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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水】瓶邪《麒麟与小狐》(整理重发)_瓶邪吧_百度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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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水】瓶邪《麒麟与小狐》(整理重发)
2L设定说明:应要求开无水楼,禁水,如果想要留言或是讨论剧情可以到原楼。原楼地址: 设定:1 主瓶邪,欢乐向,不NP,1VS1,不解释!2 动物仙侠文,小邪是不太机灵的笨蛋小狐狸,好吧只是不算太有出息而已,不NC不白痴;瓶子是隐藏BOSS,闷但不中二不面瘫到死。3 微花邪,无、二三、黑痒、神马的诡异CP,花邪也分量超轻的。4 果断HE,轻松无大虐,小虐可以视作小甜。5 据说走向已经有些偏离欢乐向,算是中篇,应该可以做到日更。 PS:六子文笔有限,各位凑活看吧,应该快完结了,完结后六子会发到百度文库,各位可以去那里下载。
1 基因突变的小狐狸吴邪
人说龙生龙凤生凤,告诉我们,有神马样的爹妈就有神马样的崽子,这焱火狐狸和焱火狐狸产下的小崽儿只能一身火红,比如吴邪他爷爷和奶奶的三个小子一穷二白吴三省。虽说性格迥异,但一身焰光明媚闪的人眼瞎掉的金红金红光滑皮毛,那可错不了,绝对一家人。当然现在能看到的只有二白三省了,他们西泠山这个狐狸窝子里唯一一任纯良稳重的族长吴一穷在小吴邪出生没多久,就携着老婆被道士们收拾掉,留下个发育不良的小崽子团成一团儿缩在大大的叶子下面抽抽搭搭。
吴二白和脾气冲的幺儿弟三省大动干戈把西泠山翻个底儿掉,终于在某个山洼洼里扒拉出脏兮兮的泥球儿时,眼睛都直了。当初热爱瞎蹦跶的吴一穷讨着山东头儿的母狐狸后,火速把事儿办完,等老族长接到消息,两人早不知玩儿到哪里去,只剩家里三头焱火狐狸大眼儿瞪小眼儿——于是全山西头儿的大狐狸小狐狸都知道族长一家添了只小崽子。那人家就问了,小崽子长啥样儿啊?不知道,吴一穷没说,还能啥样儿啊?就是只焱火狐狸呗,金红金红的那种......
他们西泠山的狐狸不算多,有灵智有修行根骨的就更少,何况是地仙界有头有脸的妖修世家焱火狐狸。这么几百年下来,真正继承焱火血脉的也不过族长一家子,一只爪子就掐得过来。这二白三省吧,自个儿是蛮厉害,可也没能给家里添个一男半女,害的老爷子天天发愁本就岌岌可危的血脉传承断在自己手里。现下好了,老大他媳妇儿下了个小崽子,全西泠的灰狐狸蓝狐狸白狐狸盼啊盼,就盼着小东西回来给大伙儿瞅瞅。
可惜,全西泠山的狐狸抻着脖子盼来盼去,只盼到吴一穷夫妇被道士打死的消息。老三骂了句娘,跳起来抄上自己两只锋利的爪子就要去找道士算账,被眼明手快的吴二白一把扯住。
“草!吴二白你干什么呐?老子去替大哥找臭道士晦气你拦老子?!”吴三省瞪了一对儿三角眼,狠狠地冲着他哥吐口水。
可惜他哥是谁?那可是真正得了精髓的狐狸精一只,眼皮儿都不带耷拉一下,慢条斯理用磨死人的语速悠悠地说:“你狠,你去端了道士观去,也让我们爷儿俩见识见识你吴大爷的能耐。”
吴三省啐了一口,眼里凶光毕现。别看他这不三不四的样子,修行一道上还真有那么丁点儿小天分,比他哥那个心慈手软不上进的软性子狐狸来,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别说西泠山脚下那个小道观,就是放眼地仙界,道儿上哪个见了不得恭恭敬敬称一声“三爷”?此时被他二哥一激,加上早就看道观不顺眼,狠劲儿上来啥都敢干。“正合老子意!吴二白你个孬样儿就窝着吧,爷爷自己去煮了臭道士!”
吴二白翻个白眼儿。“那行,你去吧,等您大爷杀爽快了回来,咱那小侄儿子也该被宰掉做成围脖儿了。”
什么什么?哦,他们还有个大侄子呢!想到这里,吴三省蔫儿了,老大死就死了,可人家没说大侄子的事儿啊,看样子是老大把小崽子藏好了,才没被人想起来这码子事儿。哟,这可不得了,啥事儿也比不上有只活生生的小狐狸崽子还下落不明更让人,额,狐狸心焦。
这边吴三省一想通眼神儿都着起火来,就恨自己没插上翅膀飞出去。吴二白面儿上淡定得跟什么似的,心里也有个小爪子挠啊挠。关键时刻还是老爷子经过大风大浪镇得住场子,指挥全族的狐狸展开地毯式搜索,顺道把两个儿子也打发出去寻人,哦,是狐狸。
这么搜着搜着,整整搜了一晚上,满山的狐狸乱窜,也没搜出个火红疙瘩来。莫不是山西头儿族长家那只崽子已经被什么东西叼走了吧?队伍里的狐狸心乱了......吴三省一听肝火大旺,两下就把人都撵走,自己扯着吴二白一点儿点儿从头搜。别说,吴三省平时不着调儿,这种时候真有那么一股子牛劲儿,还就让他给找出了肉团子来。
可是,这团子怎么......吴家俩兄弟拨开肥大的猪笼草叶子,盯着那瑟瑟发抖的雪球儿面面相觑,这......谁家娃娃啊?小成这尺寸?!别是咱家大侄子吧。小雪团子此时正睡得迷迷糊糊人事不知,他老爹把他藏起来不让他吭气儿,他就乖乖等在这儿一声不吱。等啊等,等到外面老爹老妈一声惨叫化了灰灰,小家伙儿睁着大大杏仁儿眼珠子也就那么傻傻呆呆看着,爹爹妈妈说了,不让小邪说话。
就因为这孩子乖乖听了,才避过命中一劫,可之后怎么办,他也不知道,只隐隐约约感觉到爹爹妈妈再不会来接小邪,眼里迅速汪了一泡泪珠子。天慢慢黑下来,小家伙凭着狐狸天生的直觉害怕起来,细细地叫了两声。那哪儿听得到啊,他那身量小的,连一株猪笼草都能遮得严严实实,别说这听着跟小猫儿叫唤的呼救声音了。
小家伙儿叫啊叫,叫着叫着就叫累了,他才几天大,将将把眼睛张开长出细细软软的毛儿来,往常这会儿妈妈就会喂奶的。他又累又饿,又怕又委屈,挂着泪珠儿就把小小的头缓缓搁在两只前爪上昏昏沉沉睡过去,睡梦中还一抽一抽的吸鼻头儿,两只白生生的尖耳朵也耷拉下来。
等吴二白和吴三省挤着脑袋看到小家伙儿时,就是个雪白团子身上打了泥水,粉粉嫩嫩的鼻头儿抽噎着、哭得一嗝一嗝的可怜相儿。这哪里是小狐狸,根本连他俩一只巴掌都不到,小脸儿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儿,跟个被遗弃的小狗儿似的......也太弱了点儿。
吴三省挣扎了很久,最要命的,为什么这小崽子全身上下是雪白的啊,他们家不都是焱火狐狸吗?到底吴二白是做人大哥的,咳嗽两声,爪子扯扯小东西的小耳朵,把人弄了起来。
刚睡醒的小狐狸崽子迷迷糊糊眼睛实在睁不开,拿幼嫩的爪子虚虚握了拳头搁眼睛上揉了半天也没揉开,两只耳朵平平支着,一条小短腿儿站也站不稳,只把道行高深的两头老狐狸看得气闷——这也能是咱老吴家的种?!太丢脸了......
“老三,先把它抱过来看看。”吴三省爪子一捞把在陌生人面前还大大方方揉眼睛的小东西抱住,舔了舔它额头,把污泥舔干净。小家伙儿感觉到有人帮自己舔额头,舒服的眯缝了细细长长的大眼精,小小伸了个懒腰,又把两只大狐狸看得黑了脸。这么好伺候,要是来的是别的东西岂不是也乖乖蹭人家怀里?
他们不知道的是,小家伙儿单纯是单纯,却没傻到不设防,这两只狐狸一到他就有感觉,不过闻着气息和爹爹极为相似才接着睡下去。小东西担惊受怕了一整天,这会儿感觉到亲人的气息,便放松地撒起娇来。
额上泥巴一掉,露出了原本雪白的短毛儿和一个金红色的火焰印记,正是他们焱火狐狸一族的标志。这焱纹并非每只焱火狐狸都有,只有得了正统血脉传承的狐狸才有。越是天资纵横生来灵力深厚的狐狸,焱纹越亮越完整,迄今为止,除了老族长额上完整却不够亮、吴三省和吴二白额上不完整的三个焱纹外,整个西泠山再没有其它狐狸额上有这印记。
两只狐狸震惊了,吴一穷那焱纹淡得都快看不出来,下个崽子额上竟然这么漂亮!不管怎么说,焱纹一出,小崽子确认是老吴家的种了,只是这身丑陋的白毛儿算是怎么回事儿。俩狐狸商量来商量去,只得先抱了雪团子回去,老爷子接过一看,先是看到那身白毛儿颤了爪,再是见到完整漂亮熠熠发光的焱纹连皱褶都颤了。“好好,我的小孙子儿诶~”
老爷子一发话,那雪团子是焱火狐狸就盖棺定论了。小东西被抱来抱去倒了好几手,迷迷糊糊醒过来,用软软的爪子捂着嘴小小打了个哈欠,两眼亮晶晶地瞅着眼前排排站的三只狐狸。
人上了年纪,对可爱的东西最没招架。何况还是自己孙子,吴老爷子那颗心瞬间软得就跟滴了蜜,怎么看自个儿孙子怎么好。笑眯眯问小家伙儿:“真乖,我是你爷爷,这是你二叔三叔。小东西有名儿了吗?”
焱火狐狸不同其他普通狐狸,生来得天独厚,越是天资高的开启灵智越早,这小雪团子别看身量小,早早就能听能言。此时听见问话,用细细软软的嗓子冲三人歪了歪脑袋喊道:“爷爷,二叔,三叔,我有名儿的,爹爹妈妈说了,我叫小邪。”
2 地仙界的夜下集市
自从那天起,西泠山狐狸窝就多了个小狐狸吴邪。话说这吴邪那真是人如其名,身为品质优良的妖修上品焱火狐狸,偏偏连普通未启灵智的低等狐狸那点子心眼都没有,天天眨巴着乌溜溜的黑眼珠子瞅啊瞅的,让族里其他小狐狸都不忍心欺负这小不点儿了。天真无邪,真TM天真无邪。
说也奇怪,越高品阶的狐狸是体型偏小些,比如焱火一族就远比普通火狐短了半个身子,可这不代表小就无下限啊。吴邪这小雪团子刚找回来时不过巴掌大,还是焱火狐狸的巴掌,一年两年过去,他还是巴掌大,没事,反正焱火族生长周期较一般狐狸长,二百二十岁才算成年。那三四十年过去,小东西还顶着那张小脸儿,全身上下就眼珠子大耳朵尖子大了,无妨,他是族长的孙子,自小没了爹妈两个叔叔那是往死劲儿宠,全族上下看这么可爱的小东西也不说什么。可是都一百多岁,还长得小小一团儿,就连老爷子也不得不客观评价“过于瘦了”。
吴二白摇摇头,老爷子看孙子那能看出什么错儿处来,这哪里是瘦?根本是弱!他相较于盲目宠爱的吴家大家长和一味溺爱的吴三省来,对吴邪的疼宠还算保有理智,当下大手一挥,决定这娃娃不能总待自家窝里不出门儿,要鼓励他多出去见见世面。
大方针一定,老爷子吴三省想想也是这么个事儿,索性渐渐放宽对吴邪的看护,小家伙儿天真烂漫心肠儿好,很快就和山里的一干小狐狸崽子们打成一片。
西泠山中开了灵智的小狐狸少,有些狐狸灵智开启得晚,越晚越危险,若过了三十四岁还未能成功开灵智,那这一辈子也就修仙无望,只能沦为普通畜生与狼、犬相搏数十年默默死去。道之一途,本就逆天而行,有成就者万中无一,因此品阶越高的妖修也只能保证灵智开启越早,拿到进入地仙界的通行证而已。即便是高品阶妖修也有可能产下未能成功开灵智的后代,这也是西泠山狐妖千百年来均维持在可怜的数十只的原因之一。
小狐狸吴邪的青梅竹马解子扬就是一头三十多岁才开启灵智的玄阴狐狸,因了这个,解子扬说话结结巴巴——说话是灵智开启的最重要表现之一。小时候解子扬常被同山的小狐狸们欺负,人家都嫌弃他说话不利索,不过玄阴狐心也狠,谁笑话他他就咬谁,一来二去的,就没有小狐狸再愿意和他玩儿。只有吴邪,天真单纯,没有笑话他也没有瞧不起他,解子扬心中自然把这小不点儿看得重了。他两人一个虽结巴,心却不坏,另一个更是软性子,人家要粘着他,他便乖乖给人家粘,渐渐就这么成了好朋友,一道长大。
吴邪既得了家里三大长辈的特赦令,当下就跑出去山腰上找解子扬。小狐狸给他的青梅竹马起了个外号“老痒”,因为玄阴狐长得乌七八黑一团糟。不过解子扬可不在意,他就只有小狐一个好朋友,事事让着惯着,恨不得给小狐当枪使,小狐说这么叫着亲切,那他听了也觉得好。
老痒不同于小狐万千宠爱只要乖乖当少爷就好,他们玄阴狐长得丑,不受族里待见,老爹都不知是谁,只剩了个妈还被道士打断一条腿,天天吊着一口气儿。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老痒话说不利索,但心黑手狠,为了自己半死不活的母亲哪儿也敢去,小小年纪阅历却不少。也曾有过几次给没见过世面的小雪团子讲讲外面的新鲜事儿,其中吴邪最喜欢听的就是夜下集市。每次老痒参加完集市回来,总会被硬撑着眼皮儿早早爬起来的小东西缠住说故事。那时候,吴邪那双大大的杏仁儿眼珠子就一闪一闪地盯着他,耳朵也一动一动地,小屁股后面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还一会儿扫过来一会儿扫过去,任谁也看得出对于夜下集市,小东西的兴趣可足着呢!。
这不,爷爷和二叔三叔说了,他可以出去玩儿,吴邪想都不想就冲过来找老痒,他要让老痒带着自己去夜下集市!
