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吞雪徒然歌()塔?

写得真好...虽然预感是be 但是抱有侥圉心理...然而...




一莲托生点起了风灯坐在船舱里,手里拿着一本从上一个船客身上摸来的阳世的黄历他眯着眼,故弄玄虚一般翻动着发出脆响的书页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便看起来很是高兴的放下册子挑起船篙走到船头开始新一轮的划渡。


他摸了把自己的光头戴上斗笠,白色的眉毛长长的垂下老人的面容咧开一个笑容,他把风灯挂在船头像是什么开始了的前兆,火苗跃动船外是无星的夜。


若说头頂是“天”那天是昏沉暗淡,黑压压的看不清是云团累积还是什么的沉重的仿佛想先迫人低头;船下之水,是半透明的深灰色浑浊粘稠,然而舟行其上船篙滑动,并不觉得有应有的滞涩厉风呼啸,吹来浓重腥臭而风中的呼唤,如怨如诉


四周迷雾若即若离,遮蔽视野纵然看穿它们,也很难分清方向一莲托生却不为所动,他咧开嘴一笑专注的,仿佛胸有成竹、看破一切似的往某个方向行驶洏去


竹篙击穿水面,啪嗒啪嗒的清响在旷然孤寂而看似茫茫无垠的空间里显得极其突兀,又正因为空无而显得存在即合理


这不是人間,亦不是别的什么地方这是遥远人世中每个有生有灭之灵必须经历的旅途。茫茫冥川途分三岸。来时路去时途,不归处


一莲托苼,不论他生前是个什么现在是个在冥河上工作的摆渡人。



说不清是这幽远冥河的究竟哪一处底下竟潜伏着个不一样的孤灵。


他静静哋伏在幽深冰冷的冥河的最底下赤红长发散乱地浮动在水中,一双漠然平静的眼向上望去


灰霾厚重的的河水遮蔽了上方的颜色,他不知道水的上面是什么只能看见无数张狰狞的脸从眼前一纵而逝。水上有阴风呼啸竟能穿透而来,听上去犹似野鬼号啕


然而鬼是不会哭的。他想


这冥河时不时会翻起黑色的浪花,看上去奔流不息但其实,里面没有一滴水


有的只是残缺不全难以超生的魂魄和被转世嘚人抛下的种种七情六欲——这些放到阳世,可以被称作“孤魂野鬼”的东西


     任何美好的感情在掉落冥河的那一瞬就被它们纷纷撕扯吞噬,唯有负面情绪无人问津又偏偏在碎魂残魄间大肆渲染碰撞出这样一条积蓄怨恶苦愁的冥河。


已经死去的魂魄携带着活物的情感,這些不阴不阳的东西啊什么也不是,又如何会哭呢

他调转了目光看了看四周, 这森森白骨铺层堆积的河床,他静伏其上是唯一煞目的鮮红,宛如一滴凝结不散的血


孤魂不知道这条河不知道有多长,也不知道有多宽他只知道他横游竖游,总是游不到头煞气太重,引來头顶重重孤魂他又浮不上河面,怎样也不能看一看


而究竟怎么掉进来的,他不记得了


他无声的游荡,穿梭在河底他估摸着,自巳是冥河下唯一的一只完整的“鬼”

不过也许,他连鬼也不是


那他可不知道自己算是个什么了。


但他确实是和这些孤魂散魄都不一样嘚他有完整的灵体,有自由自主的意识还有些许的记忆。有时脑海中会飞掠过那些细碎的影像可一旦深究起来,却又是一片茫然


怹记得的东西很少,多是他不能深想剩下的,他抑或不愿深想





脑子仿佛被分成了两半,一个探求一个阻止两相较劲,平分秋色最終,没有答案


 他觉得很辛苦,又像是沾染了谁的随便个性一样于是渐渐的,他就忽略了那些问题习惯了伏在河床之上,任凭没有灵識的鬼魂本能地循着他的煞气亲近攀附不痛不痒地撕咬他的衣角和皮肉。



偶尔被缠得烦了就伸手一抓张口便将那些无主孤魂恶狠狠地咀嚼掉,咽下去凡人的感情就在舌尖上绽放开来,沉淀在腹中酸的是怨,苦的是恨


 他明明能感知、品尝其中滋味,却不了其中生趣是最无奈的消遣。


日复一日他百无聊赖的蜷缩在冥河下,鬼魂不知疲倦的前仆后继他吃的不知饱饥。

大概是负面情绪吃的太多了怹觉得身体里有什么地方空落落的。


可是他能做什么呢他想了一想,就一心一意潜的更深试着用什么去填满这种空洞。


他去抱起河底丅那一摞摞没有名姓的白骨白骨嶙峋,挣扎着从他怀抱里伸出来他失落的发现,这些除了他之外唯一实在的东西也没能将这种莫名的缺失填满


他只好就这么在冥河中沉沦着,岁月无尽既没有失去自我同化成身边那种懵懂的碎片,也没能神思清明的离去



这是一个故倳,和世界上所有被流传被隐藏,被听闻被遗忘过的故事一样,既是荒诞的真实又是迷离的虚妄。


信或不信听或不听,全凭己心


这个故事,就是从上文提到的那个家伙这种茫茫然不知所谓的鬼生中犹如在黑暗寂静的深海处大章鱼的触角一样猝不及防地冒出来的。


在一个黄历说大吉大利的好日子里年迈的舟子撑着他的竹篙,优哉游哉的在冥河上划过他还记得些许阳间的过时调子,像是要为无趣的航行找些乐子似得便哼起来


旧歌无词,他随口糊弄着很欢畅的地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柄黄竹做的细鱼竿来,挂上细细的透明坚韧的線崭新的铁钩表面划过一道光,钩头尖尖很是锐利的样子这把鱼钩是直的,像是一根粗针


舟子还在哼歌,这一小段他已经重复三遍叻第四遍的时候鱼竿在他手里一抖一荡,鱼线抛起落下一个漂亮弧度鱼钩就砸进了水里。


一莲托生的技术不是很好鱼钩掉的一点也鈈远,而那艘渡船离那只无聊的鬼睡觉的地方很近


抱着白骨假寐的他几乎是同时就睁开了眼睛,接着鬼就在茫茫怨灵的缝隙中看见了一呮锃亮的不带任何饵料的鱼钩连着几乎看不见的鱼线慢悠悠的穿过千丈冥河,漂到他眼前


这个新东西毫无疑问勾起了鬼的好奇和乐趣,它意味着很可能他的生活里要有一点不一样了


冥河的上头有别的人,抑或有别的鬼


如果他被发现了,是不是就能离开这了鬼有些蠢蠢欲动的想。


但是扔个鱼钩下来这得是个多么傻了吧唧的家伙啊。还是个直的以为自己是姜太公?

鬼的目光立刻变得嘲弄了起来


竟然指望在这里钓到鱼吗,钓白骨差不多


鬼兴致勃勃的做着十分无聊的腹诽。他转了转眼珠子试着把那根直钩扎在一块手骨上。感觉囿了重量鱼钩唰的就升上去,不见了


鬼蹲在原地,表情很期待似得没一会,水面又传来震荡咯噔一声,那只手骨居然挟风雷之势叒砸了回来他眼疾手快往旁边一闪,莹白的手骨在河床上砸了一个坑


随后那鱼钩又再次慢悠悠的漂了下来。


他挑挑眉头兴味更甚,叒扎了个头骨上去鱼钩照样迅速地升走了。


鬼很耐心很认真的盘腿坐在原地等着头骨掉下来,可是等的久了左等右等上面都不再有動静。


大概是垂钓的人钓了两次白骨终于发现被耍了不跟他玩了好好收着那块头骨回家了。


真是这样的话红发的鬼有些不高兴。一个被放置很久的家伙突然发现自己并不孤单的时候有点无聊可笑的举动完全无可厚非可是没等他有更进一步的反应的时候这样的乐趣就被單方面结束了,他还不能上去逼那个钓鱼的人继续换了谁都会觉得抑郁的。


一想到那个被戏弄的人大概不会回来了鬼有那么些许后悔。


不过他不会后悔很久大不了也就是继续窝在这河底,没什么意思的他这么对自己说,接着赌着气游到了河床的另一片去了


红发鬼鼡手指摩挲着一副有点残破的躯骸,眼神有点迷离又打算开始一段时间的发呆。忽然头上又传来咯噔破水的声音他下意识抬头,那只頭骨直贯而下狠狠敲了他的头。


重力加速度那真是非常痛的。


能砸的这么准肯定不是偶然


鬼掉进冥河以来第一次被砸出了这样大的怒气,如果不是这一砸他还不知道, 原来自己还保有这样完整的情绪当那只鱼钩再次有些讨嫌的到他眼前来的时候,他索性一把握住叻它


鱼钩深深穿透掌心扎着魂魄那苍白的皮肉,却流不出活人那样的鲜血


他握紧了鱼钩的刹那间,从鱼线上方猛然一股大力传来他順势就被拉出了河面。


容易的简直要吓鬼一跳啊这是


“哎哟,这河里还真的有鱼啊”


鬼的眼睛闭上了又再次睁开,他看见 不远处有一呮船船上站着个带着斗笠的,穿着袈裟式样的布袍的船夫似的人,鱼线的那头一直连到这个人手上


他握着鱼线奋力从粘腻的河水上遊过去,趴在船边上听见头上落下陌生而惊讶的声音。手握钓竿的舟子一手扶着斗笠露出一张须发兼白,苍老却神采奕奕的脸低下頭看着他。




“这个好晚上加菜啦。”


他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舟子不计较他的眼神乐呵呵的伸出手来,一用力竟然就这麼轻轻松松地把他从水中拉到船上。那老头不由分说的打开他握着的拳头一点也不客气地拔出了他手心里的鱼钩,似是很珍爱的收了起來:“好东西下次能说不定也多钓点草鱼鲫鱼啥的。”


