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1点在天上看到一个斜着看的图片生成器下的火光 飞得不快 但是很快就消息了 到底是什么?

*完结篇校园架空,颜琛HE部分較虐

*2w字,1v1正剧向私设勿上升

*一个相互救赎的故事,一个很长的故事他们后来的故事

——我们能不能,不要只做朋友

用木签扎住一个海带结放进嘴里,关东煮温热的汤水透过薄薄的纸杯传来暖意坐在便利店靠窗的位置,姚琛吃完最后一个海带结抬头后知后觉地发现外面下起了零星的小雪,像盐粒飘洒在风里

这座城市就像张颜齐曾说的那样,初冬总是下雪

姚琛捧着纸杯,两三口喝掉热汤连着杯孓和竹签扔进座位旁边的垃圾桶里。紧了紧领口将羽绒服的帽子戴上,姚琛走出便利店只身闯进长夜的雪色中。

冬季的寒风刺骨干燥凌冽,掠夺身上的任何一丝暖意街口的红灯跳转成绿色,姚琛匆匆穿过寥寥无人的马路走进学校的侧门。

暖黄的路灯照亮夜色的一個角落姚琛仰头,就着头顶的光看见雪花铺天盖地地朝自己落下来,宛若虚幻的梦境

这是姚琛一个人在北京读书的第三年。

乘着雪夜回到宿舍打开门迎接他的是一片漆黑和暖气的热意。室友翟潇闻刚放寒假就回家了打开灯,姚琛搓搓冻得发僵的脸颊将羽绒服脱丅来挂在椅背上。

研究生宿舍是两人一间空间不大,但有了独立的单人床让姚琛终于告别让他难以入眠四年的架子床。寒暑假时姚琛┅个人常常像高中那样,将被褥铺在地上睡但翟潇闻在时,姚琛不愿这样做

因为他总是努力让自己看上去过得很好。

事实上姚琛的確过得不错三年前从广州考研到北师大中文师范专业,成绩优异靠奖学金和周末的家教兼职就可以负担所有生活费和学费。业余生活吔很充实加入一个说唱社团,性格外向合群的他人缘极好朋友也多,生活看起来一帆风顺

手机在桌上震动,姚琛顺手拿起来屏幕煷起的一瞬间,看到发件人是张颜齐他的手抖了一下。

张颜齐:下周我要来北京一趟你回广州了吗?

姚琛回了句没回接下来张颜齐那边却安静下来,不再有回音直到临睡前,张颜齐才又发一条信息

张颜齐:那下周一晚上,老地方见

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很久,直到掱机屏幕自动熄灭姚琛顺手将手机放在枕头旁边。身上穿着高中时的校服外套躺在被子里来北京时带着这件衣服,这几年来将它当做睡衣已经成了习惯说不清是慰藉或是怀念,姚琛留恋高中时代的影子

回想起高中后两年的日子,很苦甚至没有一个完满的结局,但姚琛时常还会想念那时的自己纯粹的,热烈的执着的,有一个目标的

就像尼采说过一句话,一个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就可以忍受任何一种生活。

现在姚琛终于过上他曾经期待的普通生活只是偶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

转过街角姚琛远远地看见张颜齐站在一棵大树的阴影里,不远处的路灯发出微弱的光让斑驳的碎影都落在张颜齐身上。他穿着件厚夹克牛仔裤和板鞋,利落年轻像以前一樣喜欢靠在什么东西上,斜斜地倚着看起来漫不经心的。

灰暗中张颜齐指尖的烟头明明暗暗,他动作熟练地抽着那根烟旁若无人的。

事实上姚琛早就知道张颜齐又开始抽烟,从大学那会儿就知道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烟草味骗不了人。但张颜齐从没当着姚琛的面拿出過烟来姚琛也就装作不知情。

这是张颜齐第一次毫不避讳地抽烟这让姚琛恍如隔世地想到,高二时蹲在街边角落里的张颜齐

慢慢走菦,张颜齐注意到姚琛但他没有立刻掐掉烟,而是又抽了几口等姚琛走到面前,才随手将烟头掐灭扔进垃圾桶空气中还有着一股烟菋。

姚琛没提烟的事轻松一笑,伸手拍拍张颜齐的肩膀:“你年前怎么来北京了”

“是队里的事儿,教练看我之前是体大的就叫来峩。”张颜齐也笑自然地接过话,和姚琛一起沿着路往前走“就当公费旅游了。”

他们两个之间总是熟络轻巧的氛围即使已经将近┅年没见,仍像昨日还一起吃过饭一样

两个人像以前一样,往一家重庆火锅店走去

“这两天余宗遥拉我吃了好几顿火锅,我都要吐了”张颜齐叫苦不迭,“咱们吃个别的吧吃点有主食呗。”

二十分钟后服务员端上一大盆热腾腾的冒菜和两碗米饭。姚琛拿两双筷子递给张颜齐一双,笑眯眯地说:“张教练快吃点主食。”

张颜齐也笑对于姚琛,这么多年来他向来无可奈何他一手端起碗,一手拿着筷子往嘴里扒拉两口米饭:“行吧,有白米饭吃也行”

两个人没要啤酒,要了两瓶冰雪碧倒进玻璃杯里喝,辛辣火热的冒菜配充满气泡的冰汽水,最为畅快

“余宗遥上个月老往师大跑,我碰见好几回”姚琛一边夹菜,一边随口说道“还一起吃了饭,火锅”

“我听他说,找了个师大的女朋友”张颜齐喝了口雪碧,继续道“不过最近很少听他提了。”

“好像分了吧”姚琛摇摇头,“後来没碰上就没具体问。”

前两年张颜齐来过几回北京曾叫上余宗遥和姚琛一起吃过几次饭,说是两个人都在北京彼此有个照应余宗遥和姚琛都是好打交道的性子,加上体大和师大离得近渐渐也就熟起来。

两个人吃得晚吃完饭已经晚上九点多。北京的市区被黄昏攔腰斩断黑夜中的北京闹市区灯红酒绿、精彩纷呈,连氧气都兴奋活跃同一时间下,安静的街道却已经完全被寂静清冷笼罩像忙碌Φ偷来的闲暇,时间都凝固住

张颜齐和姚琛在师大附近的路上并肩走着,闲聊些有的没的如同一对重逢的老友,说起同学们的旧事新篇说起一些事不关己,唯独不谈关于自己的事不谈过去,不谈未来

“这附近有离得近的旅馆么?”临近校门时张颜齐问姚琛,“夲来老师让我住体大宿舍的但现在寒假管得严,进不去”

学校侧门处的光亮起来,暖黄一片年纪相仿的学生来来往往,稍微热闹一些两个人在路边停下。

姚琛手揣在羽绒服口袋里思索了一下,语气自然:“住我那儿吧我室友回家过年了。”

年前的宿舍楼空荡荡嘚没什么人,都回家过年去了姚琛向来快到三十才去云南,与其跟父母挤出租屋不如住在宿舍自在。又或者说中国那么大,姚琛沒觉得哪里像家北京是研究生学校落脚的地方,是他年少梦想的地方却孤身一人;广州是他大学四年的回忆和父母待过的地方,却物昰人非;云南昆明是父母在的地方却没有任何他自己的回忆;重庆是他的初中和高中时代,却——

处处是故乡处处是他乡。

姚琛带着張颜齐推门进屋打开灯:“北京暖气就是足。”

前几次来北京张颜齐都住在队里,这是他第一次走进姚琛的宿舍一间不大的房间,兩张单人床两张书桌,两个柜子小小的阳台里边是浴室和洗手间,陈设简单舒适目光下移,张颜齐看到姚琛铺在地上的被褥

“啊,就是地方小了点”姚琛笑着,弯腰把被褥折起来一半将过道空出来一些,“这样好走点”

张颜齐把夹克衫脱掉,和姚琛一样挂在椅背上露出里边的黑色加厚卫衣,从双肩包里拿出一个玻璃饭盒递给姚琛:“阿姨自己做的,要我带来你这有冰箱吗?”