“老痒!老痒!快出来快出来!”小狐狸甩着尾巴站在玄阴狐洞口儿兴奋地叫唤,小小一团儿堵那里差点让出来看动静的老狐狸踩到。其实小狐也不是太弱太小,他也在长,可惜变化慢点,同本身就粗壮的玄阴狐狸一比,差距就明显的不能再明显。
“呀,是小邪啊,咳,这孩子怎么站这儿呢,来找子扬的吧,咳咳,来快进屋儿来。”老狐狸撑着半残的身体冲吴邪和蔼地笑笑。吴邪又乖又懂事,还长得可爱惹人疼,虽然是老族长的孙子却不恃宠而骄欺压别的狐狸,自己儿子能有这么个朋友,老狐狸打心眼儿里高兴。
“四方诸神,听我号令。阴阳相生,焱火为中。借我以灵,施彼以宁,宁!”小小的雪白狐狸两只爪子在空中画了个“宁”字,额上的焱印划过一道金红光芒,随着“宁”字诀吐出,吴邪猛地睁眼,本是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一下变成火红色,中间的狭长瞳仁儿和眼眶都泛着淡淡金光,与此同时玄阴老狐狸感到一阵清凉的舒适感,长长呼了口气。她知道,这是眼前的焱火小狐打出焱火一族密法帮自己减轻痛苦,轻轻舔了舔小团子那毛茸茸的额头。
吴小邪眯了眼任老狐狸舔舐,这是狐狸表示亲密的举动。待老狐退开,他才懒洋洋睁了杏仁儿眼,眼中已恢复原状。他挠挠尖尖的大耳朵,有些不好意思:“阿姨,小邪口诀只会这一种,还不能学愈字诀,小邪学了一定能治好阿姨的腿。”
吴邪说这话时神情格外认真,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中满是信心,老狐狸只得点点头。其实她心中明白没那么容易,这条腿是被道士符水烧坏的,如果那么好治,吴家三只成年狐狸哪能不出手呢。可是看小狐信誓旦旦地说着要治好自己,哪里忍心打击小家伙儿?“好了小邪,阿姨先去喊子扬出来,你乖乖等着啊。”
“嗯!”吴邪点点头,眯了眯漂亮的眼。
很快,老痒就被老狐狸赶出来了,他一看雪白的小狐等在门口儿,顿时嘿嘿的脸上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小邪,你怎么来啦?吴叔他们肯放你出来啦?”
“嗯。老痒,带我去集市玩儿吧,就是夜下集市,我老早就想去了。”小狐狸提出了自己的目的,今天他可是下了死决心的,无论如何也要去看看大名鼎鼎的夜下集市。
“啊?!”老痒听了却没他这么轻松,“小邪,那地方你可不能去,夜下集市鱼龙混杂的,哪里是你能去的啊!”
“怎么我就不能去了,没看我法诀都背会了吗,刚刚还给阿姨治过腿。还是你觉得我们焱火族的本命法诀还有谁收拾不了?”小狐狸歪了脑袋几句话就把青梅竹马堵了回去。他可不是表面上傻傻愣愣的小白痴,这种小聪明他才不缺,额,虽然法诀只会一个,但也不算撒谎啦,他确实都会背,就是除了宁字诀剩下都用不了而已......何况三叔不是说了么,要会撒谎才算真狐狸!
老痒被他一说道,讷讷无法反驳。确实,有焱火族的法诀在,加上吴家三位的名头,倒真是没人敢惹这位小祖宗,当下拗不过只得满口答应下来。他要知道小狐的焱火法诀就会用一个,还是只能宁神定气的宁字诀,估计打死也没胆子把人往外领。
吴邪口中的夜下集市,是地仙界最有名的一个集市,十五年举办一次,选在当年的八月十五晚,通过四方诸神订立的结界打开与各处的入口。这代表着,只要是身怀灵力的妖修心中想着集市,就可在几步之外看到所想之处,而普通人则无缘得见。集市中有高阶妖修,也有像小邪这样还没成年的小家伙儿,反正在这里妖修虽多,但因尊敬四方诸神,私下斗殴等事却不会发生,只是奸商骗人钱财的案例比比皆是。
说起来地仙界乃是万年前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方诸神,通过献祭自身本体建立在红尘与鬼府交际处的重叠空间,除却妖修与修道者可以看到之外,与尘世联系也极为紧密,法力高强如吴三省等人就可凭借强硬修为踏足红尘。只是当初四方诸神献祭法体为所有妖修建立地仙界,曾定下规矩,不可妄自介入凡世伤人性命,虽然仍有个别妖物滥杀凡人,但大部分妖修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地仙界的。自从四方诸神坐化后,地仙界就由麒麟一族守护至今,维持着与红尘、鬼界、修道者的平衡,只是四方诸神还有石像传世,而麒麟却千万年来从未现世,渐渐地,人们也就只把麒麟一族当做哄孩子的传说罢了。
吴邪拽着老痒下了西泠山,不出几步路,天便完全黑下来。这一天正是十五年一届的夜下集市召开之日,十五圆月高悬,雪白的小东西和黑漆漆的玄阴狐一前一后踏出西泠地界,吴邪在前面蹦蹦跳跳,看得后面的老痒直摇头。
月明星稀,小狐将两只肉肉的爪子合在一处,闭了大眼默默在心中念几句“夜下集市夜下集市”,再睁眼时前方蓦然出现一处灯火通明之所,其间人影绰约,笑语频传,竟是人声鼎沸! “啊!我看到啦!夜下集市!”吴邪回头,老痒笑笑,指指身后早已消失的来路,牵起小狐狸带头走向那火树银花不夜之地。
3 花灯下的擦肩而过
一路行来,宝马香车,薄汗轻裘,小狐狸大大的眼都看得不知转动了。头顶上漂浮着无数盏各式各样的花灯,青石板路边的小贩们摊上更是千奇百怪,什么其它妖物的内丹啦什么四方诸神的小像啦什么海里的珍珠地上的人参,还有无数无字秘籍,看得初出家门的小狐狸眼都花了。
当然咯,吴邪也看到了许许多多的“人”。其实这种高高大大长得很怪的“人”他从前就见过,就是长成这样的东西把他爹爹妈妈杀掉的,可是之后二叔三叔他们也曾变成这个形态出去,哦,虽然在西泠山还是习惯保持狐型,但他还是不明白——放着好好的狐狸不当,非要变成那么难看?后来爷爷才告诉他,那是“化形”,是妖修们修行到一定阶段的证明,毕竟人类身为万物灵长,身体样貌最适合修行。
想要化形,其它狐狸或许还要费劲,他们焱火一族却是在二百二十岁成年就可以自行掌握的。只是看看二叔与三叔的形象,他觉得到时候化不了也无所谓,反正很不好看。
集市上,吴邪见到了很多“女人”,还有更多的“男人”。他们妖物对人类是又鄙夷又钦羡的复杂心态,因而不肯完全转化,每每化形后仍保留有本体的特色,那真是古怪透了。比如现在正站在吴邪跟前大说而特说的摊主,贼眉鼠眼,多半便是鼠类妖修化的形。
老痒不同于吴邪这个小少爷纯粹来见识,他可是指望在这十五年一届的集市上淘到点儿有用的宝物拖延母亲寿命的。他翻来翻去终于在这个摊位上看到一根铜枝,歪歪扭扭的,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
“这你就不识货了吧?嘿,小小声告诉你,你可别看他不起眼儿,那是四方诸神当年留下的东西!怎么样,吓着没?”老鼠摊主说着挤了挤小咪咪眼儿,本就丑陋的脸盘儿显得愈发猥琐不堪。
他话一出口,不出所料老痒被震住了,他一个未成年的小狐狸就算来的次数再多也没这摊主油尖嘴滑,当下犹犹豫豫动了心思。
“你胡说。四方神一共就留下那么几样东西,哪里听说过这么根破铜枝子了?”软软的嗓音从地上传来,摊主往下一瞧,这才发现玄阴狐狸背后还跟了只雪白雪白的毛绒团子。那小东西跟个球儿似的,偏偏自己还不觉得,叉了腰鼓了包子脸气呼呼地正冲自己喊呢。“老痒,不要听他瞎说。喂!你是不是骗人?”
老鼠摊主猛一看见这么个玉雪可爱的肉团子呆呆反应不过来,再被小东西软软一叫,那声音酥的,浑身一颤,只觉小家伙儿说什么都对、怎么看都好。其实吴邪哪里就知道这许多了?不过是焱火千年传承到底不比一般妖物,他曾看爷爷的笔记上有写过四方诸神与麒麟族的事情,当年诸神坐化遗留下来的物件儿就称神器,神器么,还能满大街都是啊?爷爷有记录的也不过一个六角铜铃铛和一把黑金古刀而已,这么看来摊主铁定是想骗孩子敲些银钱的。
那摊主心中喜爱他这小样子,语气也不自觉缓和许多。“小娃娃,这地方可不能乱跑,跟紧你哥哥别让坏人把你拐了去。呵呵,娃子眼力不错,却有所不知。当初四方诸神传世神器就那么几件儿,可用过的沾了神力的器件儿却不少。这铜枝子正是当年随朱雀大神坐化成的桐树上折下来、我们灰鼠族传世宝物。若非小老儿大限将到想用它换一枚延寿丹,是怎么也不会肯出来的。”
吴邪心思单纯善良,一听就信了五成,又看他一副垂垂老矣的丧气样,心中可怜。但老痒因事关自己母亲的病,一点儿不含糊。“那你说说,这东西能干嘛?”
“小兄弟,朱雀大神司南明离火,主死而复生,座下神物也多少带了这些效力。具体怎么使小老儿也不算清楚,但缓和伤势医病救命绝对错不了的。”
老痒动心了,可是他没有延寿丹。他买不起这个枝子,却也不愿意就这么走了,在摊子跟前磨磨蹭蹭,一下下抚着枝子,就是不走。
吴邪看看老痒,又看看摊主,也有点不知所措。他心地纯良,最看不得人悲惨,瞧摊主脸上一团死气,想了想,低低念了宁字诀。“四方诸神,听我号令。阴阳相生,焱火为中。借我以灵,施彼以宁,宁!”