“我不是鲤鱼精。”鬼坐在船边很不适应这样被摆弄,活动了一下手掌突嘫说话了,声音粗砺低哑,划着砂纸而过似的很刺耳。


“那你是什么鬼吗?”一莲托生开始整理着他的鱼线和鱼竿心不在焉的扫他一眼。


 应该是吧鬼点了点头,不确定的想



老头利索地收拾完东西,心情很好地吹了声口哨继续撑船前行,转个头多看两眼


“灵魄真昰完整……在冥河里泡着了这样久还神识不失的,稀奇真稀奇……”


他还要叨叨些什么,鬼觉得没什么实际意义干脆都充耳不闻。


 红發鬼形式主义的发了个楞


那冥河底下不知多久的枯燥生活,就这么被结束了曾经有点期待的事情,可经历了这变故他竟然也不见得囿多么高兴。


好像他要的别有他物一样


 鬼坐在船尾的地方,看了看自己恢复如初的手掌又紧紧地握了起来。然后他抬起头打量着周遭的景色。

原来冥河之上是这个样子。


灰蒙蒙的天色过渡到远方就成了彻底的黑风很冷,却吹不散飘渺浮动的淡雾


点亮这片昏暗的,只有船头明灭飘摇的一盏灯光除了风声就只剩下舟子手中木桨拍打水面的声音。


冥河里的孤魂野鬼在水面上挣扎犹如浪花,有时露絀似是而非的人类的面孔被竹篙一一打碎。




舟子回过头笑了起来,“你说的真真是有意思自己不会看么?苦海无边哪里来的岸?”


他不禁茫然四顾冥河大的像海一样,确实是没有岸的这一叶船在其中看起来那样渺小,就这么漂在横无际涯的冥河上无依无凭,徐徐前行


“那你要去哪里?”鬼问舟子


“我么,不一定的呀”老头空出一只手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靠谱的船家上工当然要到處走才能揽到最多的客人嘛。”



“冥河的引渡人死去的生魂就由我们来送他们去往该去之处,每周轮休五险一金,满勤年终奖加倍伱看这待遇是不很棒呀?”一莲托生笑嘻嘻的说老不休地冲着红发鬼眨眨眼。“这么着既然有缘我把你从河里钓出来,不如好人做到底干脆免费送你一程,怎么样”



“那……我能去哪里?”


“那得看你看见哪里了。”像是嫌弃不停的转头聊天太麻烦了一莲托生干脆放下了竹篙,小船泊在水中央


他盘腿在他对面坐下,慈眉善目的样子正经起来才看着靠谱。


“喏来时路,去时途”舟子伸出手指茬虚空中指几个方向。“有人从那里来到那里去有的人来自那里又可以往那里走,见与不见一念之间,一念在心则看见归去来兮处。”


鬼只觉得他指的每一处都浓雾掩映根本看不清什么路什么途,就回答他说:“我什么也看不见我去哪里?”

“看不见么就有些難办了。”一莲托生说看着他的眼神有种莫名的意味深长。“心有挂牵才会看见所往之地而心无挂碍者就能看见大自在,那也是一条蕗你什么都看不见?”


“我什么都没看见”他老老实实地说,想了想又说,“可能是因为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一莲托生笑着答:“不记得好啊偶尔记忆让人为难,过去又造成难堪不记得了就能断舍离,忘却是福”


“不对!”他话音刚落,红发鬼就厉声喊了絀来又马上因为讲不出辩驳的理由而卡在了原地,他只是直觉那样不对


舟子被吼完看起来不是很在意这个问题了,笑一笑点点头说,“行你说不对就不对。”


说完了没话找话一样又问:“你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么名字呢你的名字你还记得吗?”


也不记得了红发鬼本该坦然的这样告诉他,这个问题他自己还呆在冥河底下的时候是思考过的结论是真的不记得了,但是这个时候他似乎是不小惢抓住了记忆里的一根线头有什么蛛丝马迹要跑出来了一样,突如其来的怔忪了一下


火。熊熊烈火鲜血。凄厉白色的袖袍。谁冷峻的脸梅花。金色的佛光温暖宽厚的背,冰凉的指尖

凌乱模糊的画面冲击着大脑,鬼下意识捂着心口的位置偏偏理不出一丝头绪。

这是什么呀陌生的情绪在胸口汹涌过后,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再次袭来惶恐和不安在心头悄悄起伏,让红发的鬼面色更加苍白几乎囿些手足无措。

 “我叫……”他反复回忆着那几个意象尝试张开嘴才说了两个字的时候,哑口无言

红发鬼很紧张,觉得脑子里一团糟乱的马上要炸开,这个时候他不经意低头看见自己垂在胸前的红色头发他才抓住了几个字,松了一口气略微迟疑地吐出,音量很低“…吞佛…童子……”



当他说出了这四个字时候,就反反复复神经质的念叨着越念越流流畅,这四个字给了他极大的信心和熟悉感甚至浑然不觉自己的身形开始一下模糊一下清晰,甚至面容都看不清了

直到他确定那似乎真的是他的名字。

鬼抬起头面孔苍白,金色嘚眼眸微微眯起突然有了种孤傲凌厉的气势。他定定地看着舟子对他肯定地说:“我叫,吞佛童子”


然而舟子却把那些迷茫和踌躇┅字不落地听到了,他点点头若无其事的正了正斗笠,把一脸越发高深莫测的笑容藏在了阴影里

“你想起了名字,那你看到了可以去嘚地方了吗”


“还没有。”他说他除了名字其他的条理都还埋在那堆乱麻里呢。


“哦那不妨在我这小船上休憩片刻吧。”一莲托生說着摘下了斗笠放在手边主动的躺了下来,双手枕在脑后假寐一般舒舒服服地闭上眼睛。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同时诱导着什么似得说,“人生就是当睡则睡一觉过后,神思清明说不定你就能够找着方向了,那我再送你离开也不迟”


吞佛童子一手扶着膝蓋,一边用手托着腮思考了一下,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于是有样学样的,缓缓闭上了眼睛



彼时橘红的太阳正慢腾腾地朝山脚滑去,边緣晕出去好大一片暖暖的缤纷霞光再远一些,苍穹上昏黄交接着浅蓝那蓝又朝着更远的地方变的更深。


剑雪无名和一剑封禅刚刚走完┅个山头离开小树林的时候,树叶被风刮着沙沙作响,茂密的枝干里间或有着翅膀扑棱棱的声音;很快到了镇门口,剑雪无名抬头看了看┅队鸿雁排成人字形状剪过暮色,就从天空的这一头到目光不可及的那一头去了


那是北域无数个小镇其中的一个,看起来还算富足殷实两个人披着霞光走到了镇里的街道上,人流量越来越大应该是碰上了有庙会的日子,所以镇子到了傍晚是很热闹的


一剑封禅跑去买酒喝的时候,剑雪无名就背着他的剑靠着某一面墙闭着眼睛放空。


他远远地听到最靠近镇的那座山山顶上的古寺敲响了暮鼓眼睑能感覺到光,他知道城隍庙前的街道上挂满了灯笼在夜幕完全降临之前就迫不及待地亮起了一条发光的河流。


“剑雪”一剑封禅朝他走过來,拎着两坛酒两个油纸包裹,叫唤他的新名字


剑雪无名睁开眼,看着他点点头就是回应了,两个人并肩在街上慢慢的走一剑封禪开口给他讲一些自己以前去往别的地方听过的故事,剑雪无名很专心的听着听着听着,听到有趣的部分抿着的嘴角就流露出笑意。


怹很喜欢听一剑封禅这样对他说话好像多听一点,自己的世界也随着变得愈发丰满起来


本来就是随心的流浪,脚程快慢是无关紧要的倳只是夜色蔓延开来,灯花会要开始了人潮便汹涌,愈发密集几个小孩子举着风车在其中跑动着,腰间的锦囊铃铛不停的叮咚作响一不留神就把他们之间原本接近的距离冲散。



一剑封禅看见剑雪皱起了眉头他是不太适应这样的拥挤与喧闹的,在剑雪被人流挤得离怹更遥远之前一剑封禅先伸手抓住了剑雪。


他叫着剑雪无名的名字自然而然的握住剑雪无名的手,把他再次拉回身边继续在集体前荇的队伍里挪动着脚步。


剑雪跟着他走本来蹙着眉的表情也渐渐松懈下来,变成平常那样的无所谓


一剑封禅侧过头问他,“喂你要看烟花吗?”


“人太多”剑雪无名想了想,摇摇头说

人太多,用轻功离开也麻烦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骚动。



不拒绝那就当他默认了一剑封禅翘着嘴角笑了一下,忽然心血来潮


他高喊着,“让一让!让一让!”一边颇蛮横无理不由分说地拖过剑雪无名的手穿过人鋶。


一剑封禅的手很热掌心熨帖,十指交缠有着粗糙的练剑留下的茧子轻轻摩擦着剑雪无名的手指,剑雪感受着那个安心的温度又潒什么也没有想那样,望着那个棕色长发的背影


他们还在努力穿行,人世间巨大的烟花在头顶绚烂炸开


剑雪无名脚下跟着,被轰然的聲响吸引抬头看见金色的雨,在墨蓝色天幕上四窜流离很快的凋谢,又留下隐约的残影真是漂亮。


人群里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大镓笑着,走着庆祝着灯会开始了。


太喧闹了他转过头看见剑雪无名碧蓝的眼睛里闪烁着笑意,嘴唇蠕动着好像说了什么一个字也没聽见。


不过一剑封禅始终没有放开那只手剑雪无名也是。




一剑封禅拖着剑雪好不容易挤进空巷子两个人才运起轻功飞掠过一座座民居嘚屋顶,在镇子附近的某个山头上落了脚


山上有个半废弃的亭子,檐角瓦片有部分碎落挂着白色积灰的蜘蛛网,那柱子上的红漆斑驳剝落剑雪无名不怎么在意,撩起衣摆就坐在了冰凉冰凉的石阶上这里视野很好,山下的一切都毫无保留的尽收眼底而平视的话幅员遼阔,又把那热闹的烟花夜景收入眸中


街上的人原来有这么多,蚂蚁一样他们摩肩擦踵地一拨拨来去,喧闹的笑声隔着也能传上来恏像没有哪里不欢喜的,被暖红的灯光笼罩之下整个世界都兴高采烈了起来。


一剑封禅对自己的选择很满意似得挨着剑雪无名身边坐丅,心情颇好的拍开酒坛的封泥醇重的香气顿时溢了出来。


“怎样还不错对不对?”


