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小人是什么意思动手打了小人一架,出出心中的气

昨晚又梦见和婆婆吵架了,我把积压在心中的不满都说出来了,然后婆婆生气走了。_百度知道
昨晚又梦见和婆婆吵架了,我把积压在心中的不满都说出来了,然后婆婆生气走了。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我做的一些梦有种预示。昨晚做梦和婆婆吵了一架,我在梦中发泄自己的不满,说我坐月子她没管过我,出月子后她也天天干活不抱孩子,我天天累的腰酸背痛,忙忙孩子洗洗衣服收拾收拾屋子,她不好好做饭,饭做得难吃不说还不是虫就是头发,碗筷不...
我有更好的答案
你和婆婆不合吗?
采纳率:13%
梦见和自己的婆婆吵架——预示着你和婆婆之间的关系非常好,婆婆也是非常关心你的
梦里缓解一下就好多了
多愁善感的一天!憋在心头的情绪,往往希望通过亲密的身体接触来排遣。今天会沉溺于性爱之中来一解忧愁,也容易因为心境上的无助,而随意地答应别人求爱的请求,事后却又不当一回事呢!你需要向值得自己信赖的人求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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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会通过消息、邮箱等方式尽快将举报结果通知您。我昨晚梦到钱,今天就受了一个人的气,是不是这个人就是小人呢?_百度知道
我昨晚梦到钱,今天就受了一个人的气,是不是这个人就是小人呢?
我有更好的答案
梦都是反的多
太迷信了吧
不是 跟这个有什么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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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会通过消息、邮箱等方式尽快将举报结果通知您。01-08古来有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谁都不希望在自己的生活、工作圈子里出现笑里藏刀、两面三刀的小人出现。即使真的不小心碰到了,也是能躲多远是多远。但是,不怀好意的小人脸上又没有贴“我是小人”的标签,我们有...11-03梦见小人挡道,运势不佳,身边有人隐瞒对于你重要的事情,感觉会有不顺利的事情发生。投资者梦见小人挡道,运势不佳,投资方面有错误的信息,对钱财上不利,说不定将会出现亏损,记得多多注意一下。求职者梦见小人挡...07-15梦见打小人,运势不错,发现身边有很多新奇的东西,钱财方面很不错,总之就是一切很顺利。女人梦见打小人,运势不错,有机会出门旅行,旅途中很平安,假如有同伴同行那是最好的。职员梦见打小人,运势不佳,感觉现在...01-11梦见被小人算计,预示着梦者近期需要小心身边的人,有些人可能会不怀好意的接近你,这段时间一定要谨慎些,多点防范心。已婚夫妻梦见被小人算计,预示着梦者近期会因为对方的一点改变而感到惊喜,别再以为结婚只是为...06-29梦见小人――预示着身边有人正隐瞒某些对你很重要的事情,可能会有不顺利的事情发生,自己要心理有数。女人梦见小人――预示着会有机会旅行,途中也很平安,也有伴同行,是祥兆。职员梦见小人――预示着你需要跳动工...04-18下巴短小的人――头脑敏锐,理智,但是过于神经质,经常只管批评,不懂自我检讨,家庭及爱情运较差,晚景更可能遇上霉运。下巴小而尖――具有这一类面相的人往往是特别有吸引力的人,而且做事非常的灵活,也...06-20梦见小人,预示身边有人正隐瞒一些对于你很重要的事情,可能会有不顺利的事情发生。也意味着要调动工作,财源会旺盛。女性梦见小人预兆有机会旅行,一路平安,有友相伴。待业者梦见小人主钱财方面:佳,但防...【图片】【小郡主】《小郡主,猛于虎》(连载)【小郡主猛于虎吧】_百度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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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郡主】《小郡主,猛于虎》(连载)
作为一名长不大的小萝莉,苏愉悦的人生理想除了看遍小黄书,就是自己画出一本“惊世之作”,常常气得自家小叔牙痒痒。这是一个作死与如何作死的故事,酸酸甜甜、美味可口,适合用来调剂心情,你值得拥有哟!
作者:专注掉节操的君素转载自《桃之夭夭》杂志和君大大微博。
一、菊花保卫战七月炙热的某一天,我已经在屋外跪了将近三个时辰,膝盖都差点儿被烤熟了。李婶在我身边走来走去好几遍,每回都是往书房中送点儿冰镇的冰糖雪梨汤,看得我口水直流。于是,在李婶经过我身边第四次时,我拉着她的裤腿,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睛。李婶低头看我,很是为难:“小姐,别这样。”我见李婶肯应话,忙伸出一根手指头,抿着唇,娇声娇气道:“婶婶,人家要喝冰糖雪梨汤嘛。”“这……”李婶的眉头不禁紧蹙三分。我不遗余力,继续用自己听了都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嘤嘤道:“婶婶,给人家来一份冰糖雪梨汤嘛,不然人家要情绪波动了,要心口疼了呀。”李婶晃了晃,端着盘子回头看了眼书房,又看看拉着她裤腿的我,无奈地点点头,压低声音说:“你等我会儿。”我高兴颔首。不料,这厢李婶才刚往厨房迈出一步,书房里就传来一道极其不人道的怒吼声:“不准给她吃的!”李婶被这一句吓得连退了三步,还没等我挥着小手,唤出她潜藏于内心的大爱时,她已经落荒而逃了。我双眼饱含泪水,看着李婶远去的身影,再恨恨地瞪着书房,撒泼地往地上一滚,哀号道:“啊啊啊!镇国将军苏衍青虐待儿童啊!天理不容啊!小叔你一定是发现我不是你亲侄女儿,所以才对我这么残忍啊!”话音未落,房中砸出一块木头,正中我脑袋,力道不轻不重,刚好砸得我眼冒金星。我捂了捂额头,撇了撇嘴,止不住地抽气。小叔气震山河的话音传来,只道:“给我跪端正了,好好反思!”我有点儿怕我家小叔被气得心肌梗死,会在房中暴毙,没办法,只好调整了一下跪姿,老老实实地顶着七月的日头,在院中思考人生。没一会儿,他又叫道:“找个工匠把这书案给换了!”……很好,小叔方才又气拔山河力盖世地掰下了书案的一角。我默默望了望天,在心里为他的败家之举点燃了一根明亮的小蜡烛。 我从日中跪到日暮,再由日暮跪到半夜。其间小叔用了一次膳,没有叫我,然后又看了三个时辰的书,也没叫我跟着他学那些之乎者也。我等着他的赦免,等到他的房间熄灭了灯,变成漆黑一片,也没有等到。我在夜风中打了个寒战,举目看四周只剩两三盏走廊的烛火,肚子咕咕叫了好几声,我终于意识到,这次小叔是真生气了。他上一回生气不给我饭吃,是因为我诓了本朝的皇太子慕向南去看尼姑洗澡,小叔一个手痒,直截了当地把我打了个半残,导致我如今十六岁的芳龄,还是十岁萝莉的模样,再也没长高过,特别心酸。而这一回,还是因为慕向南。慕向南这货与我有婚约,时不时便会同王上一起来镇国府视察我的发育情况。今日他们来得不巧,彼时,我正在街边书坊买了一套小黄书被小叔撞见,他一路丧心病狂地追着我想抽死我,直到我跑回府上看见院子中站了两个人。那两个人犹如救星降世。小叔在王上面前有所顾忌,并不敢肆意动手。所以,好一番寒暄后,他被王上霸气侧漏地带去了书房商量正事儿,而我则是抓着慕向南回到自己闺房,兴冲冲地威逼他和我一起研究男女情感类动作大戏。后来,就在我尽心尽力地教慕向南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一课,高呼着“这个姿势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腰身,否则很有可能扭到”的时候,房门“啪”的一声打开了,也不知道是谁,怒吼了一句:“你们在干什么!”慕向南一紧张,挥手将我手中的书册打了出去。就这样,绝版的珍藏落在了进门的两个人脚下。那一瞬,我只想说……卧槽!待我迎着阳光看清那两个略显高大的身影时,我第一反应是,好想晕过去。王上和小叔一同看了看地上那本正翻到其中某一页两个小人打架的画面,然后同时抬头盯着我。片刻后,王上就对我小叔说:“竖子叛逆至此,爱卿以为如何教育才可?”小叔悠悠地看我,言简意赅:“打。”王上思虑了片刻,估摸着觉得光打是不行了,索性寒声道:“孤的王叔现隐居风华谷内,向南幼时也曾交他调教,效果奇佳。孤有意让愉悦去风华谷待上一待,爱卿可有意见?”小叔闻言,眉头不经意一皱。我望着小叔直摇脑袋,王上老头儿的王叔,那铁定不是盏省油的灯!可不管我如何摇,小叔最终还是应了声:“全凭王上吩咐。”于是,我被送走的事情就此定了下来。再于是,当我偷偷摸过去想捡小叔脚边的书册时,他一脚踩在上面,表情狰狞地喊了句:“苏愉悦!”我颤颤巍巍地抬头。他一字一句:“滚!去!跪!着!”简直震慑山河。我吓得屁滚尿流,当即就跑到了书房外面装深沉。 跪到亥时三刻,还没人来让我起身,我又饿又倦,想着不久后要被送去那什么风华谷进行强制改造,心中顿觉酸涩无比。小嘴一张,我无比流畅地唱了起来:“小白菜啊,没人爱啊,长到十六啊,没有亲娘啊。亲叔没人性啊,不要小白菜啊,白菜哭啊,明天去要饭啊……”说时迟那时快,我第二段唱词还没出口,熄了烛火的将军房里突兀地砸出来一个砚台。我迅速往后一缩,于是砚台把地面砸出了个窟窿。我:“……您真是我亲叔。”我小叔:“回房去睡觉!”得了令,我也不计较我家小叔对我这样可爱又机智的萝莉进行家暴的恶行,欢天喜地的去厨房啃了五个大白肉包子后,回屋去躺平了。我从床板底下翻出来一本最新的“妖精打架”,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会儿,困意来袭,方才咂巴着嘴睡了过去。一觉到天明。小叔很早就来拎起睡得像死狗一样的我,给我梳理头发。这是他每日必做之事。一个常年不苟言笑的镇国大将军,早年总把我的头打理成乱鸡窝,现在已经有板有眼了,至少别人看来,能正常识别出,这是洒家帅到不能自理的脑袋。我呵欠连天,瞧着铜镜里的两个人影,循着惯例把桌上的鬓花递到小叔触手可及的地方,道:“我要冲天髻外加两朵花,并且不带发钗的样式谢谢!”小叔幽幽地鄙视了我一遭,继而手法犀利地循着惯例给我扎成了双马尾。