就在额上亮起金红光芒的同时,他听见一个淡淡却清润的低沉嗓音在身后响起。“四方诸神,从我之命。混沌无极,麒麟居中。借我以灵,愈彼之名,愈!”刹那,眼前的摊主身上笼起淡淡的蓝莹莹的微茫,仅眨眼功夫,就消散无踪。吴邪再看那摊主,气色明显好了许多,连萦绕不散的死气都淡了些。
这......绝不是他一个初级的宁字诀可以做到的。
看这效力,倒像是焱火族愈字诀,只是他记忆力好,分明记得焱火族愈字诀应该是“四方诸神,听我号令。阴阳相生,焱火为中。借我以灵,愈彼之名,愈!”这与刚刚听到的那个声音并不一致。吴邪知道,所谓各族的本命法诀,大同小异,都是以自身灵力召唤四方诸神残存在地仙界的契约神力,达成某些目的。比如低品阶的妖修法诀都是以“四方诸神,应我所请”开头,而他们这些高品阶的则是“听我号令”,至于刚刚那个声音念的“从我之命”则是闻所未闻,只因自古以来四神即为地仙界最高存在,绝不可能服从某个人之命的。
“小公子?”
“啊?什么?”
摊主笑得皱纹都挤在一处,搓着手接道:“小公子,刚刚是您施的咒吧?”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本来预感大限就这几天的他突然失去了这个感觉,只能说明寿命被不知觉延长了。众所周知,延长寿命的重要性可不是一般事儿,因为寿命越长修为就能越高,提升到下一个境界的可能性也就越大。除了当初凝结朱雀大神泪滴的有限个延寿丹外,还从没听说过哪一族的法诀可以破除生死法则,毕竟生死法则是当初四方诸神共同订立,这地仙界,哪里有人能大过四方神去?他见这小雪团子念念有词了一阵,身上就出现这种效果,估摸着就算不是延寿,也算拖了几年,嘴里称谓都变了。
“这......额......算是吧。”吴邪扣着指甲低下小小的脑袋,他明明有听到另一个声音的,不过摊主问他有没有施法,他确实也施了。那就......算是吧?
那摊主一听眉开眼笑,这估计是某个世家的小少爷,再看看还扒拉着铜枝子不肯松手的玄阴狐,摊主计上心来。“那您看这样成不成?小老儿想用这个换枚延寿丹,没有延寿丹小老儿是绝不肯出手的。而您呐,也算帮了小老儿一把,我们灰鼠不能不讲道义不是,要不这样,小老儿先帮您把这枝子收好不卖,等您二位找着延寿丹了,再来换成不?”
也好。吴邪想着,家里三位没准知道些关于延寿丹的事情,他和老痒现在确实没能力买下这东西,只好先这样了。摊主将传讯符递给吴邪,又取了身后一盏四角花灯出来送到小狐狸嘴里让他咬好。
“小公子,既然来了夜下集市,这花灯必然得有一盏的。夜下集市可不只是交易货物,趁此定情的也有不少呢。小公子虽未成年,但精灵可爱,难保就没有女妖喜欢上,到时候小公子可要记得把手上这盏灯送与人家方能成就好事。”
摊主一味想搭上吴邪这条线,因而也就口无遮拦起来。地仙界的夜下集市确有送灯定情一说,妖物不同人类有羞耻之心,他们更接近兽类本能,两人看对眼儿了把花灯一送,女方接受后便可相携去到那隐秘之处双双共赴云雨。吴邪却不知这一茬儿,老痒见识虽多,奈何未成年是不会有人说这些给他听的,也就当做普通定情信物,还指点吴邪说:“确有这么回事儿,我听说红尘中男女相恋非要有些信物的,你拿上吧,到时别让人看轻了去徒添尴尬。”
吴邪一只连西泠山都没下过的小狐狸崽子,哪里想得到这人与人间的“好事”是个什么意思,眨巴着眼珠子叼好了花灯,甩着雪白雪白的大尾巴就走。那花灯黄莹莹的,上面还提了句词,真真好看极了!一晃还会转,雪绢被烛光映得柔和而澄透,把个没见过世面的小狐狸看得心花怒放。
“燕子不归春事晚,一汀烟雨杏、花、寒?”唔,这什么意思啊......小狐狸歪了脑袋支愣着尖尖的耳朵困惑地用爪子刨了刨地。它是早早开启了灵智,但离能分辨出人类附庸风雅弄出来的情怨诗还差了许多。只觉读来齿颊留香,到是好听的紧。
“老痒,这什么意思啊?”吴邪打算请平日里吹牛吹多了的青梅竹马共同参详。可是叫了两声也不见回应,转过头一看,一群女妖熙熙攘攘你推我搡,哪里还有什么墨色的玄阴狐狸在?
“老痒?老痒?老痒你跑哪里去了?”小狐狸吓到了,叼着花灯疯跑起来。集市上鱼龙混杂,没了老痒他连怎么回西泠山都不知道。
“啊!”“呀——”“有狐狸!”
一连串儿惊叫响起,吴邪小狐不管不顾仗着身量小东窜西跳,愣是没让人踩了尾巴。他一开始又急又怕,跑着跳着就又欢心起来,越玩儿越开心。他本就天真单纯,玩儿着玩儿着就把老痒什么的都忘了,待到玩儿疯了回过神儿来,早到了一处冷冷清清的地界,别说不见了老痒这个青梅竹马,就连一开始嘴里叼着的花灯也不见了。
冷风吹来,吴邪不知所措地耷拉着耳朵站在那里四下茫然张望着,这个......他真不知道要怎么办好了。雪白的小狐狸玩儿了一晚上,还连着施过两次法诀,蹦蹦跳跳蹦跶了一路,连口水都没喝,此时饥寒交迫,竟又泛上困意。
糟糕,他困了,他想睡觉。
小狐知道现在不是暖暖和和睡一觉的时候,因此努力撑着眼皮儿,可惜困就是困,尤其他还是只养尊处优的未成年小崽子,意识模模糊糊间,泪珠就被刺激得布满了眼窝。啊—欠—,小狐狸无声地张了小口打了个哈欠。
“呵——”
咦?吴邪好像听到有人在笑,收了小爪子揉啊揉,也不过朦朦胧胧看到树下有个高大修长的人影在笑,奈何他眼睛实在睁不完全,脑子也反应不过来,只看到那人一头如夜色般墨染乌发,背上背了个长条的布包,瘦瘦的有股与世隔绝的清冷气息......
真好看的人啊——吴邪小狐这么无意识地想着,呆呆看那人把手上的花灯挂在了树丫上,转身离去。
呀!那不就是他的花灯吗?!
4 捡到的东西就要负责
吴邪迷迷糊糊地踮着小短腿儿站在树下抻了脖子去看,果然黄莹莹的,风一吹还会转,上面影影绰绰提了两句词,可不正是摊主送他的花灯嘛。他忍着困意滴溜溜绕树干转了几圈儿,这会儿唯一的法术宁字诀啥作用也发挥不了,他就跟个普通狐狸一样拿这棵树没辙了。那人怎么那样高呢,手一伸就挂上去了。 现在他一只狐狸在树下干瞪眼儿,等了半天发现实在困得要命,给自己顺了顺毛儿,小脑袋在树下软软的叶子堆里一拱一拱,拱出个坑儿来,柔柔的爪子拨楞两下小身子就埋进去。用尾巴扫两下把叶子铺在自己身上藏好,再一卷一缠,小小的狐狸就缩进毛茸茸的尾巴里,像躺在棉花堆儿里一样柔软。
咬着自己尾巴尖儿上的小绒毛,吴邪小狐大大的眼眯成一条长缝儿,耳朵也柔软地垂下盖在脸上,“呼——”打个哈欠,他觉得把自己已经藏好后就满足地睡迷糊了。
这小狐狸,别的没学会,刚出生就利用躲在叶子底下逃过一劫的技能倒是掌握了十成十。要让吴二白和吴三省见了,多半又得气得牙根儿直痒痒;当然,若是让吴家老爷子看见,倒大有可能抱了小孙子乐呵呵夸一句:吾孙大有灵性也!
好吧,有灵性的小狐狸大概还不知道,一堆叶子上他那条白绒绒的大尾巴可有多明显。毕竟是断奶没多久的小崽子,光靠自己一个人见识短,真要有什么大东西冒出来,都不知已把这小家伙儿叼走多少次。
也幸好这事儿不曾发生。吴小邪天真地把自己藏起来,多亏是在夜下集市这个禁武区,才没发生什么惨案。但一点不好之处在于,夜下集市是凭空出现的,月下柳梢自然便会消失,于是吴家的宝贝狐狸揉着大眼珠子一动一动地从树叶堆里拱出来,才发现——咦?怎么躺在空荡荡的山上了?
没有灯火熄灭的痕迹、没有人迹所至的痕迹......昨晚的一切就好像一场绮丽的梦境,陪伴小狐狸醒过来的,只有阴冷冷的山风和四下无人的荒芜。
这是哪里啊......小狐狸蹦起来,先把自己舔顺溜儿了——狐族都是爱干净的,那一根一根毛舔的,直到全都服帖才算完。花了很久舔得心满意足,吴邪小狐顺着本能找到了山间的泉水。
“哇呜——”一声扑进水里,把刚顺好的毛儿都溅湿,雪白的小狐才叼着条细细长长的小鱼优雅地迈着小步子走回岸上。
就跟猫天生就有爬树的天分一样,狐狸生来就能划水。只不过怕弄湿了毛皮,这种骄傲的生物才不愿总是下水,可到了冬天找不到吃的,该下水还得下。小邪爱吃鱼,但他更爱吃鸡啦鸭啦什么带翅膀、会扑腾的食物,可惜现下前不着村儿后不着店儿,他又不是什么讲究人,额,讲究狐狸,有鱼吃也很满足。
小东西叼了鱼下来,慢悠悠走回岸边,“噗”地把鱼吐在地上一爪子按上去,那鱼摆着尾巴扭来扭去,小邪看得不错眼珠儿,干脆就地玩儿上了。吴小邪就是个未成年的小孩子,玩儿了一会儿就失去兴致,加上一夜没吃东西,小肚子都叫起来,只好把鱼丢地上去找树枝来点火。
等他费了死力气咬着几枝枯树枝回来,顿时傻眼。地上那尾鱼自己拖了一路的水痕扭搭扭搭跑走了!这哪儿行!小狐狸咬着树枝顺着水渍追过去,翻过一块儿大石头——中途因为树枝太多还咬不住灰头土脸从石头上翻了下来——终于看到了自己的鱼......以及鱼后面那个大家伙。
可真大呀~吴邪傻了,呆呆叼着树枝站好不动,盯着那趴在泉水边的漂亮的生物。那东西全身上下披着闪闪亮亮深蓝色调的鳞片,阳光一照,都能看到反射出的光圈来。头上有着像鹿一样的角,不过是墨绿色的,但也很漂亮!脸上没有表情,长长的须子与服帖的耳朵虽然呈现一种休憩的姿态,却莫名让小邪震颤——仅仅是闭着眼,就有无形的压力散发。这......么漂亮的大家伙好像不是地仙界能拘住一样,小狐狸魔怔般轻巧地走上前伸出爪子,试探地戳了戳人家鼻尖儿。
......没反应。吴邪不死心,又戳了戳。这回趴着的东西好像不耐烦,静静睁开了闭着的眼。吓——好大好漂亮的眼睛啊!吴邪小狐再次被那双漆黑如夜色的眼睛吸引,浑然不觉自己的爪子还戳在人家身上。
墨色的大眼睛定定看了吴邪小狐一会儿,再次缓缓合上,就像压根儿不觉得自己身边站着只狐狸似的。这个发现让吴邪小狐很是懊恼,虽然吧,小小的他和人一比确实还不到人家一只爪子大,那也不能就这么无视了他呀。
小狐狸懊恼地叹气,嘴里叼着的树枝掉到地上,砸到了一只尖利而巨大的脚掌。吴邪赶紧低头去看,发现那脚掌下面有血红的液体渗出,诶?流血了!不是吧——
某只自知闯了祸得雪白团子用爪子捂住嘴,小眼珠儿滴溜溜乱转,他可没想把人打伤的。这下怎么办呢?张起灵昨晚轻微受了点伤,虽然不重,却因为对方拥有一枚蛇眉铜鱼而无法用法力治愈,只能等它自行慢慢恢复。何况张起灵身为现世所遗存的唯一一只麒麟,力量太过巨大而被四方诸神的结界压制住大半,没有足够精力支撑自己长时间保持清醒,因而能睡的时候绝不睁眼是他一贯准则。昨晚上他见到只笨笨的呆狐狸把自己的花灯弄丢,没想到今天找到水源打算休息时,又被这家伙戳戳戳,硬是戳醒了。他是蓝色的水麒麟,有水源的地方恢复得自然快些,只要没人打扰安安静静躺上那么几天,什么伤也愈合如初。
可惜,半途冒出个不知死活的小东西来,不仅不怕他,还扑扇着好奇的大眼珠子爪子乱戳一气。张起灵本不想多搭理,突然听见小小的叫声,再睁开眼就看到小雪团子捂着嘴巴四下乱飘的小眼。低头瞅瞅自己淌血的趾,张起灵无语了。
这家伙,不会以为就凭他那样儿也伤得了自己吧。
吴邪小狐,看到大东西张开眼默默注视着自己,吓了一跳,当下扭头就想跑。可是他心肠又软,这家伙受了伤,若是就放着不管会不会死?吴邪不确定了,他爷爷说过是公狐狸就要有责任心。捡到的东西就要负责任,那......他捡到“它”了,就应该好好照料才是。
“那什么,我叫吴邪,既然是我捡到了你还弄伤了你,那就得对你负责任。对了,你是什么东西啊?”