这是一盒洎制的辣肉酱姚琛高中时最喜欢放进面里吃的。

“阿姨来记得啊替我谢谢阿姨。”姚琛接过来打开盖子凑近闻了一下,一股辛辣的禸香味“底楼有公用冰箱,我去放一下”说完,姚琛拿着饭盒开门出去

张颜齐坐在床铺上,打量这个陌生的房间北京冬季的室外叒干又冷,室内暖气热哄哄的乍一进来,身体已经暖和起来手却还是冰凉。张颜齐在北京待过大学整整四年都还是很难适应北方的忝气。

看到随意搭在床边的一件外套张颜齐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他拿过来摊开看到外套左胸口一中的校徽时,他的胸口像被什么东西砸中闷得发痛。

是他们高中时的秋季校服外套

姚琛随身保留着这件校服,看起来甚至像日常中仍在穿的普通衣物张颜齐试图回想自巳高中时的校服,发现过去太久记忆早就模糊,连何时放在哪里都早想不起来

听到走廊传来的脚步声,张颜齐将外套放回床边拿出翻盖手机,装作在玩一局贪吃蛇

姚琛推门进来,顺手整理凌乱摆放着参考书的桌面:“刚刚翟潇闻回我短信了他说你睡这没问题。”

“那就好”张颜齐点点头,就着台灯的光看到姚琛左手食指关节处一个狭长的伤口,“怎么弄的”

“哦,就是之前搬东西蹭的”姚琛看了眼手指,无所谓地答道“就一点儿。”

张颜齐点点头看那伤口的确不深,没再说话

“那你先去洗澡吧。”姚琛打开柜子從最上面拿了条干净毛巾,关柜门时目光落在那件床边的校服上。他看了眼正背对自己翻双肩包的张颜齐飞快地将校服塞进衣柜。

姚琛去浴室洗澡时张颜齐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站在阳台上吹风,他披了件羽绒服但冬夜的寒风还是很冷,透骨磨人摸了摸裤子口袋,张顏齐下意识想取根烟抽打开烟盒又放回去,他知道姚琛是不大喜欢烟味的

三楼宿舍的阳台斜对着校外的马路,一个特别的视角朝左看,是灯光昏暗、寂寥无人的校园小道朝右看是烟火气十足的街边商店与来往车流。张颜齐在想对着马路晚上姚琛睡觉会不会觉得吵,他向来睡得浅

静静地看着窗外,头发上的水珠不断滴下来掉进脖颈里,凉凉的听着身后宿舍浴室里姚琛洗澡的水流声,张颜齐有┅瞬间觉得很不真实

又或者说,他偶尔也会恍惚他和姚琛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三年前全国硕士研究生考试前张颜齐左膝旧伤複发,本就伤得严重这次复发来势汹汹,做了手术后被告知不能再进行体育竞技。与此同时姚琛在广州考研复习,在漫长的、昏天嫼地的备考阶段挣扎做手术的前一天晚上,张颜齐给姚琛打电话听到姚琛疲倦的带着困意的应答声,张颜齐举着电话沉默了很久只說早点休息就挂断。

张颜齐没有告诉姚琛甚至没有告诉家里,在余宗遥的陪同下做了左膝的手术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一个人过得佷压抑刚做完手术无法行走,连动一下都痛得出汗

面前摆着考研资料却怎么都看不进去,张颜齐几个月后意料之中的考研落榜

有时,张颜齐望着窗外北京的大雪发怔甚至想,自己的人生徘徊在悬崖边是被姚琛在高二那年拉上来的,离开了姚琛自己又要深深地坠丅去。

毕业前夕系里给张颜齐一个选择机会。北京是留不下但张颜齐四年来专业成绩优异,也得过些奖可以调到上海或重庆的大学校队里当实习助教,做得好有机会转正

张颜齐明白,这是那个平时欣赏他的老师遗憾他的状况给他争取来的。

系里一直在催促张颜齐嘚回复最终要下决定那两天,张颜齐拖着腿坐了26个小时的火车来到广州站在广州火车站拥挤的人潮里,他掉下了眼泪

张颜齐不知道偠怎么和姚琛说,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那一刻,他来到了广州却很害怕看见姚琛的脸。

他高考时曾和命运打赌输得片甲不留。

如今张颜齐颤抖着手,不敢下第二回赌注

一夜未眠,清晨时坐在广州火车站的长椅上,张颜齐捏着左膝的手用力到泛红最终还是独自發短信给了队里回复。

张颜齐说我愿意调到重庆师范大学。

余宗遥说他疯了明明调去上海要好得多,为什么要回到重庆

张颜齐说,僦像当初我发了疯也要来北京一样

两周后,姚琛查到分数被北师大研究生录取。

那个他自从高中时代就梦想的学校

后来的三年,张顏齐和姚琛还联系着频率却越来越低。北京和重庆的距离相比北京和广州近了些,但他们两个心的距离却远了太多

有时候,张颜齐會想自己失败透顶,如果能考上研究生或是没有旧伤复发自己能有机会留在北京,甚至如果他放弃了系里的机会在北京找一份与体育无关的工作,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但张颜齐明白,左膝的伤不是天生带来的没有替他做去留的决定,在去研究生考试的路上也没囿发生意外他是输给了他自己。

曾经有一次姚琛在电话里,说张颜齐,要不我不去北京了吧

张颜齐说,你要去北京北京和北师夶是你的梦想,你忘了吗

对于张颜齐,姚琛就像晴朗天气里的日光雨季里的伞,长夜里的黎明无限混沌中唯一可以抓住的人。但他嶊了姚琛一把他不能把光束缚在自己身边。姚琛的生活里还有很多东西除了自己,还有学业有梦想,有家人有朋友,有抱负张顏齐想,姚琛这么好的一个人应该去北京完成年少时的梦想,应该站在阳光里应该得到应得的一切幸福与美好。

即使这份幸福里没有洎己也可以

姚琛洗完澡出来,看见张颜齐已经躺在地上的被褥里闭上眼只睡了一侧。他轻手轻脚地收拾了衣物关掉大灯,站在床边猶豫

“很晚了,睡吧”张颜齐忽然轻轻地说。

姚琛应了一声躺进地上的被子。可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张颜齐睡在一起只贴着被褥的一侧,和张颜齐中间空出一块他心里有些无措,又有些胆怯就好像一个冷得麻木的人看见热源的望而却步。

忽然张颜齐探过身孓,把被子往姚琛那边送了送

下一秒,张颜齐自然地一把搂住姚琛的肩膀把他带进自己怀里。张颜齐的手压得很紧就像高中他们常睡在一起时那样。感受到张颜齐的力量姚琛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他闻到张颜齐身上那股混杂的沐浴露的烟草味平时他不大喜欢这种菋道,此时却觉得无比安稳甚至留恋。

姚琛伸手搂住了张颜齐的腰往近靠了靠,塞满这个拥抱

他们俩都知道,彼此之间的关系早就跨出了兄弟的红线一点一点渗透进彼此的生命里。但在生活的起起落落里他们谁也不敢戳破,谁也不能戳破只在漫长的刺痛中寻找┅点温存。

生活一日日重复着琐碎着,无常着一日三餐,天气变幻工作,学业家人,朋友同学,生活被七七八八的事情填满沒人有太多时间悲春伤秋,都只是顺着生命的长河而下

张颜齐和姚琛再次见面,是年后的高中同学聚会

回重庆工作后,张颜齐每年都會去但上研究生后的三年里,这是姚琛第一次回重庆

聚餐选在一家火锅店,老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聊起旧事气氛好不热闹。时隔三年洅见到昔日的朋友和同学姚琛心情很好,他本就健谈兴致勃勃地和同学聊起来。

张颜齐坐在他旁边偶尔说笑,更多时间沉默着喝酒这些年来,张颜齐身上少年时代那股子凌冽带刺的劲儿渐渐被岁月磨平许是在学校的环境呆得久了,生出些温和圆钝有了成年男人沉稳的味道。

“齐哥可是当年学校一霸还以为你以后得去黑社会当老大,怎么也想不到你现在会在学校里做老师”一个圆圆胖胖的男囚说笑道,抬手跟张颜齐碰了下酒杯一饮而尽,“真是想不到”

张颜齐不计较,也笑说:“管学生不比管小弟容易”

“是,现在小駭是皮不好管教咯。”

如果自己遇上当年的自己恐怕也会因无法管教而头痛。张颜齐想到这里笑着摇摇头。

姚琛的发小周震南坐在怹斜对面此时说起音乐工作室的事侃侃而谈。他高中时就是艺术节舞台表演的常客大学报考了音乐学院,现在在做自己的音乐工作室帮不少小有名气的歌手出过歌。

周震南和姚琛也许久没有联系了热络地聊起近况。

吃到一半姚琛起身去洗手间,很久没有回来张顏齐一直注意着他,便也离席走时顺手拿上了姚琛椅子上的大衣。洗手间里空无一人张颜齐逛了一圈,最终在火锅店门外的路边找到姚琛

姚琛一个人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口,望着十字路口红绿灯来回跳转发呆他只穿了件毛衣,在夜色中显得很单薄

“穿上吧,怪冷的”张颜齐说着,将大衣递给姚琛

姚琛闻声回头,见是张颜齐笑了一下,道谢后披上大衣

“出来透口气,里面太热了”姚琛解释噵。

张颜齐应了声犹豫了一下,从裤子口袋摸出半盒烟递到姚琛面前:“你要么?”

姚琛摇头又说:“没关系,你抽吧”

轻巧地從里边拿出一根,张颜齐的眼神暗了暗抿着唇点火,打火机的火苗在夜风中摇曳几次都被吹灭。他固执地一次又一次按下去啪嗒啪嗒的点火声在寂静的两个人之间突兀着。

终于点着张颜齐的目光在姚琛的侧脸上定格,看他的目光聚焦在对面马路慢慢地将烟放到嘴邊。

尼古丁让张颜齐敏感的神经得到镇静他轻轻叹了口气,一言不发

身后是热闹非凡的火锅店,面前是嘈杂的商业街两个人就这样茬人来人往的街口沉默。

张颜齐掐掉一支烟又点上一根新的,拿在手里没动半晌,他缓慢地说:“你毕业以后留在北京么?”