我心酸得无言以对。过了片刻,我道:“小叔,老实说我知道你每天给我梳头发是想增加叔侄感情,但是我是个正在迈向新阶段的孩子,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生理和心理需求?”小叔面无表情地放了木梳:“想说什么?”我一本正经:“我想换个有表情,会讲笑话、还会梳头发的妆娘。”“妄想。”“……”我委屈地晃了晃马尾,“那我换一个要求?”小叔保持沉默。“如果……我不想去风华谷……”“此事已无转圜。”我如鲠在喉,嘟着嘴把眼睛瞪得溜圆,心想那我还要求个锤子。小叔大致看穿了我的想法,手指作势要弹上我的脑门。我不闪不躲,临挨到了,那大掌又柔软下来,轻轻抚上了我的发。良久,小叔顶着那张冰块脸,特别没有说服力地安慰我道:“三日后你便启程去风华谷,最多半年时间,我就去接你。你乖乖待在那里等我。”我埋头抽着鼻子不答。他又说:“你要记得……”我哼哼唧唧地抬眼。小叔一瞬间气势逆天:“我镇国府苏家之人,世上无人可欺,谁也动不得你分毫,明白吗?”我一时被这种无条件护短的伟大光芒闪瞎了眼,全然忘了再争取一次人身自由,等到回过神,小叔早已不知去向。后面的几天,他要么去了王宫,要么和副将苏涵关在房里商量什么。我几次去找他,都被李婶拦了回来。一转眼到了出发的日子。小叔没来送行。只是我将要启程时,夏风一拂,朱红的大门后,撩起了一角黑色秀银纹的衣衫,那是我小叔最常穿的衣服。后来,李婶告诉我,其实小叔也舍不得我离开。只是王命难违,加之边关有动乱,他须出征,无奈之下,才决意将我送去风华谷,而这些,他都不希望我知晓,因为怕我担心。我红着眼,擤了擤鼻子,昂着脑袋答:“以我的机智程度我早猜到了,所以我把李婶你保佑生儿子的那道平安符悄悄顺来,塞进了我小叔的亵裤里。”李婶:“……小姐你要是我的孩子……”我做天真状眨眼。“老奴早把你坐死了。”“……” 风华谷距离雍城有三百多里,路途遥远。我听李婶说,王上的这位王叔年纪肯定有些大了,让我说话千万别说大实话,只说该说的话。我接道:“这个我懂。”李婶用欣慰的眼神赞许了我。我附在她耳边续道:“不该说的要小声说!”李婶气得三个时辰没和我讲话。后来看我无聊得又要拿出不健康的书籍来翻翻,她才咬着牙,夺了我的书,和我说起重点来。她道,王上的这个王叔她其实也没见过,那位爷十几年前就去了风华谷隐居,几乎从不出谷,据说是身子不好,常年缠绵病榻。我想,天家生活果然奢靡,这货肯定十几年前用肾过度,现在肾亏了才去休养的。这样也好,病猫还不容易打发吗?我贼笑。李婶白了我一眼,戳我的脑袋:“你那些小心思还是趁早收起来。当年太子比你更加顽劣,王上送他去了一趟风华谷回来,太子就乖巧得不行。”我顿时觉得生无可恋。难怪慕向南当时听说我要被发配去风华谷,是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李婶接着道:“王上十分敬重他这位王叔,将风华谷划为了他的封地,不受皇权波及。所以小姐你这次是脑袋别在裤腰上去修身养性,可千万别惹怒这位九王爷。”我默了会儿,郑重点头:“你说得对,我得送他点儿见面礼。”李婶又投来颇为欣慰的赞许眼神。我转头去翻书:“你说把那本《闺房十八秘式》送给他养肾好不好?”“……”李婶跟着转头去捶心窝子了。到了夜里,我们一行人找了一处山半腰的小客栈,打算歇息一宿。因此地偏僻,客栈异常简陋,上下两层,上层只有三间房,被人住了两间,李婶给我要了一间。其余的人,都在楼下打地铺。客栈虽小,今日住的人却是不少,有来往的商贾,还有一群看起来很是粗犷的大汉们。我白天在马车上睡得有些多了,无心再睡,便嚷着要去楼下听那些人谈天说地。李婶拗不过我,只好给我加了一件披风后,带着我下楼,找了个角落坐定,将我抱在怀里,听那些人谈话。扯了大半夜的东家长西家短,大伙儿聊至意兴阑珊,睡得七七八八,周遭都静默下来后,角落上的几个大汉却开始交谈了。“这一回,一定要把那个张家的公子抢回来!”我一听话,立马来了精神。哎哟,抢人啊,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呢!我搓了搓小手,有些激动,竖起耳朵,争取听得更清楚一点儿。“没错。上次把他抢回来和我们大当家的快活没几日,这厮居然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逃走了,真是活见鬼!”“还说这个干什么,大当家没把哥儿几个砍了,都算手下留情。”“我也是没想到,大当家真对那小子起了兴趣了,唉……”说话的人均是一脸痛惜。我从他们的言辞中分析了一番,得出一个结果,这伙人大概是群山贼土匪,他们大当家是个正当好年华的姑娘,看上了这张家公子,想抢回去结一段良缘。以及……最后说话的“土肥圆”,一定暗恋他们大当家!我为自己清晰的思路默默鼓了鼓掌,正抱着“破坏人家姻缘不好,他们爱抢就去抢吧”的想法,蓦然听见一句:“大当家的就这么有龙阳之好了,以后咱们寨子还能不能愉悦地去打劫了?”“……”我膝盖毫无预兆地中了一箭。你告诉我,你为毛要拿洒家的名字说事?!为毛?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刚才听见了什么?!他们的大当家是个男人?想强抢民男?哦,老天!我身为大镇国府的人,怎么能让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发生!眼见那几个大汉有些警惕地打量了一下周围,我立刻摆出睡着的模样,打着呼噜,耳朵却竖起来,听他们道:“再过半个时辰,张家公子就会经过此地,咱们行动吧。这次一定要把人抢到手!”几个山贼都点了点头,喝完最后的酒,轻手轻脚地摸出了客栈。
待得他们走远,我颤着爪子,拨开李婶的手,跑到楼上,迅速操起慕向南当年送我的小木剑。为了体现我侠客的风采,我还特意把李婶的一条裤衩给撕烂了蒙住脸,之后才跑下楼。客栈的老板被我吓了一跳。我一边跑,一边连珠炮似的对他道:“等会儿我婶婶醒了你告诉她,如果天亮之前看不到我人,就用八百里加急送信给我小叔,说苏愉悦被歹人徒手撕了,让他快来救救救!”客栈老板一脸没听懂的智障样儿。我来不及和他细说,已然奔出了大门。月夜泻流华,山林之地的劲风一拂,沁得人四肢百骸都发凉。我眯着眼,沉着地望了望四周,手摸着腰间的木剑柄,装模作样地探手挨了挨地上沙尘,指着某个不知名的方向道:“一定是这边!”随后,我一路狂奔。事实上,我虽出身将门,小叔却一直不明缘由地反对我习武,是以我只在他练武时偷看过一两回,算得上有三脚猫的功夫。但算命先生曾说过:这位小姐天生神力,空手接个白刃应该不成问题。这是我自信至今的根源!到了一条山间小路旁,我屏息凝神,等待着即将经过的张家公子。没过一会儿,小道上果然有了动静。我从草丛里伸出半个头,觑着路上。只见一顶宝蓝色的轿子在月夜下缓缓行来,四名轿夫竟是身着黑色纱衣,蒙着面庞的姑娘。我被这张家公子的品位狠狠折服了一把。我正欲行动,突见远处无数夜鸟惊飞,估计是那几个山贼也来抢人了。本着拯救苍生的重任,我飞一般地冲出草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轿子里,将轿中人往肩上一扛,疾步奔出轿外。由于动作太大,我还不小心咬到了舌头。走得远了,我回头对那几个轿夫姑娘喊:“我四来保护你家脏公子的你们憋怕!待会儿我就把他送肥来。”几个姑娘风中凌乱了片刻,其中一个结巴着道:“脏、脏公子?他令堂的,你放下我们楼主!”我:“……”这姑娘真不文雅。我喜欢。不过,楼主是个什么鬼? 我没头没脑地跑了大半个时辰,临到一条小溪边,回首看了一眼,简陋的客栈早已不见踪影,人声也基本远到听不见了。我心想应是安全了,以我的脚程,常年在雍城被镇国将军追着揍而不死,想必也并非泛泛之辈。我将肩头的人放下,这才发现,这男子身材颀长,至少八尺有余。所以,他被我扛着跑了这么久,这会儿一双深蓝色的长靴前端已经满是泥土。我有些抱歉,默默地咽了口口水。借着月光,我缓缓顺着他的袍子打量上去,白衫绣纹作底,湖蓝以金线刺着繁复花样的外袍为衬,身形有致,负手而立,再往上看,三千青丝如墨染,披散在两边肩头。再往上……我惊呆了。我自以为阅尽天下美人儿,尤其我小叔和慕向南是极品中的极品,还立志在以后为他们俩画一本《美男风姿十三式》,来闪瞎天下姑娘们的眼睛,此刻这个梦想瞬间碎成了渣渣。我的审美观点在顷刻间重组,过去见的所有美人儿都变成了浮云。这个人的一张脸好似天地造化的极宠,美过丹青画卷里的谪仙,薄唇含水,鼻若悬胆,一双眉头斜飞入鬓,眸子深邃得便是浩瀚星海都不及他万一。穷遍这世间最美好的词句,我都无法形容他。我就这么直愣愣地看了他许久,他也无表情地回视着我。我私心里觉得,怎么说我也是镇国府的人,丢什么不能丢了面子。于是我清了清嗓子,正想很礼貌地同他道一句:公子,方才没吓着你吧?对,我是这么想的,也打算这么去做。可是……老天爷你给我个理由!为什么当我回过神,我的一只手就已经无声无息地摸上人家屁股了?!我嘴角狠抽着,看见公子的眉头轻拧了一下,然后我说:“公子,被男人看上,你这儿一定很疼吧?”……这位公子的脸,瞬间黑了。黑得无法直视。我咬了下舌头,顿时泪流满面。娘啊,我这张嘴还能不能留下了?我保持着这个姿势好半天,恍惚想着,这臀部的手感的确不错,挺拔圆润,颇有弹性。再对上这公子极为好看的眸子,我忍不住想再掐上一把。正欲付诸行动,他右手食指与中指一并,无比优雅地掐上了我的喉头。明明未有寒刃抵喉,我却在一刹那感到一股凉气在脖颈间游走,逼命之感瞬间蔓延开来。我不敢再妄动,僵在了那里。他又凝视我片刻,启齿道:“把手放下来。”声音如风,轻绕耳边。我“哦”了一声,非常不舍地把爪子一收。他又打量了一下我只到他腰间的身高,眉头微微一动,嘴角似是噙了半分笑意:“你是何人?”美人儿问我名姓,我立刻扯下罩在脸上的裤衩,眼睛眨了眨:“我是来救你的人!不用谢我!我叫苏愉悦,未婚,十六岁,无不良嗜好,有车有地还有房,为人专一,不贪美色,面相姣好,是您可当打手、可聊天的最佳选择!”“……”美人儿的表情略显复杂。我脑袋傲气地往旁侧一偏,补充道:“我才不稀罕什么以身相许的戏码呢,真的。”为表可信度,我特意哼了一声。他抿着唇不语,一脸的“哦,原来是你这个智障”的了然模样。我对他的表情由衷感到不满,便凝眉问:“你认识我?”他收回两指,答曰:“不认识。”我惊讶道:“不认识?你还是不是大燕的人?大燕举国闻名的镇国府大小姐,王上亲封的镇国小郡主——苏愉悦!你居然不认识?”他摇头,十分肯定地重复了一次:“不认识。”我扶住额头,冷静了片刻,努力说服自己美人儿不食人间烟火的这种设定是可以被原谅的。“没事儿,我不怪你孤陋寡闻。”美人儿:“……”我摆了摆手,继续大度地说道:“是了,你之前遭山匪绑架,被他们大当家那个臭男人玷污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不会说出去的,你放心。”