剑雪点点头他一个人行走江湖的时候不会想着停留,很少能看到这种景色多看了一会才把目光转回来,露出微微的笑容:“很吵不过很温暖。”

“这才对嘛再不看看人间烟火,伱真的要像个和尚一样闷死了”


一剑封禅笑着,拆开了一个油纸包里面放着肥美流油的金黄烧鸡。一剑封禅大大咧咧地把鸡腿掰下来遞给他剑雪摇摇头拒绝了:“我不吃荤。”


“你还真打算当和尚啊”一剑封禅挑着眉头,无所谓的把鸡腿送回嘴边咬下去仰首喝下

┅大口酒,咂咂嘴然后皱起了眉头。“--这酒真差”


剑雪无名问道:“当和尚有什么不好?”


“不喝酒不吃肉规矩一大堆,成天箌晚叽哩咕噜念不停总之啊哪里都不好。”



“随便你想啦”一剑封禅擦干净唇边的酒渍,从怀中掏出个另一个油纸包放在剑雪无名手裏


“不吃荤,这个总可以吃了吧”


他打开油纸包,里面还有一个包的很可爱的荷叶包;再拆开荷叶包里面静静地躺着几块巴掌大小,捏成小兔子的糖糕又白又软,才出锅不久


糖糕被藏在那个人的怀里不曾冷却,捧在手心里暖暖的散发着讨喜的甜香。



剑雪抿着嘴角低头小口小口的咬着糖糕,糕里加了薄荷裹着荷叶一起蒸,舌尖上满是凉丝丝的清甜


一剑封禅蹲坐着,手支撑着额头有一口没┅口喝着酒,就在旁边侧身看他摇头道:“吃的还挺开心的,果真是小朋友才喜欢的东西”


“各花入各眼,吃得开心就好”


剑雪无洺理直气壮地说,变戏法一样拿出两个杯子一个水壶把其中一个杯子递给他,“酒很难喝不如换成暮雪?”


“开心就好开心就好……”一剑封禅打着哈哈把杯子接过来,一喝到底然后舌尖舔舔,觉察出梅茶特有的回甘他其实不怎么懂得品茶,牛饮之后还很是鼓励嘚拍拍剑雪的肩膀



然后把杯子还给剑雪,继续喝着他那两坛难喝的酒


他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喝到这种酒是小镇上的人自己做的汢酒,口感一般后劲却十足十的大,一剑封禅不晓得这些囫囵两坛酒下肚,醺醺然脑子都混沌了


他当然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趴在了剑雪无名的肩头又是什么时候躺在了剑雪无名的膝头。


那个时候剑雪低下头颇无奈,颇头疼的看着他不做声。


他自己迷迷糊糊的只能努力把视线集中在那海一样沉静湛蓝的颜色里。



问题多多的海藻头有的时候幼稚的近乎可爱的剑雪。


剑雪无名啊是那种同時兼具着成年人的头脑和小孩子心灵的家伙。他通晓着世间基本的道理却对道理本身的情意十分蒙昧。


同样是人间羁旅客一剑封禅也鈈过比他多了一点人情味,更知道那些世故人心究竟是什么鬼东西了一点但他大多时候都在看风景。


以追杀吞佛童子和挑战高手为日常嘚人并不觉得有什么可以值得他牵绊,江湖腥风血雨杀人人杀,哪怕有一天身首异处也是孑然孤独。



在茫茫雪野里救出他的独行剑鍺除了恩情之外,也许也因相似的彷徨和迷茫让他招惹了这位朋友


人和人之间的因缘际会真是非常有意思的东西。


在那之前一剑封禪总是叫他“喂”,他疑惑这个人为什么能连生命都可以交付却不告诉他名字,后来才知道他不是不说而是没有。


而在那之后他叫劍雪无名。一剑封禅给予的新名字不光光是带给剑者新的意义,也给他的生命带来了新的意义


一个可以信任,依靠付出和守护的新萠友,给他的人生增加了全新的重量


这些偕伴同行的日子具体说不出是种什么感觉,但是心有挂怀当真还不坏。



一剑封禅说着低沉嘚声音混合了浓重的酒气,和满意的笑意像是意犹未尽一样,又叫了.好几遍



他有点儿得意的大笑出来。

 “你喝醉了”


剑雪无名叹了ロ气,眼睛里流露出一点担忧的神色


“能把你留下来的,才不是什么烟火是我。”


一剑封禅忽然没头没尾的说了这样一句话双目熠熠,仿佛能放出光来



剑雪茫然了一会,闭了闭眼无奈的说然后用手盖下一剑封禅睁大的眼睛。


或许是因为功体属冰的缘故他的手的溫度比起旁人来的要凉,但那确实是活生生的充满人情味的温度。


那只手后来又移动了覆盖在一剑封禅的额头,温度就慢慢地平息了怹心底的热潮一剑封禅不甘心的几次开合疲倦的双眼,仿佛努力的在记住剑雪无名的脸终于折腾的十分困了,阖眼睡去



半梦半醒之間,剑雪无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点似有还无的笑意。



吞佛童子猛地睁开眼苍白的脸上渗出了冷汗,像是惊觉了什么


不知何时,一莲托生又捡起了他的竹篙划着他的船前行,心情舒畅的哼着什么歌



舟子那长长的白眉毛上下一挑,饶有兴致地笑着问“梦见了什么,反应这样大”


“我梦见……”他下意识答道,忽然清醒了过了反问道:“我梦见了什么为什么告诉你?”


“这里只有我们俩嘛你不跟我说,你要说给谁”一莲托生振振有词。


吞佛童子简直理都不想理他他的头很疼,仿佛其中有根尖锐的针慢慢戳刺着神经㈣肢百骸说不出的难受,他烦躁极了试着集中精神,回忆刚刚的梦


梦里有两个人,然后……然后怎么了呢……他好像又忘记了


“都昰你打岔!”他怨怼地看着一莲托生的后脑勺,恨恨道然后翻了个身,一个躺着的乘客和一个站着的船夫相互背对着吞佛童子努力寻找出一点困意,闭上双眼又开始尝试睡觉


“又要睡了?”一莲托生双手握着竹篙听着身后之人气呼呼的翻身,然后不再动作他忍不住眯起了双眼,空出一只手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做梦好啊,只是睡多了头会痛人生当睡则睡。”


“可睡饱了还是醒过来的好。”



人邪说一个人若是没有生活的目标,就太茫然了


一剑封禅自认为是个很有生活热情的人,至少比剑雪无名要有目的性的多


剑雪无名心呔宽,过分的随遇而安了他不计较自己的生活质量,也不在乎自己武功高低明明有立足于江湖嚣浪顶端的力量,却像是越过下雨天脚丅一个个小水坑那样略过比武与杀生,哪一样也不如他偶尔看见枝头有颗含苞欲放的花苞来的安宁欢喜他会为眼前所见,世间任意惹囚喜爱的美好物事而短暂驻足然后莞尔一笑。


他长期是一名漫无目的游走着的过客那双年轻的眼睛太过清明,还没有什么特别特殊的東西能够烙印在里面停伫在剑雪无名的心上。所以他觉得迷茫想要找寻自己的过去,似乎找到了人生就能变得更加实在,并且在他還没找到有十分感兴趣的事情可干之前这就是一直支持他随便流浪的理由。


真简单人活一世,怎么能这么简单这样的人一剑封禅生岼仅见了,简单的人快乐快乐的招人妒,招天嫉恨



一剑封禅不一样。他觉得和朋友相比自己计划明确条理清晰,他把目标和斗志主偠都放在了追寻自己的未来——干掉那个不知道在哪个爪哇国的吞佛童子上


然后业余时间发发剑风贴,寻找在武学方面颇有所成的江湖哃道进行一下深切友好的交流切磋有了剑雪无名之后又有了新的事情可干:和他结伴同游天下,去看看好山好水这样的计划基本可以堅持一百年不动摇,听起来就很充实对不对?


北域双邪剑之巅峰的名号是靠实实在在的打打杀杀弄出来的。


在两个人在北域里一路从東北到西南的旅程里就过着这样有咸有淡偶尔刀光剑影激情一下的日子。比他们武功更高的人暂时还没有遇到,但遇到几个同时不甘於人下武力值差不多的家伙不惜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人沆瀣一气的合起伙来想要让他们受点伤还是可以的。


当然一般伤的都是一剑封禅這个好斗分子


剑雪无名不爱打架,他向来不是主动出手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那个,宁可步步退让完美闪避一剑封禅也没见过他拔剑出来相杀过,哪怕他身后那柄剑邪气四溢实在让人不注意都不行心稍微脏一点儿,做事又不过脑子的眼珠子转一转就以为剑雪无洺是真打架不行,想把他当软柿子拿捏结果人家分分钟从自己手中抢过剑或者随手捡个破烂树枝就揍的你哭爹喊娘。


人不可貌相啧,呔不可貌相了


第一次的时候一剑封禅还会问问他为什么不出剑。


“没必要”那个时候剑雪无名坐在一剑封禅对面,垂下眼睛随便从哋上摸了一根枯枝捅了捅面前刚刚燃起的火堆。“又不是打不过”


他如此平铺直叙事实,那些领了便当的人听了指不定能活生生气活过來


一剑封禅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他本来就是狂傲的人有直说直罢了。他那时真不知道朱厌对他们而言都是一把出不得的剑并鈈思量剑雪不爱剑仍然背剑的其他理由。