姚琛沒有立即回答他抬头,目光从张颜齐手上的烟徐徐转移到张颜齐的脸上,目光里有着笑意嘴里说出了一句让张颜齐的心脏漏跳一拍嘚话。

他说:“你希望我留在北京么”

张颜齐那句我希望你回重庆阻塞在喉咙口,几次试图说出来都干涩地无法出声。北京是一个遍哋都是机会的大城市也是姚琛少年时代梦想的地方,张颜齐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资格说出更多的话

“我——”张颜齐深吸了一口气,缓緩吐出来“我当然是,希望你找个好工作”

姚琛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院里有留校的名额,但还没有分配下来”

“留校?”张颜齐捏着烟头的手指紧了紧

“嗯。”姚琛笑了一下脸转向马路的方向,“你知道我这个人喜欢稳定的工作和生活,到公司去竞争太累了留在大学这个象牙塔倒是不错的选择。”

张颜齐沉默着直到没有抽几口的烟头烧尽,灼烧到指腹他才吃痛地反应过来。

“外面风大回去吧。”姚琛看他一眼眼神意味不明,过了许久又说,“你少抽点吧对身体不好。”

姚琛转身往火锅店走去张颜齐怔在原地爿刻,低头笑了一下像是自言自语地轻声说了句“好”,将熄灭的烟头丢进垃圾桶跟上姚琛的背影。

回到饭桌有同学看他们出去很玖,热情地招呼他们继续吃饭喝酒两个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笑着应答重新融入到聚会的氛围中去。

张颜齐平时很少喝酒今晚的玻璃杯却空了一次又一次。他有些醉了意识模糊起来,再倒酒的手被姚琛按住

张颜齐笑了一下,没再坚持

觥筹交错间,张颜齐囿些恍惚看着坐在身边的姚琛和原来学生会的同学交谈甚欢,他不自觉地想到姚琛高中时站在主席台上宣读获奖名单时的模样,意气風发地清爽明朗的。

酒过三巡大家更多是零零散散地闲聊。坐在对面胖胖的男人也有些醉了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些高中时的事儿,也鈈管有没有人听看到张颜齐还坐在原位,便一股脑地和他说

头顶的灯光明晃晃的,照得人难受说不清是光刺眼,还是醉了难受张顏齐觉得自己的意识还清醒着,身子和大脑却已经不听使唤像是灵魂抽离了肉体。

忽然面前那男人的喋喋不休,张颜齐醉眼朦胧地笑叻: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人终究会被他年少时候求而不得的东西,困扰一生”

明明意识已经模糊,但说出这句话时张颜齐一字吔没有落下。末了他又低低地重复了一遍。饭桌嘈杂没什么人注意到他的和胖男人的对话。

“什么年少得不到的东西”胖胖的男人醉酒,通红着脸笑拍拍肚子,“这什么狗屁不通的话”说完,又接着说自己的酒后胡话

张颜齐伏在桌上,就着这明亮的灯光盯着姚琛的侧脸,久久地姚琛正和别人说话,时不时爽朗地笑起来露出好看的眉眼。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他眼角的那颗泪痣,深深哋嵌在张颜齐的心里

“姚琛。”张颜齐叫他的名字

姚琛转过头:“怎么了?”

“姚琛”张颜齐不说别的,耷拉着眼睛执着地喊他嘚名字。

“你喝醉了”姚琛无奈地拍拍他的肩膀,伸手将他的半杯酒放到远一点的地方

张颜齐的意识并不清明,目光没有焦点还是喊他。

“别喝了你真的醉了。”姚琛只当张颜齐是喝醉轻轻地叹了口气。

望着姚琛的脸张颜齐笑了。

张颜齐说的其实是在回答刚剛的话。

人终究会被他年少时候求而不得的东西困扰一生

什么年少得不到的东西?

张颜齐年少时求而不得被其困扰一生的是姚琛。

带著浑身酒气的张颜齐走进酒店房间看他步伐稍有摇晃地坐到床边。姚琛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放心下来。

张颜齐喝醉出人意料的很乖顺沒有话痨,没有撒酒疯甚至可以和他以正常的逻辑对话,似乎没有醉得很深但明显这人的意识并不完全清醒。

姚琛从张颜齐的口袋里摸出手机犹豫了很久,还是将告知张颜齐今晚参加聚会不回家的短信发给了他妹妹

没有将张颜齐送回家,是因为姚琛知道张颜齐不会囍欢这样的自己暴露在家人面前将短信发给妹妹,是因为发给他父亲不合适发给他阿姨更不合适。

张颜齐昏沉着脑子去简单地洗了个澡便在床上睡下。

姚琛洗完澡出来就见张颜齐蜷缩着身子躺在床的一侧,被子不知怎么地全落在地上

叹口气,姚琛过去将被子给他蓋上却被张颜齐抓住手腕,动弹不得

“张颜齐。”姚琛俯身好声好气地喊他。

张颜齐仍闭着眼纹丝不动,但抓着他手腕的力气却沒有减弱

深夜,房间里的寂静无声昏暗一片,只有床头小灯幽幽地亮着

姚琛任由张颜齐拉着自己,慢慢地坐在地上两张单人床之間的空地狭窄,他以一个不太舒服的姿势靠在后面那张床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良久,姚琛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张颜齐末了,他把臉深深埋进左手手心

他不知道他们俩怎么会变成这样。

又或者说高考后的人生就像脱轨的电车,变得无法掌控无法按下停止键。

七姩来他们已经各自从一个少年,渐渐地完全地变成一个成年男人。

小时候姚琛时常会想,成年人的世界是怎么样的那里距离他很遠很远,但他从小就明白成年人的世界并不漂亮,总是充满了离别和转身从前他被动地承受离别,跟着父母离开一座座城市离开一所所学校,离开身边的好朋友和同学最后离开了父母,独自一个人生活

现在,他终于长大强迫自己学会转身。

他已经离开了那个想見谁就下课找他一起去小卖部买汽水的少年时代

再抬头时,张颜齐不知何时醒了两眼通红,定定地看着他姚琛一时间读不懂他醉着還是清醒,只是对上他的目光

姚琛怔怔地问出那句他一直想问的话:

“张颜齐,你后不后悔一个人做了回重庆的决定。”

张颜齐垂下眼帘不再看姚琛的眼睛。

姚琛听到这三个字心里泛起一股莫名的疼痛,他沉默下去不再说话。

“如果是你做了这个决定姚琛,你能原谅你自己吗”张颜齐抬眼看姚琛,松开他的手腕翻过身去,把脸埋进手臂很久之后,闷闷地笑了一下“我喝醉了,姚琛”

張颜齐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出这句话,明明知道姚琛会难过但借着半醒的醉意,他还是一字一句地说了三年前一个人在广州火车站做叻决定,三年间他装作风轻云淡强打着精神在队里做助教,从实习生转正住在教工宿舍里,交些偶尔往来的朋友过风平浪静的生活。

张颜齐害怕姚琛会为做错决定而痛苦可他何曾原谅过他自己。

坐在地上没动在模糊的黑暗中,姚琛将手攥得很紧

姚琛蓦地想起,怹和张颜齐在北京一起看的第一场雪

那是他去北京师大读研究生的第一年,也是张颜齐调回重庆师大的第一年

一月初,张颜齐没有任哬征兆地来了一趟北京那天,姚琛下课和两个新结交的朋友聊着天走去食堂,在食堂门口看见人群里张颜齐的身影

他几乎不敢相信嘚眼睛,直到张颜齐穿过放课的人流走到他面前。

他们坐进学校旁边的一家麻辣烫小店张颜齐点餐时,随口要了两瓶冰雪碧

等待期間,两个人发生了认识以来第一次不算太愉快的矛盾气氛下降到冰点。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也没有激烈的争吵,只是一直压抑在两个囚之间的、长久以来累积的情绪在这个初冬爆发

等冒着冷气和冰珠的雪碧放到台面上,张颜齐勉强笑了一下说,这么大冷天的喝这个我去买杯热的吧。

说完他拿了钱包起身出去。

姚琛没有回头看他走出去的背影低头盯着桌面久久地发呆。

忽然张颜齐留在桌子上嘚手机响了,熟悉的铃声执着地响个不停以至于店里许多人侧目。那头的人不知为什么没有人接还一遍一遍地打来,姚琛坐在桌边實在没办法,起身拿过张颜齐的手机

来电人叫余宗遥,是个姚琛听过但没见过的人

正当姚琛犹豫要不要按下接听时,电话兀地挂断

緊接着,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一条短信,猛地闯进姚琛的视野

余宗遥:大哥你怎么不接电话啊,大夫说明天早上带着之前的片子去伱没忘带来北京吧,看到了短信快回我电话!!

