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琰还在按门铃, 邱黎始终不给任何反应。
他看看手里的戒指，几秒后，又开始编辑信息：【不想嫁给我了？你不开门我怎么求婚？】
看了遍, 点击发送。
两分钟后, 她才回过来：【我不会上当的。】
顾琰看后：“...”
他拇指摩挲着屏幕, 正想着该怎么回复。
顾琰还没反应过来, 邱黎就扑到他怀里，他差点没站稳，向后退了几步。
邱黎用力环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 许久后，小声说了句：“我在做梦是不是？”
以前梦到过他, 只有一次。
梦到他抱着她，她想说话时，梦醒了。
睁开眼，身边空荡荡的。
每次想到那个太过真实的梦境, 心就发疼。
顾琰把手机装起来, 抱住她。
低头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 邱黎疼的嘶了一声，他说：“清醒没？”
邱黎还是没抬头，“太快了。”
之前只想着，跟他来一场恋爱就行，不枉此生爱过他。
这才在一起没几天, 他又是高调公开，又是在她生日这天求婚。
要说不激动，那是不可能的。
但就是忍不住害怕，怕明早醒来，就什么都是空的。
邱黎双手紧扣着他的腰，比之前还用力。
顾琰反手放在背后，摸到她的手，用力拨开她左手的无名指，直接把戒指套上去。
他环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声音很低：“不快，都二十二年了，才把戒指补给你，快什么？”
她小时候穿着公主裙跟他说‘我愿意’时只有四岁。
那时她什么都不懂，就想跟顾琰一直待在一起。
一家人一直在一起。
顾琰低头，唇来到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朵上，他说：“宝宝，生日快乐。”
顿了下又说道：“戴了我的戒指，这辈子就只能跟我走。”
走廊上太静，他的声音再小，落在她耳朵里也格外清晰。
一字一字全部刻在了她的心上。
邱黎泪如雨下，始终把脸埋在他胸前，一个劲儿的往他怀里贴，他胸口的衬衫都湿了一小块。
后来，她不自觉抽泣，肩膀一颤一颤，隐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再后来，她哭出了声。
这么多年，不管是坚持还是委屈，都值了。
顾琰没再说话，用尽所有的力气去抱着她。
求婚不是一时冲动。
因为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他就想把这世上所有的惊喜都给她。
好几分钟过去，邱黎还是哭的停不下来，顾琰推开门，半抱着她，一步步挪进屋里。
她房间的装修风格，跟他那边的一样。
当初装修时，她就说按照他的来吧，还省脑细胞。
后来索性连家具都买了一样的。
以前他没多想，以为她是真的懒。
邱黎始终靠在他怀里，头也没抬。
以后的许多年里，不管到哪里，她都要黏着他，不是抱着他的手臂，就是抓着他的衬衫，朋友说他们是连体婴儿。
她不仅在外面黏着他，在家里也是，他必须在她的视线里，一下看不到，她就找他。
她想黏着，他就由着她。
总觉得那是他欠了她十几年没在一起的时间。
顾琰抱着邱黎坐在沙发上，她还在抽泣。
他轻轻来回捋着她的后背，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
过了一会儿，顾琰问她：“喝不喝水？”
邱黎在他怀里摇摇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邱黎渐渐平静下来，哭的有些累，趴在顾琰的胸口睡着了。
时不时还会无意识的抽噎下。
等她熟睡，顾琰把她抱到床上。
他胸口湿了大片，都是她的眼泪鼻涕。
顾琰去洗手间拧了条温毛巾，小心又仔细的把她的脸和手都擦了一遍。
期间邱黎咕哝一声，“渣渣，你烦死了，我困。”
她以为还住在慕时璟家。
顾琰把卧室的灯调的很暗，坐在床沿，看着她。
今晚求婚给她带来的惊喜，或许还不足以消除三年前她的生日派对时，他带给她的心里阴影。
选在今天求婚，只是想让她以后再过生日时，想到的不再是难过的事，而是他给她的惊喜。
他不知道她这几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但她一定过得很不好。
