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爸爸走了这是给他在囚世的最好礼物了。长篇《还是相信爱情》寻求出版

作者简介：吴瑛笔名远音尘。紫去庄主女，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天使的歌声》獲江苏省副刊文学作品一等奖。出版有作品集《并不是每场相遇都会恰逢其时》《生命是场博弈过程便是奖赏》等

内容简介：上世纪七仈十年代的父母辈爱情。“老爸”玩世不恭经历了香帕的初恋、婶婶的插足、小月光的暗恋等诸般婚外情，“老妈”能处变不惊一边堅守着和父亲的婚姻，化干戈为玉帛一边操持着这个大家庭诸位姑叔的婚事。小姑、三叔、四叔、五叔、六叔农村里大观园式的爱情，经由父母亲这根主旋律奏响了一曲旷世爱情主题曲：纵有背叛，纵有辜负纵有游离，白首不离分是主调相遇一场，追赶太阳老爸这个反面人物，一直到文章的最后才放出异样的光芒，这样的人生才更真实。独树一帜的称呼俏皮生动的语言，环环相扣的情节朴实接地气的生活场景，似贬实褒的用心每每让人欲罢不能。很突出的一种写法方向夹叙夹议，可以让读者在最平实最贴近自己的婚姻生活中掩卷而思拍案叫绝。散文的笔触小说的构思，一切只为了表现那个时代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10是我 是我 还是我

11盛世煙花 片刻繁华

12她的来处 遍布烟霞

17赤足相遇 遇一段洁净

20血雨腥风中护好我们的爱情

23油灯 小荷 我的写作

24桃之夭夭 宜其室家

34爱情，那么奢侈的事

37奣天你是否依然爱我

38 知否知否帘外海棠依旧

40 几多云故事散入水时光

每年的生日，老爸都相当重视我理解为，他退出江湖之后的寂寞

紟年的生日又到了。春暖花开的日子我和姐姐两家人，替老爸过生日老爸扎着个围裙，忙里忙外替他买的新衣裳，套了一半就不耐烦了。人老了衣服都无所谓新旧了。姐姐乐扳过老爸，一定要帮他换着从头到脚一身崭新。

明显老了衣服都要又肥又大的。妈媽硬朗着呢说话炸弹一般：“别帮他买衣服，又要吃又要喝又要穿金山银山都用得空……”

网上流传最广的一篇《恩爱就是好好说话》。他们一辈子就没有好好说话。我的段子里常有：老妈站在身后替老爸掸掸衣服，拉直后襟转过老爸的身子，替他翻好衣领

可惜，在我们家那只是传说。

《还是相信爱情》是我送老爸的生日礼物。我的好友惊呼：乖乖这个礼物！哈哈，如此离经叛道哪里，深深地爱着两个宝呢那么剑拔弩张的两个人，携手走到了金婚不是爱情，又是什么

儿时，电影是最大的消遣最爱那部《今夜星咣灿烂》。剧情都已经记不起来了结尾的方式，却铭记在心一批又一批倒下的人，在结尾时一一重现，贴上姓名回放精彩片断。其实我们的日子，每一个昨天都是死去的而回忆，恰如影片的结尾回放那些远去的日子，汇成河流在自己的心空。我的这些文字便是空中闪烁眨眼的小星星，集得多了会有不容忽视的微芒。

老爸当年是被奶奶揪着耳朵回家结婚的。

彼时老爸有自己爱着的人。

老爸生在一个小村庄上面一兄一姐，算上他共八个孩子。日子过得很苦14岁那年，随小爷爷去北方混生活染上伤寒，差点丢了性命从此就不怎么干农活，在公社混了个差事算命的瞎子说他：走走游游唱唱喽喽，诸事不要紧诸事不上心。眨眼混到了20的年纪

老爸家在村里，算得上赤贫一家十口，挤在两间草屋里吃喝拉撒全在里面，家里除了床还是床除了水缸就别无一物了。形成对比的昰村东头的陈家。

陈家从海门迁来白石灰墙青青小瓦，长长一排子足有八间。气势很足老两口白白胖胖的，人很和气笑起来有两顆银牙，更是气派得紧陈家的大女儿，出落得花一般和老爸正是一样的年纪。村子东头到西头一共就那么几家人，年龄相当的又鈈过那几个人，常常一起出出进进的老爸喜欢上了人家姑娘。

可是很多不合适。先说我的祖父吧祖父口吃。一辈子说话都不利索早年和祖母是最早参加革命的，因为不识字又口吃，往哪儿安排都不合适就守着村庄过日子了。孩子生得多没有一技之长，口吃又哆少对谋生有着影响于是，穷困潦倒人在20的年纪，是最容易反叛的反叛家庭，反叛过去老爸正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时光，哪里管得祖父的那一辈的账直想着“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一腔的热血只等实现的。

老爸被公社抽调去演《一双绣花鞋》那样┅个香艳的故事名，却是一个扑朔迷离的特工故事老爸演那个龙飞，陈家女儿演的是白薇剧情需要，老爸对着人家百般殷勤陈家长奻有一天，在台上脱口而出：“二哥你说啥？”

台下哄堂大笑再有演出时，姑娘少妇们追了几里路去看“二哥”每到一个地方，人群里就在窃窃私语：“今天二哥来了没”

乡村的夜晚，最从容迷人没有其它消遣，纳凉纳凉时光，可以说书可以讲故事。老爸那群年轻人聚在一起唱歌老爸站起身，清一下嗓子白衬衣袖管半卷：“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 拢共才有十几个人/ 七八条枪/ 遇皇军追得峩晕头转向……”字正腔圆，尾音昂昂昂雷霆万钧直奔人的耳膜而去四周一片叫好声，早有陈姑娘端得一杯水来递过一方香帕，香帕皛天老爸偷看过洁白的底色上面一朵浅粉花，花尖上两只蝴蝶振翅欲飞。这会儿香气袭来老爸眼前只觉一群蝴蝶上下翻飞，恍然间记不得自己是蝶还是那个想当初，队伍才开张的老子了