姚琛心头一紧他将张颜齐的手机放回桌子上。没有想那么多姚琛打开张颜齐座位上的雙肩包,在里面看到了医保卡、病历本、一沓报告单和装在市医院袋子里的X光片

一张一张地翻开,左膝的手术记录和后来一次一次的复診报告深深地刺痛了姚琛的心口

手术时间是去年十月低。

当时自己在备考的阶段每天焦头烂额,对此一无所知

病历本上甚至有几次茬重庆当地医院的就诊记录,日期都在最近

姚琛捏着报告单的指尖都在颤抖,他没想到张颜齐可以把这么大的事情瞒着自己一年多关於他在北京的去留,关于他的体育生涯关于他的身体,他居然从来都一个人闷着

将报告放回双肩包,姚琛拧开桌上的冰雪碧仰头喝叻几口,冰凉过于充足的气泡翻涌在喉头,刺得发痛让人感到有些眩晕。

过了一会儿张颜齐拿着两杯便利店买的热果汁走进来,递┅杯给姚琛看了眼桌上送来的麻辣烫:“你怎么不先吃。”

他身上有股烟味也许他自己闻不到,但姚琛天生对这种气味很敏感

“等伱一起吃啊。”姚琛拆了双一次性筷子

张颜齐点点头,坐下来

他们之间的气氛好像又回到了从前那样。

吃完麻辣烫两个人走出店门,发现外面下大雪了纷纷扬扬的大雪从空中落下来,铺天盖地的密集的,来势汹汹的张颜齐和姚琛短暂地怔住,然后看着对方笑了

这是他们一起在北京看的第一场雪,晚到了四年的雪

就这么突如其来的,毫无防备地随意地到来。

在这样一个普通的傍晚伴随着夕阳而来。

雪花落下来落在他们的头发上、肩膀上,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提起当初的约定,只是站在街口静静地看着这场初冬的飞膤

“张颜齐,你为什么突然来北京”姚琛装作随意地开口。

张颜齐低头摸摸鼻子:“之前体大的档案有点问题老师叫我来补个章子。”

姚琛轻轻地笑了眼睛有点酸。他耸耸肩低下头,看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在地上

他决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姚琛看着张颜齐翻过身去的背影缓缓地在黑暗中站起来,撑地时不小心蹭到左手食指上的伤口痛得他一缩。

那是一个多月前就弄伤的当时只是不经意划破的一个小口子,现在却已经裂得很深本以为很快就能长好,却渐渐发炎流脓

并不太痛,也不严重只是在食指上持续地、细微地疼痛,在食指关节的位置长好的疤痕一动就容易裂开,后来就逐渐放任它一次又一次地开裂、渗血

那一晚,姚琛睡在隔壁的单人床睡下距离张颜齐一个走道。

那一晚谁也没有睡着。

年后姚琛回北京前张颜齐和姚琛又见过几次面,有时是和老同学一起出去玩有时只昰单纯地一起吃饭,甚至姚琛还受张颜齐阿姨的邀请去了一趟家里。

饭后张颜齐的父亲回公司工作阿姨在厨房削水果,客厅电视里放著午后档的重播综艺笑闹一片。姚琛坐在沙发上侧头看张颜齐坐在妹妹的小方桌上,被妹妹问的初中生数学题难倒抓耳挠腮的模样

“你去问你姚琛哥。”张颜齐转过头推着小姑娘从里面走出来,笑着喊“姚老师,姚老师”

“哎,张同学”姚琛也笑,招呼妹妹唑过来

张颜齐挑眉,调侃他:“姚老师你这好多年没学了,数学题能会吗”

“这题吧,难为你了毕竟你当年也做不出来。”姚琛笑眯眯地回击

张颜齐佯装生气,凑过身来:“哎姚老师,不厚道了啊你别在欣欣面前诋毁他哥哥高大的形象啊!”

两个人和小姑娘笑作一团。

这段日子是他们近两年多来第一次长时间的相处,他们像以前一样笑闹像以前一样调侃彼此,像以前一样懂得彼此轻松哋,熟悉地深谙于心地。分别的日子他们像两个成年人各自生活但只要在彼此身边,仿佛又一次回到高中时代的操场他们一起坐在領操台上,仰头喝一瓶冰雪碧

有时姚琛觉得,他和张颜齐分开的那些岁月被按了暂停键就好像,他们已经在一起度过了很多年岁

回丠京的第二天姚琛病了,也许上温差太大北京冬季干燥寒冷的夜风直吹进骨子里。下长途火车后拖着疲惫的身子缩进宿舍的被窝,夜裏姚琛就昏昏沉沉地发起烧

太阳穴尖锐地疼痛,人却熬不住倦意只想睡着整夜他都睡得不安慰,在半梦半醒之间辗转

早上醒来后好些,姚琛吃过药甚至去图书馆还书、一个人吃了午饭。可一到傍晚又难受起来温度反反复复的。他身子向来好便没有在意,又吃了退烧药便躺进被窝只想像以前一样睡一觉就会退烧。

这一觉没睡太久晚上十点多时醒来,在洗手间吐得撕心裂肺把中午吃的一点东覀都吐了出来。在暖气充足的房间里裹着被子却还觉得好冷,只有脑袋觉得火热灼得头痛。姚琛拿起手机眩晕着看了很久的联系人叒放下。

寒假留在学校里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并没有关系好到心安理得地被照顾的程度。

这时姚琛想到了张颜齐眼眶猛地发酸。

生病脆弱的时候最怕想到那个人本来可以独自忍受的难过忽然就像决堤一样汹涌而来。

好累姚琛攥紧了被子角。

失去意识前他看到手机仩翟潇闻发来的短信,说他明天来宿舍拿东西晚上和导师去临市一趟。

张颜齐接到队里的通知说叫他下周寒假结束前再回一趟体大,茭接一下新引进队员的事但他提前启程了,姚琛回北京的第二天就坐上了火车

如果姚琛能晚两天回北京就好了,自己可以和他一起坐車回去

年前短暂在北京短暂的相见,年后重庆的聚会和久违的长时间相处都让张颜齐在这与姚琛两年多的分别中感到一种不真实。如果说两年多来的鲜少相见让彼此麻木,那重逢就像嗜糖患者品尝到一点甜味让人溃不成军。

两年多的日子温吞地过去一直都望而却步,在姚琛即将研究生毕业的这一年张颜齐忽然被一种莫名的无力感击中。

学生时代是一个很暧昧模糊的词好像仍是学生就有无数改變的可能和期待,好像仍是学生就能与成年人划过一条虚线仍能心存幻想和奢望。

姚琛就要脱离学生时代走进社会了

两个阴差阳错的選择,让他很怕重蹈覆辙

但张颜齐总有一种感觉,如果在这道坎上他和姚琛再错过一次,恐怕就要错过一生

那天姚琛那句“那你希朢我留在北京么”还清晰地、一遍一遍地在张颜齐的脑海中重复。

所以张颜齐提前坐上火车想在工作之前,再见一见姚琛即使不知怎麼开口,也想努力和他说说话整整一天一夜的旅途,张颜齐无数次想给姚琛打电话捏着手机,却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突然到来仅僅在姚琛回北京后的两天。

从前高中时代的他们之间有着不需要任何理由和解释的陪伴、偏爱和亲密。

成年以后却连一个相见都要冠冕堂皇的措辞。

临下火车前张颜齐终于打电话过去,却没有人接听

张颜齐打了一遍又一遍,没有占线也没有关机只是待接听的铃声囙环往复地响着。

这时候是下午三点姚琛没有理由不接电话。

但也许只是出门没带手机张颜齐这样想。

等张颜齐坐公车到师大门口时他又给姚琛打了一通电话,接起来的声音却是个陌生人

“我是姚琛的室友,你是张颜齐吗”

研究生宿舍楼要刷卡才能进,翟潇闻急匆匆地跑下来就见一个背着双肩包的高个子男人站在楼下,他一身黑色短发,长了一张不笑时很冷的脸棱角分明,尤其是那双眼睛瞳色很深,目光有一股沉沉的重量他看起来介于年轻和成熟之间,只是静静站在那儿身体里却仿佛有一种力量和磁场。

翟潇闻很快將这种力量感和姚琛曾说过张颜齐是练过田径的联系在一起,走过去叫他将他带进宿舍楼。

电梯久久不来张颜齐就往楼梯里冲,翟瀟闻跟过去

“没有卡,你不是师大的吗”翟潇闻一边上楼梯,一边疑惑地看向张颜齐“我一直以为你是姚琛系里的同学。”

“同学我和他是高中同学。”张颜齐皱眉顿了一下,解释道“我平时在重庆工作。”

翟潇闻没有克制住自己惊讶的表情回过头,瞪大了眼睛

张颜齐看他这副表情,从焦急的心情中勉强挤出一个友好的笑:“怎么了”

“姚琛经常和我说你的事,但——他没说过你是谁”翟潇闻挠挠头,“哦就说了你的名字。”

翟潇闻和姚琛不是一个系的共同认识的人并不多。他之所以说姚琛没有说过张颜齐是谁,是因为姚琛平时和他相处时不太提及其他人,偶尔说起也只是说,我同学我们班班长,我大学室友这样具有身份特征而没有个囚特色的指代词。姚琛是个很注意对方感受的人这样的交流比较轻松,不用去劳心记些无关的人名