三年前她离开后，他总觉得生命里少了些什么。
具体少了什么，他也不知道。
感觉生活变得特别安静。
就算去会所，一样的冷清。
再也没有熟悉的叽叽喳喳的声音。
渐渐的他连会所都很少去，除非有不得不去的重要聚会，他才过去一下。
就是去了，每次都是坐在休息区刷刷新闻。
累了时，就闭目养神。
也没什么心思跟他们一起打牌。
不像以前，每次打牌，最后不管谁赢，钱都是她的。
看她把钱收进包里时的满足样，就想着，下回再多赢一些给她。
后来，她去了上海，他很少再打牌。
每次都感觉脑袋昏沉，也不想算对方什么牌。
那天在会所，他还是没参加牌局。
有点累，就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
突然有人给他盖毛毯。
以前他在会所睡觉时，都是她给他盖毛毯。
盖好后，还故意挠挠他的手心。
跟小时候一样顽劣。
可那天，他睁开眼看到的却是赵筱君。
那一刻，失望从心底而生。
他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当时觉得挺荒唐的。
起身去洗手间用冷水一直冲洗脸，让大脑清醒一些。
水龙头的水哗哗流着。
提醒着一个他一直都不敢深想的事实。
后来，在慕时璟家看到她。
他有一瞬的恍惚，他的小女孩长大了。
再后来，她说起她做的B2B，问他会不会赞助融资...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顾琰回神，拿出手机，是杨帅。
还没等接听，就被挂断。
很快，杨帅的信息进来：【没什么事，就是找你商量一下游戏的事，差点忘了，你现在不是单身【龇牙】上班后再聊吧。】
把邱黎的被子朝上拉了一些，把她的脚放进被子里。
又待了一会儿，顾琰起身，在她唇角亲了亲。
关上卧室的灯，离开。
邱黎起床时，感到眼睛酸涩不已。
她轻轻揉揉，还是不舒服。
想到昨晚哭得跟个狗似的，邱黎抓抓头发，真是太丢人了。
顾琰肯定以为她是太过兴奋，就哭的情难自禁。
其实哪里是因为他求婚，就是想把以前所有自己认为的委屈给哭出来，今天过后，全是晴天。
邱黎去洗手间照照镜子，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差点认不出自己，到网上搜了立即见效的消肿方法。
按照上面的步骤做起来。
顾琰敲门时，她刚敷完眼睛。
比之前好了不少，但哭过的痕迹还是很清晰。
她叹口气，去开门。
顾琰端着早点，目光落在她的眼睛上，还有些肿。
邱黎也在看他，视线相撞，顾琰面色如常，问她：“早就起来了？”他从邱黎身边绕过去，进屋。
“刚起一会儿。”邱黎关上门，跟在他后边走去餐厅，早餐不算丰富，牛奶煎蛋三明治，还有半个苹果。
昨晚她哭的事，彼此心照不宣的都没提。
顾琰去拿了筷子递给她：“先简单吃点，马上就吃中午饭了。”
顿了下，“中午我们出去吃。”
邱黎指着自己的眼睛：“不想出去。”
头昏脑涨，也没睡醒。
顾琰想了想：“那我叫餐，我们在家吃。”
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给餐厅经理，让经理把他之前订的位子取消，再把订的餐送到公寓。
邱黎说行，又道：“吃过饭我再睡一会儿，晚上还跟容深约了谈事情。”
顾琰抬眸，“今晚还要出去？”
邱黎抵着杯子在喝牛奶，点点头。
又解释：“明天我就要去安徽，今晚再把一些事情对接一下，资金到位后，我们要怎么分配利用。”
自建仓储和物流前期就是要大量烧钱，而容深也不可能一次性投那么多，只能先把到的钱用在刀刃上。
顾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后来问邱黎：“明早跟陈立冬一起走？”
邱黎摇头：“陈立冬昨晚就回老家了，说很久没回家看父母了，回老家住两天，明天去车站接我。”
顾琰：“坐高铁？”
邱黎：“嗯，高铁方便一些。”
顾琰看了眼手表，起身：“我还有个会，吃饭时我喊你。”
邱黎做了个OK的手势。
吃过中饭，邱黎继续补睡眠，让眼肿消的快点。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点困意都没有。
想着想着就不自觉笑了。
她的反射弧有点长，昨晚只顾着哭，现在才开始兴奋顾琰已经跟她求婚了，把左手无名指的戒指亲了又亲。
听说戒指戴在无名指上，离心脏的距离更近。
邱黎拿出手机对着无名指拍了一张，发送给慕时璟：【好看吗？【偷笑】【坏笑】】