美人儿的眼神开始变得微妙起来。我视若无睹,接着道:“虽然你现在已经是残花败柳,但我也不是庸俗之人。就冲你这副皮相,如果愿意,我完全可以把你养在镇国府一辈子,我小叔那边我会尽量去做他的思想工作,你看怎么样?”我热切地握住了他的手。他的一双凤眼眯了眯,越发微妙地盯着我看。如果我没察觉错,我总觉得他的眸光有些危险,恐怕在思考要不要在这荒郊野外把我就地解决。我被这过于直白的眼神震住,识时务地松开手:“当然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毕竟我不喜欢强人所难,不过抢你的那伙山匪今夜打算把你重新掳回去,你还是快些走吧,以后当心点儿,你要知道你长得也太容易让人合不拢腿了。”“哦?”他似笑非笑,“谁教你这般形容别人的?”我嗤之以鼻:“当然是自学成才!”“嗬。”不愧是人间极品,一颦一笑都美得这么惊心动魄。虽然这只是一声冷笑,我亦觉得此笑能使天地无光。我怔怔地看着他,一时忘了言语。他望了望四周,问道:“有山匪劫人?”“嗯!”他又看我:“就凭你?”他盯住我腰间的木剑,“想救人?”这种质疑的语气让我很受伤。我抽出木剑,正欲给他展示一下什么叫疯一般的战斗力。招式还未起,我忽然听见林间传来无数马蹄声,方才听过的山匪声音响彻山林:“抓住那个穿蓝衣裳的!”我望了一眼身边人,不禁眉头深皱,迅速将他推向河边,:“快,躲到河里去,别冒头,深吸一口气,快!”他似乎并不怎么着急,杵在原地不动,我使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推动他分毫。他扭头俯视我,问:“你一个半人高的小孩,想以一柄木剑对付二三十个山匪吗?”我纠正道:“洒家十六岁了,不是小孩。”“哦,那你一个残障想对付二三十个山匪?”“……”我的心,好痛。强忍着把他送到山匪面前,任他被糟蹋的恶劣想法,我还是努力将他往河里送。“既然洒家要救,就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被人抓了,快下去!他们要来了!”他十分认真地看着我,说:“可我不懂水性。”“……”此刻,我内心似乎有万头神兽呼啸而过。我突然悟了平常小叔掰木块砸我的那种迫切感,小叔,我真是对不起你。眼看着一群山匪已经到了跟前,我握紧木剑,手心冒汗。既然无路可退,只得一战。好在我大镇国府的人,也是从不畏事。我把蓝衣公子猛地挥至我身后挡着,压低声音嘱咐道:“若寻着机会,你就跑。”他没答话。到了马蹄离我们不过十丈距离时,他轻轻地问了一句:“便是如此蝼蚁?”我:“啊?”随即,忽闻一人自马上坠落的声响,震得满地沙尘飞扬,无数夜鸟惊飞。因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有山匪自乱了阵脚,马儿嘶鸣声混着人的高喝声在山中回荡。“是谁?!出来!”我举着剑,额头冷汗直下。山匪四下环顾片刻,锁定我们的方向,纷纷拔出马鞍上的弯刀,朝我们冲过来。领头的人大喝了一声:“找死!”我咬了咬牙,刚要迎头冲上去,就被人从后拎住了后脖颈。蓝衣公子平静地吐出一句狂言:“找死?尔等的确是找死。”我几乎看不见那临到我们三尺前的人是如何倒下的。只是凛冽夜风中,乍然散开浓重的血腥气,再定睛一看,地面已然浸开了大片的血花。之后的山匪接二连三地涌上来,我愣在原地没了动作。月华倾洒下,宛如游龙出尘的人两指一并为剑,身姿轻盈若风,一只手负于身后,眨眼之间,二十八个山匪尽数倒地,无人所骑的马匹顿时八方惊逃。我不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看过小叔练武,他的招式惯于内敛,所以总给人一种沉稳如泰山压顶的迫力。而这人,走势清奇,看似毫无章法,却又狂放得有弹指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摧毁之意,这是一种威慑人心的危险。我瞬间被他折服了。这货一定是我人生中遇见过的美人儿中的极品,高手中的瑰宝!我的血气当即从脚底板冲向脑门,仅存的理智告诉我,这条粗壮的大腿一定要抱住!以后我成为大燕一代高手,走上武坛顶峰,出任武林盟主,迎娶高富帅就靠他了!我迅速调整了一下状态,待得公子收回剑指,我就用一个十岁萝莉该有的天真、纯洁、善良的模样看向他,搓手道:“公子公子,你方才使的那招叫什么?”他一回头,怔了一怔,神色颇纠结:“你一脸弱智样儿地跪着干什么?”我:“……哦,我不是故意的,就是被你刚刚那招帅跪了,站不起来。”“……”我抬起柔若无骨的小手,嘟囔道:“公子呼呼,公子给扶扶。”“自己起来!”他一脸炫酷狂霸跩。我不依,继续撒娇:“公子扶扶好不好?人家真的腿软了。人家还是一个孩子,你不要这样对我。人家会情绪波动胸部疼的!”僵持了一会儿,想必他看着一个可爱机智的小萝莉就这么跪着,有点儿于心不忍,无奈下,走过来打算搀我,他一边走,一边道:“剑境之道,在乎以心铸剑,以剑明心。你这稚子倒有几分趣味,竟不惧……干什么!”就在他拉住我手的一瞬间,我就以饿狼之姿扑了上去,双手挂在他脖子上,再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面颊上亲了一口,趁他还没回过神,我迅速放手,捂住腹部平瘫在地,一副人生从此升华的模样。“何意?”他觑着我,寒声问。我望天:“刚刚我们有肌肤之亲了。教书的先生曾说过,男女授受不亲,有了肌肤之亲就会怀孩子的。”我特别单纯地给他解释了一下这个生理问题,以及目睹了一遭美人儿眼角急抽的有趣变化。他不说话,我耍着无赖道:“现在我有你的孩子了,以后你就是我孩子他爹了。你要对我负责。”他的表情狰狞了起来:“所以?”“所以,”我咽了咽口水,冒着生命危险说,“你要把你的剑法倾囊相授,让人家成为谜一样的大侠。否则,我就去告官,告你轻薄十岁小孩子,还抛家弃子,违反社会伦理道德!”“……”沉默了许久,他大概平复了下来,问我:“你刚说你叫什么?”“苏愉悦。”“呵呵。”然后,我脖子上被重击了一下,眼前瞬间就黑了。……喂!你这浑球!别动手啊!洒家还没问你名字呢!
二、请问你需要聊天对象吗?不知道晕了多久,总归当我再度有意识的时候,听见有人不停在哭:“哎哟,真是夭寿啊,小姐,你到底怎么了?不要吓婶婶啊!都跟你说过晚上不要一个人跑出来,你还跑这么远,要是被狼叼走了,我可怎么跟老爷交代哟!”哭声很大,其间似乎有两只手抓着我的膀子不住摇晃。这般情况下,我想不醒来都难。我动了动手指头,发现没断,然后踢了踢腿,感觉也还好,最后又小心地扭了扭脖子,没有想象中的痛感,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我孩子他爹对我还是颇为怜香惜玉的,没有趁我晕的时候要我命。我慢慢地睁开眼,一双眸子水汪汪的,糯声糯气地喊:“婶婶。”李婶见我醒了,一双肿得像桃子般的眼睛不停掉泪,她一边擦,一边扶着我起身,半跪着拉我的衣衫,道:“小祖宗,你可吓死我了。”我内心有愧,左右看看,发现自己还在昨个儿夜里落脚的溪水边,不远处山匪的尸体已被官府的人收殓,只余下大片的血迹。想必李婶是被这些血迹吓得不轻,又见我一人躺在这荒郊野外,所以才哭成这样。我用小手抹掉她脸上的泪,安慰道:“婶婶别哭,你这样别人会以为我是被老鸨抓去接了一晚上客。”李婶不由分说地一巴掌盖在我脑门上,喝道:“小祖宗,你这嘴就不能正常点儿说话吗?”我摊手反驳:“哪里不正常了?!”李婶瞬间无言以对。她粗暴地检查了一下我身上有没有伤口,最后发现我完好无损,还是一个能强力作死的萝莉时,眼里有一闪即逝的失望。 她拿了一件披风将我裹住,单手把我整个人提起来,夹在胳肢窝下,风风火火地朝马车走去。途径几个衙役的身边时,李婶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大致意思就是谴责了一下此地的治安不好,害得我一个镇国府的大小姐半夜遭人劫走,此事儿要是被我小叔知道了就不妙了之类的。几个衙役被李婶吓得冷汗直冒,见此情形,李婶约莫有了些成就感,这才满足地扬长而去。上了马车,她一声令下,我们便马不停蹄地往风华谷疾奔。路上,李婶问我:“小祖宗,你昨天夜里到底上哪儿去了?”我思考了一会儿,想起我那杀千刀的孩子他爹,以及那套亮瞎我眼的厉害剑法,还有……我献出的人生第一吻。一念至此,我觉得脸有些发烫。李婶许是察觉出我的异样,凑近来看我。我立刻半仰起头,忧郁望天,叹了口气道:“我遇见了命中的他。”李婶停下了动作。“那是一个腰细臀翘的狐狸精,手指头一动,就把我的魂儿勾去了。那厮本来想吸干我的阳气用来练功,后来发现我十分机智,而且还是个孩子,就好心放了我一条生路。”李婶严肃地看了我好一会儿,最后下了结论:“那狐狸精是不是瞎?”我:“……”由于李婶怕我再半夜出去,又折腾个幺蛾子出来把自己给玩脱了,小叔会削了她,所以经过慎重思考,她决定余下的二百里路我们不再中途休息,要一刻不停地赶到风华谷去。于是,我整日处在颠簸状态中,望着车窗外的风景发呆,偶尔想着还能不能见到我孩子他爹。那般的美人儿,生得真是风华绝代,红尘难得见几回,武功亦是高明,不知是什么来历?楼主……会是什么楼主?我擦了擦口水,要是以后再见不到他,未免是人生的一桩大憾事。我撇了撇嘴,啃了两个馒头,继续盯着绵延远山发呆。到风华谷时,已是第三日的午后。我一直以为这肾亏的九王爷隐居的地方多半是个深山老林,平日里定是鸟不拉屎的所在。持着这样先入为主的成见,我一下马车,顿时觉得一定是今天醒来的方式不对。什么鸟不拉屎,需要的话,随时可以给你滚个粪球出来好吗!我抬了抬脱臼的下巴,极目四望。风华谷俨然就是缩小版的帝都。书坊、胭脂铺、首饰阁一间不少,茶楼、青楼、酒楼这三楼产业也异常发达,丝毫不落下风。长街十里,用的是青石板铺成,贯通整个谷内。谷外四方山丘蜿蜒起伏,山上红枫无数,常年不凋,衬着云霭,远观过去美到极致。我张了张嘴,拽着李婶说:“这种地方,也叫隐居吗?”李婶鄙视地睨我一眼:“你以为当今王上的王叔,极受尊崇的九王爷,会隐居在什么地方?”这话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李婶又接着道:“风华谷本来就是个好居处,只不过进出谷只有一条盘山险路,所以来往的人并不多。九王爷当是看这里够清净,才来此隐居养病。小祖宗,待会儿你见了他,可千万得把礼数做足,别像在家一样。”我沉浸在如画美景里不能自拔,遂感叹了一声:“此老头儿真会享受!”李婶狠狠地掐了我一下:“小祖宗,我和你说话你听见没?!”我疼得双眼泪汪汪,嘟着嘴直点头:“听见了!”李婶这才放心下来。说话这会儿,王府上的一位老管家已经出来迎接我和李婶。