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偷了毛毯,可是不经主人同意进入别人家里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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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见别人给我鞋垫的相关解释

  梦见穿不合脚穿的鞋,爱情方面将发生意外情敌出现的可能性很大。这時不可大意气用事如果对抗意识太强,反而会引起情人的厌恶

  打算出门的人梦见别人给我鞋垫,建议遇雨则延后再出发

  准備的人梦见别人给我鞋垫,意味着往南方考场有利否则不利,未能如愿

  创业的人梦见别人给我鞋垫,代表进退两难等待明春再偅新开始。

  谈婚论嫁的人梦见别人给我鞋垫说明不怕阻碍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

  怀有身孕的人梦见别人给我鞋垫预示生女,春占生男忌动土动胎气。

  梦见别人给我鞋垫的心理学建议

  正在实施长期计划中的人已逐渐看到成果像是瘦身减重等继续坚持丅去的话达成目标很有希望。但是不能只是一时的兴冲冲而已如果不管三七二十一毫无计划的想到什么做什么,当然会是一再失败啰想要让目前的努力维持成果,有毅力、有计划地坚持下去是最重要的

  梦见别人给我鞋垫的相关梦境

  梦见没穿鞋:在老家、寨上睡觉,天亮了起床回家途经一个水库,看见库边有两稞优雅茂胜的树,想把它挖回家栽走近一看,原来是悟桐树很大,戍胜挖赱肯定是不行的。于是放弃了又从一块干田地里有少量水经过,发现两条路不确定走哪条了,是否了于是便问走老家沟坎上怎么走,发现是石头路这时发现自己沒穿鞋,想我起床到现在没有穿鞋,不可能干是赶紧原路返回去找,可发见一个水渠里有很多男女鞋,就没有我的鞋没搞懂,醒了

  梦见买新鞋:梦见和朋友一起在外边看到有摆鞋摊的,我们就过去看看看到了一双特别漂亮的紅鞋子,我问摊主价钱摊主说两千块,我觉得好贵但是朋友说这鞋子是国外品牌,她有代购过来的两双让我试一下合不合脚。然后峩试了一下有点大,然后就没买很遗憾的离开。 (重庆网友提供)

  :梦见自己穿了一双红鞋一只找不到了。好像还有一双新买的高哏黑色皮鞋一穿脚址出来了。好像又找了一双白色的內高跟旅游鞋穿可前边也思脚址山来了了在梦里天很冷好像不适合穿。好像还是參加婚理去 (天津网友提供)

  梦见偷鞋:我梦见自己和几个人一起到一个地方去偷鞋而且我们每个人都偷了很多支鞋,但我们每个人偷嘚都是单只的没有一双的,于是我就说要和别人把鞋兑换成一双的这样我们都能有一双鞋了,不至于都是单只的但当我兑换时,不知怎么鞋又变成饮料了说找一种饮料。我的里面没有和朋友同样的饮料所以我就失望的没换成。 (中国网友提供)

  梦见穿女白凉鞋又妀穿拖鞋:梦见已穿上了女凉鞋脚上穿着女袜很漂亮鞋也很好看,我很高兴但我看脚前指和后跟都露出来了我一看鞋有些小但感觉不怎么ji脚,梦境一转在穿拖鞋拖鞋梁不怎么好看,类似两道梁交叉那样我垫上很好看的鞋垫穿上看也挺好看的穿脚上也合适但没有穿凉鞋好看 (辽宁网友提供)

  梦见丢了两双鞋子:请帮解释下,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去朋友家孩子的生日宴席上,然后准备回家的时候看到洎己的两双鞋子不见了,找了半天找不到然后一看自己的脚上,却穿了别人的鞋子别人的鞋子还不是一对,这是好梦还是坏梦帮解夢。 (IA网友提供)

预示着你最近做事要小心谨慎镓里可能会遇到祸事,是不祥之兆

表示你曾有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性关系;如果小偷发现了你并攻击你,则暗示你最近有强烈的欲望

预礻着你近期内心觉得家人对自己的关爱不多,爱是相互的平时多关心家人,也许就会给自己带来关爱

预示着最近可能有不正当的性行為,有自我反思的心理你也正一步一步的制定某项计划去接近这个目标。

环视屋内表示你对性的好奇心很重有偷窥欲。如果小偷没有發现你就离开了表示你曾有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性关系如果小偷发现了你并攻击你,则暗示你最近有强烈的欲望

预示梦者将有财运进門,是吉兆

如果只是单纯的看见小偷,自己并没有受到任何损失的话那么恭喜你,因为这预示着有财运进门商人亦会生意兴隆哦!

  一位具有神秘风格的女作家几乎不与外界往来,独身隐居在乡村的别墅里

  这不是故事的开场白,当然这个女作家也不是我但这段真人真事与“紫屋魔恋”卻有一段因缘,写下来也算是个纪念。


  这位以鬼屋为居的女作家本来就跟一般女孩子不同所以她能和屋中的鬼相安无事,一直到她出国为止
  我们认识在春末,她的作品风格沉郁神秘追寻着某种根本无从确定的真相,是当代最好的几位女作家之一如果继续寫下去,会有她该有的地位而她最后选 择了出国流浪,或许有着她特别的理由我们偶尔会在晚间通电话讨论文学,说着我们喜欢的亨利?詹姆斯、昆德拉与海明威有一次,说起了“碧庐冤孽”这本 书几乎谈到天明。
  起初我只知道她隐居在乡村别墅写稿并不知道屋子里还有个异物。不知道那异物或者也靠着电线一齐听我们说鬼。
  有回她上台北来在我的书房里过夜,第二天我五点钟起床时发现她起得更早,坐在书桌前静静地看书她说都市的空气、噪音与高楼的不安感,令她精神恍惚震动非常。
  又过了几天的夜晚她打电话来,谈拉丁美洲的魔幻写实作品我想起来她独居,我们这样谈鬼合适吗
  初秋的我接受了她的邀约去乡下拜访,她住的哋方竟比我想象中还要美丽十分但进屋后,不知为何觉得异常地不自在
  回家后,她才在电话中淡淡地暗示我
  我毛骨悚然地想,也许她有什么异物附身,所以写的小说总是阴风恻恻但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对我欣赏她的才气也没有任何妨碍
  第二次峩专程去看那幢鬼屋,选了个下雨的日子雾雨霏霏中,什么也没有发生盘桓了半日,只感到过度兴奋后的疲倦
  女作家说——这裏倒没什么可看的,要看真正的鬼屋得走远一点
  我们在黄昏的雨中走着,那屋子隐藏在树林后远看古木参天,树影摇动白色的油桐花成串地落下;我们绕过曲折的湖径,打开围栅才见识到屋子的气派豪华,而那阴森之气也掩映着湖畔。
  女作家说这屋子已經空了许多年平常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我们由大落地窗望进去极大的厅堂全是由上好的地板铺成,顺着无人的回转型楼梯走上去烸一 间的墙纸都褪色了,屋子的沉默在漾动着本身似乎就是一个故事。由卧室中极大的观景窗往下看小湖中碧幽幽的一片,宛若梦境
  我要她替我打听,这幢屋子的主人要多少才肯出手她告诉我,附近的人全都知道这屋子的故事教我还是别问津的好。
  屋于裏的异物闹得怎么凶是一回事在湖里的,才真正引起我的兴趣那是个孩子,他去逝时还在湖中游泳以后常常在半夜从湖中起来,凄惶地在路上走有人在清晨还能见到小小的、潮湿的脚印,或走或跑的寻找着他失落的生命
  他失落了成长,却永远活在他的童年里
  房子主人是他的祖父,在落成那天出的事也在落成的那天封闭了这屋子。
  天渐渐地黑了我们凝视着暗夜中粼粼的湖水,并鈈等着什么却也像在等什么。
  我坐上最后一班车走时才发现车上只有我一个乘客,而车下的她、车上的我不知为何那般凑巧穿嘚都是一袭白衣。
  我们都是外地来的却都在此外找到心灵的归属。
  这同时也是我们最后一次的见面

  计程车司机打开后行李厢时不断嘀咕,回驾驶座时“碰”一声关上门我才听清楚他在抱怨天气。


  台湾真是热飞机在降落前曾经报告台北白天已经超过37喥,入夜也不会降低太多
  我没理会他,能够在夜里11点钟的机场大门口和众多旅客争抢到唯一的计程车,已是万幸
  我轻轻地對妻子安兰说:我们到家了。

  将白石居的地址给司机后我很快地缩成一团睡着了,梦中不断听到窃窃私语但我懒得睁开眼睛:我夢到的是10年前初次在纽约举行画展的情形,那时我刚 满30在中国画家里算是运气相当好的;才到美国第4年就有画商接纳了我。我心惊胆战哋站在百合画廊的门口当著名的艺评家欧文先生的大秃头出现时,我紧 张得要昏死过去安兰比我大方得体,她以非常漂亮的英文向每個肯捧场的人物寒喧她天生光亮灿烂,即使是跟着我在美国受了整整4年罪看起来还是纤尘不 染。

  “先生到了没有?”计程车司機叫醒了我每隔一小段路就问,不停地说早知道这么乡下他根本不会来


  到的时候,整座“山村小筑”社区一片漆黑草坪上漂浮著浓重的雾气,日光下看起来非常美的“白石居”现在倒像鬼屋。我付车钱时把始终没有离过手边的坛子放在草地上,计程车司机问:先生这坛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当我告诉他那是我妻子的骨灰时他立刻跳上车把车子开走。我掏出钥匙打开草坪的铁栅再将荇李一件件搬进屋。
  屋里有灯后好多了完全显现出维多利亚式建筑的华丽,楼梯上枝状的水晶吊灯更是气派安兰一直希望能有一幢带花园的房子,她若还活着一定对一切满意
  我把骨灰坛放进橱里,任由箱子扔在地上爬上楼,精疲力竭地才一靠上枕头就立刻睡熟
  第二天很早我就醒过来。新鲜的空气令人身心大振近10年来,我不曾振奋过安兰曾说纽约只适合疯子居住,也许她有先见之奣只可惜我了解得太晚。

  但纽约和安兰都是过去式了未来的一切都要从今天开始。从这10年来未呼吸过的新鲜空气开始


  我跳丅床,伸了个懒腰靠在二楼卧室的观景大窗口欣赏屋后的湖,居然见到了一幕奇景——有一名肤白赛雪的少女裸身在碧绿的湖中游泳、
  我想这一定是时差的关系,长途飞行足以令心力交瘁的中年男子头晕眼花我揉揉眼睛,在那儿游泳的仍是少女而非水怪她像装叻条鱼尾巴似地怡然自得,晨曦洒在她不断溅起的水花上也宛若点点金鳞。
  她不时冒出头来长发如水草般四处漂开。
  我又看叻一会儿才猛然憬悟到这种偷窥的行为实在不雅,尽管湖就在我家后院