慕时璟很快回过来：【嗯，不错，跟真的差不多，在网上买的？几块钱？包邮吗？】
【渣渣，你故意的吧！】
慕时璟：【嗯？【委屈脸】】
邱黎：【你没看到戒指戴在哪个手指上吗？】
慕时璟：【小拇指和中指中间那个手指，戴在这个手指上还有什么讲究？招桃花？】
邱黎忍不可忍：【渣渣，我现在就把你拉入黑名单！】
慕时璟笑：【乖，哥哥可能高兴坏了，要幸福！】
邱黎心里也甜滋滋的，问他：【你早就猜到顾琰跟我求婚了？】
慕时璟：【嗯，我也收到了礼物。】
邱黎：【什么礼物？】
慕时璟：【价值27个游戏币的大礼包。】
慕时璟：【中尹给我们所有游戏玩家都发了礼包。】
【对了，听游戏群里说，明年的今天，我们会收到价值28个游戏币的大礼包。】
她说：【我也是中尹的游戏玩家，我马上下载游戏，登录账号，也能收到【龇牙】】
新换了容深给她的那款手机，还没来得及下载游戏。
慕时璟：【你现在用的什么手机？】
如果他没猜错，她用的是方荣最新款，每次方荣有新款机型，她都会体验。
邱黎：【R129，怎么了？】
慕时璟：【那你就不用登录了。】
慕时璟：【R129手机目前跟中尹的手游出现了不兼容的问题，没法安装，你再等等吧。】
这条信息发出去后，他眸光略沉。
以后方荣跟中尹的竞争多着呢，她夹在中间怕要难做了。
一边是父亲和合伙人容深，一边是未来老公。
顾琰没午休，吃过饭后就开车出去了。
接到苗青电话时，他正在超市，“什么事？”
苗青：“开电脑，跟你开个短会。”
顾琰：“我没时间。”
正在给邱黎挑选出差用的驱蚊贴。
苗青：“...没跟你开玩笑，方荣公司R129系列的手机用户里，好多游戏玩家都反应，下载我们公司的手游后，安装不成功，有的甚至下载失败。”
顾琰微顿，“联系方荣的技术部没？”
苗青：“上午就联系过了，给出的理由很官方，说可能是系统BUG，他们正在解决，到现在也没解决。”
顾琰思忖片刻：“那再等，跟他们说，最迟明天必须要解决。”
苗青问：“如果他们拖着不解决呢？”
因为涉及到两家集团间的利益关系，她没法擅自做主，只能请示顾琰。
顾琰：“明天下午我去公司再做决定。”
苗青捕捉到的信息是：“你明天上午不来公司？”
顾琰：“嗯，上午有事。”
苗青沉默几秒，没再多问，就算问了，他也不会说。
“那好，开会时再讨论吧。”
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顾琰瞅了眼渐渐暗下去的手机屏幕，略有思忖，把手机收起。
继续给邱黎买出差用的东西。
逛了快一个小时，顾琰看看购物车里的物品，拿出手机对了下购物清单，都买齐了，就去收银台排队结账。
收银台边的小货架上摆了许多幸福用品，位置太显眼，不看到都难。
顾琰盯着那些花花绿绿的小盒子看了几秒，若有所思。
一个下午过去, 邱黎都没怎么睡着，傍晚时，有了点困意, 又被容深的电话吵醒。
她划开接听键, “喂。”
声音透着未睡醒的沙哑。
容深低声一笑, “几点了，还在睡？”
邱黎：“昨晚没睡好。”
说完, 又打了个哈欠。
问他：“什么事？”
他们昨晚是约了今晚八点，现在还早，不到六点。
容深：“没事，你睡吧。”
他晚上有会, 想把见面的时间提早一些，但她又没睡醒。
顿了下他又补充说：“晚上没法谈了, R129手机出了些问题，今晚技术部要开会商讨。”
邱黎关心道：“问题很严重吗？”
她的意识也清醒不少。
容深避重就轻：“会尽快处理好，等我忙完这几天，去安徽看你, 到时候我们再对接一些细节上的事情。”
邱黎：“你空的时候, 我回北京。”
他那么忙, 她真不好意让他跑那么远去商量工作上的事情。
容深：“你不用来回跑，麻烦。”
也没给邱黎拒绝的机会，他说：“我有电话进来，先挂了啊。”
邱黎连忙说：“你忙。”
顿了有那么一秒，容深说：“生日快乐。”
邱黎笑：“谢谢。”
邱黎把手机放在枕边, 眯上眼，想继续睡，反正晚上也不用再出去。
意识清醒后，她就总不自觉的去摸无名指上的戒指。
她又拿过手机，想跟姐姐分享这个好消息。
直接拨了号码，结果是无法接通。
看来真被打入冷宫。
邱黎敲敲手机屏幕，思忖片刻，登录FACEBOOK，给邱西文留言：【宝贝儿，他跟我求婚了，就在昨晚，哦不对，是今天凌晨。】
邱西文没回她，但她的微信有人请求添加，一看竟是‘东理’，这就是西文的奇葩昵称。
邱黎笑，赶紧添加。
忙不迭编辑短信：【姐，我想死你了，想的...】
这条信息还没编辑好，就收到邱西文的信息：【发红包给我，大一点。】
邱黎看后：“...”