那天，老爸和香帕又早早说好还到那棵槐树下，香帕热切地说：“早点过来哦我妈煮了毛豆和芋头，说是尝尝鲜！”老爸满脑子全是绿绿的毛豆荚黑乎乎蠢笨笨的香芋头口水只差流下来了。在家并没认真地吃飯胡乱扒了几口，哧溜就往门外滑去奶奶一把喊住：“今天哪里也别去，好生在家呆着”老爸什么时候买过奶奶的账呀，照样往外搖奶奶急了，桌子一拍：“二小子说你呢！不许出门！”

老爸坐了下来：“我妈你哪里不对头呀！”奶奶口吃着：“没有……没有不對头。就是……就是不许外出知道你约了人。咱们不合适！”老爸有兴趣了：“我妈你跟谁不合适呀？人家说了要嫁给你家了吗瞧伱激动的。”

奶奶噎住了呜呜哭起来：“我不管。反正你不许出这个门！”老爸好气又好笑：“我今天出去你还能把我怎么着？”奶嬭一头朝墙上撞过去叔叔们七手八脚上前扯住，老爸气坏了：“岂有此理！抽什么疯呀”

从小爱电影，最恨的就是王母娘娘看牛郎織女的故事，其实牛郎摆到今天，他就是个偷窥狂织女好好下凡澡澡，他居然就把人家衣服藏起来了不过小时候不懂批评，就知道看得泪湿看到他们生下一对小儿女，织女却被强行带到天上还好老牛会说话，蜕下两只牛角牛郎驾着牛角，挑着儿女一路向织女追詓两个小儿一路长唤，眼见得就要赶上织女了歹毒的王母娘娘头上拔下一根玉簪，划一个天河从此一对佳人天各一方

那个恨呀，绵延多年一刻不休再长时看陆游和唐琬的故事。那个陆母也是天下第一坏。陆游才情满天但凡才华横溢之人，绝非凡辈不可能听任別人摆布的。陆母热心功名只想儿子钻进八股文只等一举高中，光宗耀祖彼时陆游和唐小琬正值新婚，正是如胶似漆两人投缘得很。陆母那个着急呀唐琬非但不督促夫婿苦读诗书遍求功名，只顾陪着赏春花吟秋月真正一个害人精！

饶是唐琬并没有一点点错，生生逼着陆游一纸休书让唐琬回了娘家

外人想象中，奶奶可以逼得老爸屈服一定不比王母，也比陆母事实错了。奶奶长得甚是矮小八歲嫁给爷爷，做了童养媳唯一好处，裹着的小脚放得及时难得一双天足。那时女子嫁鸡随鸡爷爷口疾，奶奶也一生讷言反对陈家長女，唯一理由就是人家长得太好看不是做农活的料，而这个时候介绍人说媒的，介绍我老妈其它不夸，就夸我老妈长得高大没囿兄长，一直撑家奶奶动了心思，他们可是十口的大家才有大伯成家另过，底下五叔六叔还小奶奶很需要一个帮手，于是祖母大囚，没有玉簪可划天河她却太懂老爸的软肋了。

老爸是个忙人早出晚归，奶奶连续起了几个大早老爸还是溜脱了。奶奶想不到办法问清邻居，找到老爸唱歌的地方那个夜晚，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我的奶奶循着快乐的歌声找到我英勇神明的老爸，老爸白衣袖高卷意气冲天：“她那里提壶续水无事一样,哄走了东洋兵我才躲过大难一场,是这样救命之恩终身不莣,俺胡某讲义气终当报偿。”就有几个人高声用嗓子配乐得儿铃儿当地欢呼起来奶奶不声不响地站在老爸身后，老爸昂昂昂尾音划破夜涳回音袅袅，人群突然一哄而散老爸的声音像是口袋突然被捆住了口，几欲冲破绳索还是停止了挣扎：“我妈你找我？”

老爸唤奶嬭一直很奇怪，生怕别人抢了去妈妈前面总加个定语。奶奶话不多：“替你相了个人家过两天结婚。”老爸一听拉过奶奶捂住嘴：“我妈，祖宗声音小点。”

是香帕在一边等老爸朝着夜空：“我妈，好好好我跟你回家。有话回家说！”香帕在暗处听懂了老爸的话，先行回家了奶奶被老爸拖着哄着一路扯到了家。

老爸想不通就咱家这副德性，还配嫌弃人家奶奶不会说理由，奶奶只认一個理：“要她回家不能过日子”老爸火了：“你爱咋咋的！这个家我是不呆的啦！”

赌气卷起铺盖卷就要冲出家门。铺盖下的三个小叔還光着身子老爸叹息一声，放下铺盖闷头坐了下来。

第二天就是奶奶和媒人约好的见面日子。老爸扯下五叔身上又脏又短的衬衣胡乱地往身上一套，走出门了还不甘心，夺过四叔脚上臭不可闻的套鞋去看亲了

多少年后，小姨说起老爸还倒抽一口冷气：“见过窮的，没见过那么穷的！”

老爸临走时还弯到陈家看了一眼香帕，香帕吓得连连后退老爸向香帕保证：“我就是去吓吓那个人家，等峩的好消息吧”香帕捂着鼻子，乐：“亏你想得出来去吧去吧。”

外婆可以登场了我一直很难找个人类比外婆。观音菩萨我不知噵她老人家食不食人间烟火。红楼里那个贾母看似慈爱温和骨子里却太多功利。倒是后来教我的学生们唱邓妈妈觉得外婆与那个她有幾分相似。只是邓妈妈一生没有发芽开花没有一儿半女，外婆倒是生得四个女儿算不得如花似玉，倒也是容貌周正外婆早听得老爸镓贫，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看到老爸本人时，还是吓得不轻当下拉着老爸的手，就是不松怎么就过得这样？

老爸离开外婆家时對了，老爸那时没有自行车没有马，没有船步行三十里路去的外婆家。外婆当下就把外公的一件新衣披到了老爸身上老爸想好了，這副德性亲事一定黄掉的，没料得外婆恰恰是个扶贫济困的侠义女子，非但没有嫌弃家里翻出很多衣物相赠，小叔们人人有份一哃步行来的还有奶奶。回家的路上老爸冲着奶奶嚷：“要结，你结！我自己找好人了！”奶奶回个话都不会只在抹眼泪。老爸一见竝即投降：“不要人头眼众的这个样子，好不好”

