有期待的,因为他深深陷下的浑浊双眼中,还沉积着厚厚的痛苦。  而只有对未来仍抱有期待的人,才会对不堪的现状感到痛苦。  那乞丐的面前摆着一个破旧的铝盒,里边零零散散有着几块钱。  “他的外在形象可以打九分。”陈辉这样想着。  是的,这个乞丐以外在形象论,实在可以称得上乞丐中优秀的典范。  陈辉又看向了路凤凰,不禁一愣——只见此时她怔怔望着乞丐的眼中,已变得十分复杂,复杂得让他看不出到底其中混杂着怎样的情感。  不过他觉得,这复杂情感之中,最主要的一定是对这个乞丐的同情,这是人之常情,也是乞丐赖以生存的东西。  就像这铝盒中为数不多的金钱并非代表了他今天收获不丰——他们总会待钱稍稍多一点的时候,就将其装在口袋里——而是代表了他的职业素养——乞丐依靠人们的同情心生存,便不该让任何有损可怜的东西存在于表面。  于是他拉了拉路凤凰的手,劝道:“走吧,回去吧。”  他并不想让路凤凰给这个乞丐施舍,并非因为他没有同情心,而是他已经为此受过太多的伤害。  他是从偏远的地方考到了南京,然后大学毕业后在南京定居下来的。  他初来南京之时,家境贫寒,几乎身无分文,自然对这些似乎同病相怜的乞丐格外抱有同情与不忍,看着乞丐,就仿佛看到了独在异乡的他自己,因此他常常施舍,有时甚至影响到了正常生活。  可渐渐地,他才发现原来他所施舍的乞丐之中,十之八九都是职业乞丐,利用的也正是他的同情心,甚至后来,他又读到一篇新闻,知道这些似乎和他同病相怜的乞丐原来实际上月入万元——这让他感到被欺骗,更感到愤怒,却又能如何呢?  所以自那之后,他便再也没给路边的乞丐施舍过一分钱,即使后来他自己也能够月入万元。  他知道这城市之中,一定有着真正需要帮助的乞丐,可同时也一定有更多的利用人们同情心的职业乞丐,他并不想耗费心力去分辨,索性见到乞丐,就一律漠视地走过去,这是一种避免伤害的最简单的办法,也是一种最有效的办法。  而此时他拉着路凤凰不想让她施舍,一方面是因为他不想路凤凰后来领悟时经历跟他一样的感受,另一方面也是实在不想让那些职业乞丐得逞。  “啊!”  路凤凰被陈辉一拉,似乎才回过神来,终于没再望着那个自始至终都是微低着头、视线垂下的枯槁乞丐。  她听到陈辉所说,脸上还残存着些茫然的神色,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后,便被陈辉牵着拐进了小区。  从进入小区到回到他们家的路上,只有短短的几十米,可路凤凰被陈辉牵着,却显得六神无主,好像心事重重。  待走到门口的时候,陈辉拿出钥匙正要开门,路凤凰却忽地站住了身子。  她对着陈辉坚定地说道:“你先回去吧,我还是想给那个乞丐一些钱。”  陈辉愕然,没等回过神来,就见路凤凰已经转身往回快步走去。  他看着路凤凰匆匆而去的背影,心中十分不解,随后便涌来一股疲惫——这疲惫就如同暗涌的急流,无声无息却又让他无力思考,只想赶紧将门打开,回到家中。  于是他登时转过身去,将家门打开。  走进家里,他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连忙打开了吊灯——这通明的光似乎能让他安心下来。  他就站在门口,看着家里整洁如新的一切,却蓦然觉得自己就像被紧紧绑在了绳子上的蚂蚱,极力挣扎却又动弹不得,正一点点被拖入沼泽之中。  他摇摇头,觉得实在该做些放松的事情,眼睛瞥到书房,蓦地一亮。  就如同看到救命稻草一般,他连西装和皮鞋都没换,便径直走了进去,打开了里边的电脑。  “嘭!”的一声,书房门便被紧紧关上。  