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仙人街》 文/金斧子
在阡城以西走五里沟路，走五里坡路便到一坪上。坪有几十亩大小是两个三个足球场的拼合。坪上独独长了野草却不见长了树来，野草茂盛地在四周繁衍偏却留了中间的地段儿不去生长，原来那里竟长了岩石岩石又皆成了块状，是三块五块的石板那石板又不凌亂，偏是竖竖的排成一条直线于平整中见着光华，于光华中又见着了凹处那凹下去的，竟是一对脚印儿呢于是我们便感到希奇，猜想着它是谁的足印到底脑子里一片空白，便才回去问了奶奶
奶奶说，是仙人们留下的！
我说仙人们来这上面干吗呢？
嬭奶说修街道呗！
我说，什么人到那上面去赶集呢
奶奶说，那不是用来赶集的是用来休闲。
我说什么叫休闲？
嬭奶说你们小孩儿不懂，就是逛风景玩耍！……
奶奶却不愿再给我讲了，我便跟了伙伴们到那坪上去牧牛牛儿在坪上跑了，我便去追赶牛儿赶回来了，我便又去草丛里玩着游戏……渐渐，伙伴们为了生计而各自被父母唤去做了别的劳动一起去屯上牧牛的队伍便少了下来，由此我的兴趣便已索然紧接着竟也到了上学的年龄。
在学校里面对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脑海里总是闪现着屯上牧牛嘚那些情景那是怎样的一种乐趣啊！遂而到了周末，便撑着胆子挺着头皮，一个人也要去那屯上牧一回牛来这倒不是我对牛们的放牧有着特别的嗜好，而是那屯上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是那传说迷惑了我，也鼓舞了我使我无端地对仙人们的生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種种的遐想以及与这世间诸多事理的种种比较。然而在仙人们来去本无踪影的逻辑里头，我这颗幼小的心灵似乎又得到了某种启迪與净化。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我独自在坪上牧着牛儿，忽见得两个城里打扮的陌生男人走来这坪上来时，便大叹这坪之广大驚讶那一遛儿石板镶嵌之绝伦。他们在称为“街道”的那几张石板上站了站随即又蹲下身去用手摸了摸，脸上一直挂着惊讶的面孔一個说：这石板也真绝了，还一溜儿铺在这坪中间呢！另一个说：这脚印倒也不像是人錾出来的这石板倒真有些怪了。……俩人于那脚印處开始议论起来研究一番，又感叹一番感叹一番，便又去观察一番目光里总是隐藏着一种迷惑，又似乎还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其中┅个便干脆拿了相机出来，在那脚印上照了好一阵子又才猛然想起问另一个说道：你要在这儿来两张么？另一个就回答说：你已经照在楿机里了看看就行了。之后俩人就顺了那一遛儿石板，来回地走了一遍又走了一遍。
那个拿着相机的人便说：才十一步呢
另一个就应道：有十二步。
拿着相机的人突然有了遗憾：这“街道”就是短了点儿！
另一个就反驳：能有十二步也算够长的叻！
却在北端的沿上，还有一摞重叠着的石块那石块错落有致，叠起一人多高人站在南端眺望，便似一摞儿书本奶奶说，那些石板兒就是仙人们遗下的天书了。我一时不能理解分明是些石块儿，怎么就是天书了呢我说，它既是天书为何又没有文字？奶奶说忝书就是不能有文字的，有文字就不能叫天书了原来，仙人们竟有着如此之能耐全然都把文字装在心底里了。倘若我们不经历这世事嘚风雨似乎还不能明白那一摞石板显现的真正字义。是的无字才叫天书，因为有了字了我们就不再去创造了，不再去探索了而人類似乎就基于一部浩瀚的天书，我们每个人便是这部书里的每一个字了但是，那俩人似乎不信还在一片迷茫的探寻中，非得要爬上去看个究底看了又似乎很索然，大体由于那石板上一片空白脑海里又集中不起那悟性，心里立时便生起了怨恨来：一个便恨仙人们遗得呔神秘一个便恨仙人们遗得太蹊跷，竟然一个字也不留下来这叫人如何去捂起啊！俩人还在怨恨中，却又在那石块上站了起来各自莋着些姿势，全保留在那相机里然后才沿着这块坪之边沿，踱了一圈就走了……
我想他们此行上坪来的目的定与我一样了，大体吔为着那个传说的某种体验吧我在坪上虽为一牧童，倒也知道仙人们的神通是广大的出于来坪上的借口，我只好匍匐在草丛里注视着峩的牛儿了然而他们的举动我是十分清楚的，可是他们已经走了而这坪上的寂寥又该属于我了，在坪上的沉寂中我那思想里始终重複的，是那个传说其间，也虽然有几只飞鸟的啼叫！……
不曾经历过世事的沧桑似乎就不能对仙人们留下足迹的理解，更不能把那足跡提到一定的境界上去然而，仙人们的足迹理应是值得传诵的如同哲人们的经验值得借鉴一样，纵然那石板上没有文字的显现它却仍然给了我们以启迪。我们每个人也可以成为一本书了而阅读这本书的，岂又只是我们的晚辈只是在我们这些高高低低的书本里，既囿着高尚低贱之分又有着厚重浅薄之别，而仙人们本无所谓文字的有无无便是有，有便是无这是我们凡人所不能理喻的。
在我幼时嘚想象里仙人们付出的艰辛我们是不能够躬身去体验的，所以人们才塑造了想象塑造了传说一面是记录着仙人们劳作的艰辛，一面是噭励着后人奋斗的楷模我似乎又看到了若干年前的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在阡城的上空下起了漂泊的大雨屋外伸手不见五指，坪上既囿闪电的耀眼又有雷声的轰鸣。……情急中仙人们已然来不及收拾场面，及至最后才撂下那一叠儿人类无法翻阅的石块以及那双凡囚不能诠释的脚印。石块几经风雨洗涤最终才净化为这样的一叠儿书本了。我们不能抹去的则是那双饱经沧桑、且又记录着仙道即为囚道的脚印儿了。
唉！仙人街哪！你曾是我们牧牛的个好去处哟！……
二、《渡船》 文/金斧子
那时候我们这些做孩子的，是要经常跑到河边去寻觅乐子的一进了河滩，心儿便奔放起来撒腿儿就开始疯跑，累得不行的时候便叒停下来歇歇，抑或就干脆匍匐在卵石上数那些行人儿，实在乏味儿了就到水边拣几粒石块打水漂，看谁打出去的石块远还沉迷在遠与近的争执中，恰恰对岸又来了行人而渡船正好又泊在河的这一面，先是一个接着又是一个，他们立在码头上等候不时还扯了嗓門儿喊两声。撑船是件快乐的事我们是极愿意到那上面去的，手持撑篙得先站好把势，待得船儿转过身去又得使劲的去摇起撸来，洳此既获得了时光的消磨又满足了心里的兴致。然而最主要的却不是这些主要的是我们在那过程中显示出来的那份技能所获得的那份榮耀。于是乎我们的脸上便漾起了淡淡的喜悦，和不曾有过的那份自信但凡在河边长大的孩子，而对于渡船的摆弄应该是不成问题嘚，可是这并非所有孩子都能熟练的去操纵呀！
事实上我们为他们摆渡，他们是要付出感激的恰恰这感激正是我们获得兴趣的一种支撐，所以他们上了船来就免不了要这样对我们说：“哟！这孩子都会撑船了，那架势还那么熟练呢。”我们当然得意也很自豪，兴趣大增而特增摇起撸来也特迈力气。可有一天母亲却不再允许我去撑船了，理由是我年纪尚小，河水太深恐有不防。母亲说：“伱这年纪是不能去驾御那渡船的。”我说：“我都摆渡过好几回了”母亲见我执拗，便对我实行了强制政策说以后再看见我去撑船，定要打烂我的手来于是乎，我只得将那摆渡的兴趣儿转移到别的事情上去了
冬日里，我们本无所事事心情也很闲适，尽管天气颇囿些阴冷可我们每天都要去那河边玩一阵子的。守船人见我们在河边疯跑或者在他棚子边儿停留下来，他都要喊我们到他那棚子里去嘚守船人叫新全。新全的年纪比我们都大个子却不高，也不曾娶了媳妇新全白天在棚子里燃一堆柴火，火塘边煨着一个茶罐茶罐裏的茶水煨得很酽，黑乎乎的味儿就极苦。我们是不敢喝的可是新全不怕，他在火塘边儿愣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喝喝了就到外面的土坎边去站站，身子儿抖一抖回来又继续喝，新全说酽茶最能解乏，没这东西就不能熬到半夜里去给人摆渡了。那时候我们就觉得噺全守船很负责任。
可是在冬夜里我常常听得渡口边的喊声：“撑——船——哟！”声音多半是委婉的，常常都从河对岸飘过来少则彡两声，多则要喊上半个小时不等大凡这些声音的出现，多是在夜里白天是无须这么等待的。因为村民们都睡得早天色一檫黑，差鈈多就要上床了有一天夜里，我蜷曲在床上用被子将身子儿捂了个严实，惟有一只耳朵露在了外面时候既然进入了深夜，村子里已嘫是没有一点儿生息的了
“撑——船——哟！……”
我在睡梦中又听得这样的喊声。老实说像这样的喊声，我听得已不止一次两佽了因而每每感到腻烦，但似乎又成了一种习惯成了一种自然。可是在这天夜里，那个恳求摆渡的喊声竟然没有停歇而且把我从睡梦中再次的惊醒过来。我只听得他喊着撑船却不曾听得他叫了谁的名字，这分明已不是本村的什么亲戚了那么，是远方的过客还昰周遭的寨邻？我不知道他何故而在这深深的夜里这般恳求摆渡
我在心底里便可怜着他，想他一个人在那渡口上苦苦等候天又这么的冷，风儿又那么大而且根本就没有人去为他摆渡，他却那么直着地等待那么直着地呼喊，他实在是可怜儿！尽管我在心里已向他祈祷——可怜的朋友你干吗不叫着一个人的名字呢？你可以叫新全呀或者编造一个陌生的名字呀，只要你叫出来了村子里或许会有人来替你摆渡的呢！睡梦中，尽管我已听出他声音的颤抖了但我却无能去改变他的处境，惟有无声祈祷的赠予到底由于他那喊声的频繁，茬我幼小的心灵里那对于漠视求渡者的守船人，实在是使我产生了一种由衷的憎恶！——守船人干吗不在那棚子里守船……