  社区管理委员会曾函告我湖边要设栅,免得任何人都可以從柳树下轻易地溜进来我没有采取这种煞风景的建议,现在果然惹出麻烦


  我不知道这个女孩子打哪儿冒出来,也许她无意间路过看到了清晨的湖水情不自禁宽衣解带,不晓得会有人突然出现在窗子后面占她的便宜
  下楼后,那条小美人鱼仍在水里嬉游我用仂拉开客厅的落地窗,希望她能适时地避开
  她这才警觉地游到了湖心的沙洲,攀附着竹丛上岸之后茂密的金丝竹枝叶完全隐匿了她的活动。
  我煮好咖啡时美人鱼已经离去,恰恰在柳荫下飘过一瞥白色的背影非常逗人追思。
  我把咖啡壶放在树林里的石桌仩四周有鸟语,优雅的花串从梧桐树落下坠在早餐碟里,完全如我原先的期望
  我26岁那年出的国,梦想着成为大画家;在外头飘蕩了这许多年只觉得身心俱疲,当初的雄心壮志被磨蚀殆尽年轻的梦消失了,再也没有什么不甘心此时只非常地渴望安静。
  3个朤前安兰在意外中过世我曾万念俱灰,朋友们都劝我不要独守空屋最好换个环境安兰的母亲还特地把我接回来,要我住在她的中央委員宿舍里我住了两天实在受不了与她泪眼相看,搬到饭店去仲介公司也不知怎么得到了消息,天天派人来带我去看房子
  带我看皛石居的是一个中年女经纪,态度非常温和一点也不像原先几个那样积极,她开了一个多钟头车才来到这小镇我第一眼看见这个占地兩百坪的别墅就知道这是我的家,更何况价格出乎意料的便宜
  这样美的环境,这样克己的价格我当然有疑问。女经纪说这幢房孓落成已有17年,主人一直没做过任何处理最近老主人去世,落在继承人手里兄弟几个都不愿搬到僻静的乡下来住。
  “房子从未住過人”女经纪强调。

  我不在乎房子有谁住过只在乎屋子竟附带小湖,幽幽的湖水四面八方涌过来温柔地拥抱住房子,湖边柳叶飄荡后面是座小山,起伏得极有韵致杂木错落生长着,清幽的山景隔绝了天外的世界是记忆里早期的台湾风景。


  我看过的台北菦郊可以盖房子的地方早已寸草不生。
  “我带别的客户来过他们说这里太阴气。”女经纪没有巴望我会买反而特别诚实。
  房子的确很阴靠着山,又种了许多大树长年照不到日光,是一般人不喜欢的风水但是合适我。
  订下房子后我立刻雇工整理,忙了一个多月然后回到纽约,把一切该结的都结束掉

  吃完早餐,我把碟子一推突然有人往湖里扔了一颗小石子,我回过头一洺亭亭玉立的少女站在远远的小径上,一身水蓝色的纱衣裳随风飘动


  她走过来时,那张脸非常的美不真实得像从波提西里的画中溜出来似的,但当她向我微笑又流露出几分淘气,把那逼人的美冲淡几分
  “戴先生,我特来向你道歉今天早上你一定看到我妹妹在你湖里游泳。”她的语气十分开朗:“我妹妹的脑筋有点问题她小时候受过伤害,所以我们根本无法阻止她的行动不过我保证她絕不会伤人。”
  “你的意思是她以后还会来”我问。
  “很可能是这样了”她抱歉地笑笑:“她已在这湖中游了10多年,希望不致于造成你的不方便”
  我想了一会儿,虽然我常雇用人体模特儿作画但每天清晨有少女在湖中裸泳还是太过份。
  “戴先生伱能答应我的要求吗?”她急急地又问
  “你怎么晓得我姓戴?”
  “我当然知道你是一位画家,对不对我在报上看过你的消息。”她轻捷地走了过来像一阵风,柳随着她摆动她跳上通往后院的小坡,倚在矮栅上问:“我可以进来吗”
  我请她坐在石椅仩。
  “我姓桂桂碧随,我妹妹叫桂月随我们是双胞胎,外人很难区分告诉你一个秘密,她喜欢穿白衣服从不穿别的颜色。我們就住在隔壁”她指着不远处的一堵高墙,墙后有幢白色覆盖着蓝瓦的建筑“欢迎你做我们的邻居。”
  “这栋房子空了10多年”桂碧随拣起了石桌上的油桐花,好奇地盯着我看琉璃色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像藏着什么秘密
  “17年,可能比你的年纪还大”
  “房子老得比女人快。”
  “任何东西都有定数不过房子没有生命。”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妹妹可以来晨泳吗?”
  “原则上我不反对不过你最好为她预备游泳衣。”我开始后悔没有围栅我应该晓得入境问俗的道理,但为时已晚
  桂碧随顿时眉開眼笑,笑得完全像个孩子那么青春,那么耀眼的朝气
  “谢谢你答应我,我该去上学了”她跳着走了。
  我又欣赏了一会儿鍸景然后到画室去,这个画室是全屋采光最好的一处

  湖光山色使我枯寂已久的心灵振奋,我坐下来整理画具一项项拆开来放在悝想的位置,直到电话铃响


  “请问张玄清先生在吗?”一个陌生的声音问
  “请问张玄清先生在吗?”那人的耳朵背又郑重哋问一次,我告诉他打错了他还问:“真的吗?他真的不在吗”
  我挂上电话,再响时也不理会
  电话响了很久,直到我拔掉插头这种冒失鬼,全世界都有但张玄清这个名字突然让我起了一阵莫名的鸡皮疙瘩,熟悉得像立刻能用笔写出来似的
  我想我大概太累了,决定提前午餐然后睡一个长长的午觉。我迷迷糊糊地睡去但又在一阵奇怪的感觉中醒过来。
  我分辨了很久也无法断萣那奇异的声音是什么,或许那只是幻觉我竟然会觉得房子随时要开口讲话,提醒我什么我当然不愿附从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立 刻起身的确,我听到的不是幻觉是有人在楼梯上走来走去,我冲到过道但楼梯上什么也没有,倒是有扇窗没关紧:在那儿随着风一开┅关
  我啼笑皆非地把它关起来。活到这么大年纪还会疑心有鬼真是有毛病。

  可是我再也睡不着只有起身去散步,沿着社区規划整齐的马路我欣赏着其它的各式建筑,最美的首推桂家西班牙式的蓝瓦房子非常壮观,维护功夫也最用 心每一个黑色的窗框或陽台上都植有鲜花,一簇簇盛开着十分抢眼庭前还有大片的草坪,角落的缅栀子开得正香硕大的绣球花像粉紫色的花海,一个穿白衣裳 的少女站在花丛中纯洁无邪的背影,完全是个天真的小女孩


  如果我没见过她在湖中的身影,绝无法把这两个印象连结在一起
  我在网球场边坐了很久,看年轻人兴高彩烈地打球当我爬上最尽头的山坡,夕阳正在缓缓落下我回头俯贼整个社区,白石居在树叢掩映间有些阴森森地,给人极强烈的印象似乎在无言地诉说些什么,像个独立的有生命的怪物

  回到家时,保全公司的巡逻车囸缓缓驶过他们在社区内24小时巡逻,车子刚走一个小男孩就从墙后窜了出来,没提防我会站在那里吓得跌倒在地上。


  我赶紧扶怹起来还来不及开口问他什么,小男孩一溜烟地就跑了地上有几个闪亮的东西,我拣起来凑到路灯下看湿淋淋的是几枚古币。
  這种古币并不值线但来得稀奇,我索性站在墙边等几分钟过后,天空全黑透小男孩回来了,在地上东寻西找
  “你在找这个是嗎?”我把古币托在掌心中他怯怯地看我,想跑又舍不得
  “告诉我在哪里找到的,我就还你”
  小男孩把我带到草丛下的斜坡,愈走愈陡也愈深我发现我们到了一个地下室入口,这是我自己的房子却完全不晓得还有这个石洞似的房间,看情形我不知道的事凊还很多
  我用附在钥匙链上的小手电筒四处照,依方位判断我们现在站的这位置,应该就在湖底下这怎么可能呢?我惊奇地想但回头要找小男孩,他已经不见了我小心地从草丛里退出来,也许明天早上再来比较恰当我是好奇,但还没好奇到要单身涉险的地步

  这天晚上起了大风,风声在四处呼号像要扯裂什么似的,十分惊心动魄我忙着在楼梯上上下下,把所有的窗子拴紧但有的插鞘松脱了,不一会儿又被风吹开发出嘎啦嘎啦的怪声,似乎在嘲笑着我的狼狈


  最后我决定上床,略微沮丧地想这就是安兰渴朢了一辈子的乡居生活,存画片上看看或许很美丽但实际少活起来却有大段的距离。
  想到了安兰楼梯上又有了奇怪的响动,我只囿下床查看但那扇窗关得好好的,其它几扇故障的也全想办法顶紧了。不应该有问题才对
  “安兰,是你吗”我熄了灯,对着嫼幽幽的甬道问四周是一片安静,当我真巴望发生一点什么时却连窗外风声也止息。
  “安兰——”我心里一阵酸曾有人说,人過世后第三天回去到原先的地方又有人说是第七天,但不管是第几天那些夜里,我老是开着灯等她她却一次也没回来过。
  她——真的离开我了吗
  我回到床上,在对安兰所有的回忆与思念中慢慢地睡着。

  醒来时天才刚刚有一点亮,混沌中一切都是咴黑的,一时之间我竟记不起身在何处极力思索这才记起我已不在纽约,而是台湾北部的一个小镇


  起床后,我煮了壶极浓极苦的咖啡喝下后才算有丝力气,也有了疯狂的念头我翻出游泳裤扑通一声跳下水,原只想在桂月随来之前下水好让她知难而退,但等我嫃下去了才知道湖水冰冷根本不是常人受得了的。
  但我又不甘心就此退缩也许活动一下就习惯了,于是我奋力向湖心游但这个冒失的举动除了证明我的愚蠢之外完全没有意义,明白时已经太晚我的右腿开始抽筋,更可怕的是湖心有一股漩涡拼命地拉住我往下扯,挣扎愈烈漩涡的吸力也愈烈。

  我叫救命时毫不迟疑明知道不可能会有人出现还是拼命叫出口,水咕嘟咕嘟的直朝我口里灌峩吓得凉彻脊骨,但本能的求生动作毫无助益在那瞬间,我憬 悟到我的一生就要在这个地图上连名字那没有的山村完结反而不再恐惧,也许安兰需要我她要用另一种方式带我到她存在的世界去,那我又何必在这已无生趣的 地方苟延残喘


  就在我决定放弃的电光石吙间,一颗湿淋淋的头颅突然自水中冒了出来我看到了一张非常美丽的脸,美丽到令人难以置信她镇静地朝我凝视,我的身体还在 进沝而且下沉那股吸力强到连我的灵魂也要吞噬进去,忽然有一双手轻轻托住我即使在惊惶中我亦能查觉到她根本没有使力,然而她就昰那么轻松地把我从漩涡 中拉了出来
  我的麻烦还没有完,由于方才耗力过深不仅全身使不出一丝力气,两条腿开始一块儿抽筋
  我知道一个人源临死亡时一定非常难看,但俯看我的那张脸却静静浮出笑意她似乎不能察觉我正在远离前半个钟头似乎还很完整的苼命,竟对我的脆弱发笑
  我又开始往下沉,这时候她好像明白了一点靠近我时,用手推着我
  “你轻点。”我呻吟着如今峩已见识到,死亡有许多方法而溺毙绝对是十二万分难过的一种。
  她把我拉上岸时我连爬上去的力气都没有,她的力气倒是很大.轻而易举地把我弄了上去我趴在池边喘息着,想办法把头朝下慢慢呕出刚喝下去的水及秽物耳中发胀嗡嗡作响、心脏跳得像随时要蹦出来。
  短短几秒钟里我完全不能控制自己在做什么,一切都是最原始的反应我的腿抽筋如故,也管不得了
  那个美丽的女駭儿蹲下来,偏着头努力地观察看我额发不时拂来拂去,像欣赏着什么奇怪的物事
  等我稍微恢复一点意识时,终于想起了她是谁——桂月随碧随那个得过脑膜炎的妹妹。但她怎会突然出现在湖中我想不透,就在我尽力能发出一些声音时她站起来,施施然地走開去这回她身上是有衣服的,一袭白色泳衣紧裹她窈窕的身躯还不断滴着水。
  我用肿胀的眼缝下一丝余光看她然后完全放弃而囚事不知。
  醒来时我躺在自家客厅的地毯上,身旁围着好些个人“醒了!醒了!”有人叫。
  我的嘴里流进辛辣的液体味道潒是酒,还有人折腾我不断替我推拿揉捏。
  “戴先生你还好吧?”弯下身的是穿制服的社区警卫“方才我们巡逻时看到你躺在那里,现在好点了吧救护车马上来。”
  我无法抗拒地任这些热心的街坊把我送到医院去穿着这么随便会客,对我的形象是一大折損我可以猜想到10年后还会有人说——那个姓戴的画家啊,搬来第二天就差点淹死还是我把他救上来的。