他快步走到我跟前,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和蔼道:“想必这位就是镇国府的小郡主苏大小姐了。”我保持着刚刚快被掐哭的模样,软软糯糯地喊了句:“爷爷好!”老管家显然被我这无比纯良的萝莉样儿萌了一遭,瞬间捂住心口,笑靥如花:“小郡主折煞老朽了。老朽是王府管事,叫老朽王老即可。”我又微微弯了腰,恬不知耻地继续卖萌:“王老好!”王老笑得合不拢嘴,也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串糖葫芦,递到我手里,夸赞道:“小郡主果然是人见人爱,乖巧伶俐,讨人喜欢得紧哪。”一旁的李婶听见这话,身体不禁晃了晃。王老接过李婶手上的两个包袱,又做了一个恭请的手势,转头去引路:“小姐一路奔波必是辛苦,老朽已吩咐备下午膳,小姐可先用膳,稍后老朽再带二位去见王爷。”如此甚好。我乐颠颠地答:“好的,王老。”我一边走,一边撕开糖葫芦的裹纸,然后嗅了嗅,察觉到外表的糖衣并非是八月桂花混着上等蜂蜜精心熬制的料,遂把糖葫芦塞进了李婶胸口里,用唇语跟她说:拿去喂狗,不谢。李婶:“……” 王府的伙食真是不错,有皮肉松软可口的酱香猪蹄,以陈酿桂花酒红烧的糯米鸭脯,配着白灼的新鲜青菜,还有一道外酥里嫩的红豆糕。我吃了个七八分饱,懒懒地瘫在椅子上玩手指,一副饱暖思淫欲的模样。李婶打了一盆水,替我擦了嘴,又悉心帮我擦着一双小手。我看向屋外,这王府的结构和镇国府十分相似,素雅中不失奢华。王府分了东西两个院落,我和李婶都被安排住在西院的厢房,王老告诉我今后我就住在这处。这个时节,屋外一棵红枫生长得正是艳丽,透红的颜色在一片翠绿中显得出类拔萃。微风一过,红叶便打着旋儿落于草丛里。彼时我正发着呆,王老便掐着时间来了。他一进门,觑见桌上几个空空的盘子,咧嘴笑开,问我:“饭菜可还合小姐胃口?”我点了点头:“多谢王老关心,王府的饭很好吃。”“那就好,那就好。”约莫觉得我很是知礼,王老投来一个赞扬的眼神。李婶也对我的表现很满意,在一旁假作庄重地连连微笑。末了,王老便领着我和李婶前去正厅觐见九王爷。一路上,他给我讲了些王府的规矩。诸如,九王爷喜静,所以在王府切忌喧哗。我压住一个正欲打出来的大声饱嗝。又如,王爷膳食喜爱清淡,也要求别人和他一样吃得清淡,所以让我别在王爷面前提及中午吃了猪蹄。我默默把袖口上沾了油水的地方往内中卷了卷,不由得感叹:“老年人的规矩就是多。”王老闻言,顿下脚步回头睨我。我不解地问:“怎么了?”王老笑:“无事儿,只是觉得小姐天真可爱得紧。”“……”这次被夸,我总觉得前方好像有一个大坑,等着我跳一般。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跟着这厮继续前行。他又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包括王爷喜欢读书写字,练字的时候生人勿近他十尺以内;王爷喝药的时候不喜欢被人看见之类的零零碎碎。我听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待到正厅前方,我已经把王老说的话忘了个七七八八,脑海里唯有一个想法:这肾亏的老头子简直和王上一样神烦,小叔,你怎么忍心把我送来这里?嘤嘤嘤!入了正厅,内中一片寂然,安静得连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可以听见。进门的左右两边,各自摆放着两张圈椅和茶案,正对大门的两阶高台上,有两名冷着脸的婢女站得端端正正,身后一方紫色纱帘轻垂,随风摆荡。我隐约能瞅出那后面有一人正背对我们躺着。王老和两名婢女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会意地请我和李婶入了座,小声道:“小姐稍待片刻,王爷正在小憩。”我颔首表示理解,年纪大了嘛,又肾亏,体力不济是应该的。王老对我报以一笑,随后快步踱出厅外,少时,又沏了两盏上好的大红袍进来,递给我和李婶解渴。于是,我和李婶就这么干坐着,等九王爷醒来。这一等就等了大半日。正当头顶晒的太阳都偏去了西边的山峰,我喝了一碗又一碗的茶水,憋不住尿意又去了好几趟茅房。等到第四趟茅房都回来了,纱帘后的人还是没有动静。我着实忍不住,好奇症兼好动症发作,便猫着步子壮胆往台阶慢步行去。李婶是看着我长大的,自然知晓我要干什么,她急得在位置上压低声音喊:“小姐,小姐,你作死吗?小姐,你快回来!”我无视她快被吓晕过去的表情,迈上了第一梯台阶。两个婢女蹙眉,望了望我。我又坚持不懈地迈上了第二梯台阶。婢女们的嘴都歪了,一脸欲言又止。我朝着她俩吐舌头,笑了一笑,趁她俩还没回神,伸着爪子就向纱帘去了。我正准备拉开帘子,左边的婢女手疾眼快地捉住了我的手腕,和我对视须臾后,她低喝道:“你干什么?!”
我不卑不亢地瞟了一眼屋外,示意她这会儿已经不早了。“午睡久了不是好事,王爷年纪大了,我想确定一下他是不是归去了。”“你!放肆!”我被这一吼吼得愣了神,待反应过来,我不禁挺起腰板,镇定地问她:“你说我放肆?”她用愤怒的眼光回答了我。我迅速追忆了一下往事,似乎自我有意识以来,还没哪个婢女敢这么对我说话。镇国府的没有,就连王宫里的也没有。按照我大燕的律例,这以下犯上可是要摘脑袋的。想通了这一点,我伸出了另一只尚空闲着的手,不慌不忙按上了婢女的胸。她被我这一举动惊呆了,张着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我抬起头,眨了眨眼,继而气沉丹田地号道:“你一个平胸,是谁给你勇气,敢这么跟大燕第一小郡主说话的?信不信我让小叔把你卖到偏远山区去写小黄本?!”身后“哐”的一声响。我回头,李婶不知何时已经从椅子上摔了下来,正趴在地上翻白眼,好像马上就要晕倒了。而面前的婢女,面色也犯了白,不停道:“你你你……”结果没说出下文。我好整以暇地看她要拿我怎么样。就在此时,纱帘后的人终于出了声,平静无波的一句问话:“是谁在喧哗?”方才还趾高气扬的两名婢女一听这个声音,当即跪了下去,回道:“秉王爷,是镇国府的苏小郡主。”说罢,被我袭胸的婢女不忘狠狠剜我一眼。我对她做了个鬼脸,抱着手哼哼。李婶这会儿已经从半晕死的状态里恢复过来,慌忙跪着前行上来拽我。我抵不住她凶猛的力道,被她利索地拽下了台阶。到正厅中央时,她又拉扯着我一同跪下。许久,纱帘后才传来第二句:“哦。”简单的一个字。我听着这声音似乎不大对,可一时间又道不出是哪里奇怪。见气氛有些僵持,李婶颤抖着答话:“奴婢李芳华见过九王爷。”无人回应。李婶又道:“小……小郡主不懂事,叨扰了王爷小憩,罪该万死,还请王爷恕罪。”我翻着白眼。本来就是他睡过头了嘛,完全不顾及还有两个大活人等着见他。李婶看我这般,作势要掐我,被我一手挡了回去。好一会儿,那人又问:“你就是苏愉悦?”既然话锋指向我,我也只好没什么好气地闷声回应:“是。”“帝都传闻,镇国将军的亲侄女,王上亲封的小郡主,未来的大燕太子妃?”“是我。”他沉默半晌后又开口道:“就如你这般,出言不逊,毫无规矩礼法,有此资格吗?”“……”这老头子说话,我怎么就那么不爱听呢!果然还是李婶有大智慧,她说过有些话人前该说则说,不该说你要小声说,虽然你说得都对,可当着我的面,我会很没面子的呀。我一旦没了面子,就不喜欢别人有面子。我撇了撇嘴,也对纱帘道:“愉悦错了。”李婶松了一口气。“愉悦着实不该打扰王爷小憩的,毕竟王爷年迈体弱,还肾亏不济。”旁边的李婶两眼一翻,瞬间晕死过去,连带台子上的两名冷面婢女,也一脸吃了陈年五花肉的模样,恨不得冲下来把我生吞活剥了,估计是碍着主子在,才不敢贸然行动。正厅里鸦雀无声了半晌,九王爷重新开口:“果然是竖子难驯。”须臾,话头一转,“本王年迈体弱?”我天真摊手:“难道不是吗?”“肾亏不济?”“好好调理还是有可能恢复的。”“呵呵。”乍一听这个笑,我忽然觉得有些耳熟。我正努力回想在哪里听过,纱帘后的人已然道:“秋水、浮香,把纱帘束起来吧。”“是。”两名婢女应了一声,旋即利索起身,将紫色的纱帘左右两分,绑在了雕花红木上。我抬头望去,只见背对我的人有着一头如墨的青丝,似飞练倾泻般散在肩头。他着一身月白色的常服,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搭在腿上,手指白皙而修长,正抚摸着用以保暖的雪白狐裘。他慢慢地转过身来。我屏住呼吸,原以为会看见一名墨发老颜的奇怪王爷,可当他的视线与我碰上的一刹那,我顿感天地无预兆地崩裂,不由得惊呼出声:“夭寿啊!孩子他爹!”“……”是的!没错!这世上,不可能再有人像我孩子他爹那般,有着完美无瑕的长相,眸子里是犹如星辰大海的浩瀚,一颦一笑若轻云蔽月,流风回雪。我激动得手心冒汗,双眼放光,盯着坐上人呢喃:“孩子他爹,果然是你,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狠心丢下我的,嘤嘤嘤,你还是负责任的!”九王爷的眼角似乎抽了抽,看我的眼神变得微妙起来,就像在看一个发育不正常的娃。他似笑非笑道:“小郡主是否认错人了?”我摇晃着想站起身,开口道:“不可能,你就是我……”“跪下。”我又“扑通”一声跪下去,嘴上却不停:“你就是我孩子他爹!以我阅人无数的经验来看,这天底下和我孩子他爹一样能帅裂苍穹的人,只剩我了。所以,你就是,你就是!”九王爷默默地握住了躺椅扶手,视线转至我由于吃得略饱,微微鼓起的腹部上。我坦然抬起头,任由他看。片刻,他道:“小郡主定是认错人了,本王不记得曾与小郡主见过。”我咬了咬唇,在十三分之一炷香的时间内,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我往地上无耻地一躺,开始打滚撒泼,哭号道:“你不认我了!你就这么不认我了!前天晚上在马嵬山才和人家花前月下、卿卿我我,要人家的时候叫人家小悦悦,现在不认人了就叫人家小郡主。你还答应让人家走上人生巅峰的,现在也通通推翻了,这个世界没爱了,我要去开青楼!”正厅里安静了。两名婢女的脸像抽了风一样,扭曲得厉害,一侧躺着装死的李婶嘴里也冒出了白沫。唯独九王爷,眯着眼看我,嘴角噙了一丝让人看不懂猜不透的浅笑。估摸着是思量了好一会儿,他才理好了接下来的说辞。他起身慢慢踱到我身侧,以那张迷死人不偿命的脸对着我,淡淡道:“小郡主是王上钦定的大燕太子妃,是或不是?”我想了想,严肃答:“貌似是有这么一回事儿。”“那么,按照我大燕律例,太子妃若怀他人后代,理应满门抄斩。处以极刑,千刀万剐,小郡主可知?”这次换我的眼皮子狠狠地跳了一跳,还没想到用什么话来糊弄,他就道:“小郡主又可知何为千刀万剐?”我讷讷地抿唇。“就是以渔网将小郡主裹紧,把你身上的肉挤成块状,而后用刀一片一片地割下来,不到一千刀,绝不会让你身亡。”