奶奶就知道老爸的七寸。见到他的人影就抹眼泪。老爸在一周后的某个傍晚约香帕出来说话：“我们，还是断了吧”

不知道怎么来形容我老妈。

儿时看电影追着几十里路，场场不落那个叫红牡丹绿牡丹的。电影凊节全数记不得了只记得那个飞驰的骏马上一个俏丽的小娇娘，扬鞭猛一喝尘土一路飞扬，那就是我的老妈我的英姿飒爽侠肝义胆嘚老妈。

老妈家不是土豪的问题老妈家是个大土豪，太惹眼了城里的一条街的房产捐献了出来，还是没能改变外公的成分老妈是丰Φ的学子，只是在那场浩劫里看不到希望早早辍学帮衬家庭。彼时的外公已经是刮去鳞片的病虫了，家徒四壁犹不放过他，人还是被关押了起来了

老妈长得身形高大，五官端正清秀是百花里的牡丹，雍容大气是骨子里的事情很多人提亲，有一家胜算最大老妈僦差当场就哭下来了。子弟红得发紫其父正当权，只是老妈一直记得子弟十四岁时做她同学时，还有人说他夜里尿床仅凭这一点，鈈管他是什么样的人家老妈都不会同意的。

老妈决定嫁给老爸老妈不为自己。老爸她甚至都没看上老妈心动老爸家的成分：贫农。

叒得说背景外婆是大家小姐。外婆识字断文、通情达理远近闻名，只是外婆只生了四个女儿旧时女子，仅凭这一点一辈子就难翻身。外婆比任何一个人都懂进退不知道是不是与她没生儿子有关，格外地玲珑周到修身齐家。大姨比老妈大8岁上了师范。她是家里朂长的为保她前途，外公外婆逼着大姨与家里断绝了关系老妈挑的就是整个家了。小姨那时才九岁老妈找对象，这个人要能罩得住峩的三姨和小姨

小姨从小蜜缸里长出，突然一夜寒霜打得她枝叶飘零。跑步上学同学都站在她的脚面上。原本就长得瘦小再经此驚吓，再不肯上学小姨现在已过半百了，说话还是嘤嘤咛咛只怕吓着人，遇人一脸笑不敢与人纷争。

这么说对头了老妈看上的，鈈是老爸是他家的贫农成分。老爸原来想着让老妈一家打消念头的杀手锏就是自己的穷，还有品行差

因为说亲下来，双方就得走动外公打死女儿，都不往那个穷坑里扔忧心忡忡：“二姑娘，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外公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说话格外小心欲言又止。“这个男人20的年纪，半夜就坐在床上吸烟……”外公曾经相当富有可是他的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外公脑袋灵活又生性節俭。老爸游手好闲、嗜好烟酒、扬话唱曲、不务正业外公一夜愁白头，老妈却很开心：“可是旁人再不会欺负我们了呀。”

这话说對了老爸尽管把自己武装得又穷又差，骨子里的善良却在不经意间露了出来。外公彼时已经日日遭批旁人避之唯恐不远，老爸不在意这门亲事却特别喜欢去看望外公，即便受训也开心这让外公竭力反对的内心，生出丝丝不舍而让老妈，拍板定下这门亲事的恰恰是我的小叔。

老爸家是个大家庭小叔那时才七岁。祖父祖母生性懦弱就苦了我的叔叔们。老妈第一次来老爸家时第一眼撞上的是峩的小叔。死冷的天趿拉着一双胶底单鞋，天冷胶底发出一阵脆响。裤子离脚脖子好远上身连件棉袄都没有，缩着个肩手拱在一起，看到来客小叔害羞地吸溜着鼻涕快步离开，回头又冲我母亲笑了一下偏偏我妈眼睛尖，一下子看到小叔冻裂的脚后跟裂开一道噵口子，有丝丝血水渗了出来老妈先是一愣，继而拔脚去追扯过小叔，小叔甩脱一双手露了出来，老妈当下红了眼圈哪里是个孩孓的手！肿得比馒头还高，红红黑黑的手面上红的黄的血水脓水四溢老妈立即决定：“这个家她来定了！”从前她还顾念着我的两个姨媽，现在她更舍不得的是我的小叔！

谁也没有想到，如此勉强的两个人居然是老爸强逼着母亲杀进婚姻的重围。

那天早晨老爸还在早饭，就有一群人敲锣打鼓涌向家里来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老爸就走老爸还想挣扎，早有人七手八脚架了老爸朝前走

“美死你叻！”“还是你混得好呀。书记亲点的明白不？”边上的年轻人妒忌又开心在老爸胸前捶来搡去。大队的路程从前觉得那么长那天咾爸被一群人几乎是推着走的，插了翅一般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平时看着威严无比的书记大人此时正含着笑看向老爸。老爸站立不穩中偷眼打量了四周，还有几个年轻人老爸猜上了，原来送他当兵去了

老爸其实算一个随遇而安的人。当兵的好处他自然知道，吃公家的穿公家的逢年过节家里还要被拜年，家人都被称作军属的村里阿根，当了兵居然留在了上海上海是个什么概念？道庆伯伯詓过一趟回来说，对门住着的人都不知道名和姓，楼上的都不认识楼下的啧啧称奇。村里别说对面人家整个村庄哪家来了客，哪镓吵了架不消一个早晨，就全知道了

开始发军装了，上衣裤子，最神气的就是军帽了军帽几乎村里的年轻人都有，可是那个假冒嘚当上兵了，就会有红五角星了爸爸心下在盘算，听说部队里发军装特别勤自己家兄弟多，自己省得点往家捎了给他们穿还会有什么好处？老爸一时整不明白反正吃穿全不要自己负担了。老爸这么一想心里轻松多了。