原来是要红包来着。
大喜的日子，她就大方的转了199给邱西文，又转了一个5.20 ，紧接着又转了个13.14。
邱西文很快都收了，随后发来一条信息：【我月底回国。】
邱黎：【具体哪天？我去接机，给你买好吃的。】
结果发送失败，又显示前几天的那一排字。
嗯...又被拉黑了。
邱黎揉揉心口，把这条微信截屏给沈砚，开始编辑信息：【我姐要回来，你自己看着办吧，再错过了，也许就是一辈子...】
结果还没发送出去，她就收到了三个红包...
金额分别是199，199，199。
然后沈砚发了条信息过来：【谢谢。这是给你的辛苦费。】
又发了一个99元的小红包。
邱黎有点傻眼，她告诉他，姐姐回来，不是赚钱的...
不过有钱赚，表明沈砚对姐姐还是有想法的。
她回：【谢谢姐夫【龇牙】【龇牙】】
沈砚：【改天叫顾琰也喊我一声听听。】
然后又发了个红包过来，9.99。
【这是给他的改口费，提前给了。】
邱黎：【......】
这时顾琰的电话进来，她没时间跟沈砚再斗嘴，接了顾琰的电话：“喂，在哪？”
顾琰：“马上到家，起来没？”
邱黎：“还躺在床上呢，马上起。”
“嗯，我马上进小区了。”
挂上电话后，邱黎就赶紧爬起来，小跑着冲进洗手间洗漱，五分钟后搞定，换上衣服就出门。
电梯门打开，顾琰走出来，还没站稳，邱黎就扑进他怀里，双手勾住他的脖子：“逛超市了？”
他手里拎着超市购物袋。
“嗯，给你买些出差用的东西。”顾琰把两手的手提袋并在一只手里，右手揽住她的腰。
邱黎的心头酥酥麻麻的，微微仰头望着他，顾琰低头，亲了下她的唇：“回家。”
她没动，还是看着他。
邱黎今天穿了件黑色衬衫，刚才出门着急，领口的几粒纽扣没来得及扣上，顾琰看她时，就能看到她胸前的风光。
他把头低的更低一些，在她的锁骨上咬了下，很轻。
“又跟我穿一样的衣服，嗯？”
说完，继续亲她，顺着脖子，一点点上移。
邱黎不自觉‘嗯’了声，之后呼吸不由急促，隐忍着不发出声音。
顾琰松开她：“回家。”
把几个购物袋挂在臂弯处，弯下腰，一手环抱住她的大腿，另一手搂住她的腰。
邱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顾琰腾空抱起，她‘啊’了一声，条件反射般的扣住他的脖子，她低头看他，他正偏头，看前面的路。
还是小时候被爸爸这样抱过，有种被举高高的幸福感。
她问：“我重不重？”
顾琰：“比小时候重。”
想起来，小时候他背过她。
当时她玩弹弓闯了祸，把另一个邻居家的窗玻璃弹碎了，害怕被爷爷奶奶吵，她就躲起来。
后来是顾琰找到她，她藏在小灌木丛里，时间长，脚蹲麻了，顾琰把她背回家。
邱黎问：“顾琰，小时候的事，你能记得多少？”
很多她自己都忘了。
顾琰：“都记得。”
邱黎低头蹭蹭他的额头。
顾琰：“别闹，我看不见路。”
已经到了家门口，邱黎不想下来，不舍的说了句：“这么快就到了呀。”
真想从门口到电梯口的这段路有两万五千里。
顾琰也没吱声，转身，将她抵在墙上，把手里的购物袋放下，又抱起她朝电梯那边走去。
邱黎一怔，“还要出去？”
顾琰：“你不是不想下来？”
顾琰：“再抱你走两遍。”
顾琰抱着她又来回走了三遍，邱黎就一直环住他的脖子，静静低头看着他的侧脸。
他这么纵容着她，是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
就算公开了关系后，她都没想到过他那么清冷理智的一个人，会如此宠溺着女人，看来她也不曾真的了解他。
“你是不是对我有点...太好了。”
好到让她开始患得患失。
走道上有片刻的沉默，他说：“这才刚开始。”
对她的好才刚刚开始...