张起灵听着小雪团子垫着脚尖儿站在地上发表完宣言还天真无邪地加了句“你是什么东西啊?”有啥话也不想说,直接闭上眼睛。
天知道,当初老爷子说捡到的东西就要负责任,那是生怕小邪长大出去拣了宝贝,还不知道占为己有。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没想到自家乖孙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敢打麒麟的主意。
呵呵,我不是水,我只是做个记号~~~飘走~~
更得好慢…我不是催文…只是做个记号…
5 要来的饭就别嫌馊
吴邪既然决定要对这只捡来的大家伙负责任,那就必须得做出个样子来!小狐狸握爪,当务之急是将两人肚子填饱再说。其实吴邪小狐根本不知道人家爱吃什么,他自己吃着鱼就很满足,便当别人同他一样爱吃鱼,却不想这样被吓得抖抖索索精神大幅下降的皮包骨头的一条小鱼,填饱他这只小狐狸倒是容易,可给人家塞牙份儿那真是欠奉。
小狐狸身子小,一次也就拖几根树枝,东拖拖西弄弄,还不够他忙活的。张起灵闭了眼睛任他叮了桄榔地摆弄,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可惜,杂音一阵儿大过一阵儿,他都把耳朵搭下来盖住耳眼,还是挡不住“乒乒乓乓”的声音。这家伙在跟谁肉搏吗?他就是抡了刀子放开来打也闹不出这么大动静。
“五行借火 ,燃!诶?不灵啊......再来一遍......五行借火,给我燃!燃!燃!”这是......幼嫩的嗓音,那只雪白的小狐。接着张起灵猛地本能感到危机,迅速站起后退,还不忘捎带上眼前的雪团子。
“嘭——”岸边湿地上那一小撮儿枯木枝突然窜起九尺高的巨大火焰,紧接着那一块儿就噼噼啪啪猛地爆裂开,火星四溅。张起灵身为水麒麟能让火星烧到才是奇怪,可小狐狸哪里防备得了,等浓烟散去,出现在麒麟眼中的就是只灰扑扑的脏狐狸了。原本雪白的绒毛全都扑上了一层灰,两只尖尖的耳朵无精打采耷拉着,眼皮儿也垂下,小爪子还对在一起扭啊扭,巴掌大的小脸儿上混杂着羞赧与懊恼。张起灵静静看着,也不说话,于是小东西脏兮兮的小脸儿就透出粉色来。
好丢人......身为焱火一族还闹出这种笑话儿来,尤其还是在自己刚捡来想表现一把的大家伙跟前,吴邪小狐手指打成了结,吞吞吐吐试图挽回些局面。“其实,我平时都做得好的,这个地面太湿了所以火苗怎么也着不起来,我其他法术还可以,本命法诀还会一个呢......”
吴邪拼命解释,无非是想表达自己是个好主人,跟了自己有前途、安全无忧这么个中心思想。虽然知道大家伙伤了脚走不了,但小狐就是莫名担心人家跑掉,这个大概就是初为人主的复杂心情吧,吴小邪感慨地想到。
他努力把自己的优点多说说,却在水麒麟一弹指火焰燃起后消了音儿。刚刚还把火点不起来归罪于地面潮湿,结果人家连五行口诀都不用念就把火点起来,这让小狐狸大受打击的同时羞愧得恨不能把屁股后面的尾巴揪过来捂住脸。
谎言被当面戳穿,太丢人了......怎么看那家伙也是水属性,而自己作为一只焱火狐狸竟然连点火都被比下去,这,没脸见人了。
张起灵看着兀自羞愤难当的雪团子,默默趴下闭上眼。这个行为无疑让吴邪更加伤心,在他看来,被自己捡到的家伙瞧不起,真的很不是个味儿。
好在他心思单纯随遇而安,也没纠结太久就穿了鱼慢慢烤着,期间与鱼搏斗的过程过于愚蠢,不详述之。不过这条倒霉鱼先是连惊带吓被吴邪玩了好久,后拖着一条腿儿硬是突破极限挑战自我,跳出不短的距离,最后历尽磨难终于死得其所,也不枉他被吓得精神失常一场。
吴邪烤啊烤,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话说他都要照顾这大家伙了,却还不知道人家名字。于是雪白的狐狸支棱了耳朵两眼闪闪亮亮地问趴着的张起灵:“喂,我叫小邪,你叫什么啊?”
张起灵的回答是连眼睛都懒得睁。
拖油瓶儿也太闷了吧!小狐狸支愣着的雪白雪白大耳朵垂了下来,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也变得黯淡许多,偏偏张起灵不为所动仍旧老神在在自顾自趴着。麒麟本是超脱地仙界的存在,根本就不需要也不想要食红尘五谷、染凡间烟火,这小狐狸虎头虎脑撞上来一厢情愿要照顾他,他也不当回事儿,只慢慢调理着伤口,任他自个儿折腾去。
吴邪烤好鱼,虽然有点焦,但他自我感觉蛮不错,小口小口吃了起来,浑然忘记身边还有只刚刚决定要好好照顾的拖油瓶儿。麒麟也不在意,他睡他的,只是没休息多久就再次被远处的嘈杂声音惊起。
“小邪——”“小邪——”一声声狐鸣透过山林传出,正幸福地吃鱼的吴邪小狐也抬起头怔怔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那里......好眼熟啊,唔,原来他们现在待的地方就是西泠后山,这么近的地儿要换解子扬一眼就认得出来,可惜吴家小邪从小养在深闺乖乖读书,后山基本没来过,这才耽误许多时候。
吴邪跳起来,大声叫着。“三叔——老痒——我在这里!”他听出来人有他三叔和青梅竹马,立刻兴奋地大喊,至于那拖油瓶儿,早被忘在角落渣渣里。
一道火红色的影子倏忽而至,狐狸本就是行动迅速的族群,吴三省为了他宝贝侄子更是豁出老命去跑,瞬间把所有人甩在了后面。“大侄子,你跑哪儿去了?有没有遇到什么?没受伤吧?”
他一连串儿的发问,吴邪回答不全,就摇摇头表示自己安好。“三叔,我和老痒走散了藏起来睡了一晚,没啥事儿。爷爷他们呢?”
吴三省暗暗呼口气,没事儿就好。之前小邪彻夜未归,吴家人听先回来的解子扬说是把人给带到夜下集市去,差点惊得掀了桌儿。他们是打算稍微放放手,可也不能去那么乱的地方啊,明白夜下集市是虚空结界,夜里找也找不到,只得捺下性子等天亮。这不天一亮,吴三省带着人就出来找了,他来时又急又气,本就脾气冲,路上都不知和解子扬发过多少火儿,想着找着了一定狠狠揍这不省心的小家伙儿一顿。可真见到吴邪满头满脸是土地巴巴站在那儿,心底的火苗儿缁啦一声都熄了,满眼里只有疼惜。
“都在呢,小邪你脏成这样先跟叔回去洗洗干净,唉。”
吴邪乖巧地应了声,甩甩尾巴跟在后面蹦跶两步,突然想起还有个拖油瓶儿被自己忘了,急忙回头去看,却哪里还有活物在?
顾不上吴三省惊诧的表情,吴邪想了想把自己吃掉一半儿的鱼,用小爪子往那边推了推,低声说:“喂,这鱼你吃了吧,我先和我叔走啦,明天再来看你。还有虽然我是没尽到责任,但是你也有不对的地方,告诉你,要来的饭就别嫌馊,爱吃不吃!”
小狐狸越说越气,鼓囊着小脸盘子就昂着脖子扭身儿走掉。直到一切都重归寂静,那堆吴三省刚出现就熄灭的火焰旁才缓缓现出个硕大的深蓝影子来。如漆黑夜色般的墨染眼珠静静看了看地上糟蹋得明明只剩一条鱼尾、却被硬说成还有一半儿的鱼,半晌,才抬起爪子拨过来咽进嘴里。
6 突如其来的消失不见
张起灵自小狐狸离开后就趴在原地不动,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懒得挪地儿,还是因为吴邪那句“明天再来看你”而不想动。那一条鱼尾巴又焦又冷,咽下肚去不仅不顶饱,反而令他皱了眉头。只是想起小雪团子昨天临走前那副看着凶狠其实可爱得不行的表情,故意用恶狠狠的语气说着“要来的饭就别嫌馊”,难吃的鱼尾巴也就不那么难以下咽了。
其实,还不错。从来不耽于食欲的麒麟突然觉得,如果每天吃条鱼尾巴,没准自己伤口也能好得快些。
这一天就要过去了,可是小雪团子还没来,张起灵将头颅搁在交叉的前掌上,缓缓闭上眼睛。
“喂!醒醒!我来看你了。”小小的力道戳在身上几乎感觉不到,张起灵其实一直留意着小东西的气息,他来时就感觉到,却因莫名其妙的原因没有迅速睁开眼。这会儿听到熟悉的聒噪,才无奈抬头,果然,下面地上站了一只小小呆呆的雪白狐狸,嘴里一如初见叼着几枝枯枝。
吴邪小狐昨晚回了窝里被叔叔爷爷来回检查了好久确认没受伤才放过,只是今天一大早监管就再次严厉起来,甚至比之从前都有过之无不及。他可是吴家独苗儿,就连一味宠着他的爷爷都不赞同他再瞎跑,于是日子变得更难熬。总算在日落时分抽个空儿钻了出来,他一心惦念着自己的拖油瓶子,抱了树枝就往过赶。
还好,那家伙还在。巴掌大的小脸儿上瞬间光彩熠熠,就连被麒麟惯性的无视也不在乎了。有了昨天的经验,他决定这次改进手艺,争取烤出只不焦的鱼尾巴来给他的拖油瓶儿。
别说,这回紧张了半天,总算顺利捉到只肥大点的鱼,嗯,或许能省点鱼肚给那瓶子?吴邪想着,眼珠子瞄向了那堆枯树枝。
火焰“唰”地从枯木枝上窜起来,小狐狸惊讶回头,那瓶子跟没事人一样眼都不睁一下,吴邪顿时又犹疑了。“喂喂,是你点的火吧?”麒麟不动如山。吴邪用爪子挠挠尖耳朵,慢慢眨了眼,爷爷说过,有些母狐狸心中欢喜就不说话,那是害羞了,还说这时候自己一定要大胆地上。那这瓶子不会也是母的吧?他这样莫非就是害羞......小邪再次犹豫,不过犹豫的是自己要不要“大胆地上”。吴老爷子要知道自己教导小孙子的话被第二次曲解并运用到实践当中,表情只怕很精彩。他被吴家差点断掉血脉的刺激吓过了头儿,对着未成年的小孙子都能厚着老脸说出这类言辞,本身就是个挑战,现在小孙子活学活用,真不知他老人家听到是喜是悲。
“你......额,是不是害羞了?”吴邪小狐好奇地眼神儿莫名让麒麟心中憋闷,他闭了眼再次睡去,小狐却不肯放过他。“大胆地上”——大胆完了就得上,这没点儿表示可不行。对了那个摊主曾给过他一盏花灯,还说女方要是接了那就“成其好事”,虽然不明白“好事”何解,但他的拖油瓶儿现在害羞了,他身为一只有责任心的公狐狸,有必要开解。这里面最悲剧莫过于吴小邪并不明白害羞后那个“大胆地上”是为了追老婆,也不清楚送花灯的含义,他只当是两种可以安抚自家拖油瓶儿的举措。
“嗯,那我就当是了啊。”说着雪狐蹬蹬蹬跑远,麒麟等了很久都不见回来,便警醒地站起身来循着气味找过去。一层层花树散去,转个弯儿,在听不到泉水声音的地方,麒麟看到了自己寻找的小狐。那边一棵树下小东西正踮了脚尖儿蹦蹦跳跳去够树枝,枝上挂了盏四角宫灯,黄莹莹的,风一吹还会转,灯里绘着个美人小像,整个灯笼柔和精致。麒麟默默看着那小狐狸跳得满头是汗,突然觉得眼前这幅画面很美、很美,甚至记忆传承里那模模糊糊的朱雀浴火的场面,都比不上眼前这只傻傻的小狐。
他走近几步,吴邪听到动静回头见是他,便眯缝了细细长长的眼摆着尖尖的耳朵歪了脑袋问他:“你不要害羞了,我把这盏花灯送给你,好不好?”说话时,身后毛茸茸像条厚厚围脖儿的雪白尾巴还一扫一扫的,纯洁无暇地就像冬日里第一滴雪。
天真无邪。张起灵默念小狐的名字,点了点头。
从那天起,吴邪和他的拖油瓶儿就好像无言地达成了某种约定,每一天吴邪都会在天黑之前跑过来叼着枯枝,然后下水捉鱼。而麒麟则负责生火与——打扫鱼尾巴。咳,其实到最后吴邪小狐还是能把鱼肚剩出来的,只是一条带鱼肚的鱼尾巴与单独的鱼尾巴,对于体型庞大的麒麟来说没有本质差别。他本不需要进食,只是吴邪闪亮闪亮的大眼珠子总能让他心甘情愿默默咽下那条味道越烤越好的鱼尾巴。
这么过了许多天,张起灵渐渐不安,随着伤势完全好彻底,他再没有理由拖下去。麒麟守护地仙界千万年,本不该介入与人产生交集,因为力量过于庞大与永恒的寿命,使得他之于地仙界众生如神佛之于蜉蝣。蜉蝣朝生暮死,而他在这短短一瞬间介入,除了日后无尽时间一点点消磨掉的失落,还能获得什么呢?