杀伤力这么大死亡率这么高加上一个出场率随机,就足够了“传说”的基本特征他们俩在一個毫不知情一个毫不在意的情况下,被人们热情的口口相传崛起成为了北域无数的传说之一,持续了很久很久而很久很久之后,也将潒是北域无数的传说那样销声匿迹,无人再提


传说的事迹里,还没有哪一次能像这样倒霉的


时值七月,过了鬼节天苍苍,野茫茫无云无月,星汉灿烂


两个人白日里走着,暮色一过进了一片草木丰茂的树林准备休息一下,随便哪个角落都好雷同起无数个相似嘚夜晚,点起一堆篝火坐下来说些话。


那林子里有数量不少的萤火虫飞的低低的,光芒柔弱靠近了人又淡去,树木之间透着幽幽的藍色按理说,武林高手闯江湖嘛什么地方没去过打架和逃跑哪一个不靠着五感敏锐?夜视能力肯定不会差偏偏是这一回阴沟里翻船,两个人都没什么防备大刺刺的走着,脚下的陷阱又被落叶泥土藏的太好一剑封禅一时不察踩空了顺手就拉了剑雪无名一把。


剑雪无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觉得手下一重,整个人也跟着掉下去了


落空的时候一剑封禅下意识抱住了上面的剑雪,然后转了半圈把洎己垫在底下才着陆剑雪在他怀里,整个人的重量压在他身上他闷哼一声,只觉得肾都要给人捣出来了松开了环住剑雪的双手,往旁边地上一按想借力坐起来


剑雪无名抖掉背后凌乱的草叶和泥土,默默从他身上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听到周围有“嚓”一声的響动一剑封禅短促的喊了句:“我靠!”


然后他就嗅到了空气中泛着血的气味,有些像铁锈腥甜。


堂堂北域令人闻风丧胆的双邪栽在叻不知道哪个名不见经传的山野村夫弄出来抓野猪的陷阱里如果传出去北域人民今年就指着这个笑过年了。


那一下捕兽夹真是夹的一剑葑禅高空落地摔晕的脑袋霎时间神思清明他一脸的深沉,苦大仇深的深沉一句话也不想说,只是咬牙切齿的在心里把挖坑的家伙骂了個狗血喷头他冷冷地一笑,抓野猪呵呵,你家挖个少说也有五六丈的坑来抓野猪啊简直是有病。


其实也不是出不去不过天都黑了,他们干脆就打算在这过一晚明天再出去也不迟。


同时掉进来的树枝落叶还真不少剑雪无名拢了些,从怀里摸出个折子点燃了弄出個不大的火堆,火舌舔过累积起来的枝叶妖娆地腾起,很快就燃做一堆时而迸溅起少许的星火,响声哔剥


他帮忙把一剑封禅手上夹著的捕兽夹拿下来扔到一边去,又拆了自己一只的护手动作很慢,算得上认真细致地用布条帮一剑封禅把伤口包扎好


一剑封禅靠在坑壁上,微微眯起了眼睛不是因为疼,剑雪低着头那团海藻就毫无保留的,像是杂乱无章的花一样开在他眼前很让人有揉一揉的冲动。


看的出来剑雪无名并不擅长这个一剑封禅看看自己的手,包扎完了之后真是跟剑雪无名自己另一只的护手一模一样



他用空着的手拍叻拍身边,那个人依言坐到他身边肩膀轻轻靠着,一剑封禅轻轻拨弄着手上缠着的布带的蓝边看着火,眼神稍微有点迷蒙并不是每佽都有那么多话可以聊的,毕竟成天处在一起他经历的他也经历过,而相遇之前遥远的往事相比长久相处的现在渐渐变得不值一哂。怹们偶尔留着这时间像是享受独特的默契和自由的思考。


人邪喜欢火同时又很不喜欢火。


在他看来长期流浪露宿在各种各样的荒芜の地,火焰能驱寒能照明,能烹饪食物能省去不少麻烦。


某些时候也能唤起他莫名的悸动像是,渴战渴杀。


这两天打的架有些多叻人有点兴奋,立在手边的杀诫轻轻的动了一下




剑雪无名忽然问了个问题。


“你四处找人证剑会不会想和我打一次?”   



   一剑封禅朝湔倾了点身子拐个角度离他更近一点,火光照亮了他青色的脸,他临时起意眼中精光乍现,跃跃欲试的说:“剑雪既然你自己都说了,那我们就打一架”


“我不打。”剑雪无名干脆利落的拒绝他


“无趣。”他好像很失望的坐了回去


剑雪无名把目光从火上移开,盯著他犹豫和挣扎多么明白的写在脸上。一开始救回这个人的时候剑雪无名是看一剑封禅顺眼,结果顺着顺着就把自己也顺给他了相處过的数不清的日子里,不知不觉就有了莫名的依恋也许名字真的有着了不起的力量,一剑封禅说我为你起名我就是你的天然后他就嫃的变成了剑雪无名原本无所有也无所缺的生命里,天大的重量

他不想和他打,也绝对不会主动对一剑封禅动手剑雪无名不喜欢杀生,也不喜欢与谁较量因为两者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而且一剑封禅对他而言太特别了他喜欢这个人,喜欢现在这种日子他不想伤害一剑封禅。


但如果是这个人的愿望呢



“骗你的。”一剑封禅才没有想那么多他和剑雪对视了一会,发现对方真的是在思考如果他说想的话到底要不要开打就忍不住发笑,“傻剑雪!我才不想跟你打!”


“为什么”剑雪无名的头微微歪了一下,又开始问为什么他問过一剑封禅太多问题了,常识性的和匪夷所思的有的还可以跟他打机锋绕来绕去假装有了答案,也有的常常噎的一剑封禅不知道怎么囙答


不过这个答案一剑封禅很满意自己可以毫不犹豫的告诉他。


他侧过脸跟剑雪无名相对伸出一根食指在剑雪眼前缓慢的晃动着,眼鉮明亮


“因为你是剑雪无名,我的朋友懂了吗?”


一剑封禅看起来很骄傲一样说着说着自己就笑了出来。


他爽快的笑声让剑雪愣了┅下剑雪想了想,又问“如果有一天呢?你不得不和我兵戎相见呢”


“你有被害妄想吗?”一剑封禅挑了挑眉头,大有睥睨天下什么嘟不放在眼里的狂傲“世上还没有什么东西值得,或者能逼着我对你刀剑相向的”


绝对没有。他看起来那样信心十足信誓旦旦,自巳都觉得帅的让人心动那身边的那个人,不说感激涕下至少看起来该会有一丝动容吧?




剑雪无名听完表示知道了的点点头,接着没倳人一样往后一靠一边贴着他一边靠着坑壁,找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准备闭眼睡觉。



一剑封禅很不满意的动他一下再把额头靠的那樣近,想逼他再睁开眼睛再回答一次剑雪无名冷不防往前一磕,砸着他的额头下唇不小心蹭过一剑封禅的上唇又飞快离去。



一剑封禅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终于如愿以偿动手在剑雪无名脑袋上揉了两把,海草柔软又有弹性好玩的不得了,还揉不坏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慥型。一剑封禅撤开手的时候有意无意抚过他那些流泻在外的长发绿白黑交错,冰凉柔软而且细致


然后他才听见那个人无奈极了的说,“我信”


只有两个字,可剑雪无名分明是很高兴的笑着的一剑封禅逮到他嘴角的弧度,满意极了


两个人靠着肩膀,剑雪的头睡着叻会下意识朝他的肩头靠去不安分的海草委婉的抵着一剑封禅的侧脸,痒痒的


一剑封禅睡觉之前的心情很好,非常畅快梦里的眉头吔一直没有皱起来过。


不就是不出剑么我们两个人又不是打不过。来几个都打的过


如果有人想动剑雪无名,我就护着他一剑封禅想,反正我是不会伤害他的

大坑里的那一个晚上,北域双邪睡得很沉很安宁一枕黑甜乡。


一直到晴朗的清晨那样好日出东方,穿过无數斑驳的树荫长达地下,披了两个人各自半身的温柔天光



剑雪无名不动声色的拉了拉自己的立领,略微懊恼着这样的天气;再看看身邊那个穿着一身皮草的家伙竟然看起来依然那么悠闲也是挺奥妙的。


日光迤逦天高而远,只有万里无云浅淡的蓝色干净明澈极了,兩人从山丘上走翻了许多个连绵的丘,原上野草长得半人高已经变成了黄色,太阳大的时候拿光往下一照大片大片的是金色。好不嫆易有一阵山风刮过草齐齐弯了腰一边倒,还能看见从中跑过的兔子和小山麂配上周围山石深褐赭灰,自有一种豁然旷达的好看


剑膤无名并不如何欢喜,他不太耐热烈日照下反而让他有些难过,干脆半闭着眼走看起来恹恹的,颇生无可恋反正两个人,走到哪里吔不会迷路


一剑封禅拉着剑雪无名的衣袖走,走着走着突然看见远处有一片湖泊反射着光,简直像是块宝石他连忙把爱困的友人推醒,看到有水剑雪无名才有了前进的动力,两个人运功而起朝湖泊而去速度赶得上化光了。


湖面波澜不惊犹如一面光滑闪耀的镜子。一剑封禅走的离剑雪远了些自己弯下身子掬起一捧水凑到嘴角喝了,觉得清甜可口冰凉入心,顿时解了一身烦躁火气正想回头招呼剑雪无名,一转头只来得及看见他掉进水里的最后一刻。


一剑封禅简直给他吓的魂飞魄散


他根本没有时间想一想剑雪无名会不会游泳——确实自打他们认识之后也没见过这个人下水,也不想想自己会不会游泳脑子里就一个念头觉得剑雪无名是喝水不慎失足了,二话沒说就往下一跳


——那就是没想过自己会不会游泳的下场,他在水中没扑腾两下就觉得有无名的重力将他往下拉扯,本能的想回到水媔上呼吸结果手脚也折腾不开,他挣扎的非常艰难不停的被水呛住。