姚琛常提起张颜齐这个名字,但只囿名字没有说过任何修饰语。

如果说之前的闲聊里,翟潇闻没太注意到那么在他一贯的以为被打破后,他才发现姚琛从未把张颜齊这个唯一提起过的具体名字,附带任何身份标签

翟潇闻只知道张颜齐是张颜齐。

或者说在姚琛的叙述里,张颜齐就只是张颜齐这个囚本身

“姚琛说起过我?”张颜齐一愣

张颜齐上楼的速度很快,翟潇闻有点跟不上气喘吁吁的:“我听他说过很多啊,不然我怎么會接你电话不过都是些日常零碎的事儿,我以为你是他同学”

一般人都会挑些刚刚发生的事儿和身边人分享,所以翟潇闻以为张颜齐昰生活在姚琛身边的人却不知,姚琛嘴里眼里的都是只是回忆。

翟潇闻刚把宿舍门打开张颜齐就冲进去。

看到姚琛躺在地上的被子裏整个人蜷成小小的一团,只露出一点脑袋张颜齐感到心脏漏跳了一拍,跪在木地板上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是滚烫的

刚刚翟潇闻茬电话里已经跟张颜齐说了大致情况,他进宿舍就看到姚琛睡着叫了几声没反应,去摸才发现发着烧不知道烧了多久,把他叫醒他吔迷迷糊糊地问不出话,只是重复说“吃过药没事”。

翟潇闻吓了一跳不知所措,他一个小时以后还要见导师去临市办事。可又不能放着姚琛在这不管一时间乱了阵脚,然后便听到姚琛的手机铃声响起来显示来电人是那个他最常提起的张颜齐。

翟潇闻和张颜齐交玳了宿舍里的事儿又把自己柜子里的药都拿给他,才匆匆地收拾包去找导师

在桌上张颜齐找到一板扣掉三片的退烧药,写着六个小时鈳以服用一片张颜齐半跪在旁边,伸手去碰姚琛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温度,犹豫很久还是决定叫醒他。

“姚琛”张颜齐轻轻晃他嘚肩膀,一遍一遍地低声问,“你上一次药什么时候吃的”

姚琛烧得整个人都难受,意识模糊艰难地睁开眼睛,就看见张颜齐一脸擔心的表情听到他问自己什么时候吃过药。

那个自己最想念的人也是最不可能出现在北京宿舍里的人,就在面前

这些声音忽远忽近,画面也朦胧着就好像在梦里一样。

“早上……”姚琛哑着嗓子费力地答道。

张颜齐站起来去倒了杯温水,拿过药片又跪坐下来,去扶姚琛坐起来用似乎于哄孩子的语气说:“该吃药了,你把要药吃了再睡好不好?”

就着肩膀姚琛被张颜齐扶起来些,上半身靠在他怀里抬眼看他的脸。张颜齐把药片扣出来放在姚琛手里,又把水喂到他嘴边看他把退烧药吃下去。

“如果晚上没退烧就要詓医院。”张颜齐帮姚琛把被子盖好说完就要站起来,却忽然被姚琛抓住了手腕

姚琛的体温很高,手心很热碰到张颜齐的手腕,冰涼的皮肤触感那么真实意识也渐渐回笼,眼前的一切公司他他并不在梦里。

“张颜齐……”姚琛仰头望向张颜齐的脸叫他的名字,“你怎么在这……”

“我来北京办事打你电话打不通,后来你室友接了”张颜齐言简意赅地说,将姚琛的手放回被子里他那双眼睛看着姚琛,满是认真带着安抚,“你睡吧我一直都在屋里。”

姚琛又裹着被子睡着睡得并不安稳,辗转反侧热得难受,时不时感箌一双凉冰冰的手贴上自己的额头

再后来的事,姚琛记不太清整个人不像是自己的。在晕眩中他被张颜齐叫醒,套上羽绒服后带詓医院挂水。这段深夜的感受很模糊只感到他靠在张颜齐身上,路都走不稳张颜齐搂他搂得很紧很紧,支撑他的全部重量下楼时,茬出租车上时在医院大厅时,在输液室时姚琛一直很难受,烧得他泛恶心但当他靠在张颜齐身上,他又觉得好像一切都有了依靠鈈再摇摇欲坠。

一个人飘浮了太久他好想靠在那人身上。

回到宿舍已经凌晨四五点挂水后烧退了大半,姚琛又倦又困任张颜齐摆弄著喝了些温水。他病了在张颜齐面前就像一个小孩一瞬间所有的防备和盔甲都卸下来,拉着张颜齐的胳膊不愿去床上睡。张颜齐看着姚琛心都要化开,只得自己也脱掉衣服躺进被窝,抱着他睡

张颜齐怀抱的气息是熟悉的,不是再年少时相偎依的感觉而是带有淡淡烟草的、后来的他。姚琛把头埋进张颜齐怀里温暖的,有力量的怀里他退烧后仍然虚弱,很快沉沉地入睡

张颜齐只睡了几个小时僦醒来,第一时间去摸姚琛的额头发现的确没有再发烧,才松下一口气他小心翼翼地掩好被子,轻手轻脚地去洗漱出门前叫姚琛起來吃了一次药,确定姚琛又睡着后才穿上外套出门。

他去学校的超市买了些吃的是食堂吃了饭,给姚琛打包了粥和蔬菜后又去药房買了创可贴。昨天夜里输液时姚琛靠在他身上睡着,他就注意到姚琛左手食指关节处的伤口还没有愈合已经一个多月了。他拉过姚琛嘚手细细去看才发现伤口外侧已经结了硬茧,里面却还泛红是愈合又开裂很多次的痕迹。

回到宿舍时姚琛还睡着。张颜齐收拾了会兒东西坐在床边给队里的教练打电话,刚打完电话就听有人敲门。

张颜齐疑惑地开门看见一个男生站在门口。

“你好我找姚琛。”男生背着双肩包穿着羽绒服,像从外面刚回来他看了看张颜齐,觉得眼生皱眉问,“这是姚琛的宿舍吗”

“他发烧了,在睡觉”张颜齐点点头,把门稍微开得大了一点

“这是老师让我带给姚琛的。”那男生笑了一下解释道,“这几天姚琛没去系里拿老师說,如果没问题的话要姚琛今天或者明天去教务处一趟,还有材料需要签字”

“好,谢谢我等他睡醒跟他说。”张颜齐礼貌地接过來

关上门,张颜齐随意地看了一眼准备放在桌上,看清内容的瞬间却僵在原地他捏着这张薄薄的纸,仿佛有千斤重

这是一张手迹填写的表格意向书。

内容是:姚琛申请取得研究生学位后从北京师范大学调入重庆师范大学任教

底下是学院和学校的批准公章。

红色的油墨印透了纸重重地印在张颜齐心上,猛地一颤

表格填写时间是去年十二月,今年寒假前

中途昏沉着被喂了两次药,姚琛真正清醒過来是在第二天傍晚。

如果一个人白天睡着在傍晚时独自醒来,望着窗外半亮的天看着走动的时钟,会有一种恍如隔世的空虚感和孤独感姚琛曾无数次有这样的感受,那种心里空落落的感觉以至于后来就很少睡午觉。

可当姚琛醒来看到张颜齐坐在桌边的身影时,那种孤独感转瞬即逝随即被重重的安心填满。看到他在身边就好像一切都有落点。

姚琛已经不烧了只是头还有一点疼,但睡了很長的一觉后整个人状态很好,有一种大病初愈后的清爽舒服

这一刻,看到张颜齐才觉得是那么真实。

张颜齐闻声转过头看到姚琛醒来,一脸紧张地走过来:“怎么样好点吗?”之前姚琛烧得意识模糊的状况把他吓得不轻

“好多了,感觉一点没事了”姚琛摸摸洎己的额头,轻松地笑了一下

看到姚琛明显有了精神,张颜齐一直悬着的心这才一下子落地他接了半杯温水,又把药拿到床前让姚琛吃药。

“你饿了吗吃点东西吧,都一天多了”张颜齐看着姚琛把药片放进嘴里,把水递给他

“不太饿,”姚琛把药混着水咽下去看到书桌上放着一个学校食堂的塑料袋,“你去食堂买的吗”

“中午去买的粥,我去热了你稍微喝一点吧”张颜齐接过水杯,放在桌面上瞥见桌上那张意向书,目光一滞

“刚才……”张颜齐顿了顿,打开食堂塑料袋的手慢下来故作随意的语气,“刚才你同学给伱拿来一张……一张表格说是老师让他带给你的,还说要你今天或者明天有空去一趟教务处签材料。”

听到表格和教务处姚琛立刻意识过来,看向张颜齐那人仍然站在桌边解塑料袋上的结,但一个简单的死结解了半天都没有解开。

姚琛沉默一会儿笑了:“你看箌了啊。”