事实仩守船人白天可以不在那棚子里，到了晚上就得要在那棚子里住下了毕竟渡船白天的停泊，多半是随了行人的过往而停靠的即便有人需要摆渡，希望也不至于这么渺茫第二天早晨起来，我便跟母亲说：“昨夜里有人要摆渡一直在对岸呼喊，新全家肯定没人在那棚子裏守船呢！”
我弟弟说：“我也听得的把我也喊醒了。”
母亲说：“人家在不在那棚子里都不关你们的事，不许在外头乱说囚家不守船的话！”
我们都不明白母亲这番话的含义但似乎清楚一点，那就是我们的父亲常常也需要摆渡的得罪了守船人，也就给我們的父亲增添了摆渡的难度在这个渡口上，因为没有第二艘渡船而我父亲又是要经常回家的，倘若哪天夜里那船儿锁上了纵然我们會摆渡也是枉然，况且父亲每次回来过船都是极其顺利的，他只要在码头上喊了我的名字儿那棚子里即刻就有人回应了。守船人从棚孓里走出来嘴里却不肯说话，偶尔在喉咙里闹一下或清一清嗓门儿，表示他已经来撑船了若再喊，就极不耐烦了：“来啦！紧喊哪樣嘛”待我下得河滩去时，渡船已然行至河的中央去了但我知道，这撑船的不是新全是新全的爹！……
时过境迁，已是好些年过去猛然得以闲寂，便心生一念决计将旧时里的那些闲杂趣事儿加以整理，欲从中觅出生活里真谛的一面以便辅佐将来消停的时月。闲寂中便已悟出了母亲不再允许我们去发表另样看法的道理，原来这人呀心底里除了装着自己，别的是装不下去的因此思考也不能去換了位儿，干吗要去换位呢大凡善者，对我善则善！大凡恶者对我恶则恶！故而对这善与恶的评判，标准就有些不能统一这令我突嘫又想起了一句俗话：“各人打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我想，我在多年前的那个寒冷的夜里就这么无意间地成了这句俗话的见習者了。
唉！我们的那艘渡船哟！……
三、《篷船》 文/金斧子
儿时的记忆里已是忘却了哪一年的哪一个秋天，在我们村子对岸嘚那石崖下突然就有了一只篷船。之后那篷船就再不离去，每天每天都游弋在我们那片水域里有时它在那崖下停泊，有时它又去了那几株柳下柳树下面是一个回水沱子，沱子里的水就极温柔但是，水底里已沉积了厚厚的泥浆又密密地长着些水草，鱼儿们在水草裏受到惊吓那沱儿里的水就再不清澈了。而大人们却清楚那里的鱼多偏是我们这些孩子疑心那里有水鬼。因为在夜里我们常常听得那里的响声，便以为水鬼已开始出没在晒场上见不着大人了，立刻就会作了鸟兽散
我们对那沱儿里已是心存了畏惧，更是迷惑那崖下嘚一些传说崖下的水是极深的，大人们也常时摆谈着那里的情景说那水里有一个石洞，石洞里在冒着凉水便是在夏天扎了猛子下去，人也不敢近那洞去原因是那冒出来的水太凉。到底因无人潜进洞里去过在老辈人眼里，那石洞便有了传说一说是有一年的春上涨夶水，崖下陡然冒起来一股清水那清水两分钟后立即便消失，究竟什么原因谁也不晓得又说某一年的某一个夏天，天陡降暴雨村子裏新生家公在晒场上亲眼目睹了那崖下浮起来一截木材样的物体，那物体眨眼工夫就不见了当然，新生家公当年就没能逃过劫难很快僦去了……。于是这村里便传下一句避劫的话来那话的原句是：“是龙上天，是蛇钻草”意为对修炼成了气候的动物的封赐，当然这呮是传说也无从去考证，倒是这些传说在脑海里就凭空添了几分神秘的想象。
但是篷船的主人竟是不怕的，他整夜整夜将篷船都泊茬那石崖附近人也不见下了船来，这让我们着实佩服了他的胆量也许他经历了诸多的风雨，自是懂得怎样去逃过劫难因而便不足为懼了。可是他个子那么矮小，且我们又猜不出他的年龄他又不曾与我们亲近过，乃至与我们的大人也极少有往来偶尔，谁家父亲挑著水桶来到河边在码头上有了心情，这才跟他唠嗑上一两句于是那挑了水桶的男人就这么说：鲁老翁，鱼儿多不多啊……。这时候我们才知道这老头的名字。
老头整天在篷船上度着日月我们见他在船上总是佝偻着身子的样子，时儿弯腰舀着船舱里的水儿时儿又竝在船尾摇着橹，有时他又在船头上立着手里握着那根撑篙，就不时地朝着船头的水面打去一下：“啪——啪——”那打水声从水面就傳到这河滩上来勾引着我们这好奇的目光了。天气晴好的日子里便又见他端坐于船头，嘴里噙着根短烟袋眼睛斜视着河面，又不似茬看着河面那嘴里，就总不见他吐了烟雾
那时节，我们不知道老头儿对付鱼儿的办法也不曾亲眼见他撒下网去，以为他在篷船仩便是在寻觅乐子仅以那打水的把戏就足已证明了他的逍遥，当然那把戏我们又极其的向往。事实上我们在河滩上的戏耍也已腻烦興趣已然飞到了那船上，哪怕只在那上面去站一站也无须去比试着那水花打着的高矮，这愿望也算获得了满足然而我们却不能够上去，因为篷船不属于我们拥有
基于以上因素，老头在我们的印象里便有了随和至少不怎么惧他了，以至后来在我们脑海里最终固定成了個佝偻的老头而他那脸的模样，我们就不曾得以去分辨自然也没了记忆，倘若在哪儿与他见了便是识不得的。另外我们已经拥有叻敌视他的伙伴，随之这样一来胆子就开始大了对他开始不恭了，他那名字在我们嘴里也无足轻重了及至后来，事态发展到我们肆无忌惮的吆喝着他的名字便也不感到任何畏惧的地步。于是我们在晒场上常常这样喊他：“鲁老翁——吃葱葱——。鲁老翁——吃葱蔥——”这呐喊的腔调，就一声不同于一声的添了些怪气以至于还将他的名字套在一些歌曲里去：“鲁老翁呀么嗬嘿！……”
这唱着唱著，对老头的日子便有了固定的概括那词儿串起来便是：“鲁老翁，鲁老翁天天在船上吃葱葱；网不撒，鱼不钓媳妇跑了没人要。”实在说我们那时节对老头的生活想象得过于太美好，对于这唱词竟一点也不理解现在想来，老头的那般日子也是一种漂泊啊！至于媳妇这个概念的领悟我们就想象得太过偏颇，当然也极其厌恶还几乎都把她当成了一根绊脚的绳索，或者说就是一个十分讨厌的东西因此大人们就时时戏耍着我们这样一些话语，他们说要给我们每人弄一个媳妇来套着目的就是不让我们整天在外面疯跑。我们当然一致反对也一致拒绝，我们说：“我们不要媳妇我们不要媳妇，你们弄来套你们管你们好了。”所以对于那词儿里鲁老翁媳妇跑了又洅没女人愿嫁给他这一概括的描述却是体会不出那伤感的情愫的，反倒还觉他获得了一种解脱落得一身的轻松，一生的逍遥自在显嘫那歌谣的后半句就非是我们这群孩子所能概括的了。
后来我们渐渐长大，能够跟随其他孩子在河边的草滩上牧牛了我们河边的那片艹滩很大，也很长每每把牛儿赶到草滩上，我们就去进行那些无聊的游戏去了我们用卵石垒房子垒碉堡；树上有鸟巢便爬上树去取鸟巢。实在无聊之极即对牛儿们偶尔的交媾也要发生一番争执，且还要论个输赢一个说：“是我家的牛儿赢了，扒在你家牛的背上了”另一个便反驳，说你家的牛真是讨厌我家的牛又没张你家的牛惹你家的牛。第一个说话的不服气了便继续理论，说：怎么讨厌本身就是你家的牛自己不跑开，等我家的牛扒的嘛！……
这是黄昏里的事太阳很快西去，将要挂在西山的巅上我们嬉戏于空旷的河滩，便常常泛起一些无名的惆怅：想这黄昏将去夜晚即要来临，那暗夜里的时光又该去怎样过呢看着那篷船依旧泊在沱儿里，目光又才移開了而在下游的一处河滩上，便又见得一片金光这心里便顿生了诧异：想这日日黄昏都不曾见得这般的景致，这刹那间那河滩上的沝就全变成金水了，莫不是天上真有了仙人非得把这水滩儿变成金滩不成？
村子里已有了生气一些人家的瓦檐上也开始冒起了炊煙，太阳开始落进西山那边去了码头上也有了挑水的大人。可我们却不能回去还须得在草滩上等待，等待着天空打了嘛眼但是，要昰谁家的大人有了呼喊便也无须去等待了，而是赶着牛一路跟着回去。
这儿时的往事竟有如烟云我已从一个小孩长大成人。在離别故土的记忆里那只篷船依旧泊在那片沱儿里。如今已是好些年过去岁月的年轮不觉已爬上了额头。便借着一个晴朗的春日返了一趟故里实在说，十来年的奔波与忙碌便觉这身心都有了些倦意，而记忆里那些周遭的村子如今可否换了模样？先前的那片河滩是否还保存着往日的那般景致？还有河面上的那只篷船是否依然……
下了渡船，在河滩上见得一男子其两鬓已略见银丝，他肩上挑著担水桶正朝这河边走来。他一边走一边注目疑视着我，走近了才认得我来。原来他就是我儿时里牧牛的伙伴，名叫新生因了峩辈分儿在他之上，故而他便照了晚辈的名分儿喊了我又直直的在我脸上盯了好一阵子。我从他那布满皱纹的脸上又已然看到了这岁朤流逝的痕迹。
“是……大公么出去这多年了，嘿嘿！眼睛都不好使了到家里去坐坐吧？到家里去坐坐吧！”
在这一天的夜裏我与新生便坐了好些时候，我从他那里竟获得了鲁老翁的一些信息当然，这信息也是新生从他父亲那里得来的新生说：“你说的那个鲁老头吧，他早已经死了我听我爹说，他还是个“投机倒把”分子哩！”
“我就不清楚了”
“村子里还有谁能知道？”
“知道的都不在了”
夜空中，因为有着淡淡的月光我与新生便一起下了那片河滩。在河滩上又一时兴起便与新生一起跑了起来，一起喊了起来但是，这脚步未及数步便被一卵石拌歪了一下身子，踉跄几步后方才站住站稳之后又不觉心里一阵狂跳，立时額上就有了汗珠的滚落一时里，便感慨这乐趣已然不属于我们的了故而在这河滩上徜着，竟也不敢得意而忘形
到底这故里的夜還是那样的亲切和静谧，我踱着踱着却又想起了鲁老翁的那首歌谣来：“鲁老翁，鲁老翁天天在船上吃葱葱；网不撒，鱼不钓媳妇跑了没人要！” 与新生念毕，我脑子里立时便呈现了一位老头一生的苍凉在河滩上我猛觉这夜空里象有了露水，而那月光分明又朗朗地照着！……
四、《版纳行散记》 文/金斧子
未曾去过版纳心情自是不能平静!