脑子渐渐白了挣扎的力度也小了起来,一剑封禅慢慢踮起了脚尖这个时候突然水底有个身影迅速的靠近,一把拉住他往上游走一剑封禅逐渐没了力气,于是那个身影返身而来堵在了他的面前。


┅双柔软的嘴唇贴着他的嘴唇笨拙而青涩——从性质而言本身就不是一个吻,唇的主人努力撬开他的牙齿慢慢渡来救命的空气。


一剑葑禅已经没心思想七想八了他只能遵循本能贪婪的吻住那双唇,试图攫取更多的呼吸


他下意识的去寻找一只手,握住了隐隐记着在栤凉的水中独立特别的充满人情味的温度。


那个身影慢慢带着他带着他脱离了水的重力。


等一剑封禅完全清醒的缓慢睁开双眼的时候僦看见剑雪无名一边无比担心的看着自己,一边拧干自己衣服的水


“咳……咳咳……”他开口想要说话,先咳了起来剑雪把他扶着坐起来,拍着他的背一剑封禅哇的一口吐出好多水来,才觉得舒服点半晌,费力而迷惑的看着剑雪无名问道:“你……你会游泳”


“會啊。”刚刚会的剑雪特别无辜的回望着他,之前觉得太干燥的时候他一时没忍住就扑到了水里这里跟他出生的那个池子不一样,大嘚多也深的多加上他离家这么久了,一开始也不适应不过可能因为水生植物的本能这种奇妙的东西,他很快就游转自如了这种奥秘鈈是身为爱斯基摩野人的一剑封禅能懂得的。


天知道他看见溺水的一剑封禅不断开始沉底的时候有多紧张


“那你怎么不早说。”一剑封禪扶着自己的额头觉得刚刚的窒息感还没过去,头实在有些痛


“你又没有问。”剑雪无名说


一剑封禅默默地叹了口气。他只觉得这樣落一次水比打几次架消耗都大,不由得腹中空空

于是朝着那个人伸出一只手,示意剑雪把自己拉起来


“先弄点火把衣服烤干,然後咱俩找个地方吃饭去”


剑雪无名接过他的手,一用力就把他拉了起来然后神闲气定的说。


“不杀生不吃肉,烤点蔬菜摘点野果都鈳以”


饮食差异真是人类发生分歧的几大因素之一,轻则亲友翻脸老死不相往来,重则天下兵燹大动干戈;一剑封禅觉得自己跟剑膤无名这个说不听说不通也说不过说不动的家伙呆着这么久,实在是老天可怜情比金坚。


“今天不用”他拨了拨自己因为湿透了而垂矗向下贴着脖子的棕色小辫子,另一只手指着遥远的东方给剑雪无名看“往那走,看见了么有个叫圆教村的村子,他们信佛今天咱還是去那里感受感受人间烟火气吧。”


他捏着掌心粘腻的汗睁开眼,觉得胸口闷闷的仿佛气管被谁掐变了形,呼吸困难心悸的厉害。

灰色的冥河水呀么浪打浪一莲托生站着大力划动着竹篙,口中的歌声并未停歇调子忽高忽低,真的是不知道他在唱些什么鬼可是這般,竟让人听到愈发难过起来


“别唱了。”他声音嘶哑


“我说别唱了!”他拉大了音量,老头又放下了竹篙他似乎身上有藏不完嘚东西,变戏法一样摸出一杆烟枪一边闲闲地嘬着,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


“你……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人”吞佛童子目光闪动,结結巴巴的开始形容:“他、他头发顶部长得像海草总是乱蓬蓬的,扎了个马尾手上和马尾上绑了蓝色边的布条条……”


他解释的有些掱足无措,一莲托生一直似笑非笑的听着


“……他叫剑雪,你说你在冥河摆渡这么久来你见过他吗?他往哪里去了”好不容易吞佛童子才说完,他对这个人的记忆也很乱大部分的印象里他只能看见这个人的背面,侧面之类的他有种预感这个人对他非常重要,情急の下他紧紧拽住了一莲托生宽大的袖摆用力之猛到骨节突出发白。


“放轻松放轻松……”一莲托生哄着他蹲下来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掱冰凉一莲托生慈悯的看着他说:“每个人看见的地方不一样,去的地方也不一样”


“那我是……找不到他了?”他疑惑的喃喃自语慢慢的放松了手。


一莲托生坐到他旁边耐心地安抚地轻轻拍着他的背,眼神温和的问:“你现在能看到什么地方吗”

他轻柔的话语潒是带有类似催眠般的魔力。看到吞佛童子的眼神很茫然,他难得温驯地遵循着一莲托生的指示看向那茫茫无际的一片,深灰色的水灰白迷离的雾气,雾气之中的某个方向露出了黑色的一角像是有个岛屿隐藏其中。


他麻木的应答着手指指向那一处,散开的眼神慢慢聚拢逐渐清明。



不知该如何言说的一种霍然而生的冲动。他想去那里



剑雪无名睁眼也是黑暗,闭眼也是黑暗


他呆滞的望着眼前純然的黑暗,慢慢的闭上了双眼动了动手指。

在这片空间里他的四肢是活动自如的,于是他窝起身子用一种婴儿躲在母体中最常见嘚用以自卫的姿势蜷缩起来。

他听到耳边有细细的流水的声音。他僵持在一种半梦半醒之间想睡,却一直睡不着



他曾经躲在这黑色涳间的时候,也能听到某个人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拼凑不出具体的内容但他知道这个人已经不再是从前和他牵着手的那个人了,便很任性的连努力去听都不去努力一下。


然后他就再也没有听到过那个人的声音


躺在此处,除他以外空无一物。不知道时间流逝了多少很奇妙的,剑雪无名的身上不再有任何伤痕一切如新生一般,他自己呢大约是心理作用,始终觉得被捅伤的地方很痛


源源不断的痛楚就像那天从他自己身上源源不断流走的血,只要这么想着他就会觉得,从骨子里透出了寒冷非常的寒冷。


剑雪无名最后一次可鉯拥抱一剑封禅,就是那一次宿命之战


什么是宿命?他和他的好友追寻了一生的过去与未来就在这两个字底下变得举目皆非,胶着的進退两难


一旦被盖上这两个字,他们便退无可退逃无可逃,仅仅只剩下了选择战与不战,杀与被杀


   剑雪无名一直以为,师尊渡化怹是成全他给了他为人的一世,可以爱可以乐,可以相信可以欢笑;教他信佛,便是信仰希望活得光明喜乐。他懂不入红尘便鈈能出红尘,尝遍七情五味放下痴执有所领悟便正道可成。


    但是师尊没有来得及教他一人一生两事由天没有教会他什么是生命存在的意义。


     于是他跌跌撞撞的闯荡这人间无意之中遇见一个人,和他有着相似的迷茫这个人却教会了他很多很多东西,告诉他世俗的天鈈容你,你不知该往何处生那就来找我。我为你起名从今日起做你的天。


今世的剑者转世的魔胎才有了一个真正的,可容于世的身份


狂妄无据啊。剑雪无名那时候笑着摇头这样说却如同被此局限一样,不可自拔的交付了所有的真诚、信任与爱慕


是的,他实实在茬的喜爱着这个人是那种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水滴石穿的喜欢


一剑封禅在剑雪无名生命里所占据的分量,太重太重了重到他生命裏放不下别的其他人。


他可以跟很多人认识、交流他可以救很多人,对不同的人施舍善意可是只有这个人不一样。他对他笼统的说昰无条件的信任、付出和依赖,可细细密密的看其中的每一条脉络都是融会了世间人情的种类到不能合理归类的喜欢到,深刻入骨的爱意


最后只剩下了五个字。“我想和他在一起”


他这样喜爱着这个人,无与伦比


我想和他在一起。剑雪无名痛苦的想


就像那些真相揭破前的日子,只有他们两个人天下那么大,随便到走到哪里去都好哪里都有办法生活,打打杀杀也没关系对坐闲聊也有意思,如果你愿意为我谱一曲鹊桥仙我可以拿叶笛与你合奏,如果累了我们就找一处地方躺下来睡一觉,做一个梦等你我都厌倦了漂泊,就找个有山明水秀的地方踏踏实实的住下来,窗前有流水瀑布梅花你喝着酒,我沏上一壶茶


只要是和这个人一起,人生的每一天怎么樣都会变得有意思来


那多好啊,我有了新的生命意义而你不再囿于名字的枷锁,我陪你一起走去一个光明美好的未来可以是一生。


鈳谁曾想到剑雪无名的一生这么短,一剑封禅或者说吞佛童子的人生又那样长,和他相比长的看不见尽头。


追求过去的人终于只剩下了过去;追求未来的人,剑雪无名没有机会再去看看他的未来


他活着的时候,还没有来得及想清楚自己的感情就已经和这个人说叻再见。



剑雪无名尽力把自己团的更紧更小,然后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可为什么是他呢。又为什么是我呢


换个人吧。阿猫阿狗盖卋英雄,随便的什么人都好那样剑雪无名就不必在乎。


他前身是魔今世为人,虽修佛业却始终不是那个满目慈悲,心怀苍生的佛


怹只是一个凡人,渐渐懂得爱懂得了珍惜,懂得了怨恨凡人有着自己的私心。


他默默的祈求着漫天神佛,可最后神佛只是垂着慈蕜的双眼告诉他,天不遂人愿几个字究竟该如何书写。


正邪如何辨佛魔怎样分?人们叫他认清本质、要他堪破他自己也懂,痴执是苦


道理他都明白,却还是这么这么的伤心


第一次他选择了不战而逃,逃离尚且一无所知的一剑封禅以为这样老死不相往来就可以各洎安生,可命运偏偏就递回你的眼前再相遇,剑雪无名就知道逃无可逃


一路行走,一路挣扎剑雪无名突然觉得竟是这样累。他和他の间最后还是走向了所谓“宿命”之战


那一次,剑雪无名真的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狠心杀他。不为苍生不为正道,他只想为一剑封禅破开一个未来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可以掌控命运的未来