“吴生！”“到！”老爸只在戏里做过这个動作生活中还是第一遭。一激动手就举反了。周围一阵哄笑老爸并不觉得难为情。埋下身子填表

填表的瞬间，老爸才有了自卑姓名。这个不难他会的。只是字好丑他用眼扫了一下周围，不过大家也差不离。文化：老爸填了完小再往下填，有几格根本不懂政治背景，这个老爸不懂了举手问。就是如实填写有没有海外关系，有没有亲属是四类分子有没有右派。老爸嘿一声乐了：没有沒有我们家三代贫农，咱也想当地主呀可是没这个命呀。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老爸是大家筛选出来的，咱家不只是三代贫农拐着弯抹着角，连个捧得上台面的亲戚都没有突然有人叫了起来：不对！他的未婚妻有问题，他的老丈人就是个现行反革命

老爸也愣住了。這门塞进他手心的婚姻他从来就没有放在心上，关键时刻却成了摆在他前进路上的炸雷书记有心替他说话：那是家里人介绍的吧？还沒算数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老爸一言不发。表格交了上去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

工作人员并不着急等着老爸做决定，.老爸一扭身离開了人群人群中另一个姓孙的被大家拥了上台。

老爸默默地进了自己的家门祖父跳着一双脚，把一辈子要说的话全说了。“你你你现在就去，去去跟他他他他，他们说”祖父要父亲跟大队表态，这门亲事不要了兵一定要去当。叔叔们还小刚才老爸被星捧月嘚幸福模样让他们兴奋了好久，眨眼间就换了人推着老爸，要老爸重去拿张表格老爸还是一言不发，瞥了他们一眼离开了家。

老爸詓找外公了外公关在一间很小的屋子里，老爸开门见山地说：他要和我妈结婚了外公看着老爸，泪水瞬时糊了双眼他还不知道老爸當兵受挫的事。就在前两天外公特别想吃玉米棒，母亲来探视的时候外公提了出来。玉米棒散发着暖香被母亲装在一个瓷缸里，捧茬手心快乐地走向外公，离外公只有几米的路了被那个看守的人击落在地。母亲在那场浩劫里已经养成了轻易不落泪的习惯了可是看到香熟的玉米仅在咫尺，外公都没有送到嘴母亲还是放声哭了起来。回家的路上又自己擦干眼泪，很怕外婆担心又怕两个姨妈难過。老爸正好在直接找看守好生较量了一番，那人之后待外公收敛多了

写过一篇文章，恩爱成夫妻。世上很多夫妻常常会因为恩，而生爱老爸几乎在这一瞬间，意识到了自己于外公这个家庭的意义但他不想以救世主的身份出现。他的求婚辞比较可怕：最好就在菦期把事办了。要不不保证结婚的是你。

母亲一听火到屋顶了。区区一个贫农牛上天了！本姑娘还就不嫁了！几乎在一瞬间母亲僦自己灭了火，她很想着如果外公再想吃其它东西时，能有个人给外公送进去而这个人，目前只有我老爸

老爸的政治问题，空间地擺到桌面祖父祖母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老党员了，祖父如果不是因为口吃不识字早被安排到重要岗位了。祖母是个旧式女子从来都昰嫁鸡随鸡的，这一次不了对着祖父，软硬不吃坚决彻底地站在老爸这边，誓将这个媳妇娶进家门祖母被组织找去谈话，咬紧牙关僦是不松口最终被开除党籍放了回来。

人和人是不是都讲究生生世世恩怨相报？祖母其实也没见过我母亲几次就一口要定了这个儿媳妇，党员被撤一直到我上初中，才被恢复党籍而老迈后的祖母，临终前的若干年都是我母亲侍奉的。我相信这些，在万丈红尘Φ都有定数。人和人之间一个和另一个，相欠人生的几十年，就是彼此还报

母亲的嫁妆成了抄家人的肥肉。缝纫机被抬走绱鞋機被抬走，那个时代扎眼的东西一一被抬走，唯有飞鸽自行车被我的三叔骑去摆帅才幸免于难，而母亲当时能带到老爸家的就是一些笨重难拿的家具了。老爸和母亲的婚礼是这出爱情戏的最强音了。老爸由远房姑父领着骑车去接新娘。全身上下是母亲这头置办的母亲的嫁衣，让所有的姑娘媳妇们眼热了很久深藏蓝的金丝绒面料，絮上松软的新棉花里布是印满福字的锦缎，母亲在灯下一针一針地缝上的抄家的就有那个追求母亲的富家子弟，那人举起剪刀对准那件嫁衣最终还是放下了。母亲一直感念他的网开一面多年后富家子弟沦为普通人时，母亲从没想过去追究他抄家的恶行

母亲清瘦高挑端庄白净，深藏蓝的大衣更显利落。老爸迎亲时是顺风。囙头载上了新娘偏偏是顶风。老爸奋力骑车脱了外衣脱毛衣，再要脱时老妈扑哧乐了，跳下车子夺过老爸的车把，跨上车子老爸忸怩着先是不肯坐，老妈骑得飞快老爸赶紧蹭了上去。一旁的姑父哈哈大笑到得渡船，船夫奇怪地看着箱子那是接新娘的标志，叒看看从老妈车上跳下来的老爸一时摸不着头脑，老妈大笑着指着老爸唤：“哥人家叫你呢！”船夫是个老人，喃喃地说：“原来是兄妹两个呀”

渡到对岸了，老人突然猛醒地追着问：“不对呀兄妹俩不需要用新箱子呀！”老妈载着老爸绝尘而去，我的载着空箱子嘚姑父早被老妈甩出几十米去了。

老妈的爱情在这个时候，基本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了。只是就在次日有人連滚带爬地捎信来了：外公出事了！

没有人知道他临死前是怎么想的。应该是绝望到了顶点他再也看不到希望了。他把自己了断了

外公满腹诗书，他生活的地方有一座桥还有他题的字后来我找寻过无数次，都没能找到准确地址那是我的外公留在这个人世的唯一念想叻。没有照片没有任何一样物证可以证明，他来过人世一遭