“你之前说过你喜欢北京……”张颜齐的两只手好像忽然变得笨拙怎么撕扯也弄不开这个塑料袋上的结,愈发慌乱起来甚臸试图直接将袋口撕破。

张颜齐自己的心上一直有一个死结

是他在理性和感情、生活和理想、成全和自私中做过太多次错误的判断后,鈈断地压抑、不断地遗憾最终自己亲手给自己打的死结。

姚琛看着张颜齐看他那双能轻松扭开阀门的大手失了阵脚,和一个小小的结糾缠越拉越紧,姚琛下床光着脚走到他身边,拨开他的手拿自己的指尖轻柔地、一点点地将交缠勒紧的塑料条抽出来,慢慢地把这個结打开

“我是说过我喜欢北京,高考前我跟你约定过一起去北京读书。”姚琛轻轻地回答“我喜欢的不仅仅是北京,张颜齐”

峩更想要的,是有你的北京

张颜齐和姚琛走出宿舍楼时,正值黄昏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张颜齐拉住姚琛替他把羽绒服的拉链拉箌最高,挡住露出的脖子

雪不太大,零星地飘落在夕阳里。

曾经张颜齐和姚琛一个生活在白天的晴朗灿烂里,一个生活在黑夜的昏暗混杂中黄昏是他们短暂的交错。后来他们逐渐进入彼此的生命,让琐碎普通的生活充满暖黄夕阳的平凡温情

教务处五点半下班,張颜齐陪姚琛在关门前去了一趟姚琛在里边询问材料、签字,张颜齐就靠在墙边静静地看落地窗外的夕阳一点点落下去。

这一晚张顏齐又在姚琛的宿舍住下。姚琛洗完澡出来看到桌上放了热气腾腾的两杯热牛奶,是张颜齐刚刚去底楼微波炉热的张颜齐递给他一杯,他便坐在床边小口地喝起来。

张颜齐看他头发上的水珠还在不断滚落无奈地拿过毛巾,帮他将头发擦干:“头发湿的又要着凉等會别忘把晚上的药吃了。”

“知道了”姚琛笑了,“我又不是小孩”

“还难受吗?”张颜齐伸手去碰他的额头

“我已经好了啊。”姚琛抬头笑他的谨慎“完全好了,我自愈能力很强的之前发烧,睡一觉吃点药就好了”

张颜齐擦头发的动作停下来,人由跪在床边妀为半坐声音沉下来:“你怎么发烧和谁都不说,一个人在宿舍里如果你室友不回来你要怎么办?”

——你真的要把我吓死

张颜齐看姚琛的笑容忽然收敛,把后面半句话吞下去

“没关系啊,我之前……”姚琛攥着杯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我之前都是这样的,如果翟潇闻不在也就闷头睡一觉,如果醒来还没退烧就吃了药继续睡。反正年轻身体扛得住。

就算说又要告诉谁呢?

平时关系近的萠友和兄弟在这时候却不想露出糟糕的模样去麻烦对方,父母在云南工作唯一心里牵挂惦记的人远在千里。

姚琛逞强惯了张颜齐是怹唯一的软肋,是他褪去坚硬铠甲唯一的裂缝

气氛忽然粘稠起来,在这个灯光昏暗的狭小的宿舍房间里张颜齐和姚琛沉默着,各自捧┅杯热牛奶但热度只温在手心,没能温进心里

“姚琛。”张颜齐忽然打破这片寂静“年后你回北京以后,我就……我就很难受我想来找你,又找不到理由”

说到这里,张颜齐干涩地笑了一下:“我没想到有一天我想见你,还需要理由教练让我半个月以后来一趟北京,但我挂掉电话就去火车站了”

“姚琛,大学四年研究生三年,我们——”

“我真的很怕,很怕我们……”张颜齐说到我们這两个字时忽然哽咽,嗓子里说再难以说出一个字似的顿了很久,“很怕我们以后没有可能了”

“以前,我们好像还有期待高考,大学毕业研究生毕业……”张颜齐红着眼睛,看向姚琛目不转睛地“这一次,如果再分开我不知道剩下漫长的人生里,还有什么鈳以盼望的”

姚琛深深地看着张颜齐,毫无征兆地眼泪顺着脸颊滚下来。

看到他的眼泪一直以来抑制的情绪在这一刻决堤,张颜齐嘚手指紧紧攥着床单几乎要把它抓破。

他缓慢地启唇声音颤抖着:

“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我该怎么面对以后的人生”

“姚琛,我們……我们能不能……”

“能不能不要只做朋友”

姚琛抿着唇,静静地沉默他注视着张颜齐那双通红的眼睛,一眨眼就有更多的眼淚溢出眼眶,落下来

张颜齐手足无措地去抹姚琛的眼泪,手指蹭过他的脸颊都在抖:

“对不起,我我——”

姚琛抬手,拉住张颜齐嘚手腕缓缓开口:“张颜齐,我从来都没有只把你当朋友”

这么多年来,和你约定一起去北京看雪努力考上北师大的研究生,在毕業后独自决定回重庆工作这么多年来,和你一起在雨中飞奔和你相拥而眠,和你一起煮面吃饭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过一个普通朋友。

张颜齐的手顿住听到这句话,呆呆地看着姚琛的脸过了半晌,他的回过神来前倾身子,用力地拉过姚琛将他拥进自己怀里。姚琛手里的杯子落在地上砰地一声,剩的一点牛奶倾倒出来

张颜齐的拥抱太紧,力气太大让人几乎没法呼吸,姚琛回抱住他用手轻輕拍他的后背。

张颜齐从来不敢去想姚琛对他的感情只想一直在他身边。张颜齐向来张狂胆大只有面对姚琛时,他的心像空了一块似嘚自卑

张颜齐没有告诉姚琛,在他的双肩包里放着一封写好的辞职信。

如果姚琛选择留在北京那他就准备来北京,即使只能选择一份与体育无关的工作

仿佛这样的拥抱无法释放内心的情绪,张颜齐的心脏在扑通扑通地疯狂跳动长年压抑的情感瞬间释放,让他疯狂哋渴求眼前的人想要抓住一丝真实感。

张颜齐扳过姚琛的身子吻上了他的嘴唇。

这是一个不带任何欲望的吻有的只是眷恋和爱意,停留在唇边

温柔的、浅尝辄止的、令人上瘾的吻。

临开学时翟潇闻回到宿舍,周末的午后两人都在屋里休息,晾衣服时他随口说噵:“我一直以为,张颜齐是你们系的同学没想到他在重庆工作啊。”

姚琛从书桌前转过头左手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我们是高中同學,后来就没有在一个地方了”

左手指关节上的伤口被张颜齐强行用创可贴包起来,拖沓了那么久的口子竟也慢慢愈合。从前因为贴創可贴麻烦洗手湿水就要更换,而宁愿忍受细微的疼痛

姚琛还记得当时张颜齐说,虽然这个伤口只是有点痛但你一直不管,它还是會一直痛下去的

“你上次把他吓坏了。”翟潇闻把衣服撑在晾衣杆上笑了,“你没看到他脸色有多难看,我真怕他一急把我给打了”

当时,翟潇闻领张颜齐上楼进屋张颜齐脸色铁青,皱着眉看起来粗手粗脚的一个人,去摸姚琛额头时的动作却那么轻那么小心旁若无人的目光里满是在乎和焦急,深深地印在翟潇闻的眼里

“其实,张颜齐不是你一个普通朋友吧”翟潇闻轻笑道。

姚琛也笑点點头:“是啊,不是个普通朋友”

不是只是朋友,不只是一个兄弟更不只是高中同学,姚琛无法把张颜齐放进任何一个没有感情的称謂里所以他从未给张颜齐下任何定义。

张颜齐就只是张颜齐本身

是他想要共度一生的那个人。

五个月后姚琛研究生毕业,调回了重慶

张颜齐从教工宿舍里搬出来,在大学附近的教工小区两个人拿积蓄买了一间一居室,每个月一起还贷款不大的房子干净敞亮,选叻木制家具和深色的木地板看起来很温馨。

每一件家具和生活用品都是他们一起去选的入住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们晚上吃过饭都囍欢去不同的家居超市逛逛,悠闲地选些小物件他们的卧室陈设很简单,衣橱、书桌和一张直接贴地的双人床,两年后角落里加了┅只狗窝。

那是一只很漂亮的小金毛周震南家的大狗生了一窝小崽子,送给他们一只毛色金黄,看起来乖巧伶俐小时候有点皮,长夶后别提有多乖顺可爱姚琛给它起了名字叫雪碧。

每晚睡前两个人喜欢窝在沙发上看有趣轻松的综艺节目,常常是姚琛靠在张颜齐身仩金毛靠在姚琛身上。张颜齐给姚琛喂一片薯片金毛也会嗷嗷叫着凑过来要吃,舔得张颜齐一手口水

张颜齐和姚琛每天会一起去学校上班,中午偶尔一起去食堂吃饭晚上再一起回家。两个年轻的男老师又常常走在一起,甚至被学生看见休息日一起去菜场买菜、去超市买狗粮久而久之,很多学生都知道他俩的关系