我打了个哆嗦,勉强道:“怕死就不是镇国府的人!”“嗯,还有苏将军,也会被处以这种极刑,包括你镇国府上上下下所有人。”我脑补了一下,我家小叔赤身裸体用渔网绑着的画面……那样子实在太美,我不敢想!我默默翻了个身,跪回原位,弹了弹衣上灰尘,一脸正经地问:“九王爷,我们刚刚说到哪里了?”九王爷迅速绽开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呵了一声,补充道:“但以本王的观察,小郡主如今的身形,断没有可能孕子。”“……”你令堂的!说话就说话,不带人身攻击的!矮子怎么了?萝莉怎么了?我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哼”的音节,扭头望向天花板。许是我这样的态度反倒合了他的意,他不紧不慢地走回台上的躺椅坐定,用一只手撑着头,未系好的衣衫半敞开,露出撩人的锁骨。我只用余光瞥了一眼,就觉得血不经控制地冲上了头,忙收回视线不敢再看。“小郡主既然已经来了风华谷,就要遵守王府的一些规矩。从今日起,本王会教你规矩礼法,四书五经,你明白吗?”我:“哼。”“小郡主若是愿意,今后亦可不唤本王为王爷,唤一声先生即可。”我又哼了一声。“再或者,你若不愿本王教你,本王也可为你请十位年过七旬的有学之士,来教教小郡主怎样做人。”这一招,太狠。与其对着十个老古董,还不如对着一个一笑万古春的美人儿。常言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于是,我立刻毫无骨气地做狗腿状,乖巧地喊:“苏愉悦见过王爷先生!”坐上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那从今日起,本王便为你之师。你且记好,本王,名之慕渊。”慕渊。慕渊……不是姓张吗?还被山匪头子摧残过的,难道他出外行走还要用化名?也对,好歹是一介王爷,随意暴露姓名怎么行,特别是还出了这种丑事儿。我表示十分理解。那边厢,慕渊接着发了话:“数日赶路想必你也累了,先去休息。明日辰时,再来湖心小筑寻本王。”“哦。”我应下声。这时,晕了许久的李婶忽然清醒了,像没事儿人一样擦了擦满嘴的白沫,拉着我给慕渊磕头道谢,随即便匆匆忙忙要往门外走去。我被她拉着走到门口,蓦然回头问:“王爷先生,你真的不认得我?前日夜里在马嵬山的小溪边,和一群山匪,我……我还……”慕渊半眯着眼:“本王常年缠绵病榻,从不出谷。”“从不出谷……从不出谷啊……”我喃喃重复了两遍。李婶怕我再折腾下去会要了她的命,再次强行拉我离开。我前脚踏出门槛,又回首,叫道:“王爷先生。”这一次,端的是乖萌的模样。慕渊见我这般,语气亦软了三分:“嗯?”我眨了眨眼:“你这么年轻就肾亏,实在是太不应该了,必要的时候,你千万要节制,不要用肾过度,否则英年早逝是天下的损失。”慕渊没说话。我:“当然了,我说这么多的重点是——请问你晚上需要个聊天对象吗?”那人眸色一沉:“呵呵。”
三、逃不过的情陷之路书坊的掌柜曾在几年前,我去买限量版小人儿打架的文学作品时,拉着我的手,和我殷切地促膝长谈了一番。他当时说:“苏小姐啊,其实这天底下的美人儿是看不完的。你年纪还小,应该将更多心思放在读书上面。”彼时我漫不经心地翻着书,闻言,抬头觑了他一遭,认真地问:“你被我小叔打了?”掌柜的脸一白,连连摆手解释:“不是的。只是我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劝劝小姐。小姐,你要知道,天下美人儿多腹黑这个道理。”“哦。”我回以一个字。掌柜不言放弃,痛定思痛后特别正义凛然地跟我说:“小姐,这好色是病,得治!”我与他对视片刻,接着我肯定道:“你被我小叔打了。”掌柜:“……”在很多年以后,我忽然觉得这个掌柜还是很有文化的,说话还带些道理。比如,天下美人儿多腹黑,再比如……好色果然是病。但我已经放弃治疗了。出了王府正厅,我前脚一踏回厢房,王老后脚就领着两个家丁跟了进来。分别抱了两摞书放在书案上。随后,王老笑眯眯地跟我交代:“小郡主,王爷吩咐,让您把这两摞书抄写一遍。”我回头睨着有我半人高的书山,茫然地问:“抄写一遍?”王老继续笑眯眯:“是的。王爷还说,不抄完不准吃饭。”我:“……”那一瞬间,我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然后,我用尽各种方法和王老撒娇卖萌,打滚撒泼,他都无动于衷。我又去讨好李婶,李婶说了:“小姐,你这嘴太拉仇恨,就该狠狠治!”我顿时又想去开青楼了。我无计可施,又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于是我拿着生疏的笔杆子,翻开泛黄的书页,照着陌生的字符开始在白纸上龙飞凤舞。我抄了两三个时辰,手也抄肿了,嘴也抄歪了,盘得规规整整的发髻都抄得披散了下来,却只抄了半本。那个时候,我悲从心中来,望着日月更替的天际,盘算着现在逃回镇国府的可能性有多大。我想:有一半的可能是我逃至中途,被慕渊的人抓回来,需要抄的书从两摞变成四摞。他再将一本折子送至王上跟前,说我心性难驯,孺子不可教。不久以后,小叔从边塞赶回来,打断了我的腿。还有另一半的可能,是我成功逃回镇国府,享受着大好人生,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然后李婶将一封家书送至边塞,小叔赶回来,打断了我的腿。……我决定,还是抄书算了。到了亥时,我昏昏欲睡,手边抄写好的书稿才一本,剩下的不知要抄到何年何月。我摸了摸饿扁的肚子,开始思考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明明我和他有过肌肤之亲了,他怎么会突然翻脸不认人呢?就算是不给我好脸色看,好歹得给我饭吃吧,我还是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啊!又或者,他是怕和我相认后,我把他和山匪头子的不雅事儿曝光出来?不过就是个断袖之癖,有什么关系……我捂着肚子笑了半天,李婶一度以为我魔怔了。我定下思绪,决心为了以后的日子舒坦些,还是去和慕渊套下近乎。我放下紫毫,把随身的包袱翻了个底朝天,不稍片刻,便整理出满满一衣兜的礼品。全是我的悉心珍藏啊。我流着眼泪,和这些东西好好道别了一番,继而推开房门,抱着壮士断腕的心态,理了理额前凌乱的呆毛,迎着凛冽的夜风,迈着豪放的步子,踏步而去。 王府的格局非常之大,我初来乍到,难免迷路。我威逼利诱了好几个下人才找到了慕渊的寝院。说起来,他的住处和我小叔的倒有几分相似,都处在府邸的最深处,院落里遍布着花花草草,假山流水一应俱全。只是小叔无理由地偏爱杏树,而慕渊好像没什么特别喜爱的。我转了一圈,发现院子里什么花草都有。此处宁静异常,除了天上偶尔飞过的鸟,几乎听不见其他声响。此时,慕渊的房里一灯如豆。我在门口站了须臾,理了理衣襟,再摆出一个自认为甜美的微笑,抬起手,轻叩了房门。片刻,他温润得如春风拂过的嗓音传来:“何事?”我捏住鼻子,糯声糯气地喊:“王爷先生,是我。”里面沉默了一阵,又问:“何事?”“……”这人把王爷的架子端得太稳,如此淡定地问我何事,我又不好直说我是过来送礼的。思量再三,我只好厚着脸皮,猥琐地道:“王爷先生,我可以进来吗?”慕渊许是估算了一下我半夜兽性大发的可能性有多少,完全排除了我的危险后,方开口道:“进来吧。”得了允许,我自是激动,两只小手搓了搓,轻轻推开了门。慕渊仍是穿着那袭月白色的常服,坐在屋中的太师椅上,一只手撑着头,好看的眸子半眯着,因为是凤眼,所以恍然望去还以为他睡着了。在烛火的映照下,他的脸色比白天看起来更显苍白,一副病弱得好像随时都会断气的样子。我瞧着他,心口没来由得一揪,暗骂老天暴殄天物。他也上下打量了我一会儿,眉头微微一蹙,问:“小郡主半夜造访,所为何事?”我回过神来,忙一脸天真地问:“王爷先生还没有休息吗?”“刚喝了药,正准备就寝。”“哦。”我的视线落在他手边一个精致的青花瓷碗上,我说呢,难怪这满屋子的药味儿,清了清嗓子,我又道,“王爷先生可否答应我一件事?”“什么?”“既然你让我叫你先生,可否也别再唤我小郡主?”“嗯?”慕渊似笑非笑起来,问我,“那本王要如何唤你?”我迅速思考了一下,准备临场发挥,给自己起一个亲昵又好听的小名,这样他今后在人前唤我,我也方便攀附关系。此关系可用于以下用途:比如我打架惹了事,别人要围殴我时,我就能拍着胸膛,自吹自擂:我可和当今王上的王叔是有一腿的关系!你们敢动我?!瞧,多么震慑人心!这厢我正略过了“小甜甜”、“小悦悦”、“贴心小棉袄”等等称呼后,正打算定下一个时,他突然叫道:“阿悦。”我一怔,立刻抬头:“我在。”他微微一笑:“就叫你阿悦,如何?”“……”这世上唯有一人这么叫我,那就是我小叔。按道理来说,这亲昵关系委实进展得有些快,我本该拒绝。可一想到我和他都是有过肌肤之亲的人了,他又对着我一个劲地媚笑,于是我没忍住,做狗腿状地点了点头:“好好好!”“那阿悦,你深夜来找本王,究竟所为何事?”我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于是捂紧衣兜里的东西,踮着脚,慢慢地往他身侧走去。临近时,我弯下身子,对他道:“王爷先生。”“嗯。”“白天是愉悦的错,你罚愉悦,是应该的。”“嗯。”他眯了眯眼,显然对我的认错态度比较满意。我见他连带眸里都充满了笑意,胆子便愈发大起来:“所以,愉悦回房静心反思过了。”“有何结果?”我一咧嘴,一股脑儿地将衣兜里的物事悉数抖落在他手边的方桌上。其中有我搜罗了大半年才买来的《荒庙贪欢记》,以及走遍王城几十间书坊和另一个大汉抢得头破血流的绝版《王后不得不说的那些事儿》,还有当朝黄书大手签过名的《巫山艳史》。想起来,小叔当年为了让我把这些珍藏交出来,对我动的粗可不止一两次,还打断了我的两根肋骨,我愣是没有就范。可谓是用生命在作死。今天为了讨好眼前这位美人儿先生,我算是拼了。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我等着慕渊对我刮目相看,下一刻便抱着书爱不释手,再叫伙房给我弄来两只红烧乳鸽,一边和我探讨书中要闻,一边与我回忆那一夜的溪边初遇。我是这么想的,也等着他这么反应。可事实证明,我终究还是太嫩了,既打不过小叔,也摸不透慕渊。他只淡淡地扫了一眼手边的书册,狭长的眼睛微微一眯。而后,古井无波地拿起其中一本翻阅起来。我凑上前,正欲解说这段小人打架的精髓,他便不咸不淡地问了句:“都是你的?”我颔首。“还有多少?”蓦然察觉气氛不对,我警惕地往后小退了半步,望着天花板开始瞎掰:“没了,都在这里。”“是吗?”慕渊反问一声,随即拿着书站起来,也不等我做好心理建设,便将手负在身后,慢慢地朝我逼近。