邱黎把腰弯了一些，乖顺的趴在他的肩头。
后来顾琰的手臂有些酸，这才放下她，提上购物袋，开门回家。
顾琰把购物袋里的东西分类整理出来。
邱黎坐在他身边帮他一起整理。
顾琰问她：“行李收拾好没？”
邱黎点头：“早就收拾好了。”
刚开始决定去走访分站时就把行李收拾好。
顾琰买了驱蚊的用品，还给她买了红糖，邱黎看到时心里又酸又暖，她开玩笑：“没有生姜可咋办？”
顾琰：“快到那几天时我快递给你。”
邱黎手一顿，偏头看他时，他面色如常，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样子。
她说：“不用麻烦，我自己可以去买的，那边又不是没有卖生姜的。”
顾琰看了她眼，他眼神平静幽深，邱黎也没读出什么特别的意思。
他没再接话，继续从购物袋里拿东西，这回拿出的是某药店的塑料袋，小塑料袋里满满的，各类药。
“你还买药了？”邱黎瞅着那些药，有感冒药，消炎药，肠胃方面的药，还有几盒创口贴。
顾琰：“嗯，备着一些，用到时方便，用不到最好。”
邱黎凑过去，索个吻，又开始帮他整理东西。
她伸手从购物袋里摸出一个小纸盒，刚开始还以为是新出来的什么进口的糖，后来瞥了眼。
没听到动静，顾琰转头，看到她手里拿的东西时，也眨了眨眼。
结账后，他忘记拿出来了...
邱黎轻咳两声：“可能是排在你前面的人买的，结账后放在台子上忘记拿，收银员就以为是你的，一起放进购物袋了。”
她给自己的机智点赞。
简单一句话就化解了尴尬。
顾琰说：“是我买的。”
顾琰看着她，眸光深了不少，他说：“以后也要用，就顺便买了。”
低头看着手里的小盒子，默默放在茶几上，又若无其事的把手伸进购物袋里。
拿出来的还是小盒子。
邱黎唇角抽动了下。
顾琰看着她，许久后说了句：“四盒放家里用，两盒你出差带着。”
感觉不妥，又解释：“我会经常去看你。”
说完后感觉更尴尬。
这是继那次“你怎么用男助理”后，人生第二次他说了这么没水平的话。
邱黎赶紧把塑料袋里的荔枝拿出来。
顾琰看了眼手表，提醒她：“八点钟还要谈事吧？现在七点多了。”
邱黎的声音很小：“不去了。”
说完，她不自觉的就看向各色小盒子。
她这话不是这个意思呀。
是容深真的有事情。
又赶紧抬头，看着他，跟他解释：“是容深有事情，抽不开身，约谈的时间推迟几天。”
顾琰似笑非笑，点头表示知道。
简直是越解释越心虚。
大概就是越描越黑吧。
她站起来：“我去找个果盘放荔枝。”
几乎是逃一样的去了厨房。
顾琰找出小号购物袋，把所有用品分类装起来，最后又拿起小盒子，盯着看了数秒。
这时手机响了，顾琰拿出一看，是杨帅。
杨帅基本不找他，找他就是有紧急的事情。
他接听：“怎么了？”
杨帅轻咳两声：“那什么，跟嫂子借用你一晚。”
顾琰：“...好好说话！”
杨帅：“就是‘父子联盟’这款游戏，下午内部测试时，有个不小的BUG，你过来下，我们商讨怎么解决。”
又补充句：“研发团队所有弟兄都在等你，都心急。”
顾琰又朝厨房那边看了眼，邱黎正在磨磨蹭蹭的洗果盘，顿了两秒，他说：“行，我马上过去。”
紧跟着又说：“哦，对了。”
顾琰：“你这个月的奖金都没了。”
杨帅一脸懵圈：“我靠，凭什么呀！”
顾琰走到厨房, 邱黎正想的入神，手里拿着果盘，还放在水流下冲洗, 直到腰被抱住, 整个人都被顾琰收在怀里, 她才回神。
顾琰看着她：“果盘都被你洗坏了。”
顾琰伸手关上水龙头，拿了条干净毛巾递给她：“在想什么？”
“想工作上的事。”邱黎把果盘擦擦。
其实一直在脑海里YY他...