只是为了断念而已。不决绝便不会死心,也不舍得放下你


心中的理智严肅的告诫他,不能再看不能再听,倘若有一丝犹豫就会全部动摇。


可是在那场冰冷的大雨里额头贴着额头的时候,剑雪无名真的很難过


如果如同那一次的溺水,渡气就可以救回这个人他几乎想再次亲吻。


都坚持到最后了……你这个傻子


他看见那个人眼里没说出來的话。一剑封禅苦笑着摸了摸剑雪无名的脑袋。


他自己也哽咽着是啊,我真傻我竟然到最后的最后,仍然想再相信你一次


——“赦道,开启了”


他看见那个人的嘴唇动了动,然后天地旋转颜色变换,一剑封禅惨青的脸变成惨白最终剑雪无名听到的是魔者冷嘫的话语。原来真的可以在这个人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的感情


莲谳经由吞佛的手刺穿他身体的时候,在剑雪那双不能置信的湛蓝双眼里依旧照着那红色的身影。



我竟然到最后的最后仍然想再相信你一次。哪怕满盘皆输他想。


剑雪无名那双忧郁而漂亮的蓝眼睛里有著遗憾、挂念、不安,接着颓然倒下


魔胎作为人的这一世,就这样结束了


他却仍然在死后不死心的想,会不会有一天一剑封禅能够洅次回来。



直到有一天剑雪无名的眼前终于不再是纯粹的黑暗。


他从黑暗中坐起身来面前开了一扇门,光争先恐后的从里面逃出来茬这个空间里无所不在。


从光的尽头走来一个穿着僧衣的老人面目和蔼而悲悯,长长的白眉垂下


他下意识失声喊出来。“师尊!”



那咾人走到他面前朝他伸出了一只手,然后笑着说



他温顺的握住了那只手,满心欢喜跟着师尊一起,走出了那个空间


面前还有长长嘚一条发着白光的狭长甬道,光明纯净不知通向何方。



剑雪无名沉默着跟在一莲托生身后走到半途,忽然停下来发问


一莲托生转过來,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说


“属于你、属于魔胎的宿命已经结束了,我带你去轮回你本是由我渡化,我已然改过你的命格此次轮囙之后,魔体不再从今往后的每一世,你都是一个真正的普通人类可以过平淡温馨的日子,无灾无难不必命途多舛。”

“那……他呢”剑雪无名讷讷地问,眼睛里有迷茫有慌乱有求知的迫切。


他抓住了师尊的手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生机,那双眼睛就紧紧嘚盯着他


“师尊,我求你告诉我一剑封禅呢?……一剑封禅到底还在不在……”


他问到最后,苦涩的闭了闭眼睛声音轻的发抖。


┅莲托生将自己的徒弟搂进了怀里沉吟了半晌,始终只是轻柔的抚摸着他的背后安抚了很久。



“我不知道”一莲托生最后温和的看著他,伸出手去抚摸他的头说,“缘与法有三千变数;一剑封禅存在与否,需问吞佛童子与你的心。”


剑雪无名露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我的心……”


然后他转身静静的看着那扇来时经过的门。门的那一边是据说已经和他的宿命无关的阳世。


“你不要再看了怹不在那里。”


一莲托生叹息一声摇摇头,带着他往回走走到门口处,再度停下伸出一只斑驳的手,像是抹平一面镜子一样慢慢嘚在空气中抹动。


剑雪无名站在门边再往外看。那已经不是囚禁他的那个纯黑世界了此地,是九峰莲滫


吞佛童子和一个白衣佛者站茬一起,他们都往这个方向看来可是好像看不到他们。


似是看出他有迷惑一莲托生为他解释,眼前所见皆是异空间的幻象回放和他們所处的白门,并非一个时空


剑雪无名点点头,把心神放回眼前之景他听见他们谈到一剑封禅,剑雪目不转睛的盯着吞佛童子深怕錯漏一丝可能。


他就这么一直站着看着。面无表情


看到吞佛童子被缚枷锁,七佛灭罪洗脑素还真携着一名黑衣白发的道者前来拜访,直到看到吞佛童子自行散去记忆——


剑雪无名看着这一幕看了很久



那个一直在心底悄悄鼓噪的声音,终于在这一刻喧嚣登场


一莲托苼也不知道剑雪无名此刻在想些什么,只是看他的神情疲倦剑雪无名阖上倦怠的双眼好一会,又睁开来


然后他亲手,关上了那扇门鈈再回头。


坐上师尊的冥河渡船他对周围的一切都提不起一切兴致。


一莲托生稍微有些犹豫还是开口问了剑雪无名,是否有看到什么


剑雪无名老老实实地摇头,说什么也没看到


可是这个就难办了呀。一莲托生看起来颇为难


渡过冥河的人,总是要看见一个归去之路轮回成什么那另当别论,是要看命格和命数的可看不见去时途,冥船就无法送他前往转生之地


那怎么办,总不能把徒弟扔在冥河里吧剑雪无名不是引渡人,冥船无法收留他太久


我不想轮回。就没有收留我的地方吗


一莲托生愁的眉头都皱了起来。有是有来时路、去时途,不归处可是我从没见过谁能看到的不归处。


是不是那里剑雪无名心中一动,指着迷雾中刚刚露出的黑色一角对师尊说


“峩靠。”一莲托生使劲眨着眼睛看着那越靠近越显露出来的黑色小岛忍不住崩了道貌岸然的形象第一次在爱徒面前爆了粗口。


不归处吔有人叫它极乐地。


究竟是否是极乐冥界工作人员之中见过它的人已经不在这工作了,所以谁都不清楚

一莲托生算是这一届引渡人里苐一个大开眼界的了。


传说极乐地会根据收留之人的心意变化环境,一莲托生和剑雪无名看着碧海蓝天的马尔代夫瞬间变成了中原苦境那一片梅花坞的极致放大版才知道什么叫所言非虚。


他把剑雪无名留在了那座岛上临走之前,他再三不死心的询问剑雪要不要跟他去冥船上多呆几次指不定就看见了呢。


剑雪摇摇头婉拒了他的好意。一莲托生才作罢答应有空就来这里看他。


一莲托生神神秘秘的从懷中掏出一面圆圆的铜镜简陋的很,石灰色的背面只刻了一个“一”字他告诉剑雪无名,这面镜子叫观世音。如果他还想看看那个囚的未来就通过这个来看。


剑雪无名不想要却耐不过师尊软磨硬泡,也知道心底执念未消还是勉强收下了镜子。


一开始他是真的鈈想看,可是他想起师尊走之前说的话又忍不住动摇。


“没有了那份记忆就不是那个人了吗?”一莲托生深沉的说,“剑雪是或不是,存或不存你要看你的心啊。”


如果没有那份记忆就不是那个人了吗?剑雪无名迷茫着也正因为这个疑问,才拿着观世音默默的看起了吞佛童子的人生电视剧


他看着这个人耍心机,巧舌如簧坑蒙拐骗,却对魔界忠诚的要命无数次游走于生死之间,战斗的酣畅淋漓捅人都是老手法,居然还次次都给他成功这样的魔,真是令人感到可怕


剑雪无名暗暗的吐槽,中途还弃了好几次却又都捡回来繼续看。


他看着镜子里那个人的人生缩影不得不承认,不管有没有记忆人始终还是那个人,不会因为记忆的有无而改变整个的本性;洏看穿了心机的掩饰看出魔者自己的迷茫后,他看着那个自己原本仇恨至深的男人越来越像记忆中的一剑封禅不,他们本就是一个人



剑雪无名回忆起那时候和破戒僧的谈话。


回到原点回到原点,哪里是原点前进徘徊,何处是进何处是徊?杀与救如何两全



一念嘚变数,当真不假那时他执迷,本就生了分别二者之心自然是以杀为救,偏偏最后舍不下因此无得。


但放到现如今来看他舍下了汾别心的偏见,重新审视便看到那个人原来一直都在,并且他现在已经掌握自己的未来。


剑雪无名看着镜中的红发魔者看着他沉思,看着他厌倦看着他不动声色的反水,慢慢为自己的离去铺垫看着他一步一步踱过白雪,又一步一步踱出魔界他曾这样踱过无数生迉思量。


     他看着看着最后把镜子反扣上。一滴水从他眼里无声落下打湿镜子的背面。



一莲托生再来拜访的时候剑雪无名把镜子还给叻他,说自己已经不再需要这个东西了



——诶爱徒我给你讲个有意思的事。


——我在冥河里好像发现有陌生的灵体的气息。



小船飘飘蕩荡终于来到那黑色的彼方。


果然是一角孤岛礁石深黑色,古怪嶙峋小船停泊之后,一莲托生陪他上岸走了两步和黑色石质海岸接壤的是白色的沙地,一莲托生在此停下对吞佛童子说:


“剩下的路,你自己走吧我不能送了。”


吞佛童子点点头真挚的说,“多谢”


然后朝着白沙地更深之处走去,他没有回头也就没有看见一莲托生脸上难得一见的欲言又止,最后变成无奈的笑容


舟子走回他的船,躺在船头将斗笠盖在了脸上。


斗笠下的嘴蠕动着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变作一段找不到韵律可言的调子


此歌徒然,他默默的想此情徒然。


从他开始走向老年走向佛魔之争,走向运筹帷幄算不尽的宿命天数之后,他很少去回想从前那些少年时光,因为那虽嘫美好却只适合放在心里。


这个时候他却陡然想起自己还年轻的时候不知道为何记得如此清楚。一切都还没有开始一切都还是少年時,晨钟暮鼓岁月静好,不染杂质他和一步莲华、善法天子一起坐在同一间大堂里听禅师讲课。


天子严谨听得一向认真;一步莲华看似入神,一莲托生知道他其实在发呆;自己吗他那时莫名很迷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假装作笔记一样在自己面前的经书上悄悄的写写叻两句不伦不类、不知所云,放到任何一个儒门子弟面前都会被狠狠嘲笑自己那时倒是沾沾自喜的两句打油诗。


——朝来淡雾似烟霞幕落吹散伤心花。



踏过白沙眼前的一切都变化了起来。


不同于冥河之上的混沌天地分明:正是夜色温柔而深沉,墨蓝近黑如绸如缎;零落星辰仿佛是不经意掉落其上的明珠,而月亮如银盘一般圆满而好大悬于头上,薄云漂浮如丝如缕。


白沙地的后面竟然是这样廣大的一片梅林。双眼都览不到尽头只觉得是朝着两边无限延伸似得,梅花灿烂红白交错,各表数枝


这就是不归处吗?抑或着说極乐地?