他嘴里像在念四书五经一般,一本正经道:“那人顺着女子肤若凝脂的手指一路啃噬,温热的舌尖带着濡湿……”我一噎,忙不迭地后退。他继续进:“她的脖颈散发着惑人的香气,衣衫敞开,露出撩人的胴体。”我再退,他再近。“啪”的一声,我撞在了门框上。由于身高差,我只能仰着头,眨巴着眼注视他,试图告诉他我还是个孩子,要是对我干了什么事儿,我小叔不会放过他的!但慕渊好像刻意忽略了我的警示,面上看不出一丝异色,隔着我半丈的距离,道:“她的胸脯……”突然生生顿住了。他觑了书页半刻,蓦地将书合上,视线悠悠地移至我胸前,半晌后,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声。我被他这笑声一噎,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他转过身,背对我,道:“阿悦,你今夜是想引诱本王吗?”我:“……”完全没这意思,不过你要这么想我也不介意。“你多大了?”“十六!成年!未嫁!”我斩钉截铁地回答。他呵呵两声,扭过头,将书以一道弧线抛回桌上,云淡风轻道:“但是本王……”我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对平胸不感兴趣。”“……”那一刹,我心里有无数头草泥马呼啸而过。想我苏愉悦一世英名,向来只有我鄙视别人的发育,何时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说我!怒上心头,我捏着拳头,打算用事实说话。摸了摸自己的胸,我往他面前一站,气势磅礴道:“你!”慕渊挑眉:“嗯?”“说得都对!”我垂下脑袋。别人家的姑娘,十六岁已经亭亭玉立,而我……的确还是个稚子的模样。别说胸,屁股都没形状好吗!乍看过去,我从上到下就像一只水桶,毫无曲线可言。受了打击,我委屈地捂着嘴,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闷闷地对他道:“王爷先生,要不你还是当我今晚没来过吧。”慕渊和蔼可亲地吐出一个字:“好。”我心更痛。再不想说话,转头打算去收拾我的珍藏,准备回房好好琢磨如何去开青楼这桩大事。不料我的爪子刚碰到书的一角,另一只大手就把书按住了。我抬起头,正对上那双炯炯有神的眸子。“王爷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跟你说,不要以为平胸的孩子好欺负!”慕渊依旧嘴角噙着笑:“既已送出,又何来收回之理?阿悦还太小。”我没能理解他话里的含义。他又道:“这些书,不若本王替你撕了吧。”我一愣,然后猛地反应过来。这货肯定是打心眼里喜欢我送的这几本绝版,但又不好明显地表现出来,所以才假装一脸正气地打发我走,背地里再仔细品味。我望着奸诈的他,一咧嘴,表示“你的心思我都懂”。慕渊也报以我一个颇有默契的浅笑。就在我以为此计已成时,他用一种与他的病态毫不相符的速度,拿起其中一本我的挚爱,如玉葱指一动。他真撕了。……
八分之一炷香后,我在他的房里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号叫:“啊啊啊,我和你这只病鸡拼了啊!今天不是你死,就是你亡!啊啊啊!”慕渊手疾眼快地一把按住我,无视我的拳打脚踢,平静地朝着门外道:“秋水、浮香。”两名婢女风驰电掣地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小郡主夜半睡不着,你二人陪她去花园扎马步吧。”我:“你不要以为人多我就怕你啊!我能战八百回合的传说不是吹的啊!”慕渊根本不理我,将我一推,我便在两个婢女的掌控中了。此二人也不知是什么手法,在我胳肢窝下一按,我霎时力气全无。她二人又将我一架,粗鲁地把我拖出房门了。我满是怨气地与慕渊对视,诅咒道:“王爷先生,我祝你肾亏不治、一生不举、孤独终老!”慕渊:“……” 接下来的大半夜,我果然被迫在小花园里和秋水、浮香六目相对,无限惆怅地……扎马步。其间我试图逃跑,可这两名婢女显然不是普通下人,她们功夫扎实,只要我稍有动作,她们就能用一百零八种且不带重复的法子让我痛不欲生地跪下,而且身上不见任何伤口……在被她们公报私仇地打趴第三十二次后,我开始自暴自弃,半蹲着看星星。平心而论,这扎马步和平日里小叔罚我跪有所不同。按照我从小被揍大的身体底子,跪个三日三夜恐怕也不见得就范,可这马步扎得……每隔半个时辰,我就有种生无可恋,很想去死的想法。慕渊真是个蛇蝎美人儿!我如是想。到了翌日天快亮时,我已是满头大汗,两鬓的青丝湿透,黏在我气得鼓起的腮帮子上,用力咬着的唇都有了淡淡的血腥味。我看见秋水眼里的自己,发现已面如死灰。过了卯时,慕渊起了床。一些下人进他房里替他梳洗更衣,又送了药去,折腾了大半个时辰,他才慢悠悠地踱出门来。我一看见他,便狠狠地翻了个白眼,把头一仰,望着东边天际直哼哼。他走到我身侧,连声音里都带着微妙的笑意,道:“阿悦的马步扎得倒是不错。”我把头再仰高一些,不理他。他又道:“起来吧,回去休息。”哼,我大镇国府的人岂是你说来就来,喊去就去的?如此折磨我一夜,还撕我的书,就不用哄哄吗?于是我怒而拒绝:“不!”按照一般的剧情发展,接下来慕渊应该像我小叔那样,无可奈何又宠溺地叹一口气,再霸气地将我打横抱起,带回房里去。我都屏气凝神地摆好了姿势,等慕渊来抱,岂料这厮沉吟了片刻,装作为难道:“如此……既然阿悦你这么喜欢扎马步,那就继续扎吧。秋水、浮香,陪着她。”说罢,衣袂一动,径自走出寝院去了。我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百感交集,所有词句肤浅地汇成了一句话——“汝令堂才喜欢扎马步!”然后,我就被秋水、浮香暴力地掐了一把细腰。……此事的最终结果是,临近日暮西山,李婶方去慕渊面前求了情。那货至此才肯放我回去。李婶来找我的时候,搀着连站都站不稳的我,心疼得一个劲儿地拧眉头。把我背回西厢的路上,她说:“小姐,你就不能不作吗?这里可不是镇国府!”我浑身上下力气尽失,只能学着慕渊那样呵呵了两声。李婶反手打了我一巴掌,惨无人道地说:“身为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半夜跑去男人房间,小姐,你就不能控制一下你的兽欲?你知不知道‘色字头上一把刀’?”“是他对我……”李婶打断我:“九王爷反抗和惩罚你都是应该的,哪有男人会看上发育不良的小孩子?”我被她干脆利落的回答气晕了过去。 因着这一日一夜的体力消耗,我连着四五天都没能下床走动,我的小短腿酸疼得好像要断了一般。我每天躺在床上睡了吃,吃了就看小人打架,过得毫无建树。其间,我抽空给小叔写了一封信,让人快马加鞭地给他送去,信里统共表达了三层意思:一、小叔你在边关还好吗?一定要保重身体;二、小叔,有人打我;三、小叔,你快回来,帮我打回去,我打不过她们!小叔的回信亦是极快,我寄信后的第五日便收到了。信的内容意简言赅,一句话总结:“再半夜去爬男人房,我就撅断你的腿!”我:“……”我一脸怨念地看着来送饭的李婶,她抵不住我目光如炬,老实交代道:“哦,我跟着小姐的信也给老爷去了一封,交代了一下你最近的情况。”“你写爬床……哦不,爬房的事儿我不怪你,但你能不能清楚明白地告诉小叔,我并没有侵犯九王爷的意思?”李婶深沉地摸了摸下巴:“我以为老爷会理解。”我心如刀绞:“李婶,我想去开青楼,你能不能给我找两个姑娘?”李婶答:“好,我先把这句话也给老爷捎去。”我立刻做正气凛然状:“当然,那是绝不可能的想法!”李婶当即一脸鄙视。再后来,我收到慕向南给我的来信。他问我最近好不好,说很想念我,希望能快些见到我回去。我思及我离开前他也没告诉我九王爷能凶残到这个程度,是以愤怒地回了他一句:友情尽。听人言,慕向南为此不吃不喝了好几日,非逼王上将我召回去,王上没同意,还罚他面壁思过三天。我觉得慕向南待我委实不错,就又给他写了一封:收回前言。然后便见言官记载,太子近日面若桃花,好不荡漾,上朝走路都带风。……如此过了将近十日,我的腿已复原得差不多。只是碍于对慕渊的强烈不满,我始终不愿起来,索性一直装腿瘸。若无意外,我打算装到小叔打完仗,来风华谷接我回去的时候。算一算,也就半年的时间了。可事实上,好日子没过几天,煞星就来了。彼时,我刚用完午膳,正准备拿出《浪史奇观》来深入研究时,一不小心碰到包袱里的小木剑,便将木剑取出来,细细抚摸。那人突兀地出现在门口,带着惯有的笑意问:“阿悦喜爱剑法?”我一抖,转过头去看他。金色的阳光照在他月白常服上,于地面投下一道拉长的身影。我小声嘟囔着,继续擦拭木剑。他又道:“此剑是苏将军所赠?”“不是,”我嘟哝道:“小叔愿意将世间所有最美好的东西赋予我,除了武学。”“为何?”明明不该与这厮长谈的,可他的声音像是会蛊惑人心,由不得我拒绝。我噘嘴,开始回忆过往。“自我明事以来,小叔从来不准我进入武道,更不允许我舞刀弄枪。他希望我成为一名贤良淑德的女子,将来相夫教子,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的确有难度。”慕渊下了结论。我哼了一声,睨着木剑说:“这剑还是慕向南早年知晓我的执念,悄悄送我的。后来被小叔发现,他要折了这柄剑,王上下了令,好不容易他才同意我留着……我实在不懂,身为将门之后,小叔为何希望我是一个半点儿武学都不会的废柴,我真的不懂。”我满怀惆怅,将头埋进了枕里。慕渊道:“阿悦当真如此想学武?”我艰难地点头:“幼时所想,是成为小叔那样的人,在沙场上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如世人信仰般的立地处世。可到头来,才发觉此是奢求。”蓦地,我脑后覆上一只冰凉的大手,那只手顺着我的发,一下又一下地捋着。我身子一僵,听他柔声道:“但凡有心,世上便无谓奢求。”我虎躯一震。瞥了一眼床头显眼位置的《浪史奇观》,我一边连连应声,想引开慕渊的注意,一边轻轻地把那本书往自己胸口塞。好不容易完成了动作,我方才卸了口气,道:“王爷先生,胸不平在自己身上,是不会明白前胸、后背不分的伤感的。”慕渊沉默了一会儿。我怕他再来一次大燕十大酷刑,扭过头,眨着眼看他。他的眸子深邃无底,一脸似笑非笑。“倘若本王可领你入武道呢?”这句话在我心里像是平地炸起了惊雷。我猛地坐起,抓住他的手臂问:“真的?”慕渊似乎料定我有此反应,好看得人神共愤的脸上露出一丝略显坑爹的笑意:“如何?阿悦不生本王的气了?”我想了想,觉得说谎不大好,便回答:“生。”他一脸失望:“既然如此,那本王还是改天再来看你吧。”我闻言,立刻决定出卖自己的尊严和灵魂,改口道:“阿悦不生王爷先生的气了,一切都是阿悦咎由自取、罪有应得。”“哦?”