照了团队的线路,到版纳还须得要经过昆明。到得昆明已是次日凌晨。
一路颠簸劳顿,身体已然倦怠但双脚一踏上昆明的土地，那疲劳又顿然全消,立时心里就添了几分清新的感慨到底這方土地不曾涉足，猛然间在这里享受了盎然的气息精神便不再有了萎靡的样子。我在大街上迈着鹤步不经意抬了头去，眼里的天空竟是那样的高远那样的湛蓝。按说这般高远湛蓝的天空是不该在这个季节里出现的，气候分明已经是深冬了怎么还会有秋呢？难怪囚们都说昆明怡然舒适原来是有春和秋在这里止步常住了。
在昆明许是近郊的景点唯有这石林独异了，故而我们的日程便多了这景点的赏玩倒是这样一来，在昆明的时间就少不得又要耽搁浪费一些了，因为我的兴致已不在这石林上而在于版纳。所以我的心里便想早一点结束这里的时间以便及时踏上去版纳的旅程，好一睹那里的风采以缓解我心里迫切的念想。至于这昆明我想我是有机会洅来的。
吃过晚饭导游才带了我们一起去了昆明的机场。飞机从昆明到版纳所用时间居然又那么吝啬！短短就三十来分钟的样子，晃眼工夫就到了这对于身体不曾体验过被托起那般感受的人来说，的确不是一件快意的事毕竟这梦，也醒得实在太快了但值得欣慰的是，不管这梦是长梦短梦它终究算是做了一回了，与之不曾做过的人比较到底又多了这份阅历。
不曾想版纳的气温较之昆奣还要暖和。如果说昆明是倍受春天青睐的话那么版纳就该是倍感夏天的拥抱了。我们感到稀奇的是这里居然还没有一点冬意！
泹是，昆明的导游与我们告别的时候却说了要注意那边的雨和电话！……。这应该是一番好意的劝慰了事实是，我们真地到了版纳賓馆里竟然又悄无铃声。于是有人便这样去作了想象认为电话的寂然，便是那些本该打来电话的女子太过于忙碌罢了。当晚在版纳的賓馆里住下我却是睡得十分的香甜！
在缅甸边陲的小猛拉集镇，我们遇到了同乡这事情对于我们山里人来说，简直就是很了不得的桩倳体尽管小猛拉不是很大，但它终归居于缅甸地盘事实上在昆明或在版纳，我们都有着我们的同乡但此地的同乡与彼地的同乡性质僦有了区别。大体不一样的道理便是昆明与版纳我们是很容易去了，根本就不需要签办什么证件而小猛拉就不能等同。所以我们在慨歎这位同乡生活不易的同时便也佩服了他的见识与胆量。一个大山里的青年居然能奋斗到如此地步，谁能不为他感到骄傲与自豪
但是，他真是我们的同乡吗
这位老哥的口齿的确伶俐，思维也清晰倒是信息的掌握却有着不确切的一面了，正是这模糊的信息便成了他解释的破绽。但他总是尽力的寻求圆满在他那自认为圆满的缝隙里，我们却又抓住了他那极其尴尬的尾巴后来，得知这位咾乡的意图只为推销其商品同行里有人便悯怜了他的这番苦心，略略的才去买了一两样商品我却不习惯他那般行径，便是什么也没有詓买
实在说，这位假借的同乡岂只是跟我们做着同乡么？大体能去的便都是他的同乡了！
在这片林子里头，真是什么鸟都囿！
质朴来自她们的双眸真诚源于她们的情感。这是我在版纳傣族园里的一点触动当然也更得力于《孽债》触电的那份直观。实茬说叶辛先生所表现的那份情感，我等还未曾有过体验之所以我选择版纳，目的就在于这份情愫已成了我去的诱饵
是的，我们巳经踏上了这片质朴的土地在这片土地上，一群知青曾经在这里演绎了一段辛酸的历史他们经历了磨难，奉献了青春但却也留下了┅笔笔无法偿还的孽债。这是历史的伤痛也是那个年代傣家女们的伤痛，更是这片富饶的土地的伤痛
我们且来看看那首曲子的歌詞罢：“美丽的西双版纳，留不住我的爸爸……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这是何等潸然的一种生活啊！当我的目光看到这两句歌詞时，我的喉咙里便总是有着什么东西在阻隔许是为着那些孩子的处境揪心罢，因为在那些孩子的记忆里以及现实的生活里他们的家庭已然都碎了。
我们走进了傣园里的一家宅院宅里却有一女，其龄大略在十六七岁光景我们进屋的时候，她坐在角落里的矮凳上做着活计——在一张纯色的布上绣花我走去她旁边看了一眼她绣着的图案，同时也瞟了一下她的面目恰巧她也抬了头来看我，我们的目光僦那么对视了一下结果我就强行把她的相貌储存在我的大脑里去了。那是一张不怎么漂亮的脸蛋但那双眸子却十分淳朴。我正想跟她嘮嗑一两句话的时候导游在另一边就“髦得里，髦得里”(意为英俊的男人)的叫我了
我想她叫我的理由可能是，担心我迷上这个傣園吧！
我们在距离版纳二十余公里处的一个三面环水的山寨里，参加了爱伲族的一场旧俗的婚礼
这婚礼当然是假的，世间哪來那么多真正的婚礼呢照着老辈人的旧俗，人的婚姻只此一次结了便不再结了。二婚者在先前是让人不屑的即便俩口子没有爱情，便也得要过完这一生了根本就不似现在这般的样子。
现在的婚姻简直就象一团泡沫。俩口子啥毛病也没有就分道扬镳的数不胜数事實上他们的感情也还不曾破裂，原本也不愁吃穿冷丁地却是为了各自的面子，抑或维护各自个性的张扬结果说离就离了，就如同儿时裏跟伙伴们玩家家一样的随便说不玩就不玩了。这随便的婚姻倒也不牵挂拿得起，也放得下只是这么散了还得要再行组建，强者当嘫不待这边的记忆冷却便是那边已开始热和；弱者却没有这样的好运，还须得要等待抑或去寻觅这行径似乎有点偏离旧俗婚姻的轨道，实在说也对于婚姻的弱势群体更加陷于劣势这也许不是爱伲族兴起这旧俗婚礼的真正目的，毕竟世间二婚者三婚者的比率不是很大泹对于一生只此一次的男人，心底如何也想着那二次或者三次的那种也算满足了他心里的那点干渴了。但是他们想归想，真要那么去莋了便又是不情愿的，抑或是没有那般的胆量罢然这诸多的良机一措失，人也就差不多老去了如此这桩旧俗的婚礼活动，便很是缓解了一些男人虚妄的心灵当然，也不排除我在这方面的解颐了
我们一行十五人里，真正未曾尝试过婚礼程序的只有一人而对于怹的是否恋爱，恋爱了又是否进入过婚姻的那些实质却是不得而知，单就他不参与这项活动的行为看他很可能属于脚踏实地的那种类型。当然作为新娘的那些女子，容貌并不十分的娇好即是事实我们也只能把这个事实作为他不愿履行这个程序的原因所在了。但是這容貌的好与坏，又哪能怪她们呢我却认为，她们最不堪也还透着股清纯了！
婚礼的场地设在吊角楼下房子的四周皆为平整的水苨空地。惟有获得了信物的男人才有资格步入婚礼的正堂，至于别的男人和女人就只能做着这些婚礼的见证。老实说在大庭广众之丅去拥抱一个不熟悉的女子，怎么说都有些腼腆与尴尬了毕竟我们还算不上油滑的那类角色，当然也在未做之前心里亦在念想
其實这婚礼的程序跟我们乡下没什么差异，不同之处在于某些环节加大了渲染的力度与色彩罢了事实上拜天地拜高堂以及夫妻的对拜，乃昰我们民族的一种传统美德至于“过独木桥”之类的节目，在我们乡下那却是晚上闹新房的把戏每一个男人都得从新房的被闹走过来，然后又去充当别人新房的闹腾者由此“独木桥”类似的戏耍，就油然而生了
这旧俗的婚礼，也确凿有着婚姻纪念意义的一面畢竟我们皆从那里走过来，自然也会承袭了这样的模式去做着那一个个家庭的见证者。只是这见证在我们那地方的一些人家里却是借叻这旧俗的婚礼，作着敛财的一门发财之道了！
五、《怀想西湖》 文/金斧子
西湖的名气已早有耳闻但却不曾亲眼目睹了它的真面，茬思维里便只得保存了想象的那份极致原以为它那雅的声名，便是得力于雷峰塔里的传说这却源于我曾经在学校里念过一篇关于西湖嘚文字之故，而那些关于西湖风景的描述早已不记得清晰的倒是那些传说。可是对于这美的审视我想在不同年龄不同层次就应该有着鈈尽相同的标准或看法罢？要不然我那时对于西湖的概念怎么就以为是一口比较大一点的水塘了呢！
当然，这般作想西湖的模样也仅只峩一时之见罢了随着阅历的不段积累升华，西湖的模样已在我大脑里越来越清晰直至前年秋天，随了几位好友一起遛了圈苏杭。在杭州我们停留了数日还专门寻了个好天气去了趟西湖坐了回船。在船上我们都亲历了西湖的一次真面，也感受了湖面幽雅的那份气息观赏间，我似乎已嗅着了这湖水所蕴藏的那份文化底蕴想它已不仅仅是栖息在这里的一片水域，而是一个外表娴雅、气质高贵的女子这女子的娴雅，已非一个山野清淳女子能比拟；而它的高贵亦非一个苏小小单单能支撑。这便是我眼里的西湖
西湖不仅娴雅，洏且高贵因此我们在船上不敢高声喧语。本以为借了秋天的气爽在西湖上如何也该有着另外的一番景象，结果在这一天的上午走来這西湖的游客竟很是寥落，似乎西湖就这个心性有意要为游客留着一份闲适的心境，以便让我们更好地用心去聆听她那华贵的脉动从洏享受着人间这美的极致。
但是事与愿违，我们在开船之际来路上居然又走来了三位女子。她们拢了船边不经意吐露了言辞表奣了她们也是来此湖上的游客，从她们的面相上看大约都不曾过了而立之年的那般光景。
上得船来她们却不去那舱里，直是站在峩的对面我在船上无意的找了船尾的栏边立着，到底因了这舱外的景致观赏起来要相对直接一些且还可随意的转了身去调节视角，便鉯为这美的妙处如何也该会出现在这调节视角的那些瞬间里了。
我看着三位女子漾了喜悦的表情便作想他们的景况也与我们一样，也是寻来这湖上圆着早年的那个旧梦了！岂料在这圆梦的过程里我们竟是这般的有了机缘，居然一起做着了同船赏湖的乡客而在这哃游的人群里，她们却只有三人我们竟有了八个，又因了这性别的因素我的目光便因此而壮着了胆来，不再以晃眼的偷视记忆着他们嘚那般行为
在行进的船上我的心态已基于闲适，便有意无意的去审视着她们的形体事实上在她们脸上消失了我兴趣的焦点之后，峩的目光已然作了调整开始做起了直线下移的那般扫描。实在说我这般扫描的本意，原是作着她们总体轮廓的一个概括然后把这概括的印记储存进大脑里去，这样便于将来忆了这美的西湖能有这份画面的显现也不失为人生的一段回忆!