顾琰说：“我马上出去, 要很晚才回。”
邱黎问：“回家？”
“不是，去公司，有点事要处理。”顾琰接过她手里的毛巾放好。
两人一起走向客厅。
邱黎点头：“哦，我还以为你回家去相亲呢。”
顾琰脚步微顿, 眉心微蹙，一头雾水的盯着她看, “相亲？相什么亲？”
邱黎迎上他的视线，对视几秒，看他眼神，的确全然不知。
她说：“上周一早上, 你跟阿姨通电话, 说这周回。”
顾琰想了想, 有那么回事。
可什么时候要去相亲？
那天早上，他出门前接到妈妈的电话。
妈妈提醒他中午有个亲戚家的孩子结婚，让他别忘了去。
后来妈妈又说起小区里谁家女儿回来了，当时他正好开门，看到了秋秋, 就没听清妈妈说什么。
当时他又问妈妈：“妈您刚才说什么？谁家女儿从国外回来了？”
妈妈：“你怎么一大早就心不在焉的，我说以前的老邻居，你唐叔叔从上海搬过来了，给他家闺女带孩子。”
顿了下，妈妈接着说：“昨晚我遇到了你唐叔叔，没想到跟我们住一个小区，他家女儿你还记得吧，都比你小三岁呢，可人家孩子都两岁了，那小朋友真招人疼，你说你现在连媳妇都没有，你...”
他打断妈妈：“妈，您儿子打不了光棍。”
妈妈：“得得得，这句话我耳朵都听出老茧来了，你周末回家一趟，我们有必要好好交流交流。”
他：“我这周忙，下周回家。”
妈妈叮嘱他：“再忙也得按时吃饭啊。”
他：“嗯，知道了，拜拜。”
她以为他要去相亲，就急慌慌跟他表白了。
顾琰的手指缠着她的长发，一圈又一圈的绕在指间，凝视着她，似笑非笑：“我得感谢我妈那通电话，不然，说不定我真要打光棍。”
眼睛微眯，气急败坏的用手肘捣了他一下。
顾琰笑了出来，松开她的发丝，长臂一伸，将她带到怀里，邱黎还没反应过来，他炙热的吻就落下。
唇舌交缠，邱黎很快沉醉进去。
结束时，顾琰咬了下她的上唇，又在她耳后亲了亲。
邱黎问起：“唐叔叔家女儿？就是那个叫唐糖的姐姐吗？”
小时候她还找唐糖帮忙出过题目，题目到现在她还记得：1+1=？
顾琰点头：“就是唐糖。”
邱黎疑惑：“没听说唐糖结婚呀。”
唐糖是财经频道的知名主持人。
还经常在微博上晒自己做菜和煮蓝山咖啡的照片。
是很多男人的梦中情人。
但是从来没听说过她结婚，怎么就有了孩子？
顾琰：“我不太清楚，跟她也没联系。”
他对别人的事不关心，看了眼时间，“我现在就要去公司。”
又叮嘱她：“你晚上早点睡，明天还要早起。”
邱点头，问他：“你今晚不回来吗？”
顾琰松开她，去换衣服，“回，说不定要后半夜，也可能要清早，我会赶回来送你去车站。”
换上衣服，顾琰就匆匆离开。
到公司楼下时，正好遇到苗青的汽车从地下车库开出来。
会车时，两人都停下，降下车窗。
苗青神色淡淡的：“不是说有事抽不开身？”连开个短会的时间都没有。
顾琰：“现在没有事。”
问道：“杨帅找你的？为了那赔钱游戏的事？”
顾琰无语的点点头。
苗青‘呵’了一声，不由就开始怼他：“他找你你就有时间，我找你就没时间？”
顾琰：“下午那个时候，谁找我我都没时间。”
不用想下午也是在陪女朋友。
苗青吁了口气：“顾琰，我发现我不认识你了。”
顾琰：“那再重新认识一下，还多个新朋友。”
气的直接升上车窗，一脚油门下去，汽车噌的一下窜了出去。
顾琰没去自己的办公室，直接去了网游公司的研发部。
公司大楼的六到十二层都是网游的研发部，杨帅的办公室在十二楼。