他无耻地笑起来,“此话可是真心?”我挺胸:“王爷先生,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摸着我的良心问!”“……”慕渊两眼一眯,目光在我的脸和我的胸之间扫视了一遍,继而特别伤害我地……笑出了声。我默默用厚实的锦被把自个儿裹了一圈,眼里含泪地等他笑完,又听他止不住地咳嗽了好几声,他这才从怀里拿出一本泛黄的书册,递到我手边。我低头一看,那书封上写着四个字——无式剑法。我心里狂喜,迅速接过书,打开扉页细细翻看。书里画着许多我见都没见过的剑式,底下还有娟秀的小篆为之注解。我痴迷地看了许久,甫若有所思地抬头:“万一我小叔打你怎么办?你这么一只病鸡,扛不住我小叔的磅礴的怒意……吧。”慕渊犹如习惯性地摸了摸我的头:“本王敢为,自有把握。再加之本王希望阿悦你能一遂心愿。”我不禁愕然,虽明白这话极可能是一个巨坑,却也在感动的刹那,毫不犹豫地跳下去了。等我回过神,我已经用一种看见观音菩萨现身的虔诚样儿半跪在了床上。慕渊:“……”我:“王爷先生,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若阿悦将来真能走上人生巅峰,出任武林盟主的话,阿悦必护你一生无忧。”他静静地睨了我半晌,嘴角一挑:“这倒不必。不过,本王欲与阿悦做一个交换。”“什么交换?”他的视线莫名落到我胸前:“简单。”我:“那什么……王爷先生,我虽然垂涎你的美色,但我不是为了一己私欲就能出卖色相的人。”他恍若未闻,指住我心口:“就用它来换。”“王爷先生,我还只是个孩子,你确定要这么重口味?我小叔发起疯来真的没什么人性的,你不要想不开!”他终于蹙了眉:“说些什么风马牛不相及的,把你方才藏进衣服里的书拿出来。”“啊?”怎么能是这种肤浅的要求呢!我衣带都解了,你就跟我说这个!我颇为不忿地咬唇,旋即摸向怀里的书。我还以为做得万无一失,结果还是被他看见了。这本《浪史奇观》可是世间孤本!我抱着胸,有种打死不从的壮烈感。他也不着急,淡淡地与我对视了片刻,道:“都说镇国府的人顶天立地。阿悦方才还说要如苏将军那般成为世人信仰,不过眨眼就让人如此看低。看来还是本王高估了……”我把《浪史奇观》往他面前一摔,怒而挺胸道:“我大镇国府的人,从来一言九鼎。我和你换!”慕渊笑了,一脸“这个智障孩子真是好忽悠”的表情。我捧着《无式剑法》,略感觉有点儿受伤。
他抬手,又捋了捋我耳鬓的青丝。恰逢一缕光线落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嘴角那一抹浅笑温柔得恰到好处。慕渊此人,就如同一坛陈年老酒,光是闻香,就能让人沉醉不醒。我看着他,讷讷地问:“王爷先生,马嵬山那个人真的不是你吗?”他摇头。我又仔细打量了他半晌。五官似有几分出入,只是那时夜深,也许看得并不真切。加之那人有着如此深不可测的武息,剑法精妙绝伦,与眼前这个病弱得一脸苍白,像随时都要归西的王爷实在是难联想到一起。我甩了甩头,乖巧地道:“王爷先生说不是,阿悦便信,阿悦以后不再问了。”他点了点头:“从今往后,本王让秋水、浮香指导你学武,直至你离开风华谷为止。作为交换,一本武学秘籍就换你一本小书,如何?”我迅速跳下床,在床底一番捣鼓,抱出了二十几本小书,往慕渊跟前一摊,半蹲着捧脸看他:“王爷先生,换换换!”慕渊:“……”然后王老领着下人来我房里收拾书的时候,我就看见他每捡一本,眼神就怪异三分。到最后,他一副不忍直视我的模样,连带几个下人耳根子都红透了,像是抱火炭一般。我还天真地拉着王老的衣角问:“王老,王老,你们王府的下人是不是都是老光棍,一辈子都没法实践书里的内容啊?”王老几人像是被我戳中了痛脚,面色异常悲戚。第二天,府内便有传言,说那个从王城来的小郡主,嘴贱得逆天。我:“……” 这日过后,我和慕渊的关系逐渐好转。每天卯时,我都会去他房里,等他喝完药,然后将手塞进他冰凉的掌心中,再一起去湖心小筑。他身体不好,时常会躺在椅子上一边养神,一边看我学剑法。秋水、浮香说,我对武学之道领悟得比常人快上许多,一套剑法教下来,不过一月时间,就能习得有七八分通透。我骄傲地将此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慕渊听,慕渊拍着我的头,眼里满满都是笑意。那样温柔的表情,通过我的眸子映进了我心里,许多个梦里都如影相随。午间,慕渊会和我一起用膳。起先是我央求他陪我吃饭,他不愿意,我便摆出生无可恋的无赖样儿,一遍又一遍凄惨地讲我小叔每天都会陪我吃饭,一个正在发育的孩子要是得不到相应的爱,以后肯定会是个变态!慕渊在听我念了三百二十八遍后,终于同意和我一起用膳。到后来,这已经成为我与他之间的默契和习惯。到了未时,他会小憩片刻,我便在一旁练习内功心法。等到他醒来再教我四书五经。他和书坊里的教书先生不同。那些老古董,整日之乎者也,只知道我犯错就跟我小叔告状。这等下作事儿,明显不是慕渊会干的。我每回在诗经底下藏一本小书偷偷看,被他发现,他都只会望着我浅笑。当真是浅笑……笑半个时辰不说话,让你自发缴械投降。这一招,对我来说,简直屡试不爽。慕渊由此常常怀疑我的智商是不是受到了谜一样的诅咒……不过,有惩自然会有奖。但凡我默写出一首完整的诗,他都会牵着我上街,慢慢地走过风华谷的青石板路,听一出戏,吃几串糖葫芦。我时常觉得,跟他在一起,连街边最普通的小食,也变成了难得的人间美味。时日一长,我便没有那么想回王城了。甚至,我以为,如果留在风华谷……那也不错。 转眼十一月,风华谷下了第一场小雪。彼时,我正在修习《万剑无宗》。水榭里,慕渊半躺在椅上,身上披着雪白的狐裘。他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拿着一张信纸,看得异常专注。面前的火盆中时不时窜起来的几颗火星子,噼啪作响。我恍然抬头,便看见两只缠绵的粉蝶飞进水榭,停在他的肩上。这寒冬腊月的,也不知道这粉蝶是从哪里来的。这诡异的一幕吸引了我,我停下手中挥舞的木剑,朝他走去。行至一半,慕渊乍然开了口:“背叛,是血腥的开始;杀伐,注定回头无路。”我脚下一顿,两只蝴蝶已翩然飞走了。月白衣裳的人眯着眼,垂手放低信纸。不知为何,我总感觉此刻那人身上散发着一股致命的危险,让人不禁胆寒。他还在继续:“蝶,消逝了,”他指尖微微一动,“红尘无情三千丈,碧落黄泉永不见……”信纸被投进火炉里。“呵,太无情了。”我不经意看到那白纸黑字的信上写着一行草书:乌焱族三千余人,一夜尽亡。我打了个寒战,拧眉问:“王爷先生,那是什么?”慕渊睨了我好一会儿,方向我招手道:“阿悦,过来。”我依言走进水榭里。把木剑放在石桌上,再在他的躺椅旁蹲下身。慕渊摸着我的头,又比了一下到自己胸前的位置,笑道:“阿悦都来风华谷五月有余了,怎么还不见长高半分?”我对他的人身攻击略表不满,翻了一个白眼,闷闷地道:“自从十岁被我小叔打残,就不曾长高过了。”“哦?”慕渊明显来了兴趣,眸子一眯,道:“世人都说镇国府苏将军宠你无边,如何舍得下此重手?”这些愚昧无知的凡人啊!君不见,那些年,随手操起武器,准备把我当街打死的我小叔;君不见,那些夜里我被打断的数根肋骨;君还不见……太心酸了,我不想再回忆,于是哀哀切切地捂住了眼。慕渊大致看穿我“先生求抱抱”的意思,但他无意安抚一下我受伤的幼小心灵,只是笑得愈发恶劣。“阿悦十岁,应是上元二十八年。若本王没记错,小向南便是在那年与你定下的婚约?”我身体一抖:“王爷先生……”“嗯?”“都说十个美男有九个是断袖,你又有前嫌,为毛要喊慕向南喊得这么亲热啊?我会把他视为情敌,以后专门在小树林拦截他的!”慕渊眯了眯眼。我经过将近半年的洗礼,学会了见风使舵,立刻摆出一脸天真乖萌的模样,眨着星星眼:“王爷先生,你刚刚说什么?风好大,我没听清。”慕渊:“呵呵。”过了片刻,他想必好不容易按下了把我拖出去喂狗的想法,面上还是如常的暖笑,道:“苏将军已经得胜归来,于五日前班师回朝了。不出半月就能到达风华谷。”我一喜,又是一忧。小叔终于回来,幸得平安无事。可是……我抬头看看慕渊。他探出手,刚要触上我的脸颊。忽然,王老匆匆走进水榭里,神色凝重。他恭敬地鞠了一躬,道:“王爷,百里外的沽宁山洪暴发,死伤无数。内城几乎一瞬荒废,刚接到王上密令,让王爷前往沽宁视察。”慕渊的动作一顿,迟疑了须臾,掀开身上狐裘坐起来。“看来,情况十分严重,所以我这常年不通书信的王侄才会要本王亲自前去。”“是的,”王老接了话:“山洪实则暴发了已逾数日之久,王上也曾下令开仓放粮,但……”慕渊眼色微沉:“空仓?”“是。”“当地知府现今何在?”“不知,”王老摇头,“三日前便失踪了。所以,王上才想请王爷走这一趟。”“嗯,”慕渊沉吟片刻,还未开口,我猛地举剑向天:“这明显就是知府贪污,害得百姓受苦,紧要关头还撂挑子不干的例子,这种人必须由我这个正义的化身——苏霸天,去终结他!”慕渊默默地觑着我。王老也以一种“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看上去就很智障”的目光注视着我。我:“当然了,去不去还是由王爷先生决定的。”慕渊从容道:“既是如此,那阿悦你便留在……”他话没说完,我扭头朝着花园外号:“李婶,快去给我准备一匹神驹!我要悄悄跟着王爷先生去野外浪!”慕渊揉了揉额头,最终败下阵来:“当真如此想去?”我颔首如鸡啄米,拉着他的胳膊不住摇晃:“王爷先生,你就带上阿悦吧。阿悦身为镇国府之人,理应尽自己所能,帮助受灾百姓。何况,与王爷先生相处的日子不多了,阿悦……不想和你分开。”“哦?”他目光灼灼,似笑非笑,“那是不想与本王分开的念头占多,还是想去徒手撕贪官的念头占多?”我脸一红,衡量了一下,老实交代道:“想去徒手撕贪官比较多。”慕渊表情一僵,说了一句:“呵呵。”我立刻毫无骨气地改了说辞:“更不想和王爷先生分开!阿悦保证,王爷先生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你让我站着我绝不坐着,好不好?”他表示将信将疑:“保证?”我拍着胸脯,郑重点头:“嗯!”“那好。”慕渊将我抱起来,食指刮过我的鼻头,柔柔一笑,“带你去便是。”