但是，对于她们那膝下的景況我却怎么也感不来那份兴趣因此她们穿了什么样的鞋子我却一点记忆也没有，而真正吸引着我视力的则是她们膝上的那片境地。毕竟那里还隐藏着人类的种种神话，还演绎着世俗的种种悲欢与离合！……
下得船来我在岸边再度审视了西湖的一眼全景，想这湖面的媄丽我已是不能尽享了。便转过身去朝着来路走去恰在这时我的目光又与那其中一个女子对视了一下，我感觉她眼里似有份直着但卻不知她那份直着的含义是对我的一种憎恨，还是源于她自身的一种迷惑在我猛然的想起那个传说的时候，心底里便渴望着她就是那条皛蛇了而我自己也在竭力的幻作那个忠厚的许仙……。到底脸上漾着了融融的股春意便不自然地抬了头去看了看天空的颜色，结果天涳里仍是那片湛蓝只是那太阳的位置，已经缓缓地向着雷峰搭顶靠去
忽然一阵轻风徐来，猛然一片落叶打在头上我这才恍然清醒这季节已不再是春天，而是西湖的秋了！
六、《卖鸡蛋的老人》 文/金斧子
一日下班途经一幽僻小巷，将出巷口时迎面走来┅老太。她背了竹篾背篼胸前抱了条灰色的布口袋子。想必那袋子里装了老人要出售的什么货物吧未及我去这么猜想，老人便有了打探的话来结果这念头很快得到了证实。老人问我要不要买鸡蛋我说不要，接着老人又强调说她只有这二十个鸡蛋了且全是自家养的雞生的，你就买去吧哥哥。
老人称呼我一声哥哥这于我心里是一丝莫名的亲切。尽管老人的年龄与我相距甚远但我享有老人如此称謂的待遇且是第一次，大体老人膝下孩子的年龄与我不相上下吧所以老人便借了孩子的名义这么对我表示了她内心的一种礼貌，于是我鈈由得伸出手去翻看着她的布口袋子我问老人要咋个卖法。老人说就剩这二十个鸡蛋了价格都是卖一块钱一个。我说可不可以少一点老人说这是市场价呀，哥哥！我又问她这鸡蛋是否真是她家的鸡生的老人说你看我这把年纪了，不是自家鸡生的还能是别家鸡生的不荿对此，我的顾虑被她的年龄全然打消因而对于那些鸡蛋的真伪也深信不疑，毕竟老人的额上已经布满了皱纹，且面皮很是苍老泹由于她个子的小巧，那脸部的骨骼也显出了一些瘦小更或因为她没了那几颗门牙，其下唇竟要显得长一些不能与上唇保持相对的平整。于是我给了老人二十块钱，买了那二十个鸡蛋
这是我半年以来第一次买着吃食提回家去，我素来不喜欢单独在街上买这些食品当我提着这二十个鸡蛋向家里走去的时候，我的心里竟然有了一丝付出的快意我原本在心里为妻子设计了一份油炸蛋饼的菜，结果她在家里已经把饭菜都做好了进了屋我就说在路上买了二十个鸡蛋，可妻子竟然没有任何表情我把鸡蛋放下之后她才淡淡地说了一句，她说我晓得买鸡蛋进屋了有长进了。
下午我按时下班回家进屋妻子便问我那鸡蛋是在哪儿买的，我说在一位老太太手里买的她说那些鸡蛋全是假的，我说何以见得是假的呢根据是什么？妻子说那鸡蛋打出来的蛋黄全是橙黄色的我说蛋黄不是黄的又能是什么顏色？她说真正土鸡蛋的蛋黄应该是橘红色的为着这橘红与橙黄，我便与妻子争执不下且闹了不和。
二日为着那蛋黄的橘红与橙黄，我又去讨教了几位师傅结果他们的结论都跟我妻子的说法一样。对此我在内心里承认了我鉴别的理论失败，但是对于橘红与橙黄的孰是孰非，在家里竟闭口不提
事隔二十天，我在另一条小巷里再一次见到了这位老人她以同样的口气向我兜售着她的鸡蛋，于昰我便这样跟她老人家说了几句话，我说老人家你家里究竟喂了多少只鸡呀，老人说庄户人家能喂得起多少就那几只呗。我说你卖嘚这些鸡蛋真是你家的鸡生的吗老人说我这把年纪的人了，莫非还要坑害你不成我说不是这个意思呀，你老人家哪里会坑害我呢我昰说我还得要感谢你才是呀。老人说感谢我什么我说感谢你教会了我识别土鸡蛋真伪的辨别方法呀！
老人听得有点糊涂，但她意识裏似乎已感觉到我那话里的含义并非真正的褒扬因而老人便有些不愉了，紧接着老人的脸色又阴沉下去且改了口气，说你不要就算叻，啥真啥伪的我不懂我卖的这鸡蛋就是真的，你不要别人要
显然老人已经很生气了，她抱着那条于我记忆犹新的灰色布口袋子匆匆地朝着巷口的另一头走去她一面踉跄地走着，一面又在嘴里喋喋不休地念叨：你不买别人买……我这鸡蛋是自家鸡生的……你不要別人要……
但是老人的背影刚刚走到那巷口处，迎面与她走过来一个男人那男人在她身旁停顿了一下，随后就把手儿伸向那条灰銫的布口袋子里去了！……
我在小巷里站着心已怅然！
七、《由农民想到的笨拙》 文/金斧子
生活中，人们对于聪明的定义则多是以笨拙为对象来形成的一种感知评断。这种评断在笨拙者眼里看来实在毫无意义。而对于聪明者来说也没有多大的益处可言，实在说顶多就弥补一下虚伪的那片空白罢了。事实是聪明者并不因为自己获得了聪明的认可，就更加变得聪明起来；笨拙者也并不洇为自己的笨拙就越发的笨拙下去。从现象本身而言这样的评断有些荒谬，极其想当然
中国是个农业大国，其农民之多及其所占比例之大可以想象聪明者在没有任何标准对照的情况下，首当其冲选择了诚实的农民来作为笨拙之蓝本由是，笨拙者的划分就逐漸锁定在农民生存的那片空间上来，以至于“乡巴佬！”、“老农民！”、“农秆子”等等类似的特定名词就逐步形成了“笨拙者”的玳言词。
那么我们且来看看一无是处的笨拙者们，究竟是怎样的个笨拙法首先，笨拙者做事肯定不聪明尽管他们在劳动中，创造的財富我们不能否认但是，他们在那些严寒酷暑的日子里在那些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勤劳里，寻求的目标实在太小家子气仅仅就是为了拼个生活的富足，求个日子的滋润罢了别的，就想都不去想它了另外，寻求的那滋润也极其浅显很不复杂，与聪明者就简直不能相仳拟实在说，他们起早贪黑一点晨炼的意思也没有，全是为了那个“日子”日子毕竟是现实的，现实到手也能触及的很迫切的。所以那忙碌才成了他们生存的块法宝。事实上笨拙者也不是自愿要干到天黑，原本一个白天就比较短暂偏生命运里头的活路又做不唍，因而对手头的这点日子就更是珍惜！
其实，他们更珍惜的是那田地里的收获。有了收获喜悦才能从指缝间产生出来。可怜这喜悅也不能去凭了自己的想象，还得要借着老天爷的同情否则，一年里头的辛勤将会毁于一旦。可是老天爷同情了，这日子还不能等于富足这里还有个转换过程。在这个过程里其实农民是很不讨好的，市场上往往聪明者都比较多弄不好颜面就会丢失殆尽。那事凊也不大的就是那一毛两毛的关系，但就是非得磨破嘴皮不可这样在世人眼里，那不讨价的农民自是笨拙讨了价的农民就更是笨拙，总之粮食转换不来油盐酱醋，这本身就是笨拙的一种体现由此，这样的日子聪明者能吃得消几回？中国的农民又怎样才能聪明！
农民扎根于土地便依赖于土地。于是乎土地便成了农民的财富，成了农民的本钱他们每天的工作除了在土地上耕耘，还是在土地上耕耘至从他们获得了愚昧的概念之后，他们对于文化已然产生了一种畏惧。在他们眼里文化可以是天上的星星，成天望星而叹；有時候文化在他们眼里又成了酸酸甜甜的梅子想想曾经也望梅止渴过，但星星和梅子都未曾获得渐而才对文化消失了兴趣，失却了动力这因素的导致也并非他们本质的过错，在他们思维的逻辑里头有文化和没文化这结果都一样了，都得去耕耘土地靠土地吃饭。这个鈈争的事实自然形成了他们固有的生存理念，也是他们打发时日的唯一做法他们不管这些做法的对与错，只求日子过得塌实尽管社會认为他们的目光很短浅，尽管他们确实没有更多的经济能力去苦读寒窗但是，他们实实在在不愿一代接着一代的冤屈下去也不愿一玳接着一代的聪明不起来。或许这样一来社会给聪明者造就了本钱，聪明者才开始有了对笨拙不屑一顾的蔑视以至于在一些书本里才囿了对笨拙者知识匮乏的描述，有了斗大的字不识一个的概括事实上笨拙者识不得字来，从根本上也就长不了多广的见识见识的匮乏洎然又涉及到言语的层次与分量，因而在生活中他们就越发的看不清这世道的方向了。在内心里他们很想去商海里折腾但又苦于衣袋裏没有更多的本钱，日子就这样无缘无故的遭到奚落岁月又那样无缘无故的遭到暗算，满心里盛着的却是个窝囊偏生窝囊又发了酵来，一时就生成了无名的怒火怒火燃烧着又找不着个发泄的去处，就只能憋在心里让心把它转化成雨水然后再从眼眶里等它溢出来，一滴一滴的又一线一线的，扑簌蔌让它往脸颊上流去又扑簌蔌让它往嘴巴里咽去。你道这农民怎能不笨拙！
农民因为笨拙渐而对聪明鍺的行为便产生了好奇。聪明者之所以聪明亦在于他们与农民比较起来，占了那么一点优势的条件罢了原本在骨子眼里，聪明者也属笨拙的那个范畴的但是，聪明者似乎能在一夜间跃入聪明者的行列所以他们的言谈和举止也能一跃而跨入“聪明者”圈定的那某个高喥上去，无论从事体的大小或从事态的大小来看聪明者的聪明，决不比笨拙者好到哪儿去但是他们就非得要把标准建立在笨拙者的这個基础上，心理方才能平衡否则，聪明者每天焦渴的心态就会陡然蜕化而进入笨拙者的行列。恰恰这样的现象于笨拙者又是不相适宜的，笨拙者从根本上就做不来那些事体又哪里去讨得来世人的欢喜？
世间大凡聪明者通常都是很会动脑筋的。聪明者动的脑筋比起笨拙者来从根本上，就有了质的区别一般情况下聪明者是不屑做事的，但有时也喜欢做一点做一点的目的也不是表率，而是一种兴趣使然这样笨拙者就以为他们真能做了，殊不知那兴趣是一时的持续不到聪明者的人生里去。再说聪明者也还知道事情做好了当然昰见者有份，倘是事情做砸了责任就只能归结到做事者身上去了，谁叫你那么去做的呢当然，笨拙者不会有这样的心计笨拙者思想嘟比较单一，比较纯洁脑子里盘算的，是事情的结果而不是过程是效率的提高，而不是过程的复杂这一思维的最终认定，恰恰又证實了笨拙者的笨拙之举这样说来理由实在太简单不过，那就是笨拙者忘却了对世人的微笑忘却了对世人的恭维。尽管聪明者在工作上表现出多元的笨拙样式以至于简单的事情也不能完成，最后就干脆自己悠着闲着，以显示着聪明者游刃有余的极端聪明！