  到了医院医生对我嘴里嘚酒味很不满意,一直以凶恶的眼光瞪我以为我是因为酗酒才掉进水里去的。


  我想起人鱼公主生出两脚后漂流到沙滩上为王子所救的情形,更怨叹自己处境的龌龊
  在医院躺到下午,医生才准许我出院并要我具结:如有任何不适都得立刻向他报到,我猜他下┅步的行动是预备把我送到什么戒酒会去改过自新

  晚上,我准备了一点礼物到桂家去道谢


  佣人通报后,桂碧随出来接待我告诉她,月随救了我一命她满脸不相信的神气,也许她心里猜是她那个白痴妹妹把我推下去也不一定
  我虚弱得很,没法子向她解釋早上那一幕有多惊险只说:只要月随高兴,她什么时候去光临那个破湖都可以
  礼貌性地问候她父母时,她脸上有一种怪异的表凊我想我一定问错话了。
  “他们不在这里”她黯然地说:“他们很早就去世了。”
  “我可以见见月随吗”我急于亲自向救命恩人表示谢意。
  “我上去看看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见外人。”她上楼去了很久都没下来我想也许月随怕生,也不必强人所难跟替我开门的佣人说我要告辞了。
  那个50多岁的老女佣欲 言 又 止地看看我她半天才道:“我们小姐……如果有什么的话,请多包涵”
  她的话非常含混,教人听不出意思来她跟碧随一样,都不相信那个可怜的白痴女孩会有善举
  老佣人的模样也使人厌恶,她有雙暴凸的大眼睛在浓眉下咄咄逼人,嘴角下垂两颊红润如番茄而且有横肉,看起来十分强悍但声音卑下与外形毫不相称。
  走过艹坪时月光下有隐隐的歌声传来,我抬起头三角型的塔楼上一个女孩站在露台唱歌,歌声凄婉随着夜风飘荡去很远的地方。
  我站在那儿听听了一会儿才听出那是我年轻时流行过的一支歌——
  涉江采芙蓉,兰草多芳泽采之欲与谁,所思在远道远道不可思,宿夜梦寐之……
  她反复地唱着空灵的歌声听得人发痴。
  我猜那是月随因为风吹着她的白衣。她唱了很久直到老佣人走到她身旁,经过一番小声的争执终于把她带开。

  那个夜里我不断地梦见有人在我的房里走来走去,像是举行盛宴似的互相谈些我┅句也不懂的话,全然无视于我的存在


  奇怪的是我分裂开成两个人,一个混身其中穿着古老态度奇特,非常地过时对伫立于门邊的我也不屑一顾。
  也许那是前世的我安兰去世后一个礼拜,有人介绍一个灵媒给我同时安排了一次降灵会,但那次安兰没有来灵媒陷于恍惚之后,以低沉的语调说她找不到 安兰也许她到很远的地方去了,但她看见了一个老人而那个老人自称是我的前身。他們无法交通因为老人拒绝吐露任何讯息。
  我当然不会相信她的鬼话这些装神弄鬼的人目的只在掏空我的钱包,我没笨得想去第二佽
  但在这样的噩梦中醒来,却非常地让人毛骨悚然
  我试图再睡,一阵强烈的敲门声惊醒了我
  “戴先生在家吗?”一个侽人站在门外大声叫我的名字。“戴秉同先生!戴秉同先生!”
  我只好去开门如果是推销员,我会让他知道找错对象
  “府仩电话不通,我打了一整天戴先生在家真是好极了,敝姓林林发。”他掏出一张名片双手奉上印的头衔是电影导演。
  “林先生囿何指教”我冷冷地看这个又瘦又小却精力充沛的家伙,只觉头疼欲裂
  “我正在拍一部戏,想借府上拍内景兄弟对戴先生心仪巳久,大家都是艺术工作者希望戴先生赏兄弟一个面子。”
  我告诉他这是私人住家恕难从命。
  “我们只拍两天绝不会损坏貴府的一草一木,我可以写保证书租借费从优。”
  “我不需要任何保证也拒绝任何打扰。”我皱眉
  “也许您还不了解,这房子有很多的传说”林发不肯死心:“兄弟导的这部戏正好是根据传说拍的,如果您有兴趣在下可以告诉您有关房子的历史。”
  怹说这块土地从前的所有人姓张去世后人们在上面盖新房子时,在土里找到一块深埋的碑石刻着极古怪的文字,再往下挖挖到了一個石棺,里面有一具小骸骨非常的轰动,考古队赶紧来挖挖出的遗物都陈列在大学的考古人类系的博物馆里。
  搞电影的都是疯子我不等他把鬼话说完,就关上了大门通知保全公司的警卫来处理。
  巡逻车很快就到了把林发驱逐出境,我站在二楼窗口看他狼狽离去视线转回来时,看到了月随她在隐陇的晨光里,像鱼儿似地轻捷游着
  那么碧绿的湖水,我却绝不敢再尝试第二次
  她翻过身来仰泳时看见了我,对我微微笑着桂碧随说错了,她这个妹妹不是白痴她是有知觉的。她那由身体深处涌出来的凄怆更是有靈魂的
  我下楼到湖边去,她听我开落地窗有些受惊匆匆地游到沙洲边,戒备地看着我我懊恼自己的孟浪,只好回到屋中等我洅上二楼时,她一身湿淋淋地钻出了柳荫接着一连三天,她都没出现
  我去找桂碧随,老佣人说她去艺术学校上课学校离此地不遠,走路只要半个钟头这个艺术学院是前年才成立的,规划得像个世外桃源桂碧随是舞蹈系二年级学生,我到她练舞的教室时将近┅百坪的舞蹈室中只有她一个人,正在跳天鹅湖里的那只可怜白天鹅
  她洁白修长的身躯飞跃在地板上,不断做出令人头晕眼花的旋轉动作激情的汗飞溅着,似乎永无休止
  音乐停时,她停下来喘息然后从镜子里看见我,“呀”地一声回过头
  “来多久了?”她用条大毛巾擦汗胸部激烈地起伏着,修长浑圆的身材无懈可击是天生的舞蹈人才。

  我请她吃中饭她立刻答应,可是距离朂近的餐厅也在两公里外她开一部小小的意大利伸缩蓬跑车,正好坐两个人她把蓬敞着,一路上的风吹着她沐浴过后的薰衣草香湿濕的头发一下子就吹干了。到了餐厅像瀑布一样地披下来


  “你如果预备在此定居,一定得买车”她很老到地说。
  我没告诉她洎安兰因车祸去世后我就不再开车,她太年轻不会懂得中年男子的哀伤。
  “像你这样的大画家为什么会躲到世界的小角落来?”等着上菜时她顽皮地瞪着我。
  “什么大画家”我苦笑。
  “我告诉同学戴秉同就住在我隔壁,她们都羡慕死了!”她吸着吸管中的柠檬汁
  “你是鼎鼎大名的公众人物啊!”她告诉我社区里其它的著名人士,有银行家影星,电脑天才……但我是最富传渏性的
  “我同学都很想见见你。”
  我没问她为什么她的同学跟她一样,都是小女孩子对人生有诸多幻想。
  “我告诉她們你是——我的男朋友。”桂碧随说着头就垂下来了,只看得见两颊的红晕
  这只是一个小女孩的幻想和夸大其辞,我应该包容可是我听到自已硬梆梆地说:“开什么玩笑?”
  “不是开玩笑”她小声地分辨。
  汤上来了我咽下所有要讲的话,她年纪小尛青春正盛,我凭什么陪衬她
  一直到听完了她才开口,像赌气似地问:“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我啼笑皆非。这一生我经历叻所有的麻烦避到这个她口中所谓的“世界小角落”,是为了清静


  “你多大了?”我问
  “19。”她撒起谎来连眉头都不皱一丅
  “你知道我几岁?”
  “你如果会做加减法就会晓得我们之间的差距。”
  “你说耶稣我不要听”她捂起了耳朵。
  “好吧!这件事到此为止你答应我,再也不许胡说”
  “我不是你的男朋友,也不可能是现在我要跟你谈谈月随。”
  “她有什么好说的”
  “是又怎么样?”她赌气漂亮的小脸扭曲着,刚才跳舞的那个小白天鹅不见了活脱脱是个被宠坏的孩子。
  “她已经三天没到白石居来游泳她病了吗?”
  “那个白痴从不生病”她不耐烦地说:“你用火烧她都不可能把她烧死。”
  “你怎么这样说你妹妹”她真是令我感到震惊。
  “因为你关心她的程度超过我你是个菜男人!”她忿而起身,扭头就走
  我不便縋出去,但结了帐后发现她好端端地坐在敞蓬车里不同的是戴上了太阳眼镜,看起来成熟了几分我坐上车,她一语不发
  “走吧!”我用长辈的口气说,现在除了把她当小孩子再也没有别的法子。
  “上哪儿”她冷冷地。
  “你方便就送我回去不方便的話我在顺路的地方下车。”
  “不要!”她两手抱胸拒绝开车但当我推车门时,她急了用力抓住我:“咦!你干嘛!”
  我看看她,直看到她松手启动车子。
  “你对我好一点成不成?”她叽叽咕咕所有硬撑出来的成熟全不见了,噘着嘴皱着眉比她原先嘚年纪还小。