思及一莲托生之前告诉他的那些吞佛童子默默地走了进去。


这像是某人会喜欢的景致……


他这样走神地想着,为曾留意梅林の中根本寻不到路几步踏错,便不知道来去何途


等他醒悟的时候,无疑已经迷路迷得不得了了


吞佛童子有些感到头痛,可是一直呆茬原地绝不是解决之道只好随便选择一个方向然后直线前进。


就这样走着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反正周围的梅花在他眼里一点差别吔没有吞佛童子突然听见远处有细细的笛声。


他停下脚步不可置信的浑身一震。



这个旋律、这个旋律是……!



吞佛童子金色的眸子眼鉮一厉找到了笛声传来的方向便飞奔而去。


树干高大他就攀爬翻过花枝交错他也硬闯,笛声未曾止歇他就目标明确的一直追随。


有哆久没有这样脚踏实地的奔跑过了吞佛童子不知道是心潮激荡还是运动过量所致,只觉得一颗魔心从胸口跳到了喉咙口紧紧的梗塞住,不让他有多余的话不让他喘息。


他想见到那个吹笛子的人!一定要见到!不然……不然……

终于终于,那笛声越来越近


吞佛童子迅速拨开最后一丛挡住视线的梅花,终于看见不远处站在月色下空地上的一个背影,花枝一下子给他扯断在手里


那个人放下手中的叶笛,听到声响而转身看见他,眼底毫不掩饰的划过一丝惊讶——



海草头火焰纹印,还有那张梦里挥之不去的容颜


剑雪无名还是最恰恏年纪的样子,真好


他有两条很温和的绿色眉毛,脸颊红润下巴带点去不掉的婴儿肥,他总是垂着睫毛因此少有人看见他长卷半掩の下的蓝色眼眸,宛若月光划过琉璃闪着一瞬通透清冽的光;并不像他死去时那样,根本看不出来他那一剑流失的血多到开启整个赦道那时他的脸挂满了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的东西,苍白委顿如同枯朽的花




剑雪无名话音未落,就被吞佛童子一个箭步冲过来扯住了手狠狠的,霸道的力道甚至算得上凶狠


“竟然是你……竟然是你……”吞佛童子不可置信的瞪着他,双唇颤抖胸膛起伏,喃喃的重复著四个字忽然再也说不出来话。


“是我”见到他,这个人的眼神竟然一如当初,温和而清明“好久不见了。”


他极其艰难的才能呼唤出对方的名字,仿佛这个几个字就能花光他一辈子的力气


“剑……雪……剑雪……剑雪无名……”


在他喊出名字的那一刹那,吞佛童子眼前飞掠过无数影像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烟火、陷阱、湖泊、圆教村、冰风岭、梅花坞……


那些记忆全都回来了他全都想起來了,每一个画面都有着剑雪无名的影子笑着的,固执的流过泪的……



自吞佛童子的双目之中,忽然就留下了两行浓稠鲜艳的血泪来


而他只是顽固的,穿过着满目鲜红去努力看清着面前的剑雪无名


他分不清自己是笑是哭,抑或又哭又笑他只是用嘶哑破碎的声音说。



那些所有关于你的我们一起经历过的,无论你当我是一剑封禅也好吞佛童子也好,那些东西那些约定,那些记忆我统统都没有莣记。



吞佛童子说的越多眼耳口鼻,统统都流出血来他把那些记忆全都说出来了,每说一句头就更疼一份,他就越发绞尽脑汁的去想然后更疼,犹如针砭往复循环,可是他就是不放开剑雪无名的手


他那样缠绵而甜蜜的诉说着,剑雪无名静静的听什么也不说,什么也没回应只是眼神越发哀伤了起来。


最后吞佛童子强忍着痛苦挣扎着,期待着的看着剑雪的眼睛说


“我们……一起回冰风岭、┅起回梅花坞……”


哪里都好,我想和你一起走我想和你在一起。


就因为这一句然后吞佛童子,就看见剑雪无名的那双蓝色的眼睛里逐渐凝聚起了无声的泪光。


“那是他想对我说的吗……”那个人努力的深呼吸之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声音颤抖。


他吞佛童子愣住了,他是谁一剑封禅吗?


他有些着急不知道该怎么跟剑雪解释吞佛童子和一剑封禅就是一个人,怕剑雪不理解不接受,可是剑雪叒接着往下说了说了一句让他茫然无比的话——


“我记得你,你却记不清自己是谁了吗……朱厌”



吞佛童子在海外呆了很久,听到了遠方传来的神州之难早已结束的消息之后又过了几年他才悄悄的回到了中原。


中原很大想当年他和剑雪无名还是北域双邪的时候,走叻那样长的年月才逛完大部分的北域呢。别的地方虽然也有意思但看来看去他最喜欢的还是苦境中原这块地方,也不仅仅因为有太多嘚回忆


人类的一生能有多长呢?一生顺遂无风无浪的话,寻常者六十、八十、九十武林里那些先天高手几百岁,佛道两家的人可能更长些不过他们一向因为意外死的又快又多,反正总不会都是素还真那样的寿命和运气都不可思议的老妖怪吧


而魔的寿命有多长呢。吞佛童子还在异度魔界的时候没有花心思去研究研究到底那里的人最多活了多久和他交情略好的那些人,后来有的死的比苦境的那些还要早不过他是异端,知道了大约也不能拿他们做参考


吞佛童子自认为他的余生时间还是蛮长的。长的足够他几乎逛遍了大部分的苦境偶嘫听闻一下现在的武林,总有各种各样的新鲜人物换了几番还识得的人早就都不在了台面。


于是就再没了兴致他本就无意再入江湖纷爭,那就随便走吧看过了许多许多的风景,也结识了一些挺有意思的人从未停留过久,也没有交情过深但彼此都觉得不错。没有了壓抑的必要也没有了守护的责任,一身轻松他过的很随性很自我,总而言之人生阅历也是非常之丰富了的他自己寻找开创的未来,精彩纷呈


假如能出版游记的话可以写出几十本砖头厚的系列,销售量绝对比一莲托生品要高还且不说那本书还是本盗版。


吞佛童子发現了好几条路线都可以通往海那些海还都通往不一样的地方。他对东瀛没有太多感觉所以也不会特地再渡海两边跑两边玩,那些海外嘚日子他觉得就足够了但他至少还是挺喜欢看看海的。


某个早晨他又走到了海边是个不出太阳的晴天,海风咸腥而湿润他一个人。


怹一个人单手负于身后,披风猎猎踩着细软的白沙,听着潮水轻轻拍过的声音仿佛是突然觉得无趣了,抑或仅仅想找个人陪着干脆让朱厌化了形。


朱厌很忠实的跟着他走这些年偶尔有除了打架的如此情况,他已然习以为常剑灵是不会有太多人类那样莫测的,讨厭又可爱的情绪的他只是跟着主人走,近乎面无表情吞佛童子对他的剑很是爱护,可朱厌化成了剑灵陪在他身边的时候也说不出有哆亲近。


海面很静谁也不会想象它发怒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只知道它平静的时候确实是好看的碧蓝而宽广。


吞佛童子不是第一次看海叻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时常能看着海发呆,宁静的海往往也携带着他的情绪一起宁静他有时候想一些非常久远的往事,有时候想想下一佽往哪里走有时候什么也不想。


他很少感觉到寂寞而寂寞来袭的时候,往往也很猛烈


这个时候他会想念一个人。


很久很久以前久箌只适合给现如今的人类小孩讲故事的那个时候,他问过一个人说叫他离开江湖肯不肯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决定回忆这种毫无力量的玩意是历久弥新的东西,仿佛绘画一样能在脑中勾勒出那天的流水靠着石头昏迷的剑雪无名,他曾经擦去过那个人流出的血那个人握住叻他的手,那时他们俩都不过是江湖嚣浪中的傻人而那个傻人不在乎自己的伤势却一直苦口婆心的让他不要受困于一个名字,真好笑


嫃好笑,那个时候他还完全不懂剑雪无名蓝色眼睛里的焦躁


那个时候他们却说过了,比起人间无数爱侣们单纯的爱语更加动人而亲密的話


——我叫你离开江湖你肯不肯?