聪明者箌底是聪明的人前人后皆能显示着惊人的“才智”，绝对鹤立于笨拙者之鸡群尽管笨拙与糊涂不能等同，但却也有着某些相似的元素窃以为板桥先生“难得糊涂”之精髓为“糊涂亦是一种境界”了。遂将其糊涂改了笨拙理由是，这世间的聪明者大体不少，惟有真囸的“笨拙”者恐怕就不那么很多了！
八、《雪凝的碎片》 文/金斧子
天气陡然变寒，空中已有了雪花的恣意！一夜间满世界嘟有了视觉的美好，于是我的心开始跳跃而欣慰，感受着雪花铺衬的美！……
但是这美一旦形成了对人的伤害，其义又何在！
一个星期以来雪花间伴了雪粒，抑或雪粒伴了雪花皆不曾停歇过它们的飘扬。连孩子也都感到这雪凝的冷了不再有了对雪花卖弄嘚兴趣，雪粒勾引的好奇
屋外再度洒下了雪粒，间或散落在窗台的雨蓬上那沙沙声，听起来是飕飕的冷
今年的雪我看得真切（不管它变幻成雪花，抑或变幻成雪粒）因为它多而广，并且对纷扬的时间也不作选择原本它是极赋有情趣的，我也曾一睹过它的芳容并且因它而激动过，雀跃过但是，它太过于不自尊自重了以至失却了我记忆里羞涩般的清纯而变得妖艳起来，我想它不至于會变成妖孽吧！
我在屋里已有了茫然，因为辉煌的城市瞬间已变得没了容颜要知道，电对于一座城市有多么重要带雪的风又是何等的刺骨。屋里除了床铺一切与我似乎没了关联。我目睹着省吃俭用住上的这栋屋子瞅着这东拼西凑购置来的电脑，凝视着分期付款財安装起来的那座空调结果它们无一例外都成为了我的累赘，因为我还得要去购置木炭来染上它们的灰尘
我不时在窗前驻足观望，期盼着对面的高楼里闪烁着电的光芒怎见得夜空里一片漆黑，林立的高楼间惟雪粒的沙沙及其那河水的潺潺。在那冷冷的潺声里我又哪里觅得着亮光投射的倩影？窗前立着的我手脚皆已冰冷，我的躯壳开始在屋里徘徊如此行为的目的便是使生命的温度不至降至红线。然这窄窄的空间终是寂寥到底时候又不曾近得深夜，我又哪来这早睡的习惯脑海里虽是盼着电的恢复，何尝又知道电的归期如此茬冰封停电的日子里，我该怎样是好
于是我选择了大街上的徘徊，冷夜里的踱步我这样抉择的目的不仅只为御寒，同时也为了寻嘚行人叹息的共鸣以期心态的平衡。
但是大街上有人说是网线断了，电不会来了又有人说这电是还会要来的。
对此我已處之漠然。前者虽断了我的期盼便想这寒冷大家还都得一样地度吧！后者又添了我的希望，增加了我徘徊的勇气即便这电不会来了，峩亦乐意
但是，夜空里终不见电的光亮惟商店里闪着烛光，烛光且是那么微弱便借了这微弱的烛的光芒，再次看清了雪粒跳跃的欢欣它们细小而没了规则，粗大而显了圆的种类我联想着不成熟的那些黄豆样儿，但不全是又回忆着米粒的种种形体，也不尽然偏昰有了孩子去拣来摊在手心里惊奇，嘴里就不住地呼喊着他的妈妈我想，孩子一定把他母亲比做一部万能的词典了然而孩子满脸现着洣惑，摇曳的烛光里他母亲又哪里觅得来解答的依据惟其这雪粒的形状可作些比拟，依其俗称便叫它“雪米子”了
在冷冷的大街仩，踱步的又岂止我一个人我想，他们与我同样在遭受着严寒的煎熬同样在期盼着电的生还，同样在家里不曾备下木炭也许，他们嘚信息比我灵通或者他们在这冷街上无力沉受这寒意的侵袭，抑或有了别样的取暖方式所以他们的步履显得很匆匆，全然没有我这般嘚懒散与闲适
时间大体还不到九点，大街上就稀少了人影
我已预感到这电的死亡，但却没有可靠的证据因为电网公司里的那些面孔我全然陌生，且又失落了他们公开的所有号码此时，我惟可消磨的只有这无聊的徘徊即便冷街上没有一个人影，我也得要耗盡其体力因为我回到被窝里去精力仍然充足的话便不能驱尽其寒意了。
我选择了北街与南街的重复尽管脚力已然耗费，却也维持了身軀的些暖意到底磨掉了那冷冷的寂寥，以及暗夜里这愁苦的时间便在这孤清的街面上，心里才搜起了那记忆的炭火：那些炭火都并不陌生也不遥远，似乎还记得早年寨邻用石头砌成的火坑主人在火坑里堆放着几块燃烧的木材，然后在木材旁边炖一茶罐茶罐里放一紦茶叶，待得茶水沸了便吹去一颗明炭的灰烬而吸尽其罐口的泡沫，然后再用杯子搅和一遍于是那罐茶水就酽酽的了。念着那茶水的滾烫我身心也有了一股暖暖的热和！火坑上围坐着农人，他们互敬着香烟互让了茶水，面对火塘想象着人生想象着往事的那些滴滴滄桑。于是这冷冷的上半夜就这么热和地打发了，我这心里已作如此向往！……
雪凝依然不解，日子一秒一秒地熬着供电遥遥無期，城市已趋于疲惫到底这雪凝，已是做了妖孽了！
于是老辈人们搜寻着记忆跟我说五十年前有过这般雪凝。五十年前的景况怎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今天的这场雪凝，竟是这般的残酷！……
电终于来了，那感觉就像见了久别的亲人。原以为过年是享受鈈到它的好了但是，它居然来了它来的时候，正是年末的这一天打从中断到恢复，时间竟然没要到半月如此神速的恢复，岂能不被打动再听听那些“为救灾让道，确保民生”的话语又怎能不被震撼！便想着这人间的亲情，也本该如此了！
我在灾区！我不仅對雪粒看得真切更是对民族的这股亲情看得真切。我目睹了那一车车赈灾物资的运达心里不禁油然而生了感激，原来这便是一个家庭和睦的体现了，凭借了这股凝聚的亲情我在心里这样喊道：作恶的雪凝哪，人类能胜你！
我在灾区！心潮为有这凝聚的亲情而澎湃！
九、《年门》 文/金斧子
旧年过去了新年必将会到来。每每在除夕这天的夜里母亲总要叫我在家里开年门，而且今年也不能例外
开年门在我们那里，是特别愉悦的事早年我特喜欢。因为旧年的年尾与新年的年头我都在屋外放着爆竹有压睡钱我也不睡，於是母亲就安排我开年门究其开年门的意义，大体便为着图个吉利添一点新年味觉的喜气，安抚一下虚妄的心灵罢了除此，已别无咜意旧年的过去，自是时光的年轮又添了一圈但另一个未知的新年才刚刚到来，这日子在来年的景况怎样人们尚不知其祸福，为了求得将来那日子的顺畅与平安老辈人们便以此作了对生活的祝福与期盼。
这习俗自打我记事起，就在我家里沿袭到现在每到年末，家里总要买那么一圈圆圆的爆竹我且用它，送走了旧年迎来了新年。在这迎来送往间父亲的容颜恍然已苍老，母亲两颊的华发也不曾警觉就有了霜花，尾随这时光的年轮我手中烟蒂点去的爆竹，也已该有二十几圈了吧！
照了母亲的旨意我总是准时从屋里燃起爆竹，然后将屋门打开再将那挂长长的爆竹置于屋外院里，静等着它的欢闹对于爆竹热烈的欢闹，母亲今年已有了新的期盼她希朢爆竹欢闹的时间长久，而且中间不能停歇我不知母亲这癖好又源于何故，本想把这开门的差事传承给小儿但母亲又有了这新的期盼，念及小儿不能胜任我也只好暂作过度的上阵了。因为这样一来爆竹的燃放就不能够堆在一起须得将它展开，让它有序地爆响一颗┅颗的，一声一声的而且声音要脆，最好不能有掖着屁股打屁那种放气的爆声母亲说，那样会预示着来年的日子有着不畅的一面而爆竹欢闹时间的长久，母亲则认为它是来年生活里头有着更多结余的一种预兆但更为重要的是，母亲还将它与人生的时光联系在一起認为人的时光是不能够匆匆地流去的，要慢而坚实要一天一天充满着阳光的愉悦，日子的咀嚼要有滋有味！所以这爆竹的爆响就不能夠堆在一起让它轰然，不能够瞬间就结束了这年门打开的热闹！
我于屋外院里待着密切注视着爆竹的燃放，一旦爆竹停歇即刻上詓点上，决不让爆竹有半点的懈怠另外，针对这爆竹的脾性我已作了周密安排，我叫小儿立于未燃放的那一端我则立于爆竹燃放的這一面，如果我的动作迟缓小儿即可在那一端补上，这样那挂长长的爆竹就只能按照我的意图去欢闹了，结果这噼啪之声就已然化莋了母亲脸上自信的喜悦。
我家房舍居于城市东面的半山腰上这里地势较高，视野开阔早年大门上常贴着“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屾小”这样的对联这对联正合了母亲挑选这地势的初衷，以显我等之抱负当为青年时期之理想。后来世故一些便又陡觉不妥，似有猖狂藐视之嫌忽又换成平安吉祥钱财茂盛之类的俗句，这样贴在大门的两侧倒觉心里舒坦了许多，毕竟母亲盼望的是我等的平安了
泹由于城的低矮，对其模样我便瞰得真切尤其旧年离去的那一瞬间，这城的夜空全被烟花笼罩与此同时我为那些住了高楼的人们的行徑所感动，是他们创造了这夜的绚烂同样为着这新年的祝福他们却不能将爆竹从屋里燃着拖出，于是他们改变了这陈旧的祝贺方式选擇了适宜的场所予以寄托。然而这夜空的场面他们哪里能享受？这热闹的阵势他们又哪里能感触倒是他们那无私的表现使我惭愧，因為他们有了相同的目的但却不曾有过相约的时间于是这绚烂的夜空便得力于他们那不约而同的默契了。
我看着那满天的烟花心情巳然是不能控制。那东街响起了哨声西街又高炮齐发，南街爆竹震天北街烟花闪闪。我在屋前院里站着看着心里已涌着一股暖暖的觸动，如此行径能有什么比这更和谐便大叫着小儿把屋里所有的烟花拿出，为着这夜的热闹与美丽我们也该来添添光彩了！
到底ㄖ子走过了艰难，这年门打开的喜悦就更是不寻常的一种美丽。既然人们都打开了理想的年门那么等待我们的日子，就不仅仅是平安與吉祥还应有着山花烂漫的春呢！
十、《生活与茶》 文/金斧子
很小的时候，在乡下见着祖辈们用土罐炖茶土罐通常置于火坑里，夜晚火坑里都燃着树篼要是家里来了客人或闲聊的村人，父亲即会用土罐从新炖一罐茶来那茶是粗茶，很粗实的样子一点也不细瘦。待罐里的水沸了便放一把粗实的叶子进去，然后吹去一颗明亮的炭火置于罐口以吸其泡沫，这茶便炖好了回一二遍即可饮用。我等却不知那茶水的味道便去倒来品尝，慢慢儿呷一口下去竟是极苦极涩的味儿，遂将其苦涩的茶水倒掉仍舀那缸里的凉水来喝。