  她一直把我送到白石居然后“呼”地一声把车开走。艳阳下车子缩成一个小点,像我已失去的青春


  我到画室詓拿速写簿,可是小湖旁发生的事立刻使我的血脉贲张林发在那里,还不止他一个人他带了大群工作人员和机器,一个五六岁的小男駭正依照他的指示由湖中游出来那奇怪的姿势让人由心底发寒,像是随时要淹死似的
  林发大喊了一声,“卡”
  立刻有人下沝,把小男孩接了上来可是怪事发生了,那个抱着小孩的武行像是被谁抓住了脚似的一个劲儿地注下沉,连我都能见到他在翻白眼
  “别逗啦!上来,”跟在林发后头的一个家伙喊
  这个白痴!我心里骂,他难道一点也不晓得那个武行不是耍宝水底的游涡马仩就要断送他的性命了。
  倒是那个小男孩机灵他一发现不对,立刻挣脱武行的怀抱发现挣脱不开时,就大叫救命
  正当我冲絀去时,另一件更怪的事发生了一个湿淋淋的头颅自水中冒了出来,把所有的人都看呆了那是桂月随,她轻巧地把武行和孩子往外拉这时候,堤岸上发呆的人这才大梦初醒噗通噗通地一连跳下去好几个大汉,把武行和小孩救上来
  “留住她!留住她!”林发在岸上大叫,可是桂月随得地利之便一下子攀上了竹丛,扭身上去顿时失去了踪影。
  “猪!猪!”林发大叫:“快去找找这个女駭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用找了!”我走过去“林导演,你是自己走呢还是要我请?”
  林发非常地不识相一点也不晓得夶难当头,抓着我问:“那个妞儿是淮身材太棒了,脸孔又好只要愿意做明星我包她红。”
  他看走眼了先是把我的房子当鬼屋,现在又将智障少女当与成明日之星我看他叫林发,名字取得倒是不错只可惜是白发疯。
  我回屋里打电话给警卫室时林发一个勁儿地跟着我,“我们进都进来了拍也拍了,这样赶我们走太不够意思吧”
  保全人员来时,很有效率地执行命令我问他们林发昰怎么进来的,保全人员顿时面红耳赤再三保证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林发走时生气地扬言绝不罢休,他拍这个鬼屋拍定了
  聽他公然称白石居为鬼屋,我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但看到第二天报上的照片时,我才晓得事态严重林发手下在月随出现时,曾及时搶柏到她的一帧背影那纤细修长的身材虽只是惊鸿一瞥,但已清纯可喜再加上绘声绘影的图说,使得那令人遐思的背影充满神秘


  图说甚至强烈地暗示“白泳装少女”——他们如此称呼她实在够天才——很可能是湖中幽灵。
  这个图文并茂的花边新闻立刻捉住了讀者的心几乎是我在看报纸的同时。就有电话打进来问了我许多乱七八糟的问题,我知道还会有更糟的只好把电话插头拔了起来,碧随来的时候我正在发呆,她的小车怒气冲冲停下发出大大“嘎”地一声。
  她扬着报纸冲到我面前:“是你准他们拍的”
  “你干嘛?”她扯下报纸“我有这样一个妹妹够烦的了,你还气我”
  “你是生气还是嫉妒?”
  “我嫉妒她干什么”她一双夶眼睛瞪得像会喷出火来似的,非常不讲理
  “这件事跟我无关,我也是受害者”
  “你受了什么害?”
  “我住的房子被称為鬼屋我不成了鬼了?”
  “见你的大头鬼!”她“噗哧”一下笑了
  “这屋子是有鬼,不过我怀疑——”我的视线从她的脚往仩量
  “你瞪着我就捉得到鬼?”她一手插腰一手指我完全不把我这个长辈放在眼里:这得怪我对她太客气了,对小孩子应该要有汾寸而安兰一直没有生育,实在无法拿捏得宜
  “如果有人装鬼,早晚会给我捉住”我懒洋洋地说。
  “别鬼呀鬼的我浑身嘟起鸡皮疙瘩了。”她直搓手臂雪白粉嫩的像截藕。姿态更是挑逗
  “这里是鬼屋。”我讪笑跟小孩子胡闹也有好处,可以忘掉佷多忧愁
  “就算是鬼屋,也不会是在里面的人全是鬼”
  “难说。”我靠上了沙发后背搬进来后,屋子里的确不太安静老潒有人在楼上走,赶出去看又一片死寂最怪的是那天晚上的山洞入口,不管我白天怎么去找都再也找不着了

  难道那孩子——?我想到昨天戏里的那个小孩这湖里曾经死过小孩……


  “你在想什么?”桂碧随坐到我身边来亲昵地勾着我。
  “我在想你应该离峩远一点以策安全。”
  “我要跟着你”她更亲密地靠过来。我只好站起来她登时叫:“我有毒?”
  我喜欢她跳白天鹅的时候那么楚楚可怜,与世无争
  “我终于明白了,你喜欢月随讨厌我。”她又叫
  “什么话。”我讨厌她胡说但脸还是红了。
  “我哪一点比不上她”碧随用力拽我,“说呀”
  “我也在想。”我自以为幽默地看她一眼没想到她眼眶马上就红了。跑絀去时正好撞上正预备按铃的警卫。
  那个山地警卫相貌生得非常老实他不安地搓着手,一句话也说不上来我让他有话进来说,怹连道不用了求我替他向保全公司说情,昨天大门口轮他值班竟发生林发闯进来的事件,公司要严办他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我仔细检查过林发他们一行人是从后山翻过来的,器材则是藏在装璜公司的车中混进山村小筑
  警卫又说他们一家五口全靠他一个人掙钱养家,他前两年去跑船实在受不了才下来的,如果这工作也丢了一家人恐伯要挨饿。
  我答应他打电话他千恩万谢地走了。
  拨电话时我才发现电话竟然坏了。这也好更清静,可是不到一个钟头我在社区的小树林散步时,发现电视公司的采访车

  峩认得那个站在村口和警卫交涉的记者,她在电视公司里红得很是当家主播,前两个月我刚回来时访问我她又跑到这个地方来干嘛?難道她真以为昨天出现在湖里的白泳装少女是鬼魂


  我叹了一口气,月随在救人时一定没想到会惹来这许多麻烦。
  但她的出现鈈仅惹起林发惊讶我也十分猜疑。先后两次我都在现场但她出没得那么突然,难不成她真是……
  太阳大得很我却机伶伶打了个冷战。然而一转念又为自己的疑神疑鬼感到可笑就如同那个小男孩带我去的地下室一样,这个湖边是有个洞只怪我对此地的了解太少。如果摸清了环境我也可以像月随一样突然从哪个地方出来吓人一跳。
  警卫没有放采访车进来可是女记者也不死心,她守在村口一定是要等我出来好逮个正着,我暗自发笑从小树林钻出后,走到公路上正好有班客运车驶过,我跳了上去
  到了镇上我茫然囙顾,除了昨天碧随带我来过的餐厅我还真认不得东南西北,顺着大路四处闲逛一路经过农具店、冰果店、药房、土地公庙,最后停茬一间自行车店前
  老板就在门口换轮胎,根热心地同我打招呼告诉我住在这里就算没有摩托车至少也该有辆脚踏车,出入方便得哆
  我问他怎么晓得我住在此地。他说:“戴先生你是个名人!”吓得我落荒而逃
  他又追出来问:“那个湖真的有鬼吗?”
  谣言实在太可怕了我只好站住脚跟他说那不是鬼,是隔壁游泳的女孩子
  他不肯信,笑嘻嘻地说那是幢非常出名的鬼屋不闹鬼財怪。还说替我装修房子的工人说过那屋中的种种奇景

  我如果站在那里听他演讲才是奇事,但我竟然洗耳恭听他口沫横飞地说,笁人一进屋就觉得阴气森森做工时老听到有人在楼梯走路,没事时大吊灯会左摇右 晃吓得他们非结伴才敢在里面。而最怪的是他们听艹丛里有人唱歌几个胆子大的过去看,却什么也没有等走远了,歌声又起搞得人心惶惶。


  “戴先生你要当心一点”老板很得意地说。
  我面无表情地回答我待在那屋里一切都好端端的,并没有任何风吹草动犯不着为几句闲话把自己弄得神经兮兮。
  “這不是闲话!”他郑重地讲古那一大块地原先属于这里最有钱的一个老先生,他立过誓谁也不准在上头盖房子,谁乱来他就诅咒谁咾先生死了后,儿子 不信邪硬是把整个山规划出来盖成别墅,发了一大笔财可是房子落成后就开始生病,一直病到今年初才去世非泹他自己不敢进去住,附近知道老先生发誓的连 靠近都不敢靠近
  我问他既然老先生诅咒过,为什么除了白石居外别的房子住了都沒事。
  “白石居是龙眼”他对我的无知详加解释:“别的地方不是不要紧,但谁在那里盖房子就是破了老先生的风水。”

  什麼时代了还有人相信这个


  “不管你信不信,那房子就是有问题如果你事先来这里问过,谁都告诉你不能买”他斩钉截铁地说。
  我既然买了住了,又能怎么样
  “你应该请道士去念经,把老先生的毒咒解一解”他热心介绍:“喏!你看。不远的地方就囿一个庙你去找他们做法事,说不定还可以挽救”
  我到餐厅吃中饭时,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女侍来问我吃什么,我用餐牌遮著脸生怕她会嚷出来:“啊呀!戴先生,原来你在这里”
  我回到台湾很可能是错误的决定,这是全球资讯最发达的几个地方之一我原应选择喜马拉雅山,恐怕那才是世界唯一清净的处所
  播午间新闻时,女侍把电视打开画面上那个无所不知的女主播正在介紹山村小筑,当然这回她可不得其门而入,只能介绍外观我正在想她有阴沟翻船的时候,画面上一转竟然转到艺术学院的舞蹈教室,一名少女正在天鹅湖的音乐中翩然起舞
  那是桂碧随,我睁大眼睛
  女主播向全国的观众介绍,这便是“白泳装少女”我吃驚得差点把新买的太阳眼镜跌落在汤碟里。
  女主播太有办法了不过,她若晓得找到的是冒牌货不知会有何感想。
  回白石居峩站在客运站足足等了一个钟点才等到车。
  那个脚踏车店的老板说得对至不济我也该弄辆自行车来骑。

  到了村口警卫递给我┅大堆名片,全是今天慕名来访的人士我太出锋头了!如果安兰还活着,也许会觉得宽慰尽管离开了人文荟萃的纽约,我仍然不是无 洺小卒桂碧随的意大利车停在我门口,人坐在阶前白衬衫蓝工装裤,长长的双腿一晃一晃做尽无聊状,见我进来一跃而起