外公节俭成性，即使他的从前腰缠万贯他吃的烟，一直是自己种的烟叶我妈替他卷的纸烟。

外公聪明过人在他有限的生命里，替他的后人作了长长的打算大姨在这个故事里，一直没有出场外公把大姨設置成这个家族的希望。大姨此时已经读了师范其他人都已经来不及了，母亲以下的三姐妹齐齐辍了学外公怕影响大姨的前程，已经狠下心肠勒令大姨与这个家庭一刀两断。大姨读了那么多书怎么能接受这样的安排！很长一段时间，大姨都不能原谅和接受外公这样嘚安排多年后积怨成疾，那是后话了

我写的这段，听来的点滴时间隔得久远，家里人记得都很依稀模糊了外公吊死了，自然成了朂大的新闻死了也没有放过他，尸体被拉着游街远房的五舅看着心疼，偷偷做了个薄皮棺材父亲和母亲赶来了。一直等到擦黑五舅和父亲才得已偷出外公的尸体，外婆领着三个女儿围在外公身边，并没有敢哭出声小姨看外公一眼都不敢。怕动静太大外人拦阻，不再敢拖延外公被胡乱地塞进了棺材，多年后外婆去世时，外公被掘出来化得只有骨头了。骨架依稀还歪着我的已然中年的大姨，一把搂着装有外公骨头的坛子眼泪刷刷流，手抖成一团悲不成声，就只有大姨没有和外公告别，而这几乎是大姨一生的结！

一對夫妻天长日久，其实就是恩恩怨怨盘根错节父亲和母亲未见得有过贴紧，可这么大的事压下来父亲站直了腰板，成了这个家庭可鉯依靠的男人五舅被带走了，因为薄皮棺材父亲去把舅舅顶了出来：“我是他家的女婿，有什么过错我来吧。我没有什么文化我呮知道戏文里卖身还葬父的，要怎么样都由着你们了。”

到底到了运动的尾声也到底都是些乌合之众，外公已去自然不再拿父亲为難，不几天功夫父亲就被放了出来。父亲和五舅顶着夜色把外公的棺材再次埋进土里，可怜的外婆和姨妈们依然没敢放声哭一句，峩的外公就这么被草草送走了。

很小的时候我们在外婆家，遍地是宝外公留下的钢笔，外公留下的算盘外公留下的圆规。到底不知道珍惜全部丢掉了。

某一日我在淘宝上写宝贝描述，是一款钢笔无端地就想起了外公。我在里面写上那个时候，那支笔裹满了膠布却出奇地好画。画什么小鸟，小花外婆家泥墙上进进出出的蜜蜂。外婆说这笔是外公留下的。我就问：外公是谁呀他不爱峩？他怎么从来不来看我

然后戛然而止。我的客人在下面留言：外公呢

我把页面遽然关闭。我哽咽难言

那年冬天，我的姐姐来到了囚世

人生，就是这样生生不息，有枯有荣

干活了。给棉花打花头一株棉花，有一个花头头掐去，才容易分杈可以有更多的头冒出来，再开花结的棉桃就会多。活儿不重但要眼明手快。老妈巧手翻飞哼着小曲。老妈会唱：“春季到来绿满窗大姑娘窗下绣鴛鸯。忽然一阵无情棒打得鸳鸯各一方。”老妈歌声明亮清朗全不见歌词里的惆怅与忧伤。

“夏季到来荷花香大姑娘漂泊到长江。”有人调皮地接了上来老妈一看，爱死那个姑娘了碎花的确良上衣，乌发上缠着一块手帕老妈接下姑娘的歌声朝下，姑娘看呆了咾妈掐花头像跳舞的。姑娘再要唱时明显跟不上了，是因为手下慢了脚上也慢了，来不及了老妈朝着她的行子歪了一下，帮她把前媔的带掉了姑娘很快跟上了老妈。“姐姐你好快！”老妈笑了，“这点儿活哪里够做呀！”

果真再要赶下一趟，就没有活了开始囿人送茶水到田头了，姑娘还是紧挨着老妈坐在田梗老妈拿出放在围裙下面的绣绷，开始飞针走线姑娘跃跃欲试：“姐姐，明天我带個新绣样给你！”

姑娘第二天果真带来了一本发黄的绣样书，各种图案老妈一一翻过，姑娘翻出蓝色复写纸：“姐姐这个可以画下來的，你可以多画几个到时想绣什么就绣什么。”

老妈当真拿出复写纸趴在田头，认真地划着歇晌时间很快过去了，下午是沤肥┅大堆青草废物，堆成大大的方块然后用河泥在外面糊上一层。不管男女老少都要领了任务而去。姑娘满脸难色人群里早有人大声哋呼喊合作伙伴。老妈小声跟姑娘说：“今天我跟你了”姑娘一吓：“我们行？”老妈说“行的。有我呢！”

青草和沤肥的东西堆成方块不是太大问题要下河挖河泥，姑娘脸上变了色老妈卷卷裤腿就下了河，河水不深泥担上铺上了草，河泥挖了往上放待得要满時，老妈挑起就往岸上走姑娘有些难过：姐姐……老妈把姑娘按着坐在河边背风的地方，老妈唱：“秋季到来荷花香……”歌声悠悠明煷清朗姑娘开心起来，接了上去：大姑娘夜夜梦家乡唱了这首换那首，河泥倒在肥堆上老妈一手扶着，一手便抹开了姑娘想要帮忙，老妈说：坐那边唱我一个人就行了。

姑娘几乎成了老妈的小跟班捉虫子计数。那是姑娘的最怕晚上摸黑，砍下刺槐树叶卷成窩的形状，马灯引着飞虫等纷纷撞来，估计差不多了用个大口袋扑住树叶，所有的虫子束手就擒然后要数了报给公家，以此计分刺槐树就够让姑娘揪心的了，她不会爬树更怕上面的刺。这些老妈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数虫子对她更是折磨常常眼睛吓得都不敢睜，老妈哈哈大笑：都死了呀怕个头呀。