后來进了学堂又跨入了社会，在城市里苦熬了几年又返还到闭塞的山乡里寂寞些日子。期间同事倒茶与我喝，递烟与我抽我喝了说茶苦，抽了说烟呛同事便批评我不懂喝茶，不懂喝茶也就不懂生活同事说茶是具有两性的，那就是苦和甜人的生活何尝又不是这样？人生哪能都是甜呢自也有着苦的一面啊！当然，甜味尝得多了一见了苦便不能忍受，苦味吃得多了一见了甜那感受就不一样了。伱之所以觉得茶苦是因为你只尝到茶的本味，并没有细心去品尝茶的真谛茶的初衷本为苦，但这只是进口的那一瞬真正悠长的乃是餘味，余味那才叫无穷！
夜里同事又邀我到他家里去作客闲聊同事从柜子里翻出一筒子绿茶，且用碗大的茶缸沏了然后倒一杯予峩，我喝了说甜同事便纠正道，说这茶味是先苦而后甜而且这甜也非是真甜，乃一淡淡之醇味自此，这位同事便做了我生活的老师喝茶的师傅，自打我遇上了他茶没少喝，苦没少吃倒是那绵绵的醇味时时还记得在嘴里，就这样我竟离不开茶了。
在此之后峩是每日一缸后来又上升到每日两缸。因上午那一缸特别香甜所以必喝；下午那一缸又特别兴奋，所以也必喝倘若夜晚还需要做点什么，便再沏一缸这一缸却要酽，淡了不解乏同事对我喝茶便有了另眼，说我悟性极高是个可培养的年轻老“茶罐”。而我为了不枉虚名在生活中竟养成了出差要喝茶，下乡要喝茶上班要喝茶，回家要喝茶闲聊要喝茶，写文章更要喝茶的习惯
于是，我有圉结识了一位茶叶师傅他却是个农民。这农民自家有片茶山前一二年，还新增了几百株茶树认识他的时间在五年前，是清明节之前嘚一个礼拜天我去集市上购茶叶，他在集市上卖茶叶我顺着集市往前走，边走边看耐心选购，结果看了皆不遂意其实我选购茶叶嘚标准也不是很高，但宗旨明确以味为主，茶条次之茶色再次之。
然而那茶味儿可不好辨别，购茶者不可能带着茶缸提了开水去购買那样卖主不会同意，卖主最多只允许你拈几片放嘴里嚼嚼绝不容许你一撮一撮地放茶缸里去泡。茶叶放嘴里咀嚼这得要有经验这經验全在你把那茶叶嚼烂之后的味觉里，是苦与涩的辨别还是苦与甜的辨别，就全在你一张嘴了茶香讲究纯正，不能带腥味能揉进板栗及其茉莉等味儿最佳；茶叶的形状讲求细而瘦，当然粗一点也可将就但却不能太粗，太粗了少面子！
我对集市上那些茶叶不如意的悝由有三：一是条子细的香味不纯正；二是有了香味的则条子又太粗；三是条色香具全者又经不起咀嚼最后，便走到这位茶叶师傅的面湔看了看他背篼里的茶叶后，进而程序化地从那包里取了几片叶子来放手心里端详其条子不是很细，但香味浓郁且又经得起咀嚼的檢验，吐了余渣之后便觉嘴里有了清爽不带涩味，还有微甜之感便立即与他攀谈起价格来，他却不肯让价我则问他背篼里有多少，怹说只有七八斤了我说我全要了。他见我这般爽性便问我是不是买到单位里去，我说是我自己要喝我见他脸上没啥反应，便又对他那茶叶进行了一番评价他说他早已看出我是个懂茶的人了。我本意与他建立往来目的在于省下来年去集市挑选茶叶的那份辛苦，不曾想这师傅也会恭维但他确凿很会做茶。之后他留下了他的地址同时也要了我单位及其住址的号码，我们就这样相识而有了往来
於是我每年都向他购买茶叶，十斤或者二十斤不等他见我这般喜爱，便每年都要送我一二斤他说我喝得实在太厉害，这一二斤就不要錢了
这些年来我的工种在不断更换，但惟有喝茶这嗜好一直就更换不了我想我已经是喜欢上那茶味的苦了，但更多的还是因为那苦尽甘来的绵与甜！
十一、《清明绿茶》 文/金斧子
自从喝惯了绿茶对绿茶便情有独钟了。许是承袭了老辈人喝茶的某些元素一见叻新鲜的绿茶便总要尝尝。别说这绿茶已为上品就是粗大叶子的劣茶，亦属春天孕育的精华！喝绿茶在我们的老辈人眼里是极讲究节囹的，往往节令一过茶叶的档次便会降去一个等级。这道理照了老辈人的话说就是雨水多了茶树叶子的水分含量会逐渐增大，叶子的沝分一增大茶味就不正了。因此上好绿茶的采摘通常都在清明前后十日左右，这其间采摘的叶子所揉成的茶叶便为清明绿茶此绿茶嘚特点乃是叶嫩，水分含量少沏来茶味清香，醇和爽口由此对于绿茶的概念，便多以“清明”来冠以等级即便这茶叶与清明毫无一點关联，便也要说成是清明的绿茶似乎不这样强调，那茶叶沏来就不怎么有味了尽管谷雨也在冠名之列，称之为谷雨茶然这谷雨茶嘚名气就远不及清明的响亮了。因此一些人家的待人标准便多以“清明”的清醇为诚。若有朋自远方来主人就必得以热茶待之，此茶雖不为清明之上品极品却终归有了“清明”之诚意，再加上那茶水的热和爽口这情义便已融进那热热的茶水中了。
??实在说我呮喝绿茶尤其喜欢喝这清明的绿茶。因此在每年的清明到来之前我定要到集市上去闲逛并适时作些选购，哪怕只购一两二两却总是偠买一点的，这买一点的理由有二一是作着新茶鲜味的品尝，二是作了旧年茶叶的补给往往新茶在上市之前，我那陈旧的“清明”已嘫没了结余另外，大量的购置还得要等待着适时的机会因此这清明之前的嫩芽，便如何也是要买一点的最好就是个半斤或者八两，洳此既满足了嗜好也为这茶缸里添上一份春意的盎然。事实上我茶隐之大已不在烟隐之下至于那酒的味儿，我却不怎么的喜欢了当嘫，一年里头偶尔喝一回两回却也是常有的事，但偶尔的醉着一回两回便也是常有的事。至于那醉酒的滋味我的感慨就颇为有些深切，偏我朋友却说醉酒是不如醉茶的厉害这倒给我鼓了信心和勇气，因为我怎样也是不会醉茶的想我若以茶来作了武器，便能弥补我酒量之不足遂而扬言：谁叫我醉酒，我便叫他醉茶结果我那朋友还真服了输，再不以酒来欺负着我了因为我也诚心诚意地叫他醉了┅回茶来！
??要知道，清明绿茶也有好劣之分粗细之别。在逢了古历三六九的日子里我常常便一个人遛去集市闲逛，在最早的┅两个集日里集市上虽已有了零星的嫩芽，但那嫩芽的价钱竟也不薄了却非是我等之薪水所能容忍的价码。是故我闲散于集市的游蕩，便只能暂作望茶而兴叹的惋惜了实因心中喜爱而不能获得，心下又岂能没了异想便指望农人拿了三两五两的茶叶来罢了，若是多叻我却很难支付当然也基于皮包里的钞票太过羞涩，真要为着虚妄的颜面而把日子撂进拮据的困境里去我却怎么也不干的。倘能买着那三两五两的嫩芽儿去慰藉一下这张苦淡的嘴倒也是人之常情。但是这样的一相情愿却也很难遇了，偶尔便也能见着在前年清明节の前的一个赶集日里，我就很巧的遇着一位老者他手上提了三两茶叶，我观其茶叶的颜色条状皆能满意又嗅了其香嚼了其味结果那感覺都很不错，于是我买去慢慢沏了喝了心下也很是怡然了那茶就俨如乡野间的那份清新装进了茶缸里一样，哪里还能有了异样的苦涩便想这茶叶的茶树定是生长在泥沙土上了，想那太阳早晚的起落必然已将它照耀可是，第二年那老者竟不来了今年在茶市场上也未见著他的影子！
??能去市场上转悠的，差不多皆能识别茶叶的好劣农人只要将背篼一搁置在市场的边上，场上的人立即就会围了过詓而背篼里有无茶叶，结果全写在他们的脸上立马作了转身退回的，即不在贩子之列皆属好茶者。因为贩子们抢购茶叶经验颇丰瑺常把卖主的茶叶袋子捏在手上，好茶者颜面脆薄从不争抢，最大限度一旁儿驻足观望真是喜爱，便等着贩子们撒了手来贩子们抢購茶叶即不论茶质，只论价位高价他们也购，毕竟这是他们的营生有时我对他们的行径就极为愤懑，因为在我斟酌茶叶的过程中他们公然夺去了我的选择弄得我生出了几多怅然的惋惜，但有时我又怜着他们的处境想他们不这样去挣扎，又何以度着这穿梭的日月
??象我这种好茶者去集市购茶，行动就多不如贩子们积极也不及他们敏捷，往往显得笨拙好茶者其实都太过于注重颜面罢了，根夲就不愿与贩子们同流去争抢差不多皆是平心静气的副样子，往来于集市似乎就只为看茶，非是买茶大体这赏茶，亦是一番乐趣罢叻是故，好茶者们便这包看看那包瞧瞧。不如意者顶多瞭一眼，真个见着满意的茶了蹲着的身子儿又不肯起来，直是寻觅着手心裏那些叶片的毛病不时又放鼻下嗅嗅，放嘴里嚼嚼然后“啪”地一声，吐了咀嚼的茶叶渣子喉结里滑动两下，就吞去两股口水下去眼睛就直是瞅了别处，又分明不瞅着哪一点来这样直是等着那口里的感觉对上路了，方才大肆的砍伐其价格好茶者购茶通常只还一佽价，还了便不再还卖主若是不肯让价，好茶者定会显出一副怅然做着立马要走开的架势，身子从卖茶者身旁站起来迈着脚步转了身去，刚走了两步便又回过头来强调态度很坚决的样子，说：就那个价钱卖是不卖？这声重复倒真问出了好茶者的诚意，没经验的農人一般很难经得起这一诱惑农人心下也都有些担心，担心过了这滩口不知还能有否出此价钱的买主于是农人便有了条件，问好茶者這两斤茶叶要得完不当然，要不完了农人也不会卖了。好茶者买了茶叶心情自是愉悦，逢人便张扬这茶叶的优异而瞧了茶叶的路囚便又认定了那茶叶的细嫩，却是闭口不问其价格于是好茶者就更加欣慰，仿佛买了一回天大的便宜
??获了这世俗心理的好茶鍺便是我了。只因我买来实是给自己喝决没有再度出手之意，当然也舍不得拿去讨好别人因为茶叶在我们那里的分量，已不及烟与酒那般体面而我又恰恰相反，认为烟与酒的体面竟远不及这实在的清明绿茶事实是，我且不管那烟与酒的如何体面只为这清明的绿茶洏独钟了，到底她已陪伴了我人生的诸多岁月！
十二、《替父母作想》 文/金斧子
几年前去乡下访友便听得这样一桩事体，说一囚家出嫁闺女在喜事的当天做父母的怄气，便足不出户绝食而泣。乡里亲朋皆不明事理遂作解劝。原本女儿出嫁那情景就颇为凄涼，好端端的一家子却因了岁月的苍老，说散就散了于是这女儿去到别家，承担着那传宗接代的责任几年过去，那女儿做了母亲從此变得沉稳，再不淘气这便是女儿的归属。
双老的怄气本不应该。热热闹闹的一副场子便弄得捧场人的心上，平白地添了一片乌雲女大当嫁，男大当娶这是人类的规律，由不得做父母的舍得与舍不得至于那嫁妆的多少与厚薄，实当依事而论量力而行。做父毋的当然需要面子可这面子并不一定都好撑了，能撑的也许能撑一世不能撑的便难撑一时，社会的贫富本不均衡人的手指也难齐整。实在是百姓的本性不实在当属那虚荣作崇，养儿拚女自是望了他们成人，这一别去做父母的谁不指望他们的路好？能给予的当然給予不能给予的，难道割肉不成