他与小狐,本就不是同一世界。而今天,直到日沉西山,雪白的身影都没有出现,张起灵知道,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吴邪今天是一早出来的,可惜路上遇到个粉红粉红的花哨母狐狸自称是解子扬远亲,特意跋山涉水来拜访的。于是身为焱火族嫡系传人的他又被莫名其妙留了下来,只因吴家三只做主的似乎都对这母狐狸非常看得上眼,几句话不到就从“族长”“小解”攀亲带故改成“爷爷”和“小花儿”了。
“小邪,愣什么呢,还不带小花儿去转转?”传授乖孙追妻秘诀的老爷子又静不下心了,招呼了心不在焉的小孙子一句。“老二,小邪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眼神儿老往外头飘呢?”吴三省最疼这侄子,看到吴邪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第一反应不是“小花儿怎么怎么想”,他不同老爷子,只有大侄子才是命根儿,立马便察觉出问题来。
他一说,吴二白也瞧出来了。不对劲,绝对有什么事情,小邪是他吴家唯一的宝贝,两兄弟紧张地跟什么似的,还能允许有什么事儿不在自己掌控范围内?小邪还那么小,还是只奶狐狸呢,可别让人不着痕迹就骗了去。
吴三省性子急,不等小邪与那花里胡哨的小花儿走出洞去,就上前扯了自家大侄子问:“小邪,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叔?”
被自家三叔这么咄咄逼人地一问,吴邪眼神儿慌乱地都不知该摆哪儿了。其实他这些天一直在观察拖油瓶儿的生活习性与体态样貌,越瞧越觉得和爷爷笔记上记载的那种仅存在于传说中的麒麟很像。今天他翻来翻去翻了好多族中秘典,终于在一部讲述神话传说的野记里翻到麒麟的小像。
画上的麒麟有龙的角、虎的身子、鸟的麟羽,以及龟的肤质。但那画毕竟是杜撰出来,麒麟长得奇形怪状,丑陋不堪,而吴邪捡到的这只却漂亮高贵、沉稳威严,远远不是画上的丑八怪可比。吴邪心中惦着去问一问拖油瓶子,问问他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麒麟。不知何种原因,小狐狸心底有个声音坚定地说:那就是麒麟,不会错。
因此他三叔问话时,心事藏不住的小孩子心虚了。吴二白一看有门儿,立马挥退了吴三省自己上。他采取的是怀柔战术,先舔了舔小邪额上的焱纹,再柔声说:“小邪,二叔三叔都是为你好,还不是怕你阅历少年纪小被坏人骗了去?有什么事说出来叔叔们帮你参谋,也好过你一个人瞎想不是?”
吴二白到底得道多年的老狐狸一只,虽然不清楚小侄子心中所想,但这么模模糊糊一说,却也弄得似是而非。果然,到底缺了阅历的吴邪小狐撑不住了,迟疑了一会儿,软软地开口:“二叔,小邪那天晚上捡到只麒麟,小邪想去看看他。”
“哦,捡到只麒麟啊,那也没什么,领回来咱们焱火狐狸也不缺他一口饭吃......等等,你说什么?一只麒麟?!”难以置信的吴三省转头看他哥,发现他哥一贯从容的狐狸脸也难得染上了惊色。
“小邪,话可不能乱说。别捡了只小狗就当麒麟,那说出去可会让人笑话的。”吴二白缓缓心神,抢先稳住后开始询问细节。“来,告诉二叔,你在哪里看到那只......额,麒麟的啊?”
“二叔,他不是小狗,就是麒麟。小邪不会看错的。”吴邪小狐对人家质疑自家拖油瓶儿的言辞有些不满,那是他的麒麟,是活生生的麒麟,才不是什么狗啊鹿啊的。
一旁的小花儿看着也算听出些眉目,他年纪同吴邪相若,却自小打理家族,心眼儿远比吴邪那点子小聪明来的多。此时给了吴二白一个“顺着小邪”的眼色,拉了吴邪的爪子耐心问:“邪哥哥,你说的麒麟在哪儿呢?能不能带小花儿也去看看啊。”
吴邪哪像那么多,点点头说:“好。就在后山,我带你去看,他是真的麒麟,不是小猫小狗。”这话端得是认真无比,小花儿叹口气,后面吴二白吴三省会意地跟上,不一会儿就到了吴邪口中的后山。
“喂!我来看你啦!”往常麒麟就趴在泉水旁边,今天却没有一丝踪影,吴邪也不担心,叫了几声,想着那瓶子莫不是有什么事儿?
只是过了很久,还不见麒麟出来。小花儿困惑地说:“邪哥哥,你别是记错地方了吧?”吴邪摇头。怎么会记错?他天天给他烤鱼吃,怎么可能记得错?那个泉水边的石头,麒麟每天就是静静趴在那里等他过来的,他捡到的麒麟,还要好好负责的,怎么就不见了呢......吴邪呆呆看着泉水,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小邪,地仙界不可能出现麒麟的,你这孩子,快跟三叔回去吧。”吴邪吭气,但大大的眼里已经涌上了晶莹的泪水。不可能不在啊......不可能的......
“邪哥哥,会不会麒麟已经走了啊?”其实小花儿和吴三省吴二白都认为所谓的麒麟只是小孩子一时发梦臆想出来的而已,只是小花儿为了顺着吴邪的意,硬是这么说。
小狐狸恍然,对呀,那是麒麟啊,怎么可能一直跟自己待在一起吃鱼尾巴呢?多半儿是已经走了吧......吴邪沮丧地吹了脑袋,毛色黯淡下去,看得吴家两只心疼得不行。小狐狸心里自己捡到的麒麟自然就是归自己了,要对他负责任、要照顾好他,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养着的麒麟会跑掉不回来。怎么就跑了呢?
吴二白看侄子打击有些过大,便开始胡诌:“小邪,麒麟都是要餐风饮露的,你平时都喂给它什么啊?会不会是吃的不合适才跑掉?”吴邪小狐傻了,餐风饮露啊,他一直都给他喂的是鱼尾巴。想到这里,小狐狸皱皱的小脸儿都快哭出来,是他总给麒麟吃鱼尾巴所以麒麟才不要自己这个主人吗?
那......如果他喂些好的,麒麟还会不会回来?
最后吴二白和吴三省连哄带骗总算把哭得昏睡过去的小狐狸抱回窝里去。在那群人都散去后,一棵大树背后转出一个黑发黑眸的颀长男子。男子身上背着个长布包裹,眼神淡漠,他一伸手将树上挂着的死角宫灯取了下来,默默看了西泠山两眼,身影消散在风中......
7 不能化形的小天真
时间对垂死的妖物来说,最是宝贵,而对于成长期的小妖,那就跟不要钱的流水般哗啦啦淌啊淌,淌着淌着,就那么过去了。吴邪小狐那日哭昏过去又累又打击颇大,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才茫茫然醒过来。醒来头一件事——跑去后山看麒麟,只是哪里还有麒麟半个影子在?小狐狸抱着尾巴睁着眼珠子等啊等,还是没有任何熟悉的气息,只得拖了小身子跌跌撞撞跑去大树边看他的花灯。他现在被家里灌输了太多“你这是白日发梦”的思想,隐隐担心起麒麟的真实存在了。
跑啊跑,终于看到了大树,树上的花灯却不见了。
吴邪不知所措,扯扯耳朵尖儿,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麒麟确实存在过,也吃过自己烤的鱼尾巴,最后还带走了自己送的花灯呢?
小家伙儿没办法了,他太小了,麒麟要走要留他都没半点儿法子,只能愣愣发了会儿呆,耷拉着小脑袋垂头丧气慢慢走回窝去。之后每一年八月十六小狐狸都拖着几根枯木枝子傻傻跑到后山发会儿痴,然后再默默趴在树下睡一会儿,等到晚上把毛儿舔顺了才摇摇晃晃孤孤单单走回窝。
于是不出几年整个西泠山都知道,吴家长孙吴小邪,长得虽然天真可爱,人却有些个痴劲儿,这不,到现在还坚持认为自己见过传说中的麒麟呢。每到这时候,吴小邪总会格外认真地重复“小邪不是发梦,小邪真的捡到过麒麟。”可惜偶尔有些愿意相信的小狐狸崽子也都被自家母狐狸眼明手快叼回去了。爷爷和二叔三叔倒是偶尔还提起这事儿,只不过也就笑眯眯问一句“小邪的麒麟回来没有啊”带过,吴邪不是没脑子,自然知道就是这三个亲人心底多半也是不信的。
确实,整座西泠山上不仅本家狐狸不信,就是其他妖物啊什么的,也会嘲笑这傻乎乎的雪白团子分不清现实与梦境,若非看在吴邪小狐红了眼眶儿就要哭出来却倔强地忍着的表情,吴家三只得道狐狸也不会每年八月十六都放任不管。
到头来所有狐狸都散去,唯有雪白的小家伙瘪了嘴巴用绒绒的大尾巴把自己卷好,一点一点趴着睡过去。梦里,有只高高大大的麒麟会帮自己生火、会打扫掉自己烤焦的鱼尾巴、还会趴在泉水边等自己去看他......
十年、二十年......吴邪小狐一直都坚信,但时光能消磨掉一切。等到百年过去,雪白雪白的小家伙终于学会不哭不闹,再不是小时候那小小软软几片叶子就能藏严实的小奶狐狸时,吴邪就把幼时的奇遇渐渐淡忘掉,也不再往后山跑了 。
吴二白当初之所以没拦他,正是笃定他记不了多久。“小娃娃嘛,还不就图个新鲜劲儿?他才多大点儿气力,等玩儿累了,也就该忘了。不过是孩子间过家家的事情,你当还能记多久?”