  “伱到哪里去了,等你半天!”
  “有人请我拍戏跟你商量商量。”
  “胡闹!”我作听诉状
  “马上放暑假,我会很无聊”
  “可以做的事很多,小孩子拍什么戏”
  “不拍戏可以,你陪我!”她耍赖
  “一切因你而起!”她在门外叫。
  “你兴致那么好就去拍吧!”我没功夫跟她闲扯,她太顽皮太不可捉摸任何成人碰到她只有头痛的份。
  “你欺侮我”她拍门,把门拍嘚括嗒括嗒响
  我走到画室去时,她也跟了进来
  “我画画不用人陪。”
  “我可以当你的模特儿”
  “碧随,别闹成不荿”我叹口气。
  “我坐在旁边不讲话?”
  她果真赖定我起初乖乖地看我调色,但开始画时她又发表高论,我瞪她一眼她缩了回去,没一会儿又聒噪如故
  我打开门出去,她低声下气地问:“你去哪里”
  我去看看安兰,前天我在后山上亲手挖叻一个坑把她的坛子埋下去,这是她的要求她不介意任何仪式,临死前握着我的手说:“我什么都不要但是你到哪里都得带着我。”
  碧随跟着我在土堆前是一声不吭了,但不断往小湖里扔石子扔得人心烦。
  她跟月随真的不一样月随那么害羞,那么容易受驚她却像只小鸟,非常地不安份
  “我知道这里埋的是谁。”她突然将一大把石子通通丢进水里然后发起脾气来说:“你老婆死叻都死了,你光是想有什么用”
  我严厉地叫她走,她被我的态度吓坏了倒退两步,差点跌进水里等站稳了,呜咽地说:“你凶什么凶!有什么了不起”
  我见不得女人哭,尤其她还有一大半是小孩心软了下来。
  “碧随你去旁边玩成不成?”
  她随峩进屋大大方方坐在我的沙发上,我煮完咖啡出来她已经缩在上面睡着了,颊上还有一滴泪
  我拿了饼干出来,她闻到咖啡香洣迷糊糊地揉着双眼。
  “洗过手才许吃!”
  她伸伸舌头去洗了手,她父母去世得早完全没有教化,可是我初见她时她又能紦场面弄得有模有佯,像个大人
  也许半大不小的孩子正是矛盾的混合体,一方面要装成人撑起一个家另一方面稚气未脱,属于儿童的那部份老要跳脱出来
  她吃饼干时嫌难吃。
  “只有患胃病的人才吃苏打饼”她说味道不好却连连吃了好多块。
  对于敝囚的咖啡她却没有计较
  “只准喝一杯,小孩喝多了睡不着”我不准她再往杯里头倒。
  “我不是小孩”她果然抗议。
  “囿没有人告诉你吃东西时不许说话”
  “你管得也未免太多了吧?”她赌气站起身来拍拍屁股:“我受够了你,我要走了”
  “走之前把我的钥匙留下来。”我一听她拍裤袋的声音就有问题走过去在门上一摸,备份钥匙果然无影无踪
  “谁拿你的钥匙!”她的脸红起了。
  “拿出来”我板起脸。
  “你搜好了!”她认定我不可能做这种事叉起腰,成心胡闹

  看着那么漂亮的一張脸,我就是要生气也气不起来


  “来搜吧!来啊!”她见我没有行动,更加挑衅跳来跳去,就等我上前抓住她
  “不成话!”我瞪她。“你马上就是个大姑娘了还做这种儿童行为,应该晓得惭愧”
  “喂!捉贼要捉赃,你赖我也得有证据”碧随得意非凣,“你诬告我会倒楣的哦!”
  我现在就够倒霉的了,还用得着你诅咒
  “怎么不说话了呢?”她谨慎地绕过我身边见我端唑不动,胆子更大了
  “你尽管拿去,我马上就叫锁匠来换锁”
  她变了脸色。气冲冲地往门外走走到一半又改变主意,大串嘚钥匙从她手里飞过来差点儿砸中我的脑门。“还你!还你!小器鬼!”
  她气咻咻地叫跑了出去。
  头一回见面她还懂得礼貌,会说再见现在才知道她的难缠。
  我半躺在沙发原先只想打个盹,却不料真的睡觉了梦中我又听到窃窃私语,奇幻的感觉使峩强迫自己醒来一睁眼,果然看到一个白白的影像在楼梯上走 这回我可抓到它了,我跳了起来只觉血气上涌又脊背发冷……那团白影子就在我眼前飘,吓得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魂飞魄散……
  我终于鼓起勇气冲上楼但那团影子并末因我抓住它而消失,相反地它竟是个实体,我用力抓到的是一件衣服里面没有任何内容,这太恐怖……我立刻放掉它
  但单等我一松手,它又在那里虚晃我既驚且怒,这是我的屋子花了好几百万元买下的,凭什么有异物侵入可是正举棋不定间,那件衣服又飘上我的头顶 直罩下来,我惊叫絀声拼死力挣脱开,只听“嗤啦”一声衣服被我扯裂了,连吊着衣服的长线也被我硬扯了下来我甩掉衣服跳上楼,躲在门背后的果嘫是碧 随手里拿着一根竿子还捧着肚子哈哈大笑,笑得直不起腰来
  我拽住她,啪啦啪啦地狠狠在她的屁股上打了好几大巴掌打嘚她哭起来。

  “马上离开我的房子再让我看到你出现,别怪我不客气”


  她泪汪汪地跑了,过了好半天我的血压才降下来气岼之后,我对自己竟如此容易动怒也感到不好意思碧随还是个孩子,我这样暴躁地责打她实在有失长者之风
  但我这样发火,是否吔正显示我的恐惧我对这屋子所谓的历史,并非全然没有芥蒂的
  我绝不是想像中那么开明。
  可是世界真的会有幽灵吗我开始像小学生似地思考。直到门铃声打动了我
  是桂家那个暴眼凸额的老佣人,她着急地问我说:“戴先生真是不好意思,但务必请伱帮这个忙到局子里去保我们小姐。”
  碧随出事还是月随?我被她没头没脑的一阵恳求弄慌了
  “刘嫂,有话慢馒说是你們家的大小姐还是二小姐?她出了什么事”
  “是碧随小姐,她现在警察局里你好不好去一趟。”

  她开一部84年份的福特车子雖旧却保养得很好,到了分局后我才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碧随方才负气出去,不但无照驾驶还开快车,被巡警拦了下来由于她未满18岁,一定要监护人来保释


  老佣人急得快哭了,她却没事人似地坐在那里嘟着嘴还在生气呢!
  具结后,缴了罚金车子也准许开囙来,碧随连句谢都懒得说就要眺上车。
  “下来”我把她赶离驾驶座,刚被抓过就这么不知死活
  她狠狠地看我一眼,只好讓开了
  我倒了八辈子霉替她当司机,她还一点也不感激用白眼瞄我,大概是记恨才打过她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她哼哼卿卿。
  “你闯了祸为什么不自己担?要冒用月随的名字”
  “高兴的事多着呢!怎么不去做点能让别人高兴的?”
  “不偠你管”她那双大眼睛像猫一样,瞪起人来野性十足
  “我要真不管你,现在还被困在分局里”
  “我才不在乎。”我不再理她这丫头欠缺教训,别看她年纪小小迟早要惹出大祸
  “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碧愿见我没动静又撤起娇来方才的气势汹汹變成千娇百媚,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我关心你,希望你做个好孩子”
  “你要看好孩子,应该去找月随不过我猜她根本懒得看到你。”她露出恶意的微笑
  “她的世界哪有什么好不好,当白痴是最幸福的”
  “我以为你是一个好姊姊!”风太强,车子嘚篷又投放下我们的对话大得简直像是在吵架。
  “以前是我做累了!”她双手上举伸了个懒腰,“做得那么好干嘛又没人嘉奖。”
  “某些事情是本份”
  “谢谢你的教训。每天教训人你烦不烦?”
  车到了她们家门口我才松一口气,太久没开车簡直是有点战战兢兢地,再加上她坐在旁边唱反调能全身而返是我的运气。
  “戴先生请留下便饭。”老女佣刘嫂坚邀我留下:“峩做了点粗菜不成敬意,务必要赏光!”
  碧随对她的台词发笑:“刘嫂是上古时代的人物你得多包涵。”

  我留下来不仅是對自家的“蛋炒饭大餐”投反对票,主要还是想见见月随


  我对这个智障少女非常感到兴趣,她那么美丽那么脆弱,我真想知道茬她奇异的世界里,她究竟在想什么
  也许,在那个世界中充满玄妙的、不为我们这些自命是“正常”的人所了解的东西。
  但劉嫂开始上菜时月随不肯下楼来。
  “她怕生”碧随说。
  “除了智障外她的心理有没有问题?”我问:“看过医生没有”
  “我们别谈她成不成?真扫兴!”碧随拿起酒杯:“敬你!祝你灵感茂盛”
  我告诉她,茂盛这两个字不能用在此处她竟不在意,说“造句造得那么好有什么用何必穷讲究。”
  在我们那个时代一个知识份子的修养和人品都很重要,她却全盘否定是她个囚的夸张呢?还是教育的不当
  “你落伍啦!”碧随大口吃牛排,肉只有五分熟鲜血淋琳的,她不但巧黠、美丽得像头猫连吃相嘟是。
  “这个时代什么都讲求速效”她发表心得:“只要能达到目的,运用什么手段都不要紧”
  “生而为人,总该有点更高層次的意义吧!”
  “比如说每个人都该有理想。”
  “你有吗”她嘲笑地,然后道:“我也有呀!我最大的理想是当现代舞团嘚第一女主角”
  “你为什么不能?”
  “舞团的导演说我太年轻跳不出韵味。”
  “他指的韵味是——”
  “男欢女爱的經验啊!”她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差点害我把叉子吞进肚子。
  “我才不是胡说薇特你知道吧?”
  “花式滑冰皇后”
  “僦是她,她年年得第一今天预备从比赛中退休,记者问她为什么退出她说她已经跳出了颠峰不再留恋名次。你知道她怎么跳出颠峰的”
  “她努力,全力以赴”我的回答是百分之百的老土。
  “努力哪个人不努力?”她不容情地批判我:“就像你画画一样烸个画家都努力,为什么只有你有国际性的地位而你以前的同学还在画外销画?”
  “我没那么好!”我被她笑得脸红
  “当然啦,你可以说各人天份不同可是这些答案都是屎,你应该听听薇特的她以前只是个好选手,但自从她跳卡门的曲子后她才知道自己昰超级的。”
  “噢!”我从不看滑冰节目无法置评。
  “她开始跳卡门时动作非常完美,一切都无懈可击可是等她尝到爱情嘚滋味时,那一夜改变了她的一生”
  她滔滔不绝,我继续保持沉默安兰不是我此生唯一的女人,但我也无法和一个小孩子大谈“性”如何如何那对我的人格是亵渎。
  “总之她到达颠峰的秘诀只有一个,就是成为女人”

  成为女人,一切可以迎刃而解峩不敢相信这个过于新潮的说法,至少对我不适用;我自从懂事起就知道自己是个男性,成长过程中也一直准备着如何做一名高贵的侽人。


  “如果我成为女人我也会是最好的。”她把八盎司的牛排吃得干干净净
  “所以我挑选你。能够成为我最优先的考虑对潒你该感到荣幸。”
  “什么考虑对象”我如坐针毡,若非刘嫂一再以着急的眼色要我留下我早就走定了。留下吃这顿饭是不智の举
  “爱情啊!虽然我的最终目的是跟薇特一样,但我觉得我们先淡谈恋爱会更好些”她大言不惭,那双美丽的眼眸让我更害伯
  我拒绝成为种马,我告诉她爱怎么耍是她的事,我有我的原则最好井水别来犯河水。
  甜点是冰淇淋布丁这让我想起安兰,她一直喜欢吃冰淇淋
  “你是个男人,跟我谈恋爱你有什么损失”她讪笑。“会少掉一块肉吗”
  “你要去上修辞课!一个未来的舞者,言语不能如此粗鄙”
  “我如果成名了,谁会计较我谈话不文雅”
  喝过咖啡,总算大功告成我立刻告辞,碧随冷冷地说:“我的提议你不妨考虑考虑”

  刘嫂送我出来,欲 言 又 止的叹口气我刚走到门口,一部跑车“唰”地停了下来一个年輕男孩坐在里头按喇叭,看到我脸上涌起了酸意。


  “找小姐的”刘嫂向我解释。
  “碧随在不在”那小子按喇叭按过瘾了,還不见伊人出现烦躁得跳出车来。
  “不在”刘嫂冷冷地。
  “为什么不在她的车不是停在车房吗?”:‘
  “她出去散步叻!”
  那小子想了想又跳回车子,喃喃自语:“我去找找看”然后又像子弹似地把车开走。到了路口又退回来很没礼貌地在我身旁停下:“喂!你去哪里,要不要搭顺风车,
  “我就住在附近。”我谢了他的好意
  “哦!我明白了,你就是那个姓戴的畫家”他上下打量我:“我还以为你是老头,没想到这么年轻”
  他太客气了,我已经40靠边怎么年轻得起来。
  “你跟碧随是什么关系”他像法官一样质问我。
  “我们是邻居”我不想跟他一般见识,他那辆鲜红的罗密欧却如因影随形地跟上来
  “戴秉同,我想找你淡一谈”他大喇喇地说。
  “对不起找很忙。”
  “我常听碧随谈你谈得我耳根子都出油了,我觉得我们应该互相了解一下”我加快脚步,这个缺乏礼貌的小家伙应该去上礼仪课,学习与人相处之道
  “你为何拒绝我?”他跟到了门口索性跳出车与我并肩齐步。“是不是心虚”
  如果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个调调,我真替他们难过

  “我叫傅小泉,泉水的泉”峩开门时,他自我介绍:“我是碧随的同学我们一起跳舞好多年了,可是你破坏我们的感情你知道吗?”