四、病鸡的逆袭行程定下后,我、慕渊,以及王老等人马不停蹄地赶往沽宁。出门前,李婶拉着我到一旁叮嘱,我不经意间看见两只粉蝶,它们已经如枯叶般,毫无生息地坠在草丛里。我心头突然一跳,说不上什么感觉。只是想起一双眸,看似带笑,却隐藏着无数狂风暴雨,不轻易示于人前。我捡起那两只小东西,想好好埋葬,李婶却逮着我一通狮子吼,吓得我当即思绪岔了路,全然忘了要干吗。后来出发,此事便也被我抛诸脑后了。虽说难得出来放风,但毕竟是因为发生了灾情,一路上,气氛难免有些压抑。我偶尔看看风景,偶尔盘算自己的小九九,再擦擦木剑,不得空闲。反观慕渊,一向清心寡欲的他脸上并无多余的表情,双眸一直合着,似在养神。即便我闹出再大的动静,他也无动于衷。我索性移到他身侧坐定,细细地将他的容貌在心里描摹了一遍。他眼睫毛长如鸦羽,鼻梁挺若悬胆,双唇凉薄而水润。这人每一处,包括那病态的脸色和孱弱的气息,都在挑战我忍耐的底线。看着他,我就不禁想起书里的“小人打架”,直恨不得把他推倒在床,可惜……我低下头,目测了一番自己的身板以及武力值,我想,我现在大概连“禽兽”他的资格都没有。所以,简称禽兽不如。……太揪心了。我捂着心窝,身子随着马车摇摇晃晃,不稍片刻,困意上头。我打了几个呵欠,眼皮子挣扎了几个回合,终是没忍住,脑袋往慕渊腿上一倒,嗅着他衣上的气息,迷迷糊糊地入了睡。朦胧间,有冰凉的手指拂过我的脸颊,那人柔声说:“果然还是稚子心性啊。”我皱了皱眉,很想反驳,却又不愿意醒过来,于是往他怀里钻了钻,由得他去了。 约莫走了七八个时辰,我们到达了沽宁境内。天际灰白,好像蒙了尘一般,一场绵绵细雨,据说下了三四日还未停歇。马车所经之处,泥水溅起半人高。我拉开车帘看着窗外,只见路边皆是饿殍,与我一般高的孩子扑在初现腐烂的尸体上,啼哭不已。所谓的天灾,大抵也就无情至这般了。我皱紧眉头,指甲深掐入掌心里,自幼锦衣玉食,身边人护我爱我至深,也未曾让我见过这世间诸般残忍。眼下头一回见着,那等冲击,直入血脉。慕渊不语,将我拉至他身侧坐定,与我十指相扣,似在安慰。我定了定心神,慢慢平静下来。进了城中,四方的山脉塌陷了一半,到处都是巨石泥流肆虐的残痕,所有房屋几乎毁于一旦,尸体横七竖八,就摆在路中间。这景象宛如人间炼狱。我泱泱大燕,唯有这一角落,像被人遗忘了一样,无人问津,无人管辖,任由灾民自生自灭。幸存的百姓眼里,除了绝望,只剩下麻木。慕渊下了令,在城中的原知府门前搭起大帐,将我们带来的三百斤米粮熬成粥,赠予灾民。再让王老去搜寻了尽可能多的草席,用以裹尸。我想着去帮忙,于是将木剑往慕渊手里一塞,卷起袖子,一脚踏进了泥水里。“王爷先生,你先收好我的‘神兵’,等我回来再给我!”他只来得及喊了一声我的名字,我就已经冲到路边,力拔山兮气盖世地扛了一具尸体打算收埋。一回头,恰好对上慕渊的眸,他笑得有如春风拂过,暖透人心。我不由得鼻子一热,捂住了脸,浑身顿时充满力气。 将知府周边的上百具尸身收殓完,已是戌时一刻。草席用完了,王老吩咐几个下人再去找找。他低头一看脏得像花猫的我,不禁嘴角上扬,扯着袖子替我擦了擦脸颊,道:“小郡主辛苦了。”我一脸心怀苍生的表情,严肃地注视四方,然而肚子却很接地气的“咕噜”一叫。王老笑出声,拉着我往回走:“老朽这就去给小郡主准备吃的。”我又摆出一副虽然苍生有难,但饭还是多少得吃吃的勉强样儿。我不懂为什么,王老会笑得这么丧心病狂。我又不是在演丑角,你见过这么帅裂苍穹的丑角吗?王老:“哈哈哈哈哈!”我:“……”回了大帐,我端着一盘饭前小点心坐在角落里,看着慕渊给灾民把脉诊治。案上一灯如豆的光亮映着他的侧面,显得无比柔和。我看得痴了,直到王老来唤我,我才把目光收回。我将一粒琥珀核桃扔进嘴里,摸着下颚感叹:“原来王爷先生还会看病啊。”王老略讶然:“小郡主不知道吗?王爷精通医道,便是宫里的那些个太医,恐怕也比之不得。”啧啧,我舔了舔唇。慕渊果然不愧是高富帅中的极品,有智慧,有学识,地位高,心肠嘛……看上去也不错,还精通医道!当然了,除了是个“病鸡”,这厮完全没有缺陷啊。想到这儿,我不免有些惋惜,咂了两下嘴,问:“那他怎么不治治自己的肾亏?毕竟,不举也是个要命的事儿不是吗?”王老的眼角狠狠一抽,低头看我时是一脸想掐死我的表情。 用过晚膳后,我陪着慕渊在大帐里诊病,顺便也打个下手,帮他端茶、倒水、研墨。他赞我乖巧,宠溺地在我脸上揉了揉。一位没长眼的大婶当即道:“九王爷的女儿真是可爱。”我扑上去想咬人:“大婶,你有见过这么登对,这么含情脉脉的父女吗?你答应我,眼疾一定要趁早治,不治会瞎的!”大婶吓得“兵退三千里”。慕渊适时按住我的头,云淡风轻地一颔首,道:“抱歉,没拴好,吓到诸位了。”“……”什么叫没拴好?你给我解释解释!慕渊看也不看我,将我拽到他旁边坐定,继续号脉去了。我翻着白眼,哼哼唧唧了半天,见无人搭理,便失了兴趣。我正想着拿出木剑来装模作样地擦一擦,忽然,大帐外的一个阴暗角落里,闪过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我动作一滞,半抬起头,双眼聚光,试图将那两人看个清楚。刚分辨出其中一人脸上的大胡子,那货就好像发现了我在看他,很快没入黑暗之中。根据我听遍小话本的经验,这偷鸡摸狗的铁定不是好人。我迅速想起那贪官一事,估摸着这两人十有八九是那前知府派来探听消息的。一念至此,我额前的呆毛一竖,侠之大者的情怀难以自禁地迸发出来。我摩拳擦掌,按捺住激动的情绪,别过头,装作睡眼惺忪地盯着慕渊,糯声糯气道:“王爷先生,阿悦困。”慕渊停下手中的动作,平静睨向我:“当真困了?”我点头如捣蒜。他沉默片刻,望了望帐外的天色,又望了望还排着长龙的灾民,无奈道:“也好,你先去休息。”我“噌”地一下站起身,猫着身子走出两步,又想起什么,回去搂住慕渊的脖子,在他面颊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叮嘱道:“王爷先生辛苦了,王爷先生早点儿休息。”“嗯。”他古井无波地应了一声,如水的目光撞进我眼里。我莫名耳根一烧,转过头,迅速拔腿开溜。脱离了掌控,我疯一般地在夜色中自由狂奔着。此时的沽宁,除了月色引路,几乎没有半盏灯亮着。我兴奋地转了大半座城,握剑的手一直在激动地抽搐。经过一个巷口时,我听见那巷子里传来谈话的声音。我一激灵,整理好发型,轻手轻脚地往那处靠近。“别打他们的主意,那是朝廷的人。”一名衣衫褴褛、稍显瘦弱的男子靠着墙说。另一人接了话,看他腮处的大胡子,必是刚才窥视的人无疑。“当真是朝廷的反倒好,我现今这样,都是朝廷逼的!”“可……可……”瘦弱男子抖了起来,“我总觉得那个白衣裳的男人不简单。”“有多不简单?!”“大胡子”在他脑门上一戳,男子被戳得踉跄一下,抱紧双臂,道:“那个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但是,我感觉很可怕,他全身上下都有一股危险的气息。”“危险?”大胡子嘲讽,“还能有多危险?这世上最惨的事情你已经见过了!”“我……我……”男子不知想起了什么,一脸痛苦,抱着头,久久不能言语。我还以为当时这二人跑掉,是因为我的呆毛太有威慑力,完全没料到竟是因为慕渊。慕渊危险吗?说起来,慕渊给人的感受确实是很微妙的。包括那一日,他在水榭里让人看不透彻的举动,以及……那一对死去的枯蝶。我甩了甩脑袋,强迫自己收起心神不再思考。我抽出木剑,迎着凛冽的夜风一步跨出,气势汹汹、昂首挺胸地嘴炮道:“遇上我苏大锤,就是你们一世最大的危险!”话音未落,那两个人齐齐转过头来看向我。我默念了一遍基础的内功心法,运开万剑无宗,双腿扎稳马步,以木剑摆了个帅瞎自己的姿势。随即锋利的眼神一扫,沉着开口:“孽畜,受死吧!”话音刚落,我脚下生风,朝他两人奔去,力争抢占先机。许是被我的架势吓住,他们竟毫无动静。待到我的木剑将要直取咽喉时,旁边一个垃圾堆里猛地蹿起一个人,手执一根大木棒,观其粗细,比我小叔为我量身打造的铁棍还要狠上两三倍。我一时没能收住剑势回防,被他准确无误地一击打在了后脖颈上。不出意外地,苏大锤出师未捷身先死……吐着白沫倒在了地上。我:“你们……耍赖,一对二……就算了,居然一对三还带偷袭的!敢不敢……和我单挑!”“大胡子”一脸不屑:“这小丫头看起来就没啥智商,不知道会不会塞牙。”瘦弱男子:“先绑回去再说吧。”我:“你们侮辱我可以,但是我的智商……”我话还没说完,第三个人再补了一棒槌,于是,我彻底晕死过去了。
天际,蒙蒙亮。某座不知名的山上。“首先,我想和你们声明一点,绑架我的后果是极其严重的。你们是没见过我家小叔徒手撕活人那疯狗一样的劲儿,和我完全不在同一水平线上。”“其次,我苏大锤……”哦不,这个名字忒不吉利,第一次用就被人暗算了,必须改改,“我苏大壮!身为推动大燕感情动作书籍畅销的重要一员,一旦消失,那将是对本行业毁灭性的重创!”“最后,你们这群臭不要脸的凭什么留我过夜!我可是有家室的人!万一我孩子他爹怀疑我和你们这群丑鬼有一腿怎么办啊!”昨晚的“大胡子”走到我边上,咬牙切齿地瞪了我一眼,恶狠狠道:“说完没有?!”我哼哼唧唧:“还有一句。”“说!”“放我出去!这水好烫啊!你们是不是想谋杀未成年人啊!”我号完这一句后,很快便反应过来。他们当真是想谋杀未成年人,并且是用一种非常残忍的手段。因为那瘦弱男子动作利索地在装我的大缸下又塞了一捆柴。……情况是这样的,半炷香前,我从和慕渊恩恩爱爱地泡鸳鸯浴的梦里被热醒,定睛一看,我的面前是七八十个灰头土脸的难民,全用一种流口水的模样认真地注视着我。我的身体浸泡在一口大缸里,底下有燃烧的柴火,缸中水已被烧得冒烟,而我双手反绑,动弹不得,只能十分认真地跟难民们讲道理。但是看这趋势,道理他们是软硬不吃的。我被弄得一脸水汽,眨巴着大眼睛,故作天真地问“大胡子”:“大叔,你们是在用我进行什么祭神的仪式吗?”“大胡子”不说话。我不停唠叨:“大叔,我跟你说,封建迷信害死人,大家不要这么愚昧。信他们不如信我,再不济,你信我小叔也行,虽然他粗鲁了点儿、暴力了点儿,好在长相过关,为人可……”“大胡子”不堪其扰,干脆塞了一团布条进我嘴里。我支支吾吾,再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来。火势越来越大,水已经开始沸腾。我艰难地在水里踮着脚跳,不敢触到大缸的底部。时间一长,我浑身的肌肤泛了红,整个人就像一只快要被煮熟的大闸蟹。难民见我如此,竟兴奋起来,纷纷拿出了怀里的破碗。我一哽,“大胡子”将一把明晃晃的刀对准我:“不是要用你祭神,是要用你打牙祭。小家伙,撞在我手上,算你命不好。”“唔唔唔唔唔!”“我知你和那什么王爷来,是想查前任知府吧?呵,他们一家……”话间一顿,“大胡子”拍了拍肚子,“在这里了。”我恶心得几欲作呕。他道:“放心,你很快会和他们相聚。”话音未落,刀尖向我心口索命而来。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吐出嘴里布条,大喝一声:“一个苏大壮倒下,还有千千万万个苏大壮站起来!”然后闭眼,悲壮地等死。忽地,“大胡子”一声痛呼,我一睁开眸子,就见他脸色惨白地捂住了右臂。不远处,晃目的阳光下,月白色的长衫被风飒飒地撩起,一个男人披着华贵的狐裘,墨色青丝随风摆荡。是慕渊。他孤身而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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