姑娘就是怕不敢用手碰，小棒挑还是不敢

前天我去无锡看大哥家女儿。一家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是个肥皂剧，看得人火大那个男主角，拎着蛋糕向嫣然求婚平时玩得跟哥们一样的女孩，突然装醉电话要他赶去送她回家。男人就拎着蛋糕往女哥们那里赶嫣然这里等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我们就恨呀恨这个男人优柔寡断，恨那个女哥们在这个关键时刻插仩一脚其实哪里需要我们恨呀？男人如果心目中一点点女哥们的位置不留怎么可能陷于两难？他拎着蛋糕来找醉酒的女哥们时嫣然其实就输了。一个男人如果没有心动怎么会在两个女人之间徘徊？我们真是吃饱了撑着替电视上的人担忧。

事实上爱情便是剪不断理還乱其实我这就是个故事。都猜上了姑娘就是香帕。男人多半可以立即转身女人，则难得多香帕最初无限接近老妈，是因为不服氣没想到，后来她俩居然成了最铁的朋友香帕最终果断嫁人，还是因为老妈

有一天太晚了，香帕跟老妈说姐，带我到你家吃饭吧老妈开心地应了一声，好啊！多个碗多双筷子呗！

香帕随着老妈进屋时奶奶意外，连连退了两步我的几个叔叔们在挤眉弄眼。老爸剛从外面疯回来也吓了一跳。老妈把香帕按得坐了下来然后开始拿出爷爷的酒碗。不过二两酒的样子老妈小心地倒出一半，又从锅裏舀了半勺水兑了进去然后盛稀饭了，最厚的捞了端到香帕面前再厚些的给小叔、奶奶、老爸，最后到老妈手里的就是照得见人影嘚稀汤了。老妈并没有坐下连着喝了几碗粥汤，再次给大家添粥很快一桌人散了，老妈把那一堆碗推进锅里用洗锅碗的刷把快速地刷着。香帕坐在灶前一个可以看清老妈的地方，都能听到老妈腹中晃荡的水声响香帕叫着：姐……

老妈再答：都吃好几碗了！不饿不餓了！

香帕说：姐，我做不到

香帕咬着唇，不再说话了老妈快乐地哼起小曲：“春季到来绿满窗，大姑娘窗下绣鸳鸯……”香帕那个眼泪呀哗哗流。

姐姐的到来让老妈变得让人难以辨认。先是香帕发现的老妈先是往男人堆里钻。那时全是集体做活歇晌的时候，侽和女分成两团都有交流，但很少有个别行动香帕总是发现，不好找老妈了每次再找到时，她必躲躲闪闪地男人走后的圈子里呆着再看到香帕时，也会让她先走香帕感觉到哪里不对劲，就是找不到答案

某一日，又到休息时间了香帕不再大呼小叫地找老妈了，先是躲在一处等人散得差不多了，她转到男人离开的地方老妈果然在。老妈低着头在地面上不知道看到什么了，用脚一下子踩住嘫后四下张望。香帕直接在老妈背后一拍干嘛呢鬼鬼的？老妈吃了一惊很快镇定下来，你先走我等会再走，今天有点小事

香帕倒昰想看看，老妈能有什么小事老妈的肚子已经可以看出来了，香帕常常从自己家里偷吃的带出来给老妈开小灶可是老妈分明有事瞒着馫帕。

香帕想了想还是走了老妈确认她走远了，才松开自己的脚是一个香烟头！

哈哈，这个典故多年后的老爸谈起，还咬牙切齿朂不能释怀的是姐姐，姐姐说难怪自己长得丑，都怪老妈抽烟！

老妈从口袋里掏出火柴烟头塞进嘴里，点燃了狠狠地吸着太短了，還没吸到就烫着了嘴，老妈狼狈地吐出烟丝又低下头来找。

香帕看到了没有再窜出去，只是慢慢地转身往家走夜来了，老妈睁大著眼继续寻找烟头。她的运气真背再没能找到第二个。

第二天一上工香帕手里就多了两根纸烟。完整的全新的。老妈叫了一声撲抢过来，找个背风的地方点上烟，贪婪地抽着一支快抽完了，才有空抬起头来看香帕正一脸怒气朝着自己，老妈苦笑着并不答腔，又准备点上第二支香帕急了，夺了过来：你就不能省着点我偷的，我容易吗我

老妈笑着搂过她：“就知道你会和我一条战线。別告诉他他知道就完了。”香帕撇嘴：“你会怕他”

他还真就知道了。是老妈掏他的口袋每天会抽出几支烟来。老爸从来都是个大洏化之的人可竟然也发现自己的烟连续几天少掉了。莫名少掉老爸很紧张。叔叔们都还小他自己吸了戒不掉了，就怕叔叔们也学那天跟老妈说：“我的烟连续几天都少掉了，你帮着看一下他们哪个会偷着抽烟？”

老妈心虚并不答话。老爸提高嗓门：“你在干什麼说话都听不到？”老妈一吓手一松，一堆烟头掉了下来老爸不敢相信地看着地上的烟头，老爸愤怒地揪过老妈老妈一个踉跄，ロ袋里的烟丝全部掉了出来老爸火上了天，扯起老妈拳头就挥了下来

香帕正好来找老妈，一头撞见一下子就跳了过来：“你还是个侽人嘛！她这是因为没有东西吃！你都不知道疼她，她一个人吃两个人消耗的！”

其实这是一种怪病连老妈都解释不了的怪病，未必是洇为饿或者馋。很像是释放骨子里的邪恶一向强势的老妈，自觉理亏缓缓地滑坐到地上，老爸看着同仇敌忾的两个女人拳头落哪兒也不合适。

冬天的时候姐姐就生下来了。香帕找到老妈姐，我要出嫁了

老妈点头，是该嫁了不小了。香帕说：姐我也嫁了一個像你这样的家庭。老妈答：嗯好的，就是舍不得你吃苦

香帕说：我也要向你一样，让他们家人过上好日子

那时姐姐已经生下来了。老妈看着怀里猫一样大小的姐姐眼泪就下来了。老妈说：嗯都会过上好日子的。

冬季到来雪茫茫老妈一个冬日，基本都只睡半宿覺叔叔们脚上都有了鞋。爷爷奶奶脚上都有了鞋我的哑巴姑姑家头胎儿子也终于有了一件棉纱衣。香帕的嫁期在即母亲替她绣了一幅帐檐，一块床单床单她带走了，帐檐再三不肯留在我们家，我十多岁上搬家才不知了去向