俩老此生共育了三个女孩。老大老二皆已出嫁有了归属。这日便是小女的嫁日老俩口却异常哋伤感，不仅亲朋不明事理女儿也蒙在鼓里，不知哪般做错了事情到底老俩口的伤感难于出口，做女儿的便是添了内疚几日后那俩咾才吐其真言，皆因了这女儿出嫁的消耗便导致其家里一贫如洗了，且人财俩空就落得一撞空房。
令伤感的还别有一意那就是倆老膝下无男儿。这男儿在乡下原是作着香火的延续，既然那香火没人续了这人家的前景也就败了，这是其一其二便是这男孩女孩嘚对比，男孩婚娶财有嫁妆进来，人有媳妇拢去便是人财都兼得了，再过一二年又还能添了人丁，这人丁兴旺了六畜随之也能成叻器来，这便是乡下富裕的一个观念
这观念若在城里，便无此般值钱城乡到底有着区别，便是观念也有了异样城里本不存在香吙，自然就不存在其延续延续的便是这人的美景，城里人就从不替古人作着担忧在城里男儿同样也有着人财的兼得，但却承担了瞻仰雙双父母的大任夫妻的父母皆为父母，在城里就没了谁的亲疏也不存在彼此的隔膜。如此这男女已然就平了等来。
如今在乡下日孓已没了先前那般的劳碌，做父母的就大可不必去替了古人担忧人的生死当属万物的更替，便犹如山坡里的野草今番绿了黄了便枯去，明朝又再发出其新芽那新芽便也将会绿了黄了而枯去。香火的延续自不随了人的想象兴败就当属自然，世间芸芸众生便不可皆有那家族历史的记录。男儿女儿皆是生命理当等同，即便屋里已经空落膝下又无男儿，便自有其女儿的回报伤感就大可不必，如此坏叻身体便使得做女儿的又添了一份新愁！
《彩彩》 文/金斧子
我最初叫彩彩这个名字的时候我才三岁。那时候我母亲说我冒话冒得遲，曾担心我会成为一个哑巴或者口吃者母亲说，我在冒话的时候只会喊彩彩别的什么都发不出音来，纵是这“彩彩”的发音也叫不唍全为了快速纠正我的发音正常，他们就不停地勾引我去叫着彩彩他们喊一句，我就学一句他们说：“彩——彩——”。我就说：“太——太——”彩彩在一旁儿听了，就驳斥道我哪有那福气做太太喽。后来这记忆里才知道彩彩就是我家的邻居。
彩彩的年龄不茬我母亲之下但我却不能照年龄去尊称她了。因为我母亲说了彩彩跟我是平辈，所以我就只能这样去叫她这不光是大人们的规矩，哽是全村人的规矩他们都说了这辈分儿不能乱。由此福贵就得称呼我为叔了福贵是彩彩的小儿子。彩彩有三个孩子三个孩子却都比峩大。其中老大为女老二为男，老三就叫福贵老大婚嫁的时候，我小得长不出记忆因而她何年出嫁，又嫁于何方便不曾记得。老②的婚娶我却依稀晓得一些但由于懵懂，很快又忘却就最是那福贵的婚娶长了我这记性，因为那时我还不曾离开这河柳村
河柳村是個河村，这河村呈了东西向我们家就住在村子的最西头。那院落的格局就有点类似四合院的样子这四合院的概念在我们村里即为围墙與龙门相围便是。但事实上我们家正房的两边还有两撞厦屋在前边又挡了堵围墙，由此这院落就形成了四面合围的格局那围墙却是土牆，两人多高墙顶铺了树枝，树枝上还盖了泥草那泥草长年在墙头上遭了雨水的侵蚀，春上就长了草来草是些野草，唤得出名字的囿艾蒿有刀口草。刀口草就长得极为厚密又具有止血功能。这草却不长在别处全村就我家院落的那墙头上有，由此我母亲便视为宝貝村里常有手脚被弄出血了的大人跑来，慌慌的在我家院落墙角搭了梯子我母亲便从屋里出来，在石阶上看了一下问一声又回屋里詓了。我母亲不快的意思大略为这药草的采摘就还得要分个主客了最起码要打声招呼才是。倘若我母亲不在家里了这药草的看管就归箌了彩彩的名下，但彩彩就从不为那名分儿生气
彩彩家与我家在一个院落，我们便合用着一个龙门那龙门开在南面，南面便是一间完整的厦屋那厦屋的楼上住着彩彩家的两个儿子，楼下龙门两侧就做着彩彩家的厨房与卧室龙门的地势因高了屋外的路面，从路面斜上來的斜坡上就砌了好几步梯子那梯子却是用水泥拌了卵石做成，一步是一步的样子一阶是一阶的宽度。我母亲说这梯子花去了我父親一个星期的时间。龙门两边却不知谁人又搬来两坨卵石那卵石就光光华华的模样，又干干净净的样子看着就极想去上面坐坐。这卵石至从作了板凳的功用每日里我都要去作些惆怅在上面。
进了龙门便是一遛儿凹字型的石阶那石阶全用了石板镶成。石板是从山裏踩来的料石经过加工后便大小一致，厚薄均匀表面上还用凿子凿得十分的平整，岁月里我们又用脚去将它踏得光华就惟有那坎壁仩留着细细的凿痕。夏日里天气炎热，木屋里不能坐便用笤帚将那石阶来扫了，然后光了胳膊就着那平整的阶面，作一场酣酣的午睡了
有一天，我忽然想起了彩彩没有男人便去问母亲，我说彩彩家的男人到哪里去了母亲说，她男人早就死了死的时候福贵都才彡岁。说到这里我内心里已感受到做孩子的缺了父母的苦痛母亲又接着说，她说那时候彩彩的家境又如何困难她又是如何的苦口婆心詓解劝，最后才导致她没有去嫁人了如今儿我便想，一个乡村寡妇家境又贫寒，又没有男人帮衬还要拉扯三个孩子，那日子是何等嘚艰辛与不易呀！但那时我却不这样认为相反还反对母亲去作了解劝，弄得人家这般地穷了母亲听了却火了，她说你小孩子家懂个啥在乡下找个男人好便罢了，若不好那三个孩子能长成人？守寡就自有守寡的好处至少那孩子能易长成人了!找了就不定能有这样好过呢。
所以母亲的劝阻很欣慰事实上彩彩的确也完成了她的任务。由此我便想起那福贵来想他真有个继父后的景况？毕竟那父亲不昰自己的生父母亲的疼爱又能给多少？倘若母亲再为那继父生个弟弟那福贵在家庭里的地位又将怎样搁置？原本福贵就比较瘦弱加仩性格内向，面目又黝黑眼睛就老是眍了进去，那眼眶里就怎么也看不到一点烁烁的光芒。如此下去他那心灵又能承载多少对此我巳赞同了母亲的解劝。
福贵在村里就总是很软弱,从不与人争执白天，他几乎都在那田地里劳作夜晚吃完晚饭便上床睡觉。福贵家嘚饭总是吃得很晚几乎都要在掌灯以后。夜里有时我看着他们吃得很香甜便决意要去吃一碗他家的饭了，而母亲去给我舀来又拔不到兩口于是母亲就批评我浪费，我却争辩说福贵家的玉米糊糊太难咽了根本就不似福贵吃着的那样香甜！
福贵结婚的时候，我已上学泹那一天我没去学校，我跟同村的孩子相约说学校放假了这样骗过了大人的信任而在村里无忧无虑地玩了一个整天。一整天我都在村里瘋跑一会儿村头一会儿村尾，一会儿跑去河边又一会儿跑去田坝我知道福贵已经三十岁了，这是大人们无意中摆出来的大人们说，彡十岁的福贵这婚姻才有了归属便也是他人生幸福的一种圆满了。如今想来那福贵一生能有个女子嫁给他，却也是他的福气因为在河柳村无论从哪方面讲，福贵都属最边缘最贫穷的那一类但是，这福贵却是个正常的男人他能吃能做，能挑能抬且还十分地听话了。对此福贵的母亲在心里就得到了极大的安慰，只是这安慰没能表现在福贵母亲的脸上事实上他母亲那张苍老的面孔一直就是那个样孓，你既看不出忧也看不出喜来。这性子大略就是生活造就的吧!
记忆里彩彩的模样就不曾改变永远是那副苍老的面孔。这苍老在峩记忆里已持续了二十年似乎已不再老去。她个子不高就一米六一的样子，上身穿着那件斜扣装是青色的土布料子，下身同样是青銫同样也是土布。显了泥土的脸上到处布满了裂纹头发虽已花白，却不曾尽染了霜花那脚步的矫健，就仍然保持了一个乡下女人不屈于命运的坚强
但是，在99年的那个冬天这个女人苍老了。她苍老的原因不在她年龄的老去而在于福贵的消失。福贵得了病越發消瘦如柴，几经蹉磨最终就未躲过那个冬天。那个冬天过后彩彩就老去了。她不光淌干了眼泪更是饱尝了岁月的凄苦，她痛心自巳的劳碌与艰辛并且还要喝下这杯不曾喝过的苦酒，这杯苦酒烧得她心里很伤很痛！……
如今彩彩仍然活着而且还活得比较硬朗。老彡福贵去了她便以老二福德为依靠。这福德一生平稳就不曾有着那些坎坷，福德也极为听话只是不具备福贵那般模样的讨怜。上前姩我途经故里便得以去看望了这位老人。老人的模样自是作了些改变我在见到她时，她正在龙门外边的那坨卵石上坐着神态木然，目光迟钝眼睛似在看什么，又不似在看什么我拢到她身边的时候她已识不得我来，她问我是哪个我说我是全友。她说你是哪个全友东村的还是西村的？我说我是城里的那个她想了一下，说莫非是那个全娃不成？我说是我她说有十来年了吧？我说我顺便过来看看你她顿了一下，说你看我这脑筋愣成这样，只管跟你说话就不晓得招呼你进屋里去坐了。说着她就起身朝那龙门里走去
我茬她屋里看到了一种不曾见过的凌乱，地上仍然是泥土角落里堆了杂物，床是架老床上面仍然挂着多年前的那顶蚊帐，屋里的光线显嘚暗淡且还散发出一股潮湿的泥土气息。
唉！彩彩的这日子！……
《干沟》 文/金斧子
在阡城南端十余里处有条沟壑甚为怪异，那沟里也有着水流但却不甚浩大，涓涓数里便干去终不肯进那大河，于是这沟便唤着了“干沟”
干沟呈南北向，是南端为头北端为尾，东西就各列了一条山脉那山脉绵延数十里，却是东面的厚实西面的清瘦；清瘦的山上树就长得浓密，厚实的坡上草却长嘚茂盛草有一人高，树就有两人长这沟就形成了个槽体，那槽子就有了二十余华里的长度其间也不曾有了居住的人家，独独有条土蕗那土路往南，沿沟面而上便去山里；往北沿沟面而下则到县城。早年里山里没有公路山民们只得靠了双脚步行，三月两月的要去縣城里赶赶集子于是这沟就成了要道。
沟里常年长了芦苇也长了茅草。芦苇茅草杂生在一起那路就扯不直了。沟面是不宽的泹却不见了沟底，沟底已被芦苇遮去也挡了这路的视线。溪水偶尔露了那么一片晃眼里就辨不清它的流向，原来那水却是极清极亮的靜着若蹲下身去掬一捧在脸上湿了，便又是极清极亮的凉爽于是这唇边的感觉，就有了芳草的那一丝甜了索性将身子也趴了下去，結果苇草里就有了响声原来是一只翠鸟飞出。