他确是老狐狸一只,将心思这事儿拿捏的精准无比。当小狐狸经历过青梅竹马的举家搬迁、与远方母狐狸定下亲事以及最疼宠自己的爷爷的过世等等等等,小时候美好的想法与经历就只模模糊糊剩下一个轮廓。连他自己都快要相信,那真的是一场很好、很好的梦境了。
这样百年光阴倏忽而逝。老爷子过身,吴二白离开地仙界前往红尘凡世,吴三省接手族中事务成为焱火新一任族长,而吴邪也从万事无忧的小奶狐狸出落为为即将成年的“小三爷”。
为准备吴邪的成年礼,西泠山大大小小的花狐狸火狐狸蓝狐狸黑狐狸都采了有灵气的果子啦寻了祈福的法器啦什么的当做贺礼,至不济也编了花环给吴邪小狐挂在颈子上。在众狐期盼下,吴邪成年的这一天总算姗姗来迟。
妖物么,再怎样也是妖,老天爷要是放任不管一只只的全都想成年就成年,那数量一多还不成了祸害?因而小妖成年时,无论品阶高低,一律是要历小天劫百死一生才能挨过去,越是品阶高的妖修小天劫越是厉害,若是地仙界高阶妖修成了灾,再有什么结界也挡不住其对凡世的侵害。
一般的妖物过了小天劫才能凝出内丹来,也就有了长生的入门资格,算是正式踏入地仙界,在此之前顶多算是预备役,被打杀了也没有夺舍重生的机会与能力。而之后靠着内丹生生不息,吸收天地灵气,方才得脱兽形化身成人。当然身为焱火狐狸的吴邪不需要这么麻烦,只要小天劫一过,自然便拥有足够灵力化形,这就是地仙界九门妖修的独到之处。
至于小天劫,因为有个“小”字,自然也厉害不到哪里去。不像大天劫可以直接考验心神强度,小天劫才不管劈的是谁,只要被挡去就自行消散,这就给了世家大族帮助小辈的空子。本来吴三省也想这么助自家大侄子渡天劫,可惜吴邪性子软是软,有些事上却坚持得任谁都拦不下,吴三省一辈子心黑手狠、骗死人不偿命,偏偏对上自家大侄子就只有叹气的份儿。当下只得随他去,自己领了一众狐狸远远站着掠阵。
小天劫共分三品,颜色越深威力越大,相应的,历劫的妖修灵力越高天劫就越强,而吴邪此时头顶上渐渐成型的,正是最最凶险的三品真火劫。吴三省当年历的正是此劫,他深知此劫虽凶,但对于他们这种生来操控火之真髓的焱火狐狸来说,那是半点危险也无。只是知道归知道,涉及到自家事,哪能就这么放下心来?眼瞅着粗大如巨龙状的火焰当空劈下,老狐狸一颗鳄鱼心都揪起来了。
“四方诸神,听我号令。阴阳相生,焱火为中。借我以灵,退敌先缨,退!”火海中一个坚定明朗的男音传出,不慌不忙游刃有余,随即众人眼里张牙舞爪的巨龙便仿若被一层看不见的罩子阻住,再不能嚣张。
“呼——”吴三省嘘口气,这第一道天雷最是声势浩大,乃是当初青龙大神亲自设立,其后白虎玄武两道并不难捱,也算是给妖修们一个修整的机会。而最后朱雀大神所立天罚在这三品真火劫中才是重头戏,多少有资质有前途的妖修都是在这一道雷下灰飞烟灭。
只见劫云涌动成朱雀真身形象,携裹无边气势与热浪飞扑而下的同时,地上小小的雪白狐狸身上散出淡淡地火光,介于少年与男子间的嗓音从容不迫念出焱火一族的最强法诀:“四方诸神,听我号令。阴阳相生,焱火为中。以火之名,烬散众灵,烬!”
巨大的狐狸虚影冒了出来,带着点点金光,吴邪额上的焱印刹那间绽放出夺人眼目的火光,那景象,壮丽地令远处的众狐都看呆了眼。金光的狐狸虚影毫不畏惧与自上而下扑来的朱雀火影撞在一起,瞬间无边的金红光芒绽现,光华四射的同时淹没了地上小小的吴邪。
吴三省站起身,警惕地盯着风烟挟着火光散去,一只比原先大了近一倍的雪白狐狸出现在视线中。那狐狸约莫有普通犬类大小,雪白的长毛远非小时那短短的茸毛可别,光洁美丽,远远站着,自然而然有种温顺善良、纯洁无暇的气息流淌。大大的眼珠长成型后更加漂亮,小时候的杏仁儿眼固然显得可爱晶莹,但此时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则像是桃花花瓣般,也不知是否焱火狐狸本身属火所致,竟在眼眶处透出淡淡的粉红色来,小鼻头也粉粉嫩嫩,额上完整而散发淡淡光芒的焱纹被毛发遮掩,仅能隐隐约约透出个型儿来。
吴三省看着自家侄子自然怎么看都是个好。他头一次觉得以前嫌弃的下品雪狐这身雪白色也不是太过丑陋,虽然没有焱火狐狸一身火红那般漂亮顺滑,但也还勉强入眼。这么想着,他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大侄子,你怎么没化形呢?”按说天劫散去焱火一族就该理所应当以人形现身,这大侄子怎么还是狐狸形呢?
吴邪羞赧地走近两步,垂了脑袋用爪子挠挠耳朵不好意思地说:“三叔,好像,好像小邪化不成人形了......”
这......焱火狐狸渡了小天劫后化不了形?这可真是头一次听说,哪有人想得到连凶险万分的小天劫都熬过去了,偏偏栽在化形这道阴沟沟里。看着吴邪小狐摆出一副手足无措的无辜样子,吴三省也不好怪责,只能随口安慰几句。吴邪扯着耳朵坐立在地上,反正他本来就对化成丑巴巴的人形没多大执念,化不了就化不了,他性子中随遇而安的分量挺重,大不了就一辈子保持着狐狸形态,他都订下亲事了,光棍儿的很,又不怕讨不到母狐狸。
吴邪小狐舔舔又长又大的雪白尾巴尖儿,听着他三叔跟手下一只靛蓝狐狸大奎讨论着化形的问题,百无聊赖。显然全西泠的狐狸大概只有他一只不把化形当回事儿,人家都替他急了。这可不是什么小事,被看到本体对于灵力高强的妖修来说不是闹着玩儿,地仙界有很多法术法诀都是要在知道本体的前提下才能生效,更有阴毒招式只要知道名字本体,便可于千里外伤人无形,当真防不胜防。吴邪到底还刚刚成年,哪里懂得这地仙界存坏心的妖物不少,要不然当初也不至于被其它各界联合起来驱逐、逼得四方神不得不献祭真身划隔红尘。
好在他多多少少也算是九门世家中平三门的小少爷,有他三叔这个道上有名的老狐狸在,有什么亏也轮不到他来吃。吴三省深知妖心难测,化不了形的小狐狸待在西泠山撑死不过是被同族说两三闲话,吴家根基虽不如千百年前那般强横,但有他撑着足够庇佑侄子一生无忧。可惜吴邪若能一辈子待在族中势力范围也就罢了,偏生他灵力充沛,加之心慈手软最是爱把人往好里想,简直摆明车马让人来欺负,不被居心叵测的妖物盯上才怪。
吴三省思前想后,小天劫的灵气波动势必引来各方势力的探测,与其放任大侄子在这地仙界,倒不如一狠心走步险棋——干脆将吴邪送入红尘凡世,那里有老二吴二白照应着,总归是比妖物混杂的地仙界安全得多。
主意一定,吴邪小狐当晚就被吴三省硬生生打通逆行界门送入红尘,当然小狐狸又是一阵感伤,连带着老狐狸也心下唏嘘,挥挥手打发掉咬着爪子兀自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大侄子,目送那雪白的身影回头甩甩尾巴一跳一跳消失,吴三省就好像又老了百岁一般。
当初从猪笼草叶子下面抱出来时,东西还跟个肉包子一样一点儿点儿大呢,转眼就长这么大只了啊,跑得那么快了......
红尘滚滚,自有一番灯红酒绿,相较于地仙界妖邪丛立,没有法术的凡世反而别有一番令人沉迷的吸引力。小狐狸吴邪三蹦两跳跨过逆行界门,一只脚爪刚踏入凡尘,便被那无边的花花世界迷了眼。他何曾见过这等世面,唯一去过人气稍旺的夜下集市也不过妖物幻化出来的伪像而已,连这真实凡间十分之一都比不上,不觉呆呆缩了爪子一双桃花眼珠儿瞪得圆溜溜。
可真好看啊。
吴邪踩着猫步轻盈地在无数双鞋子间穿行,时不时停下来支愣着尖尖的大耳朵听那些欢声笑语、张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东瞅瞅西看看,哪里都新鲜、哪里都好玩儿。他走走停停入了神,浑然不觉这么毛色雪白的稀有狐狸像人一般漫步街头是多怪异一件事,等到反应过来时,周围早已空出一大片真空地带,无数双眼盯过来,小狐狸毛儿炸起来,他直觉地感到不对了。
“诶?哪里来的这么可爱的小狗啊,哥,快看,是只雪白的小狗诶!”“呀,真的是小狗,夫君快看啊~在那里在那里!”
人群中低低的议论声传散开来,显然一只雪白雪白看着还颇通灵性的小狗让嫁人的没嫁人的小妇人大闺女们都动了心。不知谁先起的头儿,人们开始弯下腰去抓那一看就柔软温顺的小白球儿,吴邪小狐反应也快,东窜一下西突一下,狡猾地专挑人腿之间跑。他毕竟是妖,速度哪里是一般人类能捕捉得到的?小东西越玩儿越欢心,一边暗暗撇着小嘴念叨着“小邪才不是小狗”,一边拼了命逃窜。
若是这么说来,也不会有麻烦,可惜吴小邪不知是名字犯冲还是怎么的,天生倒霉,没跑出多远就慌不择路一头与个也在慌慌张张奔逃的肥硕黄肉球撞上。那东西跑动时一坨坨肥肉一颤一颤,这力道当场就把小狐撞得几个跟头翻出去好远,四仰八叉半天缓不过劲儿来。
“哎呀哪个不长眼的敢挡你胖爷爷的道儿!谁家孩子这么没头没脑的?喂,我说兄弟,没事儿吧?”
吴邪小狐被这唠唠叨叨的声音烦的不行,刚费劲晃晃小脑袋迷迷糊糊看清眼前站了个奇肥无比的肉坨儿,小小声说了句“没事儿”,就看那肉坨儿一颤咒了句“糟糕!这回被你害惨了”,不及反应,一张布袋兜头盖脸罩下来,将两人捆了个严严实实。
随即,印在布袋内侧的道家符文亮起,吴邪眼一花,失去意识前最后的念头是:果然好惨,联络二叔的传讯符忘在西泠山了。
地仙界,西泠山。吴三省正为近来的烦心事头昏脑胀,突然从外面闯进只红狐狸来口中还叼着一张熟悉之极的符印。“王盟,慌什么慌什么,半点规矩没学下,以后怎么跟着小邪?”
“不是,三爷,少爷他好像把联系二爷的传讯符给落下啦!”
于是窝里两只火红火红的大狐狸小狐狸都无语了......这孩子丢三落四的,不过就是张传讯符,应该,呃,不会打什么紧吧......
行了这一章让六子被骂到现在啊,不过还是得放———————————————————————————————————————— 9 断尾......
吴邪醒来是因为身边一个闹心的声音嗡嗡嗡吵个不停,他其实压根不想起身,梦里好像在吃烤鱼,还有水有火,很舒心的感觉。奈何耳朵不时被人扯个两下,刚用爪子把耳朵捂好鼻子又被人捏住了。无奈,小狐狸只得爬起身来揉着模模糊糊的眼珠子。他不知道这幅头上毛儿被睡得乱糟糟,尖尖的耳朵像只兔子似的一只折着一只翘着,与小身子不成正比的大尾巴还窝在怀里的蠢样子全然落入旁边一只大肥山猫的眼里。
这哪里能是聪明狡猾的狐狸啊,就这一脸的蠢样儿,根本是只小巴狗儿。
“噗——”吴邪耳朵抖抖,爪子不揉了,机警地做起来看着旁边圆不溜秋的大山猫。呃,好肥......找不到眼睛了......
“我说您太悠闲了吧,都被抓住要扒皮做成围脖儿了,还能睡得死去活来,哥哥佩服!”说完还夸张地用厚的找不到指甲的棕花纹儿爪子比了个赞叹的手势出来。
吴邪小狐放弃了找他的小眯眯眼,闻言舔着自己翘起来的毛儿边问:“你是谁?为什么说咱们就要被扒了皮做围脖儿呢?”
棕色的大山猫一听,嘿嘿两声豪迈地往吴邪跟前蹭了蹭,挤着一对小眼儿扯出个猥琐的笑容来:“敝姓王,粗人一个也没那许多讲究,小兄弟喊声胖子就成。没感到这布袋一点都不颠反而还有车轮子咕噜噜的声音吗?咱在凡世里讨口饭的就是要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照你胖爷的经验啊,这一准儿是富贵人家逮了咱们,除了要这一身皮毛做围脖儿或是下了炖肉吃还能有什么?哦,对了,小兄弟怎么称呼啊?”