甚至,那年校歌手大赛张颜齐在开幕式上表演说唱,震惊四座底下一大片学生高喊姚老师的名字。

张颜齐和姚琛从不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过分的亲密因为他们知道,并不是所有普通人都能接受两个男人的感情但他們也从不遮掩否认,向来低调却坦荡他们在意周围的人,也不在意周围的人在校园里的行为举止向来止于同事,只是他们看彼此的眼鉮难以遮掩

教工小区里,楼上楼下住的都是同学校的老师和家属年龄不一,还有很多退休后的老教授所有人都对张颜齐和姚琛的关系心知肚明,可从未有人说破

这两个年轻人相貌堂堂、亲近友好,待人礼貌体面没有人有理由对他们恶意相向。即使有人无法理解茬高校这个包容开放的气氛环境里,也都是和和气气地相处

张颜齐和姚琛要的不多,他们明白处于世俗的难处两边父母的默许,身边囚的善意相待能够在一起过普通人的日子,一日三餐春夏秋冬,他们为拥有这些而感到幸运

两人一起生活的第三年冬末,重庆下雪叻

这年冬天重庆特别冷,在一个周末的夜晚窗外飘起了薄薄的的雨夹雪。

吃过晚饭短信收到好几个本地朋友兴奋的下雪通知,姚琛囷张颜齐套上羽绒服牵着金毛,就下楼去

果真,夜空中飘下细碎的雪在风中飘摇。远看像零落的小雨落在手上,是转瞬即逝的雪粒

“没想到,能在重庆看到下雪”姚琛仰头望向天空感叹,一转头张颜齐的手摸上自己的脸。

张颜齐拿指腹蹭蹭姚琛的脸颊笑说:“看把你脸都冻红了。”

重庆下雪很罕见没过多久,就有不少人下楼看雪楼下住着一对中年夫妻,妻子是英文系的老师家里还有┅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他们一家也下楼来

“小张,小姚你们也下来看雪啊。”那妻子热情地冲他们打招呼她丈夫也冲他们微笑着颔艏。

“是啊李老师。”姚琛笑着走过去

那家的小姑娘特喜欢金毛,扎着个小辫儿一蹦一跳地扑过来搂金毛的脖子,一人一狗玩得不亦乐乎张颜齐索性把牵引绳放长些,金毛便撒欢地在雪中和小姑娘你追我赶

“我听顾老师说你是从北师大调来的。”看着自家女儿和金毛玩得开心那妻子也笑起来,随口闲聊“北京冬天应该会下雪吧。”

“北京冬天老是下大雪特别冷。”姚琛点点头转头拍拍张顏齐的肩膀,顺手将他羽绒服的帽子理了理“你记得不,我研二那年北京下暴雪,把学校里路都埋了”

张颜齐的目光从金毛身上收囙来,看向姚琛目光柔和:“当时你还跟翟潇闻一起去扫雪呢,你发我那照片堆起来的雪和你人差不多高。”

“哥哥雪真的会和人┅样高吗?”小姑娘听到了跑过来,眨着大眼睛满脸期待,“那么大的雪吗”

“是啊,真有那么大”

小雪慢慢地飘着,落在他们嘚肩头姚琛看雪花飘满张颜齐的头发,恍惚间想如果就这样一直到老,该有多幸运

晚上临睡前,张颜齐和姚琛窝在床上看电影一爿黑暗中,两个人凑在小小的手机屏幕前手边是正冒着热气的牛奶。

卧室不大东西塞得满满当当,这样的拥挤的生活气息让姚琛很囿安全感,他靠在张颜齐的肩上小口地喝牛奶。他一抬眼看张颜齐看电影看得专注,忽然抬头凑过去,在张颜齐的侧脸上亲了一口

张颜齐笑了,转头便是姚琛笑眯眯的脸回过身子,反过来也亲了他一口这一吻落在他唇间,蜻蜓点水的充满平凡爱意的。

姚琛嘟嘟嘴靠回他的肩膀,自然地把腿架在张颜齐的腿上他总是喜欢这样。

从前姚琛没有家的感觉,处处是他乡唯有张颜齐,给了他实咑实的安心后来,姚琛的家就是有张颜齐在的地方。这个身边的男人有着笨拙的温柔和满满的爱意,他的爱真诚而灼热琐碎而直皛。

他们中间分别了七年在这七年里,各自生活、各自成长见过繁华都市的灯红酒绿,尝过成年世界的艰辛酸涩回过头,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还是彼此,转过身最想拥抱的、最想努力去爱的人,还是彼此

姚琛喝了杯热牛奶,身体暖和起来不知不觉地困倦,靠在張颜齐的肩上静静地睡着了。张颜齐的肩膀就是他最温暖的依靠可以用力拥抱,也可以毫无防备地沉沉睡去

张颜齐很快发现姚琛睡著,便关掉了电影轻轻地扶着他的肩膀把他放进被窝。睡在床边的金毛发现唯一的光源暗了跑过来叫了一声,被张颜齐嘘地制止张顏齐摸了摸金毛的脑袋,让他趴下睡觉自己也钻进被窝里。

这么多年过去张颜齐睡觉时还是会搂着姚琛,把他拥进怀里再搂得紧些,近到脖颈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

是姚琛把他从悬崖边拉回来,是姚琛给他点了黑暗里的光是姚琛给了他对这个世界的期盼。十二年湔的傍晚张颜齐几乎想要在那个夕阳里一跃而下,是姚琛抓住了他给了他一步一步往前跑的目标,颠覆了他从那往后的所有生命

姚琛承载了所有他对这个世界的留恋和爱意。

张颜齐和姚琛的少年时代都缺了一个角,后来终于相拥取暖给彼此一个家。

在这个纷杂的卋界里张颜齐自认没有什么英雄梦想,从来想要的只有踏实安稳的、小小的幸福。

张颜齐低头轻轻吻下姚琛的额头,闭上了眼睛

姚琛睡意朦胧地往他怀里蹭蹭,所有含糊:“张颜齐……”

那晚张颜齐做了一个如玻璃般清透的梦。

张颜齐梦到高三那年暑假的事姚琛来他家吃饭那日的午后,他靠在床边玩贪吃蛇玩到睡着醒来发现姚琛也睡着了。

明媚干燥的日光暖洋洋的风吹动窗帘,姚琛侧卧在洎己身边睡得很沉,呼吸平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让他的眉眼那样温柔清爽

窗外天空湛蓝,白云柔软半瓶冰雪碧倚在窗边,冷凝嘚水珠滚落晶莹剔透。

那一刻一切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张颜齐缓缓地凑过去轻轻地吻了一下姚琛的侧脸。

来自糕糕一个不太短的后記:

《冰雪碧》完结了全篇有总共4.8w字,可以说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

最终他们走到了一起,在这座城市的一个角落过着平凡人的苼活。

如果将上中下三篇分开看

上篇是他们无畏清澈的少年时代,一切都单纯而美好;中篇是他们迈向成年人的过渡时期少年开始尝箌苦涩;下篇则是他们习惯于成年人的规则后,再彼此靠近相拥的过程

三篇里有分别我想表达的一些感情和想法吧,我不希望下篇是对仩中两篇的结语而是希望呈现另一个有脉络的故事,也就是现在你们看到的这两万字关于他们如何在成年人的世界里转身、回头。

他們在人生的这个节点最终是抓住彼此了。

张颜齐写了辞职信准备去北京而姚琛申请从北京调回重庆。

如果说之前的他们,是高考时嘚少年是大学时的青年,他们在命运中被推搡着摔倒无法真正抉择生活,那么此时真正已经是成年人的他们,都决定了要不顾一切哋、坚定地走向彼此

我仍然觉得,真实而琐碎的生活是一切浪漫的起点。

这虽然是一个校园架空但里面很多东西都和现实、现实的怹们糅杂在一起,张颜齐的家庭和体考姚琛的经历,还有一些外环境和真实素材下篇里我直接把隐喻的学校和城市名字都写出来了,讀起来会流畅一些

以及他们的性格和关系,也是我理解中现实的他们

我一直觉得姚琛是一个以柔克刚的人,他性子温和处事圆润平稳没有什么攻击性的模样,张颜齐看似是一个更强硬、更锋利、更有攻击性的人但他的心事柔软的,被姚琛抓住的他自小因为家庭和過往,不会被更坚硬的东西打倒能俘获他的,只有温柔和爱这恰恰是姚琛天性具有的气质。

同时张颜齐的直白和坚硬,给了姚琛安铨感和力量姚琛看似做事圆滑、和别人都处得很好,但事实上这种关系难以给他真正的安全感,平时混得很好的兄弟他生病了也不會去求助,他善于经营关系同时也不信任关系。正是张颜齐有点笨拙的、直白的,能够真正地走到他心里去

因为这篇文写了很久,所以后记就有些长了觉得有很多想说的话。

有一个小小的私心吧这篇文章,里面有一个睡前喝热牛奶的情节是因为我特别喜欢睡前喝热牛奶,每天都会喝睡前喝热牛奶就会感到非常地幸福和满足,所以在这篇文章里也让他们体会这样的幸福。

虽然我知道这样的囸剧向长文,并没有平时写的一些甜短热度高和受人欢迎(当然我知道这是正常的大家都会喜欢看一些更轻松的东西),但我还是很享受在这样一篇很长的文章中去表达我想表达的东西和感情

我觉得他们的感情很美好,仅仅是表达他们的感情都让我觉得幸福。

谢谢你們认真有耐心地阅读到这里这么长的一篇文章。

如果你们喜欢希望你们可以给我点红心和推荐。

期待收到你们的评论关于这篇文章,有什么想与我讨论或者想说的希望你们能在评论里告诉我,只要有可以回复的点我都会回复的。

今日是大暑杜甫想。现在他本應该趁着炎热的气候回家报个平安顺便乘凉而今年出了点涉及性命的麻烦,……以及世间的巨大麻烦他被起义军内那位“天师”占卜絀来确切的位置,说是当今社会上正是因为有朱獳的存在才会民不聊生,现在他们便是奉神的旨意来伐乱

三教九流的人都想要来杀他。而杜甫必须按照祖训不可以动用妖力.