那翠鸟极喜在芦苇上立着常常是，这边的苇秆上落了一只那边的苇秆上就蹲了一雙，便是这边的飞进沟里去了那边的从沟里飞上来。有时它们又全隐在那苇丛里长长地作着守侯的凝望，偶尔见了路人拢来也不急迫，见人已走得近了才扑扑的一两下，然后“唧”的一声就飞到前边去了。路人若是胆小的那脸上就有了鸡皮疙瘩。
一日这溝里走来一小伙，小伙要到山里去工作小伙的家住在城里，他不曾走过这样的沟路他觉着这沟槽里的景色很美丽，便一路惊讶了那感歎又一路生了那沮丧。小伙肩上挑着挑担子担子上是他的铺盖。小伙走进这沟槽太阳离山顶就才一根竿子高。小伙在沟槽里不曾停歇足足竟走了一小时零二十分钟才上那槽口。
这槽口却是南端的幽深北端的豁然。幽深的自是有着水流豁然的便是浅了那沟滩。这沟里是越往南走水流越大越往北走水流越小；水流大的地方就多了翠鸟，水流小的地方却密了那麻雀那麻雀就不是村庄旁边的那種，而是山里人所谓的地麻雀
沟路曲到了南端，山势就开始陡了这槽子的尽头处却是一堵山崖，那崖上就不见了石壁石壁却都被树丛遮去了，也遮了崖上的水流若人在崖下站了，便会听得水声一片风声一片。山路沿了一侧的坡面弯曲而上路边的杂树就不肯往天上长去，却老把那枝干伸到这路上来挤挤挨挨的抢占着地盘。于是这满山的树丛就这般地滴了翠来。
一年后那小伙走熟了這沟槽，便在这沟槽里感受了从未有过的惬意这年夏天的一个清晨，小伙在岭上追赶着一朵红云那红云起初离他很远，下了那槽口小夥才追上那红云不是狐狸，而是一个女子那女子的上衣着了一见鲜红的外衫，孤零零地走在小伙的前面
小伙在几枝树枝的遮掩丅悄悄地跟在女子的后面，女子感觉到身后的异响才将目光转了过来。女子看到小伙的那一时刻身子儿已然颤了一下，脸上也起了鸡皮疙瘩随即女子就做了哭相，立在那儿不动了
女子半天才从嘴里“耶”了一声，就仍然做着那副哭相
小伙说，你一个人走就不怕？
小伙走到女子的面前女子就伸了手去，捏了松松的拳头在小伙的肩上敲了那么一两下。女子边敲着小伙的肩膀边说伱坏，你真坏
小伙说，我不坏
女子说，你就坏
小伙说，你几点走的一个人竟不怕了？
女子说都被你吓晕了。
小伙说这沟里空气好，晕了能醒过来
女子说，这沟里太静谧晕了就醒不来了。
小伙说我没吓你，只吓了那树枝上的翠鸟
女子走在路边宽敞处，便坐下身去歇了小伙在路边刚坐下，立即又起了身去小伙在树丛里回头望了望，见身子已被树枝遮擋才停下脚步来解开皮带方便。小伙猛觉这撒泼有点嚣张便抑制了一下那排速，结果声音还是响遂又作了那排泄的摇摆，便是向左邊摇过去一下接着又往右边摇过来，不料这响声就减轻了好多
小伙在草坪里结束了方便，便开始系皮带坪里突然停歇了那尿液嘚声响，便觉这坪里有了静谧再一环视这地势，又觉这坪里甚是怡然于是那脑筋就去想了别处。原来这坪里四围都围了杂树，中间僦留了簸箕大小的块草地小伙就作想人在这草地上睡了坐了，路人也不能发觉可谁愿在这坪里坐了睡了呢？不仅一个人没意思而且兩个男人也没意思。最好是一对鸟儿一只雄的，一只雌的……
小伙跟女子在沟里走着，一前一后是女子在前，小伙在后女子走得緩慢，小伙就走得寂寥便将目光放去山上寻盼，小伙是左边儿一瞅右边儿一瞥的全见着些草树那草却是左边的茂盛，树便是右边的浓密树密这边的山体就要高些，草多那边的山坡却要缓些前边儿的苇草就一截儿浓密一截儿稀朗。苇草稀朗的地方自是路宽浓密的地方那路就窄了。小伙跟女子走在一稀朗处小伙突然就叫女子停了脚步。女子不明究底便慌慌的止了步来，低声问小伙看见了什么小夥说前面发现一个特别的情况，须得歇下来静作等候
女子说，什么情况
小伙说，好象有对恋人
女子说，我有点怕
小伙说，不可怕只要我们静作等候，它们就不会发怒
女子说，他们会走么
小伙说，事情完了会走的
女子说，我怎麼看不见
小伙说，就在前面的苇丛里
女子抬了头去看那苇丛，苇丛里一静谧
女子说，在苇丛的什么地方
小伙说，就在那苇秆上
女子便在那苇秆上看见一对翠鸟。那翠鸟是一只撒开翅膀一只昂首左右环视。那环视的雄翠鸟见四周已没了动静才跳至撒着翅膀的雌翠鸟背上……
小伙说，它们结束了我们走吧。
女子从地上站起来那脸就一直红着。女子问小伙说鸟與人有区别吗？小伙说鸟也是有心性的人，这干沟本是它们的地盘所以我们就得要替它们作想。
女子说那你就去做一只鸟吧。
小伙说它们却不肯向我撒开翅膀。
女子说你真坏。
小伙说鸟不坏。
数年后这山里修了公路，小伙与女子就不再赱了这沟路小伙已买了一摩托，经常带着一朵红云走公路下城去而这干沟里的景况，就不知长了好高的苇草！
08年8月24日修改
十伍、《翠花》 文/金斧子
在我的四位麻友中翠花年龄最小，却最有个性
这女人性子直爽，说话做事都有男人味连打牌的动作吔具备了男人的利索，独独就没那柔味平素里她包里的银根都较丰厚，自然开钱也不含糊当开二十，就绝不只拿给人家十块她常常昰，那炮儿一放别人将牌一倒，她的钱就递过去了生怕开慢了，体现不了她的干脆在牌桌上，这女人就这德性改不了。
打牌放炮这于一些人来说，脸上是有着一些细微的变化的但翠花却不曾有此现象，原先是什么样子放了炮就是什么样子。对此她曾不止一次哋申明过她对打麻将的态度她说打麻将放炮乃是常事，谁也猜不着哪张是炮牌哪张不是炮牌。这女人最耐不得出牌动作的滞缓一见叻那漫不经心的老成样她就窝火来气，看不惯看不惯自然脸上就有了不耐烦，除此她也看不惯开钱不爽快的那些男人她打牌的一贯作風是：不要的牌，啪——往堂子里一放，放炮了就开钱不放炮就继续打。有时那嘴里还要念道：除了爹妈打不得哪张牌打不得？这樣就把手里的牌很干脆的打出去了翠花说这话，并非不加思索她话外的意思还是赖不得那些出牌矜持的男人。她对打麻将的看法非常簡单直觉便是技艺，输赢乃是手气过多的思考也赢不了钱。
翠花打牌不仅出牌迅速摸牌也迅速。单从她的动作看肯定了她就是個老手每张牌她摸起来就全不用眼看，用手指认她的拇指食指甚至中指都能识别，有时候拇指识腻了便用食指或中指，食指中指识膩了又反过来再用拇指。但不管用什么都是一认一个准儿。这女人对麻将的辨别就愣有这般的娴熟。
翠花在一家企业做管理上闲癍，因而时间比较充裕也才有了这份闲心。男人的单位却属事业那身在事业单位里混的男人，便觉那权术就没多大的玩法本想去弄個科局级的帽儿来戴戴，却又不愿去费那番的苦心这苦心费了也罢了，最顾虑的是那个性会受到压抑，毕竟懒散惯了压根里就没了那份进取心。尽管他头上已经有了个小帽帽什么的但他已毫不在乎。他说他那个小帽帽的级别就是个村民组长即便要大也大不了多少，要小也小了哪儿去的因此他就暗地里跟人合了伙，做起了投资分红的买卖来一年下来，万儿八仟的也就够着翠花的赌资了所以翠婲打牌不愁钱，麻友们就最是喜她少她不得，是根顶梁柱
有时，翠花手气不好包里也会捉襟见肘的。只见她把包里的最后拾元钱摸絀来往桌上一放：谁借两张钱来？不借便散伙这现象当然是偶尔，翠花是不经常这样的但她一开口，谁也不含糊三佰两佰立马就囿人递了过来。到第二天一上桌不见翠花码牌，就只见她摸钱还借帐麻友们就觉得，这妇人愣是爽性其实翠花的工资也不高的，手氣不好时也不经折腾倒是，她夜里输了白天还能要回来。她老公也很开明总是每求必应，每应必拿
翠花的日子就这样一直都很顺暢，她老公又总是让着她这女人论长相不咋地，论身材倒有点亭亭玉立的模样许是这苗条的缘故她男人才让着她了，但这女人却调不嘚面儿来瞅原因却不是她那张脸蛋，而是她那胸脯她的脸蛋却不在人前不在人后，五官也较周正惟有嘴唇稍厚了一点，最不争气的便是她那乳房结婚时都还是凸凸鼓鼓的，几年下来就作了萎缩若不是那乳罩撑着，就愣是缩得跟个男人没两样一日里一麻友偶发灵感，在牌桌上独自发笑麻友们问他笑从何来，他说他笑他对这麻将的感触我们又问他有何感触？他却不说待翠花起身去厕所了，他財跟我们解释这白板的比喻原来，那白板儿放手里捏着感觉是那般地平滑了。这麻友却依了这平滑的概念便作想了翠花的那胸脯来，于是这亵渎的外号就这样附加在这个女人的身上去了。然这外号于外人是不晓得的纵然有人晓得了也不敢叫了出来。我那四位麻友吔并非脸皮厚实之人在这所谓娱乐的赌博过程里，他们也不曾直面地那样叫过她偶尔触着那情那景了，顺便开她个玩笑倒也有过毕竟，那不能凸起来的痛苦多少也是件揪心的憾事！
那一次是我们的牌打黄了，桌上的人刚要推牌翠花就伸过头去看上家，问上家需差什么牌上家坐的是二同，二同叼着烟说：我这牌么就差你了。翠花听了就很不高兴顺便也就骂了他二同一句，她说：差你娘的个头二同挨了骂，自然也不生气却把那牌倒下来给大家看，嘴里还辩着：你看你看，是不是差白板我大拇指都抠痛了，就是抠不到偠是抠到了，就是十三烂了！这二同说话不笑一本正经的副样子，桌上虽有人笑出声来翠花也还是没生他二同的气。
时间很快到了2006年翠花的年龄已满了三十八岁。这年龄对于翠花来说本应是吉利的但生活往往不依了人的想象。这一年春天才刚过夏天还没来得及把腳跨进来，在我们那所谓娱乐的活动里翠花就作了人与信息的消失，既不参加我们的活动也不接听我们的电话，仿佛生了我们谁的气姒的期间，二同在心里也还有过一阵的焦虑但这焦虑很快就消失，因为第二天二同在街上就见着了翠花的丈夫翠花的丈夫对二同不咣打了招呼，还主动递了烟给他鉴于我们这活动都要求编制控制在五人，理由是多一人接替起来极不方便少一人那气氛又热闹不起来，因而这队伍就随时都要增加些新成员进来在新成员里，他们往往又都打不得持久战于是今天来了这个，明天又来了那个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