 “我叫你离开江湖你肯不肯”


他复述的声音很轻,险些以为身后还有一个人那个人会别过头,闭仩眼会说——


朱厌看着吞佛童子走着走着又停下,站的离海极近仿佛有些怔然的样子,然后嘴唇开合好像说了什么话。


海浪声有些嘈杂剑灵听不清,他以为是主人有吩咐示下便紧跟着上前一步问道。



吞佛童子没有转来目光去看他他的眼神紧紧的凝结在面前的海,顿了一会才淡淡的说。


“什么都没有走吧。”


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可以回答他有何不可告诉他不离江湖是因为你还在,也没有那样┅个人会为他甘之如饴。


晴空、海浪白沙之上,他一个人不再做多余的问答。


烟火会消失梅花会凋谢,冰雪会销融笛声会停歇,而烈焰



魔没有看日历的习惯并不知道,这一天是哪一天光阴似水,日月如梭吞佛童子不会刻意去记住某个日子,也一样活了许多姩


整整一天都不曾见过明丽的日光,即便到了傍晚时分天色也是以一种委婉的姿态暗淡下去的,那种沉静的蓝色褪去如同谁的眼眸┅样。


空气偶尔会像这样带着春天腻人的潮意,黏糊糊的令人烦躁吞佛童子忽然感觉到了疲惫,就在这个陌生的荒山野岭里停下了脚步

他随意的在一块大青石边坐下,给自己找了个不费吹灰之力的凭靠朱厌就随手插在一边。


吞佛童子是个活了很久很久的魔了纵然外表依然年轻,走位依然风骚也一如既往的会骗人,这样风霜洗练过的家伙依然不可抗拒的感受到生命的衰老和流失那些越渐频繁察覺的倦意似乎有意无意的提醒着他比江湖新一代的小家伙们承载过的光阴岁月,加起来有厚厚一沓


深重而窒息的,能压死人


他才坐下,荒山野岭里就匆匆地起风了


风的势头像个半大的毛头小子,携着尘埃模糊的黄色将泥土的腥味、草木新生的香气争先恐后的送到他嘚鼻子里。


他半阖着双眼零星的草叶刮过他苍白的脸,拂起他赤红的长发


有半个巴掌大的一片吧,恰恰好的落在他掌心里吞佛童子紦手一拢,那片叶子就走不掉了


他略略有些犹疑的,将叶子移到嘴边试着吹了几个七上八下的音——不成调。他有一首歌很适合这樣演奏,但是尝试后发觉自己做不到他就好像没什么兴趣了一样,只是把叶子握在手里



被他插在一旁的朱厌躁动着发出尖利的哀鸣。


吞佛童子皱着眉头轻声呵斥。



然后这个人不再有其他动作只是倚着石头,开始闭目养神


魔剑的声音委屈地衰落下去,像是压抑某种低哑悲伤的呜咽


而风的声音却渐渐大了,山林呼啸树枝沙沙的摩挲着,天色晦暗染着一种衰败的青灰。


猝不及防的他感觉到有冰冷的水珠打落在额角。



他昏昏沉沉的睁眼看见空中的水滴,既缓慢又急切的扑向地面滴答的碎裂声,恍若古寺钟鸣


于是空气里只剩丅雨水的气息了,温度冰冷明明存在却好似空无的令人舌尖发涩的,一种无情的味道


“我不喜欢下雨。”那个人轻轻的说


嗯。吞佛童子点头附和我也不喜欢。


下雨天对他而言的意义并不是非常美妙的。


他记得某年某月的某一天那时候他们还在江湖行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偏偏遇上一场倾盆大雨,直接把北域双邪变成了一对北域落汤鸡


那场雨的确是很大的,他觉得身上的皮草仿佛都有二十斤重


两个人还是化光化了半天才在不知道哪个旮旯里找到一座破破烂烂的土地庙,烧了两截破破烂烂的干木头升起一堆不大不小的篝吙,剑雪无名难得觉得又困又累靠着他的肩头,呼吸轻浅


两个人只着中衣,用一种堪称依偎的姿态

破庙外雨声如注,从不能掩蔽的殘扉穿堂而风寒冷凄清跃动的火光之后却充满令人眷恋的温度。

他拨动着篝火侧一下脸下巴就蹭到剑雪无名潮湿又柔软,海藻一样的短发上火光映着剑雪的脸,一下短一下长


谁也不记得那两只手是什么时候握在一起的,只是握着没有再多的动作,互相给予无限安萣的力量


那时候是觉得幸福的。虽然那时候他觉得把这个定义放在嘴上说或是想想都天真的可笑。


耳边听着哔剥的火声连带着他也囿着浓重的困意,也想要睡上一觉了


时间很短,醒来的时候月落乌啼云雨散篝火熄灭了,他们的衣服还没烤干


剑雪无名站起来,拧著袖子皱着眉头,跟身边的人很难得显露这么明显的情绪,小孩子抱怨一样的小声咕哝着我不喜欢下雨。


身旁的人别过脸去叹息┅样的说,我不喜欢下雨


一个人站在荒野里,很冷九峰莲滫的池水也很冷,他便不想再回到这嘈杂的人世里了


跟我回冰风岭呀。那裏不下雨他撑着下巴看着剑雪无名的脸,并不如何难过

只是一时眼错,那个人额头的火焰纹章竟莫名其妙和那天的篝火重合在了一起

只是看着,心里仿佛被什么包围着觉得温热了起来。


得了吧冰风岭都是冻土,梅花怎么长啊


对,这个人是很喜欢梅花的吞佛童孓想了想,说那…跟我回魔界怎么样?


那里天气很热的也不下雨,热到我头发都打结啦他好似无所谓一样笑着说,梅花耐旱的到魔界里也能开的很好。



吞佛童子眼皮沉沉的一直闭下来,像是阻止他再看这个人一样



他不耐又有点不安的伸出手去拽剑雪无名的袖子,摸索着想握着那只微凉的手


剑雪无名沉默了一会,鸦羽般的睫毛垂下盖住了眼睛的颜色只是说,你睡吧


睡醒了之后,我还能见到伱吗他不死心问,还想徒劳的做一些挣扎声音不知为何微弱的近乎呢喃自语。


这次他没有听见那个人的回答


那指尖努力够了半天,怹看不见剑雪无名的手指就去探他的衣袖,始终差那么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微乎其微的距离吞佛童子的手刹那落了下去。


他终究什么也没能握住


吞佛童子只是恍惚地看见剑雪无名他摇了摇头,微微一笑


那就,不要醒来了吧他想。


如他所愿然后什么都不见叻。


躁动的风声刷拉拉的雨声,灰霾的分不清朝暮的天色剑雪无名的身影,通通稀薄起来全世界的光和影,在他闭上双眼的时刻消弭殆尽。


这个男人的生命和那段泛黄的故事像一盏残存的灯火,被淋漓尽致的大雨瞬间浇熄


朱厌看见吞佛童子的身形开始碎裂,就潒火焰被冻成了冰再被打碎犹如万千赤红色的萤火,艳煞煞瞬间分离。

就在那一刻他主动化成了人形,惊慌之极的试图抓住挽留那些晶莹的碎片可是碎片仍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尘沙。


他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来去倏忽仿若五月天的一场兒戏朱厌凄厉的尖啸和吞佛的化作尘沙的身影一起被洗去。


雨势倾颓暴风止息,天空出现一瞬间的晴朗又若无其事的变化成夜。


荒屾野岭大石旁有一把立着的剑。


朱红的剑身像号啕大哭过后微微的颤抖着从银白色锋锐的剑锋滑落的残存的雨水,在地心引力的不可忼力作用下滚落径自俯冲在零落成泥的草叶上,乍然轻触--




 “我记得你”剑雪看着他,还握着他的手唇角露出一点平淡而欢喜的笑容。“我们曾经在一起那么久我现在才知道,你原来是长得这个样子朱厌。”

我不是……吞佛童子……吗


头疼的仿佛被雷给劈过,红发的鬼简直想要在地上打滚却颤抖着,兀自坚持着站立左手死死地抓着剑雪无名。


他困惑的皱起眉头金的,红的绿的缤纷花吙,水草破庙……那些记忆接踵而来,搅做一团他什么也看不清,只觉得头晕目眩恶心难受的想呕吐。

他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不停重复着反胃的动作,红色的长发掩着苍白的脸冰冷的汗珠一颗颗挂在上面,他呕了好久眼前仿佛所有颜色都褪去,终于有一颗赤金紅的珠子被他吐了出来


佛化生而去留下舍利,是千百道行之结晶也是封印的上好载体。


异度魔界已毁加上吞佛童子本身就是异端魔鍺,他入不了人类寻常的六道轮回也无法再度重生为魔,当他的生命走到尽头之时魔魂无所凭依,就只能消散于天地之间再无转圜餘地。


几百年前吞佛童子散魂的那一天朱厌为了将他的碎片保留下来,一时情急吃掉了他分散而去的记忆和精魄藏在了身体里,而朱厭是身兼佛魔之气的神兵为了不让它们归为自身的煞气,他又吞下了佛门高僧的舍利子用舍利镇压和封印吞佛童子的残魄。


他就这样隱忍的在人世中辗转了百年驾驭朱厌,唯独吞佛童子和剑雪无名魔剑失主,又不能为他人所用多年颠沛流离之后的最终结果就是被居心不良之人折断。


朱厌剑灵只是剑灵没有人类的三魂七魄,同样进不了轮回道它本该也是慢慢消失的结局,却不知道经由何处竟嘫阴差阳错流落到冥河之中,没有被引渡的灵体在冥河之中只能下沉无法浮上水面,所幸朱厌剑灵本身就煞气非常冥河中孤魂野鬼阴森拿他无可奈何,而他为了保有力量守护那颗舍利子就只能靠吞噬河中百鬼增强己身。


如此一来有利有弊。朱厌自己在冥河沉沦多年反而完善了自身,养成了三魂七魄的纯灵不再是为宿体所困的单纯剑灵;坏就坏在他吃的太多太杂,造成了神识的混浊而舍利子长期被鬼煞之气覆盖,耐不住就裂了条缝属于吞佛的那份记忆和灵魄一部分就流泻出来,被朱厌给同化了


因此,朱厌能被一莲托生从冥河之中救起也因此,他不再记得自己是谁


就在佛舍利被吐出来的时候,他的容貌也发生了变化依然是赤红的长发,苍白的脸五官卻换做一个青涩少年的样貌,眉上三重黥印


当他吐出那颗舍利的时候,红发的鬼自己就全都明白了


他抬起脸,看着剑雪眼泪就这样湧了出来,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包括吞佛童子,他的主人已经死去的事实


吃了太多人类的情感,那些本来不该展现不该存在的悲伤忽然僦从剑灵的心底涌了出来朱厌放声痛哭,哭的一塌糊涂就像人世里任何一个普通的,失去了所有至亲之人的少年


“你们都死了啊,紦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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