  我从未去建设何来破壞之有。
  “你应该请我进去”
  “进来吧!”我放他进屋,他很快就会了解我的为人自会知道。
  “你买了一栋鬼屋你知噵吗?”
  “这世上有鬼吗”我反问他。
  “那很难说”他冷笑!
  “有时候,人比鬼讨厌至少鬼不会骚扰别人。”我皱眉
  “你是在批评我?”
  “一个现代人除了智识,还需要礼貌”
  他被我说得发楞,然后抚掌大笑:“你果然跟碧随形容得┅样”
  “你要不要听她怎么形容你?”他兴致勃勃那张英俊异常的脸上浮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别人在我背后的批评我向來不感兴趣。”
  “她说你是一块木头”他尖刻地说。

  一个中年人还应该怎么样唱歌跳舞?


  “你的出现让我很烦恼。”怹坐在梯阶上非常作状地抬头叹气,“人人公认我跟碧随是一对”
  “那是你们之间的事。”
  “都得怪你”他继续指控。
  我对他的忍耐是有个限度的
  “感情是一辈子的事。如果是你的终究跑不掉,如果不是你的恨天怨地只是徒伤元气。”我温和哋说:“你不妨静下心来想想有没有道理?”
  “为什么就该当是你”他狂叫起来:“是别人我也甘心一点。”
  他突然激动得雙手捂面把我看得目瞪口呆,在我年轻时男儿有泪绝不轻弹,即使遇到再悲哀再难过的事也不肯当众失态。
  我任他在那儿伤春怨秋走到自己画室去,刚回国时还有人要我去大学兼课现在我看是能免则免,这一辈的年轻人不是我能应付得来的我好好画自己的莋品比去研究他们的心理有意义得多。

  傅小泉闯进了我的工作室


  “你还需要什么?”我探过头
  “我……只是……想说——对方才的无礼,我很抱
歉”他飞扬拔扈的神态消失了。
  “我接受你可以回去了。”
  “能帮我一个忙吗”他趋前一步,恳求地说:“如果你见到碧随告诉她,我不能没有她”
  “你们在同一个学校上课,为什么不当面跟她说”
  “现在不一样了!”他神态萧索地叹口气:“她老是避着我,你见她比我容易”
  “如果你重视这份感情,好好珍惜”这是我对他的忠告,我也年轻過面对他的痛苫,虽然觉得幼稚但也不至于无动于衷。

  我开始画自己的画浮现在画布上的,是一个年轻窈窕的身影她于朦胧嘚晨光中,游向远方的碧波我知道我画的是月随,也晓得自己不该以她做模特儿但像是受了某种力量的蛊惑,我竟无法控制地不断画丅去


  我伸了个懒腰,意犹未尽地放下画笔这表示我已经逐渐自悲伤的桎梏中解脱出来。
  “安兰——”我喃喃自语着:“你还恏吧”
  也许,明早我该打个电话给安兰的母亲问候她老人家一声,她中年丧夫晚年失去了独生女,实在也够惨的了

  正预備上楼时,我听见了隐隐的歌声顿时全身的毛孔都一悚,镇上修车店老板说过装修工人老听见草丛中有人唱歌,并不是捏造出来的


  那凄伤的歌声幽幽地在飘,等我听清她唱的是“涉江”这才松了口气,也许月随晚上睡不着觉四处游走,在草丛、树下唱歌有什么好紧张的?
  我上了楼熄了灯,她还在唱那么美的歌声在子夜听来,更凭添神秘的悲意
  一太早,碧随就来按我的门铃掱里捧着大把的野姜花,一张笑脸比花还可爱工装裤齐膝以下被露水浸得湿透。
  “送给你”她把花束给我。
  “为什么送我花”
  “一定要有理由?”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因为我喜欢你”
  “谢谢你。”我收定花就要关门
  “你太不够意思了!”她登时大嚷。
  我还是把门关起诱拐未成年女童可不是好玩的。她却从小径绕了过来猛敲落地窗,把一整张脸印在玻璃上扁扁的鼻子非常可爱,我不开她继续做鬼脸,然后捡了一块石头做敲击状。
  如果真把这片大玻璃敲破了光是找工人就得忙上一天,我算是怕了她
  “有事吗?”我没好气地问
  她跟傅小泉是天生一对,两个人都千万百计地想闯入别人家里至于别人方便不方便,他们一概不管
  我打开落地窗。从前我以为此处是世外桃源现在

  碧随进来后也不安份,逛到画室去对那张未完成的女孩画咘瞠目而视。


  “看!”她冷冷地说:“这就是证据”
  我既敢画月随,自然也不怕她看见
  “她是你妹妹。”我点醒她
  “要找模特儿为什么不画我?”她忿怒地说
  “我没有找她当模特儿,是凭印象画的”
  “你天天看到我,难道会一点印象也沒有”她对我的解释不满意。“我哪点比她差”
  我不想回答她的烂问题,自顾地准备写生的画具给老太太的电话可以明天打,難得的是我今天有做画的心情
  “我也可以给你画。”她突然把衣服一脱吓得我立刻喝止:“你干什么?”
  “画家画模特儿鈈是都要脱衣吗?”她益发胡闹
  “穿上!否则以后不准你再进我的屋。”我真的发起脾气来她这样胡闹是存心陷害。
  她赌气鈈肯穿上衣服发育得已将近成熟的身体美得令人眩目。而缀着蕾丝的紧身内衣更显得楚楚可
  “你嫌我丑”她翻白眼。
  我不是聖人但也不是戕害少女的色情狂。
  “碧随你不小了,应该知道我是个男人如果我对你做了什么,是一生的遗憾”我调过头不詓看她。
  “你的遗憾还是我的”她挑衅。
  “你不爱我!”她抓住我的手臂那么柔嫩的皮肤使我一阵无法遏止的心漾神摇,我狠狠甩开她提起画箱就走出去。随便找个地方支起画架
  她这回知道我真生气了,不敢跟过来只远远站着,用一种无比凄楚的表凊望着我她表演那种哀怨欲死的样子可以得金马奖。
  果然不到一会儿傅小泉的那辆嚣张的爱快?罗密欧轰隆隆驶过,她也跟着不见蹤影
  知道她走了,我松了口气但也同时觉得寂寞,其实她如果不胡闹,会是个可爱的孩子
  但月随已经许久不曾出现,也許流言吓坏了她,可是她是智障儿怎会懂得流言的可怕?难道碧随把她关了起来
  这是很可能的,碧随——妒嫉她
  碧随完铨被宠坏了,看得出来她自幼就被溺爱稍有不顺就大哭大闹,现在有人跟她公开表示月随比她可爱她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想到了朤随我就画不下去,或者我该趁着碧随不在去看看她
  桂家的门是敞着的,按了半天铃也不见有人应我索性走了进去。
  “刘嫂”我在客厅喊,豪华而空洞的大厅传来嗡嗡的回声我站了一会儿正要离开,忽然听见细细的歌声是月随,她在楼上
  “月随?”我上了楼找到飘出歌声的房间,门触手即开一式素白家具的房里并没有人,窗户是洞开的透明的纱窗帘迎着风一飘一飘。
  峩走到窗口这里离地至少有八九公尺,月随胆子再大也不可能爬下去正在狐疑之际,背后的声音使我大吃一惊是碧随,她抱着双臂倚在门上像看好戏地瞅着我:“你待在我妹妹房里干嘛?”
  我当然回答不出来窘得脸都红了。
  碧随答应我对今天的糗事不声張条件是晚上陪她去夜总会跳舞。

  “你进不去”我看着她。


  “为什么”她搔首弄姿:“给门票怎么进不去?我跳起舞又不醜怪有职业的水准。”
  “夜总会放未成年少女进去跳舞牌照会被吊销。”
  她听了哈哈大笑笑得我泄气。
  “你以为夜总會是什么人进去老先生老太太吗?”
  到了晚上我穿西装打领带去按她家门铃,她穿了套闪光软缎的套装也算是正式的了。却套雙球鞋配搭得简直有些不三不四。
  “你该换双鞋子吧”我直截了当地说。
  “这双是刚买的不好看?”她诧异地举起脚十汾夸张地察看,连鞋带都是彩色的
  “你又不是去运动,穿球鞋干嘛”结果是她又逮到一个机会笑话我,到了夜总会一看果不其嘫!打领带的是不少,但全是细细的像我这样的老土一个也没有,而她穿着球鞋满场飞逗得到处都是口哨声。
  “慢点!慢点!”峩自知不敌到这种地方本来就是预备活受罪,可是也不能弄得像耍猴戏
  “来呀I快来呀!”她快乐非凡,这里是她的地盘嘻杂的熱门音乐,缤纷的雷射灯光飘扬的五彩泡沫,她心花怒放只显得我龌龊,十分龌龊

  终于,长达20分钟的接力赛停了重金属乐队菢着吉他下去休息,我筋疲力竭地倒在椅子上我其实什


么舞也没跳,光是追着她团团转就够了
  碧随跳得香汗淋漓,粉嫩的脸上洋溢着盈盈的笑意两眼晶莹,确实可爱但当她从手袋中拿出烟来时,我板起了面孔
  “干嘛呀,这是香烟又不是大麻,怎么这般夶惊小怪”
  “放回去,不许抽”
  “大家都在抽。”她抗议
  “你跟他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同”她的一双眼睛瞪得晶圆,五色灯光下比白天更像猫。
  “你为什么老认为自己跟别人一样是阿猫阿狗”我斥责她。

  这句话她听进去了乖乖哋收起烟。


  接着响起的曲子是柔柔的布鲁斯碧随主动地靠近,整个身子几乎全贴了上来非常大胆,我把她推开她索性紧紧楼住峩的脖子。
  “碧随——”我警告她
  “嗯?”她用一种非常缠绵的声音回答我
  “这是勒索!”我没法当众把她的手臂挪开,心里着实不高兴
  “甜蜜的勒索。”她根本不为所动声音软得像是在做梦。
  如果要形容“软玉温香抱满怀”这就是了她的身子很轻,气味很香颊边的发丝摩擦着手,是如此令人心跳
  我不是假正经,但这个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的少女已经使得我的呼吸急促,我必须挺直胸膛尽量保持正直,不让她突破我的心防
  “你干嘛?要去打仗”这个情窦初开的小家伙用膝盖用力顶我。若有人见她如此使用暴力一定以为我在占她便宜。
  我们一直跳到午夜才离开不是她累了,而是她想到更好玩的地方
  我呵欠连天,她却不肯放过我这是为老不尊的下场,谁教我要因为好奇闯进月随的房间。
 “你年纪轻轻为何如此颓废?”车子在红灯時停下时她看见我又打呵欠,白了我一眼“打起精神来,别把自己弄得像个老头”
  “我本来就是老头。”夜风拂来十分清新仳方才迪斯可舞厅内的乌烟瘴气好得多。这是敞蓬车唯一的好处也许有路人见我香车载美一路招摇,妒羡非常但其实我非常害怕搭敞蓬车,台北街头到处都是招牌若不幸掉一个下来,一定当场被砸死
  “就算是老头,跟年轻人在一起也该显得老当益壮,不然你僦吃亏大了”
  “混到这么晚仍无法上床睡觉,还不算吃亏”我皱眉,从前安兰不让我熬夜她说不管是不是艺术家,都不必当夜貓子
  “你要上床?”她那双晶莹剔透的猫眼陡然一亮“你答应了?”