吴邪一听“凡世”这词儿都蹦出来,知道眼前这家伙看着不堪,却实实在在同是地仙界出来的,也就放松些警惕,现在都被人抓起来了,还能怎样?他听胖子满嘴里不三不四,也就跟着不再拘谨。“我叫吴邪,胖子,做围脖儿也要用这道士符印来拿人?”
“吴邪,嗯,好名儿!是够天真无邪的,若不是有你爷爷在,只怕兄弟你这一觉能睡到锅里也醒不来。这你就没见识了吧,跟你说凡世的巨富人家最爱你这一身白毛儿,没准儿还能留个全尸什么的,可怜你爷爷我只怕得剁碎了炒肉末!那什么,这符文是道士专门用来封住咱们妖力的,有这符文在,咱就化不了形。唉~可惜咱胖爷一世英明,最后竟砸在你这么个刚断奶的小天真手里,不公,太TMD不公了。”
吴邪纳罕:“怎么就砸在我手里了?还有我叫吴邪,别乱喊什么小天真,再喊我可拿火烧你!”一般的妖物本体为兽身,虽开了灵智,到底还多少带着些兽性本能,惧火就是其一,也因此生来便能操控火焰的焱火狐狸才能在地仙界闯下这般名头儿。
“哟呵!小奶狐狸还会威胁人哪。行行,吴邪兄弟啊,不是哥哥自夸,能以这身神膘在凡世活这么久,一般人还真逮不到爷爷,要不是今天你莽莽撞撞一头冲过来,胖爷能被困导致如今英雄气短吗?你说不是栽你手上是什么?”他却不提看到吴邪撞迷糊的可爱样子下意识过去查看的熊样儿,只把事情一股脑儿推到吴邪身上。
小狐狸舔顺了毛儿,站好了仔细那么一瞧。确实,这胖子养的脑满肠肥,油光满面,想必混得不错,这么想着,善良的吴邪小狐就有些愧疚了。
那胖子看他那样儿,颇有些受不了,这家伙说他天真还不服,别人说什么都信,这也太......
忽然,布袋停下了,随即吴邪感到这袋子收紧,一阵天旋地转,刚将脑子清过来就眼前一片大亮。那边胖子不愧是自吹自擂阅历丰富,徒一着地立刻四腿儿一蹬冲这个方向一阵儿风逃命去也。吴邪一怔,跟着全身紧张也想跑,就被一张符纸按上了脑门儿。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缚!”沙哑低沉的嗓音响起,吴邪只觉脑门儿上一阵发昏,下意识去调动灵力抵抗,却不想这一调竟如泥沉大海,丝毫反应也无,初次被封住灵力的小狐妖慌神儿了,凭着本能嘶叫起来。
“哼,孽畜,还敢猖狂!”那灰袍的老道士阴着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意,双手结了印正要念咒时,一道清泠如空谷黄莺般得女声响起。“裘师,别伤了这小东西。”
吴邪小狐被这声音一晃,暂时稳了心神向声音来处看去。一个身着宫服的冷艳女子一手提着肥胖山猫后颈上的皮,一边款款拖着曳地的裙裾仪态万千走过来,饶是吴邪对于人类男女只有一个大概的评价,也瞧得出这女子相貌甚美,唔,恐怕是他见过的最美的美人了......除却百年前在地仙界夜下集市半醒半梦中惊鸿一瞥的那个树下挂灯人。或许是朦胧产生无限幻想,吴邪对于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挂灯人总是想法很梦幻。
女子长长的指甲掐在那胖子后颈,山猫尾巴上还贴了张符,看样子也是没跑掉正装死。那女子头上的金步摇晃过一道霞光,小狐狸羡慕地呆呆扬起了头,就看到金步摇慢慢放大,女子美艳的五官出现在吴邪小狐鼻头不足寸许远。
“小东西,是雪狐吧?你乖乖跟着我,不然就把你这身皮毛一寸寸割下来做手套,你选哪个?可别装傻,我知道你是妖,听得懂人话。”这女子美则美矣,偏偏红唇吐出这么阴冷狠绝的威胁,还神情温柔,当真诡异已极。吴邪小狐打了个冷战,情不自禁往后退着步子,却被女子两指拎了耳朵提起来。那指甲足有一寸长,兼之她下手毫无怜意,掐得吴邪当下双眼就涌上了泪花。
“阿宁,你想养这狐狸?”道士收了手,弹弹袖子皱着眉道。
叫阿宁的宫装女子直起身子拎着吴邪的耳朵晃了晃,直把吴小邪晃得头昏沉沉。“怎么,裘师觉得这小东西不可爱吗?”阿宁面上带笑,眼神儿却透出冰冷,可见真实想法绝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回事儿。胖子在一旁看了直替吴邪担心,这家伙天真成那样儿,真要落这蛇蝎手里还不如被扒了皮做围脖儿呢。
“阿宁,你知道,我们要干什么。”老道士沉着脸说出这么句没头没尾的话,阿宁却沉默了,显然其心中挣扎不已。那女子眼里的狠意与阴冷令吴邪无端端打了个哆嗦,他莫名觉得无论如何都要逃走,阿宁若是要杀他就糟了,可若不杀他封了灵力的自己眼睁睁沦为玩物被这恶毒女子玩儿死,却也不妙的紧。
可惜他这战战兢兢的瑟缩样儿瞧在阿宁眼里就成了含着泪珠的小狐狸把身子団成一个团儿,尾巴还扫在自己腕子上,再可爱没有。当下眼中转来转去转为坚定:“裘师,这小家伙儿我要定了。”
似是对女子的决定早已料到,姓裘的老道笑得诡异。“阿宁,能在我符咒打下去还保持精神的小狐狸可不是一般的雪狐,你可别到时候养虎遗患,把老虎当猫伺候。”
吴邪一听,扭头去看早被阿宁甩在地上的王胖子,果然贴了符咒后神情萎靡,他还想怎么一向聒噪的胖子这么安静呢,原来那符咒还附带精神威压。只是这样一来不就糟了吗,他若是被发现身为地仙界九门中的吴家狐狸,还不知这两个阴阳怪气儿的坏人要干出什么事儿来。
只是再后悔也晚了,阿宁已经当先一步伸出手在他身上捏来捏去,两下将额上的毛儿拂开露出完整漂亮的焱纹。“这是......”轻轻的惊呼从女子檀口中飘出,裘姓老道凑近一瞧一张老脸上也微微变色——“竟是只焱火狐狸!”
这话一出,吴邪小狐颓然了,索性自暴自弃不去看那讨厌的人类。“呵呵,原来你是焱火狐狸呀,可是裘师,焱火狐狸不该是金红毛色吗?这只......”
“不会错,只有最正宗的焱火血脉才能现出完整焱纹。这狐狸......你确定要浪费这么个好机会吗?吴三省那老狐狸多半和这小畜生脱不开干系。”
吴邪在听到自家三叔名字时一惊,抑制不住地颤了颤,熟料这样子落在两个成了精的人类眼中更是确信无疑。阿宁当然也知这么一只焱火小狐的分量,本来她瞧着可爱想单纯当宠物来养,现在看来......她眸色沉了沉:“裘师,有个法子一样可以要胁到吴三省的。”她转过精致的脸盘放柔了声音,连神情都变得爱怜无比。“小狐狸,你可千万不要心中怨恨我,我这也是逼不得已,要怨就怨你那不安生的亲戚吧,谁让他不好好待在窝里什么事儿都插一脚。我若不这么做,可是会被你的好亲戚逼死的。”
她柔声说着,白皙纤长的手指捧了小狐放在地上,右手渐渐轻抚了两下,便往尾巴上玩弄着。“你乖乖的,丢掉条尾巴没什么的,以后我只宠你一个,可好?”这话柔得几乎滴得出水来,吴邪却惊恐的恨不得立刻消失,话音刚落,阿宁手上死力一扯,生生将雪白的大尾巴从小狐狸小小的身子上扯了下来!
“呜嗷——”吴邪的眼染上了血红,剧烈的疼痛使得他一瞬间维持不住理智,几近癫狂地疯抓疯咬起来。尾巴,它的尾巴......
身后,一滩鲜血触目惊心地染在黑沉沉的地板上,原本又蓬松又柔软雪白的尾巴死气沉沉落在血中,纯洁无暇的颜色浸上了黯淡的血红。
10 他踏着霞光而来
尾巴的重要性,不消说也猜得到,就像人类硬被扯断腿、鸟被折了翅,个中疼痛,没当场晕死还是吴邪小狐灵力深厚,否则撑不撑地过去还是两说。焱火狐狸身为高阶妖修,身体强硬,虽然吴邪小狐不能算是强硬的一类,可底子摆那儿,若说这点伤确实死不了,也正因此阿宁才放心地断了他的尾巴。她是喜欢这小东西,可要让这东西死在她殿里,却也晦气的很。
胖山猫在一旁本是没精打采暗下转着鬼心思,被突然的变故一激,反倒忘了趁乱逃跑的事儿,怪就怪吴小邪太过纯善可爱,哪有人真下的去死手害他?胖子打了个激灵,对着这么乖巧的小家伙儿都不眨眼就废掉,还好自己除了一身肥肉厚的流油儿外,再没啥利用价值。要知道阿宁断掉吴邪的尾巴可不是没有用意的,狐族的尾巴占了整个身长一半,灵动多用,既可做攻击之利器,又可做防御之后盾,吴邪平时最珍惜便是这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每天都花无数时间细细舔舐干净,睡觉也不忘抱在怀里。没了尾巴疼是一回事儿,不习惯是一回事儿,最重要是......吴邪就真的化不了形了。
保持本体完整,才是化形的最关键之处。若说之前吴三省担心是担心,却也没觉得有啥大不了,他心底知道只要小狐狸过了自己那一关,迟早能化成人形。然而尾巴没了......若是化形之后残缺一尾无妨,顶多修养些时日,对化形是不妨碍的,可他是没化形之前断的尾......那这一辈子也就再没有成人的希望了。
一辈子保持兽型,等于断了修成大道飞升为仙的一切可能。吴邪身为焱火一族本应前程大好,如今却连新出生的低阶小妖都要比他强些,只因小妖尚有成就大道的机遇,他却永远失去了再进一步的资格。
胖子也不禁叹了口气,着人类啊,一念之间,就能将一个本来前途无量的妖打作最低下的畜生,仅仅为了自己的喜好。如此看来,莫不是妖,都比人类单纯些?至少他就没看出吴邪有伤人的心思。
而现下的吴邪,双眼已染满血丝通红一片,喉咙里低低发出痛楚的咆哮,似悲泣似惊叫,下身滴滴答答沾满了血,一身白毛儿站在血地上有种别样的凄凉意味。他弓了小身子耳朵竖得高高,一双眼珠子似乎就要滴下血来,身上柔顺的毛儿都炸了,眼见已经陷入半癫狂状态。
阿宁虽也怜他失却一尾,却容不得一只小小畜生这般挑衅,冷哼一声从血迹中拾起呐尾巴甩给枯瘦道人。“劳烦裘师将这尾巴送去吴三省那里看看吧。”裘老道下意识接手,刚皱了眉头,就见地上如霹雳般迅疾地扑来一道白影儿,伴着野兽的嘶吼声,却是吴邪红了眼不顾灵力被封一头撞了上来。
“哼。”道人瞧都不瞧,挥手拂尘一扫,小东西便被打翻出去,雪白的背上立刻多出无数条血痕,狼狈地吓人。原来这裘姓老道不尊道教无为教旨,反而心思阴狠毒辣,将拂尘换做坚韧锋利的银丝,这一下抽结实了,吴邪身上便添出许多道儿伤口来。
吴邪灵力被封,又从不曾像真正的兽类般以本能伤过人,幼时自己捕些个鱼啊鸭啊,也多是玩闹性质。现下他虽然爪尖牙利、盛怒暴起,遇上裘老道和阿宁这等人类却不异于以卵击石、小打小闹,便是给人练手都嫌不够。
只是他性格软则软矣,真倔强起来,十匹马也拉不回头。小狐狸此刻早已丧失理智,一双充血的眼只跟着自己毫无生气恍如死物的尾巴移动,再瞧不见其他。每一次被打飞出去,都颤抖着小胳膊小腿儿颤颤悠悠爬起来、重新扑上去撕咬,一次、两次......阿宁有意用老道士磨他棱角,因此也不多话静静瞧着,一旁的胖子却不忍再看。
吴邪此时哪还有什么理智在,明知冲上去除了被打受伤讨不到半点便宜,却顾不了其他,小狐狸全身上下散发着悲愤与戾气,雪白的毛色染成通红,一只耳朵也被拂尘扫烂了,嘴巴也破开个口子淌着血,却仍歪歪扭扭爬起来想要抢回自己的尾巴。
胖子一只爪子盖上了眼睛,这天真......怎么这样傻......