已经是晚上九点半，十二楼灯火通明，几乎一半的人都在岗。
杨帅倚在办公桌边，正跟团队里的人商讨游戏产品的某个细节。
顾琰就去了休息区。
沙发上都是废旧的代码草稿，靠扶手边还有条毛毯。
这个沙发是杨帅的第二个家，加班累了，他躺在上面就能将就一夜。
茶几上也堆满了一叠叠资料，几乎看不见茶几台面。
一个硕大的烟灰缸摆在显眼的位置。
大半烟灰缸的烟头，烟灰缸周边都是散落的烟灰。
杨帅的办公室跟他的人有的一拼。
不是万不得已，顾琰很少过来。
他把沙发上的代码草稿收拾一下，腾出点坐下去的位置。
十五分钟后，事情才谈完。
杨帅丢了支烟给顾琰，扯个笑：“唉吆喂，没想到你能过来，我这狗窝蓬荜生辉呀。”
顾琰点上烟，环看办公室一周，“你们研发部的保洁人员呢？”
杨帅：“天太热，放了她们一个月假，让她们都回家避暑了，成天擦来擦去，我看着都烦得慌，以后一个月就打扫一次。”
杨帅一支烟就抽了一半，直接掐灭，把笔记本端到顾琰跟前，“看看吧，就是这一段，我觉得源码已经完美，但编译运行后就不是那么回事。”
他又拿过另一台笔记本过来，顺手一划，把沙发上所有废稿都巴拉到一边，直接坐在顾琰旁边。
又运行了一遍给顾琰看。
顾琰看完，继续看代码。
双唇紧抿，神情专注，手机震动了他都没有注意到。
一个半小时后，顾琰看完源代码，开始修改。
办公室里只有噼里啪啦的键盘声。
凌晨两点半，源码修改完。
差不多的时间，杨帅已经睡醒，刚才顾琰敲代码，他就窝在沙发里美美睡了一觉。
他起身去了洗手间，洗了把脸回来。
从冰箱里拿了两瓶提神的饮料，递给顾琰，顾琰没接，“我喝水。”
杨帅：“真难伺候。”
他拉开拉环，仰头咕咚咕咚喝起来，一小罐饮料喝完，指腹擦擦嘴角，把易拉罐直接仍在垃圾桶。
又去给顾琰倒了杯温水。
杨帅笑着问顾琰：“解决了？”
顾琰没吱声，睇了他一眼。
代码修改到最后，他才意识到，这些代码杨帅也不是不能修改，顶多多费一些时间和精力。
不过这款游戏上线在即，估摸着杨帅已经没那么多时间可浪费，这才让他今晚就来加班。
杨帅让他过来修改，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想通过代码语言向他传达一些想法。
杨帅痞笑：“就知道瞒不过你，说说你怎么想的吧。”
顾琰：“我只出钱，其他的你做主。”
他拿过手机，有信息。
邱黎发给他的：【我先睡了，回来时开车慢点。晚安。】
他回：【嗯，晚安。】
杨帅把玩着另一罐饮料：“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顾琰收起手机，反问：“设立基金这是好事，为什么不答应？”
杨帅倚在桌边，“刚开始我也犹豫，要不要设置玩家打赏功能，后来又觉得大家也不缺这一块两块钱，聚少成多。”
然后用这些钱设立一个关爱老人晚年生活的基金，用基金里的钱给社区建更多的老人活动中心。
这算是‘父子联盟’的另一个存在的意义吧。
可他现在担心的是：“基金设立后，要有专门的人员去管理，还要跟各地相关部门去对接，这个工作量不小。”
顾琰：“这个事，你跟苗青说，她会安排好。”
杨帅耸耸肩，“就在你来之前，我跟她争吵了一架，她说我这是没事净给她找麻烦，不赚钱不说，还要赔钱赔时间。”
顾琰笑：“你不是她克星么，慢慢磨。”
杨帅：“......”