他想打几把刀塔——这会让他放松下来,或许还能睡个好觉。  ……  路凤凰折了回去,来到那乞丐面前,从手包中拿出了一张一百元,将它放进了乞丐面前的盒子中。  那乞丐木然盯着盒子的双眼刹那亮了起来,抬起头来。  在看到路凤凰绝美脸庞的一刹那,他本能地屏住了呼吸,就似乎是身体也生怕亵渎了这人间的美丽。  他喃喃地呆问道:“你是观世音菩萨吗?”  路凤凰浅浅地笑了出来,就像凛冬时分,清晨透进窗内的第一缕暖阳。  她俯下身子,对着瘫坐在地上的乞丐柔声说道:“明天去买件保暖的衣服吧,毕竟快到十月中旬了,天已经凉下来了。”  说完,她就站直了身子,转身往家走去,留下了一个呆望着她背影的斑驳灵魂,蜷缩在那里、自以为得到了救赎……  路凤凰打开了家门。  当眼前的景象撞入脑海的一刹那,她忽然停止了手上动作,就那般神色平静地看着家里的一切,连钥匙都没有拔出。  客厅里的玻璃吊灯金灿灿地亮着,把家里的一切都照得分明:  茶几上摆着一个茶壶,茶壶边倒扣着两个茶杯,茶杯旁,放着一盒已经喝了一半的茶叶;茶盒旁,摆着一个果盘,果盘里是走之前刚洗的四个新鲜苹果;果盘旁,是装着零食的转盘;而转盘旁,则就是空无一物的茶几玻璃面,一直延伸到茶几的边。  茶几再向外,便是映着光泽的大理石地面和一尘不染的沙发,沙发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摆着一个方垫,一共三个,以极舒适的角度靠在了立起的沙发背上。  家里的一切就如同路凤凰离开时的样子,整洁,清新,舒适。  可她将钥匙插入门孔中的时候,脑中的预想却并不是这样。  她本以为会有一个疲惫微醺的男人随意坐在沙发上,可能因为犯懒而只将一半的身子倚靠在方垫上,顺手抓了一个苹果,可能只啃了一口就不想再吃;又或者实在累极了,直接脸朝下,趴在长长的沙发上,仅依靠两只脚的互相蹭拉,把脚上的皮鞋踢下,可能一只皮鞋的鞋口朝上,一只皮鞋的鞋口朝下;再或者……  她在开门前设想了诸多画面,却唯独没想到眼前的画面。  她在将家门关上的时候叹了口气,不过那叹息声实在太轻。  她听着从书房中隐隐传来的吵闹声音,觉得愈加疲惫;一步步走了过去,站在书房门前,听了一会儿门那边的声音。  门的那边,背景音乐与音效似乎结合出了一场战争的进行曲,而在这激情澎湃的进行曲之中的,却是频繁出现的破口大骂:  “你他妈送分的吧,选火猫?”  “我操你妈,玩剑圣出你妈的A杖!”  “你个傻逼东西,给老子闭嘴!”  “……”  路凤凰听不懂什么“火猫”、“剑圣”——那该是游戏里的专有名词——可她听出了那是陈辉在气急败坏地怒吼。  她搞不懂为什么玩一个游戏会将自己搞成这样,正如她搞不懂她曾问过陈辉,如果玩游戏这样令人愤怒,又为什么还要玩的时候,陈辉的回答竟然是使他放松。  使他放松?  她印象之中,陈辉玩游戏的八成时候是在愤怒地破口大骂,说得还尽都是些难听的污言秽语,为此她们甚至还约定好陈辉玩游戏的时候必须把门关上——这样常常会愤怒到破口大骂的游戏,又怎么会玩来使人放松?  她摇了摇头,觉得陈辉身上实在有太多搞不懂的东西,索性不再去想,抬起手来,敲了敲书房的门。  门另一边的吵闹嘈杂声竟戛然而止,一时间,只剩下门两边节奏不一的微微呼吸声。  “我回来了。”路凤凰在门的这边说道。  “你先睡吧,我再玩会。”陈辉在门的那边说道。  “好。”  路凤凰的话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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