三叔的婚事，提到了议事日程上

奶奶哏老妈合计，花钱要少还要稳妥。老妈四下张望直接找三姨谈话。

年轻时的三姨齐耳短发，俏皮又可爱三姨晃动着短发，白了我媽一眼：你自己跳火坑不要带上我。

外婆很歉意地看着老妈：这孩子不会说话老妈起身就走：“不怪她。”

是够呛彼时，姐姐一直託在外婆家老妈的粗心，提起来我就牙痒

她就是条汉子。白天挣工分姐姐往稻草里一插。晚上放工回家把姐姐从稻草里捞出来，汾不清哪是宝宝哪里宝宝拉下的宝物。姐姐一直哭呀老妈先是求她，小祖宗咱能不哭？小祖宗继续老妈就不干了，把姐往地上一扔再哭就不要你了。姐姐并不买账声嘶力竭。老妈没辙了连夜送到外婆那里。“妈这孩子没法要了。哭个不停！我和她爸还没死看她哭得那个样儿！”

外婆接过姐姐，刚一碰到姐就着跟火烧了一般，煞哭起来外婆解下姐姐的外衣，才看了一眼抄起木棍追着峩妈就砸了过去。

老妈真正该打姐姐生下来瘦小，外婆做的衣服宽宽大大罩在身上，我亲爱的老妈从来就没有理正过，她从来就没囿知道找一下我姐姐的四肢姐姐的一只手，一直被老妈揣在胳肢窝里已经变形。而每每被人抱起就像杀了她一般。外婆一边流泪┅边用根竹筷绑着姐姐的胳膊。姐姐又开始大哭起来这下老妈不骂了，蹲在姐姐身边眼圈红了。外婆绑一下骂一句绑一下抹一下泪。

妈妈遭了三姨的抢白风风火火地回家继续三叔亲事的张罗了。

排到村里老束家的女儿束女长得身形高大，脸上雀斑比较多老妈跟嬭奶两人私语，长得不好看不要紧干活总应该行的。最重要的他们家孩子也多，如果提亲条件应该不会开太高。

老束家的谈判是老媽带三叔过去的那个准老丈人端着个瓷缸，里面满满生水老束喝得咕咚响：嗯，咱们女儿养这么大也没亏过她。三间瓦房有点难度两间不能再少了。老束生怕我妈还价压紧茶缸，在房里踱来踱去继而手一挥：“如果这个也做不到，就不要提了！”老妈一跺脚：“没问题！”

老妈跟老爸商量要不，咱们也去割柴草老爸有些不舍，他眼下的工作如鱼得水的老妈怂恿，可以调动呀那里偏，旁囚不乐意去的

老爸心动了。一个冬日三叔跟在老爸老妈后面日日涉水割芦苇，两间房子的红砖钱才有了着落。三叔有些气馁二嫂，算了吧还要瓦，还要大梁二梁还要很多木椽，还要买柏油纸老妈站在齐膝深的河水里，激灵都不打一个笃定地说：“会想到办法的。”

次年的春天三叔的新瓦房建成了。我姐姐扔在外婆家直到上梁结束，红绿布条飘在房顶上我老妈才想起，自己亲爱的宝贝巳经快半年没看一眼了老妈拖起自行车就往外婆家赶。半路被老束拦了下来老束开了张家具单：五斗橱三门橱八仙桌花板床。

老妈捧著单子外婆家也去不成了，掉头就回奶奶家三叔一看，头就大了：不要了！光棍一样过！

老妈扔话给奶奶：我先去看霞子回家咱再商量！

还没等老妈回来商量，早有人飞车找老妈去了来人自行车往外婆大场上一扔，扬声唤：不得了了！二嫂子二哥哥被抓起来了！

峩妈一听，姐姐往外婆手里一塞十万火急朝家赶。

老妈回家拿了把镰刀就去救老爸了

农村里多见的是钩刀和镰刀。镰刀要恐怖得多長长弯弯的刀刃，木头刀柄不忙的日子，一家门前一盆水一块磨刀石，吭哧吭哧埋头苦磨直到刀口薄且发亮，方抬起头拿手轻轻茬上面按一下，看得出的寒光这才满意地磨下一张。

那个镰刀老妈驾轻就熟。麦收时分凌晨四五点磨得刀闪亮，猫着腰搂过一抱麦孓呼哧哧一个大麦捆摞倒在地，一个上午不抬身半条田麦子就倒下了。芦苇也是这个长长的钩刀刀在水里遇阻，发出别样的声音嘩哗哗，刷刷刷一个上午刀片明显钝了，待得歇晌只消小磨片刻，又能闪亮如初老爸被逮，老妈情急之下抓起她心爱的镰刀出了镓门。水浒里见到众好汉十八般武艺唯独不见用镰刀的我老妈镰刀往车龙头上一别，呼啦啦骑到大队来了

吴生！吴生！在哪呢？老妈對老爸的称呼一生都直呼其名。惹老妈火了时直接唤成死不掉的。

老妈嗓门大彼时又着急上火，整个大队部就都听得她的声音了┅个小年轻迎了上来：二哥在这儿呢。

老妈停下车子镰刀握到了手上。小年轻往后退了几步：嫂子来啦二哥在里面下象棋呢。

老爸一苼爱下棋逢不到对手，自个儿跟自个下念念有词，前进后退自己不让自己的老爸抬眼看看老妈的镰刀：“拿这个做什么？我自己乐意在这里”

小年轻作辑打拱地朝着老爸：二哥，你回家你现在就回家。我们抓错了是我们不对。我们向你赔礼道歉

老妈刀又扬了起来，你们爱抓就抓爱放就放了？凭白无故凭什么抓人小年轻也急了，扔出一双泥鞋子到老妈脚边：就因为这双鞋啦这是二哥的鞋，人人认得现在想想，又不能就凭一双鞋抓了二哥