本来打算把这个皮球踢给顾琰，让顾琰找苗青，看来此路不通。
顾琰问他：“这个游戏只有闯关环节？”
杨帅：“不是，成功闯关才能练级，一共九级，到最高级大概要十多年的时间。”
杨帅简单介绍了下游戏：“闯关是父子两人联手跟时间比赛，闯关获得道具后，就是父子组合的PK。”
顾琰问：“时间上呢？跟普通游戏一样，随时可以上？没时间限制？”
杨帅：“当然不是，考虑到老年人的身体情况，我设置了游戏时间，每次在线时间不超过一个半小时，每周不超过两次，每月不低于三次，低于三次的扣积分，连续两个月低于三次的，积分归零。”
杨帅又补充：“设置积分归零，是想提醒孩子，已经很久没陪父亲玩了，其他的倒是没什么意义。”
顾琰看了眼手表，“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杨帅挥挥手，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又继续编代码。
不到五点钟，邱黎就起床，七点多的车票。
洗漱完，又检查了一遍行李，拿出手机想给顾琰打个电话。
看到他昨晚那么晚才回她信息，再回到家，说不定就三四点了。
现在才四点五十，他睡了才一个小时。
邱黎犹豫几秒，又收起手机。
找出便签条，写了几个字。
锁上门，邱黎轻轻把行李箱放在门边，走到顾琰家门口，把便签条贴上去，又用力摁了下。
怕行李箱的小轮子发出声音吵到顾琰，她两手将偌大的行李箱腾空提起，行李箱太重，她拎着特别吃力，亦步亦趋的走向电梯口。
顾琰定的五点钟的闹铃。
起床洗漱后，就去敲秋秋的门。
门铃按了好多遍，没应答。
他拿出手机拨了她的号。
“喂，你起来啦？”邱黎的声音很清醒。
电话里还传来了汽车喇叭声。
顾琰问：“你去车站了？”声音有丝着急。
他看了眼手表，五点一刻。
邱黎：“嗯，不用你送我，我自己开车去高铁站，渣渣有我车的备用钥匙，我让他有空时到车站把我车开回来就行。”
顾琰按按眉心，话里说不出的愧疚：“起来后怎么不喊我？”
正好等红灯，停好车，邱黎才说：“你昨晚回来那么晚，想让你多睡一会儿。以后我们俩都会经常出差，有时间我们就互相送一下，没时间我们就各忙各的，好不好？”
顿了下，又加了句：“我爸跟我妈也很少送来送去。”
顾琰紧握着手机，沉默了几秒才说：“嗯，到了车站吃点早饭，下车时别落下行李，到站给我电话。”
她双手不由握紧方向盘。
就是简单的几句叮嘱而已，却暖到了心里。
挂上电话，顾琰准备回去再睡个回笼觉，这才注意到门上有个便签条。
【咕咕，1+1=？
快十一点时，邱黎到了X城。
陈立冬早就在出站口等着接她。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空气很清新？”陈立冬笑问。
邱黎也笑：“差点醉氧。”
问他：“这里离你们小城近吗？”
陈立冬：“近，坐公交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我借了亲戚家的车，差不多四十分钟就能到。”
邱黎：“哪用那么麻烦，我们打车就行了。”
陈立冬：“不麻烦。”
坐上汽车，邱黎打了个哈欠。
她打开包，拿了两瓶咖啡饮品，递给陈立冬一瓶。
邱黎拧开瓶盖，喝了几口。
不经意间看向车窗外时，右前方有辆出租车的车载LED广告屏上显示着：【咕咕，1+1=？1+1=爱】
看到咕咕（哥哥）两个字，她心头一颤。
“陈立冬，你靠边停。”她的声音略显急促。
陈立冬愣住：“怎么了？”
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去解释。
陈立冬赶紧靠边停下。
邱黎急忙推门下车，连车门都来不及关。
陈立冬一头雾水，弄不清是什么状况，也随之下车。
这边是高铁站，过往的出租车很多。
每辆车的车顶LED广告牌上都是同样的广告词：【咕咕，1+1=？1+1=爱】
他看向邱黎，只见她怔怔的站在路边，视线随着过往的出租车呆滞的移动。
邱黎的眼前越来越模糊，有层水雾弥漫开来。
早上的时候，她给顾琰留了纸条，问他，咕咕，1+1=？
时隔二十二年，他回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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