  我教她闭嘴一个淑女如此惊世骇俗,包准她嫁不出去


  “我才不会那么傻,七早八早就把自己埋在婚姻的坟墓里我要去看世界。”她说
  “既然要去看世界,应该尽早去”
  “我遇到了你,所以要陪你一段”她深情款款地看着我。“这将是我青春年华最值得珍贵的回忆此后不论我走到哪里,心灵都不会空虛”
  她的文艺腔让我浑身发麻。
  “你在想什么”碧随没有得到共鸣,很是不满
  “你同傅小泉才是一对!”
  “他跟伱说了些什么?”碧随果然敏感
  我转答她傅小泉的哀鸣。
  “真没想到这些话会从你口中说出来我还以为你这一辈子也不会说叻呢。”
  我立刻声明我只是暂时担任传真机的工作。
  “无聊死了!”她大声在午夜街头狂啸张牙舞爪的像个疯妇,我只好加赽车速赶紧开到另一个迪斯可舞厅的地下停车场。
  没想到一进去就碰到了熟人
  “秉同!秉同!”背后一个声音喊我,灯光很黯我转头看了好半天才瞧清楚是季文莉。她是安兰生前的好朋友之一是个单身女郎,新年去美国时还在我们那儿小住,整整一个礼拜里只听见她跟安兰叽叽喳喳、笑闹不休。
  季文莉为我介绍她的男伴是东海的教授,人非常斯文
  “我们听说这是台北最大嘚夜总会,来见识一下!”文莉解释

  我只好为他们介绍碧随,她甜甜一笑文雅大方,像个小公主方才拉到肩下的大领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规规矩矩拉上来。


  文莉打量她时完全无法掩饰内心的诧异,大概是在想戴秉同此人才鳏居不久就立刻露出狐狸尾巴,與未成年的小女孩泡
  季文莉并没有提议去她桌上坐,只跟我要了地址电话
  他们走后,碧随问:“那老女人是”
  她笑了。“难怪你一点青春气都没有净认识这些仓底货。”
  我们跳舞时她非常地贴近我,我怕人家看了笑话使出各种技巧和她保持距離,但这也是得花力气的到了最后,我实在感到疲乏了也只有任她去了。
  我对她的服务到清晨为止鸡一叫,魔咒立刻失效说吔奇怪,脱离迪斯可舞厅我的精神马上抖擞起
  碧随一个晚上都开心,这时才突然闹起别扭一语不发,直到回家脸上还挂着一层寒霜
我没空替她做心理分析,把车在车库停好巴不得插翅飞去。

  刘嫂却巴巴地跑出来要我吃早餐。


  “人家才不会来我们家囿大虫咬他,毒针刺他”碧随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很难听
  她无论说什么刻薄话,都无损于她的标致蹦跳了一夜,两眼还是熠熠有神皮肤光润细滑,像上好的瓷器
  我是打定主意不再陪她吃这顿早餐、她怒气冲冲进去了,刘嫂为难地看了我一眼也跟着进詓。
  在回去的路上我忽然看见桂家的后门开了,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围墙钻了出来那么窈窕,那么轻盈像小鹿般沿着草地奔跑。
  是月随我心中一动,很想过去叫她.又怕她受惊只远远地站着,一直等她奔过了湖后面的小坡才喘过气来。
  对这个少女峩有一种很难形容的感情,也许我是疯子竟然无法遏止地看到她。
  我意识到自己的感觉时非常地鄙视,她不过是个孩子不该有非非之想。

  回到卧室时我拉上了窗帘,明明知道她就在湖中游泳却把自己关在黑暗里,决定不窥看任何人然后躺上床,不到五汾钟就进入了梦乡。


  醒来时屋内一片漆黑,完全不晓得几点钟起初疑心是夜晚,拉开窗帘时天还大亮着,我才一阵心安
  意外地,楼梯附近并没有惯例的奇异响动但那寂静更使我不安,而且一阵诡怪的第六感突然使我汗毛直竖,当我走过甬道时果然囿个白色影子出现,不过那不是幽灵是月随,她安安静静地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泳衣还在滴水
  “月随!”我怕吓着她,轻唤叻她一声她仍然一动也不动,我走下楼梯忍不住还是回头,她也正望着我大大的眼睛像玻璃一样,完全没有表情
  我饥肠辘辘,没有功夫管她到了厨房做三明治吃,她毫无声息地突然出现在门口我吓了一跳,差点
  我问月随要不要喝咖啡她不吭声只是坐茬旁边看着我,看得很专心像是极力在思索什么,又似乎想
  “你饥不饥”我把盘子推向她,那是最后一份三明治待会儿如果送菜货车不来,明天包准要挨饥
  她不回答,仍旧盯着我看我突然起了疑心,这一点也不像月随她那么害羞,怎么敢闯进我屋里還看我吃东西?

  我明白过来时她终于忍不住,爆出了笑声


  “碧随你这个坏东西!”我骂。“干嘛装神弄鬼的”
  “你好笨,居然看不出来”她抓起了三明治,津津有味地吃着我敢打赌,如果不是为了贪吃她一定还会继续装下去。
  “有毛病!”我罵她
  “我证明了一件事,你果然喜欢月随见到我就大呼小叫,只对她温柔”她往后一仰,脚跷上了餐桌
  “拿下来。”我鈈准她放肆
  “只会对我叫!”她把吃剩的三明治丢过来,我闪开了花生酱、面包屑糊了一地,“我警告你再对我这么粗暴,我僦要生气了”
  她叉着腰驾人的模样像个小泼妇,非常的不可爱等我真生气了。她又像兔子一样一溜烟地跑了让我打不到也骂不著。
  我叹口气扫了地,决定到镇上去采购食物老等送菜车来也不是办法。
 走到村口那个山地警卫正要交班,邀我坐在他摩托車的后座骑得飞快,10多分钟我就站在大街上了
  这10多分钟的腾云驾雾是我有生以来最恐怖的印象之一,难怪常有人称机车骑士是“禸包铁”真是一点也不错。
  下地之后、我做了一个最明智的决定立刻走到那间自行车专卖店,买了一辆男用跑车
  “你终于妀变主意了?”老板笑嘻嘻地看在邻居的份上打了九折,还赠送了一个车篮
  我在台湾念中学时,骑了整整6年车任何可以耍英雄嘚单车特技都难不倒我,但毕竟迄今已逾20年当我骑上车时,立刻发现力不从心骑得歪歪扭扭,差点儿摔进大排水沟里
  “别紧张,习惯就好!”老板在后头高叫算是打气。
  买了牛奶、起士、吐司和香肠之后我载着满满一篮东西,穿过了大街人稠车挤,非瑺地受到考验好不容易通过了,全身都湿透简直是汗水如流。
  剩下的路就好多了往郊区的四线人道上空荡荡地,一辆车也没有我尽可以放心大胆。
  回到山村小筑我气喘如牛,跟中学时代的意气风发完全不能相比

  但晚风一阵阵吹来,竟也有着一份难鉯形容的适意


  可是这种适意并没有让我享受太久,当我打开二门时空然看见一个奇诡的景象——竟有一个人站在楼梯上,我不相信地揉揉眼睛他却在我的注视里一步步地走下来。
  他的年龄不小大概有70多岁,完全如同我那夜梦中所见起初我以为碧随又在捣疍,但马上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即使是再高明的化装,她也没法子把自己打扮成一个七老八十的男性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下来,站茬离我不远处跟我对望了一会儿用接杖敲了敲地板,又一下子消失了那姿态非常悠闲,像穿进了一道看不见的墙中
  那是一个鬼魂?我恐怖地想、可是我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他的出现意味着什么,我也不能明白;但他挑在这个时刻这个地方。向我显示着他的存茬总该是有他的意义吧I
  我从未相信过世上有鬼,但他令我迷惑我站在那儿发呆,屋外有人对我大鸣喇叭也置若罔闻
  “戴秉哃!”那个按喇叭的人走到找身后,“你怎么啦掉了魂似的?”
  我不用回头也知道那吊儿郎当的声音是博小泉。
  “预备请客买这么多东西?”他从我还紧紧抱着的篮子里拿出一瓶酒一条哈姆,又放了回去啧啧称奇。
  “看到碧随没有”他把太阳眼镜摘下来,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更嚣张
  “真的吗?”他不相信地拉长声调
  我把食物一件件放进冰箱。“吃”是独身的中年男子朂大的麻烦我已开始厌倦自己做饭,前天告诉过管理委员会赶紧替我找一能做西餐的厨子,不然天天吃三明治、蛋炒饭会把人吃得发瘋
  “昨夜的事你预备如问解释?”他逼进了一步
  果然东窗事发,找冷静地看他一眼不过还是个孩子,还用不着怕池但他嘚歪缠功夫教人头疼。
  “我一直以为你不一样设想到嘴上说的是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他冷笑:“你如果喜欢碧随,为什么不敢承认”
  我想已经到了给他一顿教训的时候了,这小家伙久揍但门铃响了起来,一个悦耳的声音在外头问:
  “戴先生!戴先苼在家吗”
  是季文莉,她穿得十分端庄合身的套装更透露着性感,手中提着一盒礼物
  比我更讶异的是傅小泉,他们相互见箌时同时叫了出来:“你怎么在这里?”
  当我弄清楚文莉是傅小泉的阿姨时傅小泉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闷声道:“我先走了”

  弦外之音是——今天暂且放你一马,有帐来日再算


  “他在这儿做什么?”季文莉问
  “找隔壁的一个小女孩。”
  “桂碧随”她比我想像中聪明得多,随口一猜就猜出来
  我奇怪她的反应,只不过昨夜匆匆见了一面她就记得这般清楚,真是好记性
  “我听我妹妹说起过小泉有这么一个同学,没想到是她”季文莉摇摇头。‘
  “没什么”她不肯再提,把礼物放了下来:“这是梨山的陆奥苹果你尝尝新。”
  青色的大苹果个个有中号饭碗那么大,我算是开了眼界
  “谢谢你来看我。”我请她进屋坐她一进来,就对这幢屋子赞不绝口尤其是那个大型旋转梯,不过她若是晓得方才有个幽灵才在那儿“表演”过必会夺门而逃。
  “安兰如果还活着一定会喜欢。”赞美完了她加上一句附注,我们之间本来就暗流汹涌的空气立刻变僵她努力地又挤出一句:“今后有什么打算没有?”
  “预备半退休在此地养老。”
  “可是你才不过40岁”她不以为然。
  “辛苦了20多年也该休息了。”
  “有没有开展览的计划”
  我告诉她,目前只渴望安静任何计划都停摆。
  “台湾的经济起飞艺术市场一片大好,”她怂恿我:“你如果肯答应是本地艺术界的光采。”
  她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一大半原以为她念旧,是来责备我妻子尸骨未寒就带小奻孩子出去嬉游原来友情并不如我想象中的那么值钱,不禁对她刮目相看

  她被我看得有些讪讪然,但还是鼓足了勇气说:“我那萠友沙先生你昨天见过的,他在忠孝东路跟朋友合伙有个画廊或许你会有兴趣?”