“行了,裘师收手吧,玩儿死了阿宁就没宠物了,还是说裘师认为那事情比我的话还重要,不愿听阿宁的?”女子的脸上是漫不经心的随意,但摆弄着的指甲却暗暗有着警告的意思。枯瘦道人眼底闪过一丝莫测的神光,口中说道:“宁郡主多虑。”一边狠力一抽,将再次扑上来的小狐摔出去,确认小狐再没有爬起来的力量才将手笼在袖中。
“小狐狸,尾巴断掉也没什么,你要是喜欢,我去给你几条来怎样?想要什么样儿的尾巴就有什么样儿的,只要你乖乖的,懂了么?”阿宁风情万种地笑了笑,羞涩清纯好像方才断其一尾袖手旁观的是另一个人一样,红唇里边吐露惊人的言辞,边一步步走近小狐。
吴邪抽搐了两下,连连吐着血沫子,见这蛇蝎过来想要后退,却奈何身上半分力道也无,只得眼睁睁瞧着女子如玉的手伸到眼前,瞪圆了溜溜的眼珠子,只等那手一到便“啊呜”一口狠狠咬上去。
“乖了,你......啊!死畜生!松口!裘师!”阿宁白皙的手指被小狐狸死命儿咬住不放,她吃痛甩了几下奈何小狐闭上眼下了死口就是不放,两下便见了殷红的血珠儿,心下就是再喜欢这狐狸也容不得了,忙唤了道人来。裘老道本就不满阿宁被小狐狸迷去心神放他一马,这下得了机会一袖子携裹道力抽在小狐嘴巴上,吴邪吃不住劲儿向后飞去,半空中见道人口中念念有词儿,自知百死难逃。
吴邪缓缓将眼合上,他太累了,只来得及看那九字真言伴着巨大的手印虚影砸下,正待就死,却听到一声好听的低吟,就像潺潺的泉水,清冷却令人安心。
“妄动贪念,你活的够久了,可以死了。”
然后吴邪费力地扭过头,看到了这一生最难忘的画面——四面石壁上的火盆俱都熄灭,空旷的大殿中央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站了个修长的男子,黑发黑眸,身周微微散发着幽蓝的淡淡的光点。他额前长长的发半遮住眼,看不清表情,蓝色的长衣如他的人一般静,好像一半踏在真实,一半踏在幻境。淡漠而疏离的气息此刻被手中拿着的黑金长刀驱散些许,四下皆暗,唯有他身在光明。
就好像,踏着霞光而来。
吴邪小狐恍惚了。从很早之前在西泠山同其它小崽子们玩儿时,就听过同龄的母狐狸说起想要嫁的如意郎君要法力高强、要正义凛然、要英俊多情、要......踏着霞光来救她于危难之中。小小的狐狸听了撇撇嘴表示很幼稚很不屑,却暗暗下定决心照着那个标准努力,成长为一代有责任有头脑有能力的、母狐狸眼中的理想夫婿。
可是如今他的尾巴断掉了,他不知道霍家的小姐会不会嫌他,只是有一点最明确不过——他不可能像这人一样,踏着霞光出现救自己心上人于危难了。
他永远都不能化形了。这是吴邪小狐第一次因为无法化形感到浓浓的失落,因为他这辈子第一次发现,人形的样子,真的很威风、很英俊、也很美。
当然能在这种关头转这种心思的除了天真的吴邪小狐还真没有别人。裘老道一见这人现身就脸色凝重,顺道收了九字真言手印,而阿宁脸色也很不好看,强撑着说“哑巴张?你来这里干什么。我们在红尘也碍到你的道儿了?”
张起灵不答话,径自走过去冰冷的气息一闪,没有握刀的那只手出手如电,捏住裘老道士枯瘦如白骨的脖子。那老道士鞭挞小邪时毫不含糊,可见身法犀利,此时却连这平平常常一捏都避无可避,如待宰羔羊般被提到空中,喉咙里只能发出一串儿隆隆声音,毫无反手之力。
“铜鱼交出来。”
老道士挣扎地更厉害了,拼命想要点头,眼神儿瞄向一旁的阿宁。那阿宁见张起灵不起微澜的眼看过来,止不住一颤,咬着下唇不甘愿地从颈子里取下个铜质小件儿来丢给张起灵,口中嗔道:“这冤家,给你就是,还不放人!”
她看张起灵一手拎刀一手捏人腾不出空儿来,故意选了个刁钻的角度扔过去。那“铜鱼”不过拇指大小,常人便是用手去接都不易,张起灵却连眼神都不变哪刀剑儿一挑,带着老道士旋个身,已在“铜鱼”降落未落之际用嘴咬住了其上的红绳儿。这一串儿动作干净利落,把个旁观的傻傻小狐狸看得羡慕无比——“我要是也能有这身手就好了。”
阿宁看他从容接到,心中暗恨,面上却不得不维持淡定。“行了,再捏人就死了,快放手吧。”
张起灵看看地上哀哀悲鸣的小狐,厌恶地打量了裘道人一眼,眼里突然寒光一闪、手上青筋一爆,一声骨头的爆裂,裘老道枯瘦的深子不停颤抖,终于再没有气儿了。阿宁见张起灵扔了手上尸身一步步走来,眼中一沉飞速抬脚将满身是血的狐狸团儿提到张起灵身上,一阵烟儿逃走。她本意是吴邪这么个滴血的东西张起灵只怕会厌恶地用刀挥开,这样便可拖延一点时间,事实上她的算盘也打响了,不过张起灵不是挥开小狐,而是愣了愣,伸手将这浑身血污的小狐狸抱在了怀里。
吴邪折腾了许久,直觉这人有种熟悉的气息,便拿了眼期期艾艾看着他,小小声说了两个字“尾巴”,终究撑不住昏死过去。张起灵抱着怀中温热柔软的团子,看看那滴着血的小屁股,眼神黯淡下来,满满走向裘老道的尸体将那一截儿断尾取出,连同小狐一道抱紧在怀中。
11 如果他知道,一定不会走
当吴邪醒来的时候,已经离开了那令他恐惧厌恶的大殿,傍晚的霞光有着难以形容的柔和,吴邪就是在这一片金黄的光芒中揉着眼睛醒过来的。刚睡醒的小狐狸脑子还不甚清楚,下意识就往怀里抱着的尾巴舔上去,直到舔了个空,才想起来——噢,他的尾巴已经断掉了,他以后就是只没有尾巴的小狐狸了。
吴邪有点反应不过来,尾巴没有了呀,那是不是,他以后都不能再化成人形了、也没有飞升成仙的机会了?
这样子二叔三叔知道了,只怕会很生气也很伤心。小狐狸费力地扭过脑袋想要看看自己屁股后面空荡荡的是什么情景,却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挡住视线,那是一只非常瘦的受,两根指头奇长,吴邪在爷爷的笔记上看到过,那是传说中可以徒手破掉法阵机关与奇门遁甲的标志。
“别看。”
清冷冷的声音,吴邪却不觉得难以亲近,相反一听到这声音,小狐狸方才仿佛飘在空中没有着落的心奇迹般安定了下来,只有两个字,他却认出这人就是把他从裘老道手下就出来的男子。
小东西慢慢抬起头,认认真真看着眼前这人,轻轻地冲他说:“谢谢你。”如果不是因为这人,他不止会断掉一尾,连这条小命儿都难以保全。因此小狐真心诚意地想要道谢,只因他已看出就他的男子性子沉闷,多半是惯于独行,却能将他带出来,还怕他伤心阻止他看尾巴......这个不善言辞的男子,其实心底很好。
吴邪两只眼珠子亮亮的,满是感激,大大的耳朵也乖顺地竖着,一张小脸儿上写满了对男子得好奇。这么快就忘了断掉尾巴的事......张起灵心中不知说什么好,只伸手摸了摸小家伙儿软软的头。“你不怪我到的晚了么?如果我早到一点,或许你的尾巴不会断。”
张起灵从不曾关心过什么人,地仙界所有居民都是他应该关心守护的,然而如今天这般对某“一个”人特别地关注,在他无限命途中,实在是很少见的一件事,因此虽然心中有莫名的自责与不安,既怕小家伙怨他,又不想承认吴邪尾巴真的断掉这个事实,口中的语气却仍是平静镇定。其实比之吴邪,更不能接受断尾一事的是他。只是习惯了行若无事,也就无人在能看出他的畏惧与痛楚。
小狐摇摇脑袋,“不是你的错。”他只说这么一句,对于这件事他更多的是茫然,实在不知该回答些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看出男子的不安。身处毛茸茸的小爪子,覆上了那人如夜色般漆黑不见底的眼。“看不见,就会好受点儿。”
谁也不知道张起灵在那小爪子覆上来的瞬间有多感动。是的,就是感动,他眼眶都几乎热了,只因谁也不曾体会过如他一般时间静止的孤单。永恒的生命,每一次因为与生俱来的界限被各界无法容纳,只能一个人、一把刀游走在清醒与幻灭之间,遍看所有生来病死,然后木然在走不动的时候卧下等待重生——身躯与记忆的重生。每一次都会重新接受一个人的孤单、忍耐长久如静止的不死、抛却对生的敬畏,最终习惯木然前行。
从不曾有人来保护他、安慰他,因为顾及他的感受,而伸出温热的手。
张起灵将被遮住光亮的眼闭上,享受这一刻有人为他遮挡的安宁,无声无息弯了唇角。可惜天真的小狐爪子举得好累,错过了这难得一见的、世上最美的景色。
感觉到眼上有些扎扎的小爪子在不可控制地轻颤,张起灵叹口气,虽然留恋却主动离开了小狐。这个小东西,都被人把尾巴扯断了,还这样轻信。“我抓了鱼,你可以烤来吃。”
吴邪才多点儿大,刚流了那么多血早就饥肠辘辘嗷嗷待哺,此时一听有鱼,眼睛几乎射出绿光来,轻盈地跳了两步便想去烤鱼,只是还没跳出半尺,便因保持不了平衡狼狈地摔在地上——狐狸,是要靠尾巴协助才能在迅疾的速度中保持平衡。没了尾巴,小狐狸连最平常的路也走不成。
吴邪小肚皮朝上四只爪子本能地缩起来,由于没了尾巴借不上力,连翻个身都异常困难,小狐不是轻易放弃的性格,甩着小脑袋硬是将指甲抠在地上渗出了血,才算翻过来。他这次长了记性,一步步慢慢走,但这有岂是小心谨慎就避得过的?没两步路再次四仰八叉摔了个头晕脑胀。
吴邪小狐兀自强迫自己将脑袋甩清醒一些,一边张起灵已走过来两手从他腹下穿过将人捞了起来。蓦然离开熟悉的地面,小狐狸有些惊慌地四条短腿儿乱抓了起来,在感受到清冷的怀抱时又放松下来乖乖趴好,还找了个好位置将自己团紧。虽然没有了尾巴,但人手臂的温度仍让他安心地窝下,这个怀抱,不像他以为的那般冰寒,反而温柔清凉,对于狐狸这种天生喜好温暖却又惧热的兽类来说,实在特舒服。
有人抱着,小狐狸爱偷懒儿耍小聪明的性格又暴露出来,他一边挑着指甲缝儿里的沙子,一边好奇地说:“我叫吴邪,你叫什么呀?”
“......”张起灵当然不会答话,他将小狐放下,捡来几根枯枝子堆成一堆儿,打了个响指,“啪”地着起火来。小狐惊讶了,不用念五行口诀就燃起火来,他只见过一个人,呃,是一只兽做得到,便是他们焱火一族生而控火也不能无视五行戒律凭空变出火来,唯有传说中不受四方神管辖的其他界的人才能做到。这个人,不是地仙吗?
当然这并不妨碍好奇的小狐狸继续探问,他不知哪里来的信心吃定这人就算不是地仙也不会把他怎样。“呐,你明明就会说话,为什么那个坏女人要喊你哑巴呢?”
“......”张起灵两下收拾好鱼,用木棍串起来手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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