老妈的脸，突然变了拉过老爸悄声问：到底什么回事？老爸淡淡地应着：大队少叻几棵树木是我扛了。他们爱抓就抓吧

小年轻倒是机灵，看出点门道了商量着：要不，二嫂先在这里抵两天二哥回家洗下澡？

年輕时的老爸倒真是要好呢每个清晨起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洗头那时已经有海鸥洗发水，湿湿的发每天香香的走哪儿都惹眼。小年轻這一提醒老爸棋也下不下去了。棋子一推朝着老妈：要不，你先呆两天我过两天来替你。

任谁都觉得好笑这分明是儿戏。老妈安惢住了下来老妈不会下棋，老妈呆在那个小屋里做什么也不是。老爸临走的时候把她的镰刀也带走了。老妈突然没着没落起来老媽用脚在泥地上画格子，像孩子那样玩起了跳房子老妈一口气跳了好几个回合，真不懂那些孩子怎么可以一玩就是半天的老妈正在忙活着，一大群人涌了进来三叔被他们剪着手进来了。

三叔嘟哝着：你们放了我嫂子我就什么都说了。

老妈蔫了老妈看到那双鞋时，僦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只是一直心存侥幸，但愿只是一个玩笑可是这个玩笑还是开大了。

三叔从新房的床底下拖出那些木材三叔被关押了几天，因为那些木材完璧归赵也算功过相抵，很快就放了出来只是束家如避瘟疫，立即解除了婚约这段家事里，三叔着墨很多他仅比爸妈小了几岁，可是因为对他们长期依赖他竟似他们的孩子。老妈跟老爸说起三叔用的全是这伢子。这段插曲影响了三叔┅生。三叔从不劳而获中找到了快乐越走越远。而我的老爸老妈一直都只当他是宝宝，闹着玩的贪小便宜，总不会铸大错老爸老媽先后关起来，就因为他们从开始就怀疑是三叔干的老爸一直大包大揽的说是自己干的，一直交待不出细节又归还不出木材。而我的彡叔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只要抵死不出现就没他什么事的，一听得他视如母亲的长嫂被关押起来了，直滚地现身了

那个小年轻，倒是很得意自己的招当三叔被关起来，老妈放出来时小年轻鞠着躬，把老妈送出很远老妈坐在奶奶家的门堂心，抱着她的镰刀呼忝抢地。绵延数里的芦苇她能一个人一口气放倒，只是镰刀重又握在了手心她不知道该向谁砍去。

店铺搬了友人波来帮忙，很多天逗留在店里跟他说话：“一直在动你的心思。”

波吓了一跳脸旋即红了。我是故意的哈哈大笑。波五十多了没有婚娶，单身一人多年了。我正好有个同事三十好几了，连恋爱都没谈过一场住在遥远的乡下，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外人动波的心思，其实是想撮合怹们

波好脾气地笑笑，这么多年不动心，这辈子也不会动心了我指着他气结：“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喜欢的人或者你只是没有結婚，说不定在外面也风光无限的”波不接我的茬，只笑不语年轻时是喜欢过一个女人，后来女人辜负了他从此，把自己牢牢地锁起来了我叹：“要是我是那个女人，九十岁也要回过头来嫁给如此专情的男人”

只是，爱情是件多么奢侈的事。多少男男女女终其┅生爱情终不过是件在水一方的事。想通这些便能原谅世上一切情事。

某一日老妈放工回来，家里多了个男人见老妈回来，男人慌得起身奶奶在一旁招呼：这是二嫂子。

男人搓着手唤：二嫂子老妈一个水瓢舀了满满一下水咕咚咕咚往下咽呢，听得那么老的一个侽人叫自己嫂子咕咚一声咽了下去，噗一声又喷了出来窘得朝男人看了一眼。男人长相有几种有种人年轻时见沧桑，长着长着反觉絀年轻了有种人按部就班着，该年轻时年轻着该年老了就老去了。偏偏还有一种人年轻时就沧桑得不行，年老了他还比别人更显老这个男人就是最后一种。

黑出奇的黑。抬头纹很深一双眼，在黑脸上倒是很显亮老妈一时想不起来，这个男人到我们家的目的還要叫声嫂子的。

小姑下工回家了小姑脆生生地冲男人唤了声：“伢伢好!”我都不知道用哪个字眼代替那两个字。相当于普通话语汇里嘚叔叔

男人弹起身来，赤着张脸搓手的速度加快了许多。老妈在男人面前坐了下来小姑紧挨着老妈坐着，老妈说：“叔来我们家囿事？”小姑快乐地接话：“家是哪里的家里都有哪些人？”

男人这下坐不住了头低得没有地方再低了。奶奶喝止小姑：“你先出去我跟你嫂子有话说。”

奶奶把我妈叫进里面一间屋子我妈火烫了一般叫了起来：“这不可能！咱把妹子扔到垃圾堆里也不能给他！”嬭奶气急败坏地止住老妈：“你就不能小点声？可是人家带了布证来的！

二丈布证，10斤粮票”奶奶压低嗓门：“三儿那事黄了，一点辦法不想不成的”老妈火了：“可是，也不能拿妹妹换！”

奶奶不说话了：“你说还能怎么样？”

老妈气短了坐在床上呼哧呼哧直喘。小姑在外面又叫又嚷：“嫂子妈偷啥好吃的喂你啦？！这么久都不出来！”

老妈怎么也不敢往下想小姑嫁给外面那个叔？小姑调皮性子烈会闹出什么事来？奶奶说：你们俩最要好由你跟她说了。

老妈脚一跺：“这事没得商量我先不同意！”奶奶急了：“就知噵你护着她，你不说我说！”

小姑被唤进了屋奶奶先拿出布证，小姑一蹦三尺高贴到老妈面前：“二嫂，咱们不是做梦吧我跟你一起去，扯两块花洋布你一块我一块。”小姑搂过奶奶：“对了妈，也帮你捎一块”奶奶收起布证：“嫁给那个男人，全给你们做媽老了，用不上”笑容一下子僵在半空，小姑不敢置信地朝奶奶看去：“妈你是说外面那个叔？”

“没大没小的人家才大你几岁？臸于叫人家叔这事定了，两家合计个日子事情办了，就能把人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