  我告诉她目前我最大的兴趣是找个会做西菜叒能替我整理花园的管家,每天光是做饭和除园中草我就什么都别做了。
  “山村小筑没有园丁”她问。
  “每天来10分钟鬼画苻一样。”
  她立刻应承这事包在她身上一定尽快找个头脑干净手脚利落的管家来。
  为了表示感谢我邀她去镇上吃晚餐,她顿時答应搭上她的玛莎拉蒂,才知道她着实不简单据安兰从前告诉我,文莉是个孤女大学如果不是靠奖学金和家教,根本没法子念畢业后考上了托福,留学的费用都没有着落只好去教书,现在能开玛莎拉蒂大概早已改行。
  也许沙先生那个开画廊的合伙人就是她也不一定
  我们到上回碧随拉我去的餐厅时,傅小泉也在那儿坐在吧台的高脚椅上喝啤酒,见我们进去勉强打了个招呼就溜走叻。
  “被他父母惯坏了”文莉说:“他们就这么一个宝贝,要天上月亮也会摘下来给他”

  点完菜后,文莉谈到她目前的工作她早巳辞去教职,到保险公司当招揽员


  “拉保险?”我很惊讶像她这么优秀的女孩子怎么宁可舍弃教书的工作,去做保险
  她告诉我她的年薪已经到台币3百万,明年升上了支处长还会增加到5百万我立刻由诧异变成敬意。
  3百万!美金10万的年薪不可谓不驚人。
  “这是我经过长时间的观察与分析才决定转行的理由。”她微笑灯光下,她的某些角度很像安兰在美国时,就常有人把她们俩弄混外国佬看着黄皮肤总是很难分得清,更何况她俩从中学就同学起在许多姿态,语气都因朝夕相处有共同性
  “教书呢?”我问
  “教员的薪水不扣税,实得约30万元”
   整整相差10倍,如果我能转行大概也会立刻投入保险业的伟大行列。
  “这昰每个保险业者的年薪标准”
  “不一定,得看个人的人际关系能力及投入的时间而定。”
  “以一个大学刚毕业的招揽员而言如果努力一点,虽然各方面的能力还不稳定但也可以月薪五六万以上,我做得比较久老客户多,机会多一点”
  “如果你们的姩薪都能维持这么高,表示许多人参加保险台湾的市场只有这么大,不已经到了饱和了”
  “依照统计,台湾目前只有零点一的人保过险剩下的就是我们的处女地。日本的比率是一点六倍所以台湾的保险业仍大有可为。”她的态度开朗完全是个女强人。
  “伱们在工作时会不会有职业障碍”我问。我不知道如果安兰晓得她的好朋友在“跑街”会怎么想但我可以想象,一名女子闯入别人的辦公室跟陌生人侃侃而谈一般中国人都非常忌讳的话题时,可能遇到的状况
  “你是说别人给我闭门羹吃?”她毫不在意:“任何保险员的工作都是从客户说‘不’字开始若是每个人都有危机意识,保险业务员一上门就立刻答应怎能证明我们的能力。”
  原来洳此回想到许多年前我初在结婚宴上见到的文莉,跟此时此刻的女强人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她变得太多了,我也不该再意图自她身上找箌安兰的缩影
  “也许你一回来就在山村小筑隐居,没能立刻察觉到台湾在变这里跟10年前,甚至5年前都大不相同人人的脚步变快,目标变高思想观念都更新。”文莉为我分析
  “总有人不变吧!”
  “当然有。”她笑了“坚持不变的人不是遭到淘汰,就昰被遗忘”
  她打量着我,我猜她已经把我归入马上得遭淘汰的一群

  上菜后,我们的谈话进入了主题她婉言相劝,如果我不積极一点开展览很快就会被自大师级除名。


  “我本来就不是大师”我淡淡地说。
  “依目前的统计你还是最好的。”
  照她的意思我已逐渐由峰顶跌落,摔人谷底
  假若是20年前有人这么警告我,我会非常在乎安兰也一直鼓励我站得更高,眺跳得更远在那时这些都有它相当的意义,我做得也很好只是那些巳不再是我全部的需要,我的生命渴望着宁静与自由
  名利固然可贵,但峩物质上已有了基础所以无拘无束更能使我体会到生命的意义。
  “你变了”她举起酒怀时,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似乎对我的消沉不满。
  我举起怀喝下了深红的酒液,我不想跟她说:“你也变了”她怎么不该变呢?即使换做安兰在3百万与30万的年薪上,也會有所选择
  “你在想什么?”文莉问
  “没什么!”我放下酒怀时,我看见棕搁盆景后的座位上正有一双眼睛向我偷瞄,是碧随瞧到她笑嘻嘻,我的头皮立刻发炸
  这个头号麻烦来了,果然碧随施施然地走了过来纤细窈窕的身影引起了一室惊艳,文莉姩经时是一朵花现在保养得也很年轻,但两个人靠在一起立刻暴露出岁月的无情。
  “你偷偷跑出来吃饭也不带我。”碧随似笑還嗔然后对文莉甜甜一笑:“季阿姨,我可以坐下吗”
  文莉的风度很好,不但请她坐还亲切地问她吃过饭没有。
  “人家饿迉了”她噘起小嘴,这时我才发现她不但穿着露背装还涂了玫瑰色的口红,宝蓝色的眼影风骚得不像16岁。

  侍者送上菜牌她点叻大餐,又要饭前酒


  “小孩子喝什么酒?”我皱眉
  “小孩子?在哪里”碧随游目四顾,然后“噗嗤”一笑
  “你戴伯伯的意思是说喝果汁对你皮肤好。”季文莉补充说明暗示出她也不是好惹的。
  “戴伯伯”碧随瞅着我:“他不是伯伯。”
  听她笑得那么暖昧我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赶紧躲进去。
  文莉也笑笑得深沉,但她哄孩子的确有一套碧随乖乖地吃完那顿饭,没有再絀状况
  出了餐厅,碧随的敞蓬车和马莎拉蒂并列
  碧随把车钥匙往我手中一塞。
  “干什么”我板起面孔。
  “我不敢開车警察会抓。”她苦着脸很乖很乖的样子。
  “我先走了”文莉识相得很,风度仪态都可以打9O分完全不巴望替安兰出头。
  “人家走都走了还张望什么?”碧随见她发车后用膝盖顶我。
  “别胡闹”我替她开车门,心里一肚子气安兰在台北的旧识還不少,如果文莉略加喧染我会成为诱拐女童故事的男主角。
  “我又怎么了嘛!”碧随喊冤
  我把车门重重一开,只求速速把她送回家
 “那么生气,何必理我”她也不管街上人来人往就冲着我大叫。
  我一路飞车把她送回去车子就停在她家门口。

  “你对我不好会后悔的”


  我该后悔待她太好,才被她牵着鼻子走到家后,我立刻打电话给安兰的母亲现在我已经自逝者的阴影Φ挣脱出来,应该见见老太太
  老太太一听我的声音,就发出了哽咽声但还算节制,吸吸鼻子问我这一向可好?
  我告诉她茬乡下买了房子,一切安定下来预备明天就去看她,她高兴极了连声说如果方便随时欢迎。
  打过电话我去冲凉,从画室一出来就看见碧随坐在客厅里。
  “你怎么进来的”我用大浴巾擦拭湿源源的头发。
  “跟在你后面啊1你好笨竟然没有发现,如果我昰强盗你就死定了”
  “这么晚了,你不该待在单身汉的家里”
  “谁管得着?”她冷笑
  “我不欢迎。”我拉开门:“我還预备在这里住下去有任何的流言对你我都不好。”
  “胆子真小”她顾盼之间,流露出万端风情“这是鬼屋,你不怕”
  “如果魔鬼出来,会吃掉你”
  “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我知道了你担心被季阿姨晓得,真狠心一点也不顾及我的感受。”她叹了一口气
  “别胡闹,快回去”
  “我不是胡闹!”她站起来,搂住我的肩膀:“我也不回去”
   她身上的香风一阵陣传来,我打了个喷嚏
  “今天晚上我陪你。”她的嗓音低哑魅力十足,但我也不会忘记她是只有16岁
  一朵尚未绽放的蓓蕾,凣是人类都应当晓得爱惜

  “你不会吃亏的,”她索性明说:“我既然来了就打定主意不回去。”


  “你想做什么”我挣开她那蛇一般的臂膀,如果我现在衣着整齐或许好一点赤着上身和她厮缠实在尴尬。
  “我想做什么心里有数用不着别人提醒。”
  “拐诱未成年少女要吃官司的”我终于勾到了方才丢在椅背上的衬衫,赶紧披上身
  “有谁会告你?”她耸肩像玉一般白的面孔嗤嗤笑:“除了那个白痴妹妹,我别无亲人”
  “有,我的良心”
  “良心一斤值多少钱。”
  “我的人品不能以金钱来衡量嘚”我冷冷地,在这燠热的夏夜我不是完全没有欲望,但我一定得保持冷静
  “高贵的人品是你的包袱。”她笑:“你省省吧!囚应该懂得及时行乐才不会辜负人生”
  “中年人跟小女孩对人生的欣赏角度不同。”我拿开她轻按着我胸口的手她这样做,简直潒是——勾引
  “就算你是中年人好了,也不至于成为槁木死灰我就不相信你除了妻子以外没碰过别的女人。”
  “请你尊重别囚的隐私权”
  “何必紧张呢?”她笑吟吟地:“我又不会欺负你”
  “你明天还要上课,早点回去!”
  “早就放暑假了!”她躺在沙发上玉体横阵,身上短小的衣着比没穿还更暴露
  她胡闹也该有个分寸,我对她完全失去了耐性大喝一声:“给我出詓。”
  她听我吼吓了一大跳差点没从沙发上掉下来,诧异地看着我在我还预备吼第二声时,成串的眼泪自她那双大眼睛中滚了出來肩膀一耸一耸地,非常楚楚可怜
  我心软了下来,想过去安慰又怕她占了上风顺手给我一耳光,那我简直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别哭了!”才一出声,我所有的威风都跌进谷底
  她嘤嘤而泣,把我的劝告当耳边风
  “我说别哭了!”我不得不提高声喑。
  她啜泣声更大这回理直气壮:“你又凶我。”
  “向你赔罪行不行快回家去,你坐在这里哭成什么话!”
  “老冬烘!”她站起来临走忿忿地摔了两下门,才扬长而去
  她脾气大,脸嫩但我可不敢保证下回我通不通得过考验,她一次比一次野说鈈定我会糊里糊涂掉下去也不一定。
  暂时离开这里是上上之策
  我仔细地检查了各处门锁,然后早早上床;即使是维多利亚女王來敲门也不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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