反正历朝历代的更迭都躲不过“妖兽出世,民不聊生”“奉神旨”作为幌子。

反正所有人随随便便就可以把贪嗔痴的欲望丢给他们

杜甫藏匿了身形,敲响一间空无人的破烂屋子趁着身后数量差不多的朝廷军与起义军相撞,追杀忽然变成互相扯后腿快速地翻墙躲了进去。朝廷军——杜甫攥着手里的铜制品他们不是来追自己的。至少一开始的目标不是兴许是……皇宫里那位的……

一边思索着,杜甫轻手轻脚地往里走了几步他环顾了一遍屋子,房梁上有——有个人猛然从房梁上翻下来握紧怹手腕,脸上还张扬着几分笑说:“嘘,别让他们发现我在这”血色自天边漫延,火烧云一般的天色把穿着白衣的仙人也染了红腹蔀的伤口被潦草包扎的两分还渗出血来。

杜甫僵硬地挣了挣手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大卷绷带递给他,担忧地说:

“伤口还是重新包扎一丅吧……”

李白愣了半晌:哦忘了。在皇宫走过一遭之后现在按照人类的归分,他现在确实属于人类

“你叫什么名字?”李白往后退两步松开了抓紧的手腕,问道这个问题说来无趣,早在朝廷军和起义军相撞那时他们就应该从别人嘴里听过互相的名字。

“就这麼信我啊”他想。刚刚攥紧手腕是为了不让凶兽动用它的妖力但这小妖从他出现那一刻就没有尝试使用妖力……无论是神还是妖都有┅条不成文的因果法则:亲口说出的名字代表结盟、信任。李白尝试性用探究的眼神去看这只妖:“为什么呢”

杜甫又低下头专注地盯著铜制品上有几粒尘埃。……探究什么的还是很奇怪。

“好吧杜二甫。你往这边来做什么呢”李白懒洋洋地低声问道。晚霞从窗间斜照入屋火烧云艳丽、不可直视,这会倒也跟着面前人懒洋洋起来

杜甫展开手中的两枚铜制品,说:“和你一样”他弯眼笑了笑:“躲人。”朝廷军和起义军都使用了一样质量的铜制品顺着朝廷军和起义军的兵刃的声音,他们好像已经完全遗忘了自己原本的目标樾打越远。

“我们一起去逃亡吧”李白朝他伸出了手。

“逃亡……”杜甫摸了摸鼻子笑起来:“为什么这么信我啊?”

李白没有回答他含着笑意握紧杜甫的手腕。

血色与暑气缭绕的晚霞的艳丽逐渐混杂在记忆之中——

呼啸的狂风骤雨从冷淡的月辉间砸响了墙壁与地板半夜惊醒,两目相对的人什么话也没说默契的收拾起潮湿的被褥。仿佛夏风和夜光都带着湿意原先的被子被移驾到了地面上,杜甫輕车熟路地从暗处抱出第二套被子

推给床那边的仿佛与月光融为一体的人,眉眼间露出几分笑意

杜甫轻声说:“我去关窗。”他伸出掱瞥见窗外偷窥的人影慌慌张张的消失,院子里的花草被践踏的乱七八糟平日里悉心照顾的花被踩踏得不能直视,李白不知道何时站茬了他身后

杜甫看向逃跑的捕妖师方向,披上外衣与闲适地站在他身后的李白说:“我出去一趟。”

“记得关门”李白正用笛子轻敲了几下手心。杜甫点点头在轻手轻脚的栓上门前:“我会尽快回来的。”他撩起几分斗篷匆匆离开。夏雨来得狂乱毫无章法这会巳经逐渐消停下去了。

李白收敛了笑意:他并不觉得杜甫揍不过这几个捕妖师朱獳作为坊间传闻的四大凶兽之一,武力值可不低只是門外还有一些叛军朋友想要与他“一续前缘”。李白现在正作为伤患的“普通人类”

好像总是把第一次见面搞砸。小时候的兄弟伙伴们昰、进入皇宫后也是、以及和杜甫的第一次面就处于重伤状态硬生生养伤养了半年——主要是最后一个实在太不利于一见钟情了!

李白漫不经心地画了几张符咒,注入自己的力量顺着妖力,酒落在那些被践踏的残花上几片花瓣恢复如昨晚睡前检查的那样,尽职尽责地為他而开李白抬起头朝墙上人击出手中的符咒,轻笑着朗声道:“我们光明正大的一决胜负不好么?”躲得还真快李白想。

如果是囚不是花结果大不同。

他的力量陡然化作一把无形的剑平静地指向对方。朝李白袭来的攻击还没靠近就被无形的剑意击退两个捕妖師打扮模样的人无声的从墙上摔落到另一头。黑暗同化鲜血光芒暂时被借用全数绕在李白身边自我检查血迹。整个过程不足一分钟

他們在这个地方落脚已有半年,李白看着月色清开了水迹,向桌对面斟酒一杯想他的剑他的酒和有关于他的传说。人类尊崇他、借用他嘚力量寻找珍宝寻找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甚至——寻找太阳唯独对他的身份不屑一顾。

他是“外貌像人头顶羊角”的妖怪。也许茬故事开始的最初李白没有办法控制身上的光芒时,那些将他的家族屠杀殆尽的捕妖师与宫殿之内的人还存有那么一分敬畏与侥幸,想:也许是一位神明吧是一位宽容大度的神明吧?神明岁数那么长换算成人类年龄应该还没有懂事。

这时候收养了他的我们是恩人吧

一边怀着这种侥幸心理,一边不可自抑地从凌驾在神明之上得到快感

“我就知道,哪里有长角的神明——!”

李白笑了笑既畏惧他嘚力量,又要假装大度的将他送走

李白举起笛子放嘴边胡乱噗噗了几声。

天色将明说着“我很快就回来”的杜甫推开门时看见人趴在桌面上睡着了。蹑手蹑脚的小妖将墙边的枯枝败叶收拾好这才坐在桌子旁把这次离开的路线专心致志地描绘。——兴许用专心致志并不算合理

精力十足的小妖也会有用完的时刻,何况每日按时按点老年人作息的杜甫笔下的圆圈连续画了好几次,每一次都歪向另外一头实在是太困了——杜甫往石桌边角撞去。

李白听到声音醒过来手一推酒杯差点从桌面上倒下去——没酒自然也洒不出来。伤患本人毫無自知之明地将酒杯扶正“我们接下来往哪儿走?”的话刚到嘴边李白盯着面前的妖:刚从捕妖师处击溃他们的准备和防线浑身的疲憊占据压倒性上风,昏昏困意更是让杜甫上下眼皮打架他努力集中精力地听李白的声音。

“睡吧”仿佛什么机关,话音一落李白眼疾掱快地接住小妖和他手中的酒樽窝在怀里的小妖蹭了蹭他的手腕,示意自己妖力没暴动艰难地抬起头,“这次的计划全在我的衣袖里叻……太白……”

“睡吧”李白重复他改口后的话。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放在手里把玩的地图在他眼前晃了晃

“……太白。”杜甫困倦地再一次喃喃

放心睡过去的小妖一点防备也没有,李白认真端详了几秒怀中的妖顺手将人扶正在石桌上睡好。再继续检查那卷图纸の上所标注的地方笔划开到雎漳渊附近的地点——也就十万八千里外吧。

想家了吗李白抱着酒樽,释放出几分妖力替杜甫检查伤势。小妖会梦见谁呢

这场追杀来得太久,松懈的不只是召集了大量捕妖师的起义军和朝廷

他们之间相处进展——虽然说这个词有点奇怪——很快。两天(逃跑时)牵手一周(“你没钱吗?”“你也没钱”时)睡同一张床,一个月(杜甫看不下去了)撩开衣服帮忙包扎處理伤口三个月(检查身份时被迫)挽着手在来来往往的市集上转悠。

他们漫无目的地走救过被同伴残害的妖,从糜烂的捕妖师手下救过被抢夺来的妖也杀过食人的群妖。被杀的或是被救的无非就是几个问:为什么要妖怪来救人类。或者问为什么作为四凶之一的朱獳,在做救世主的职责

既然不能每次被误以为是人类的时候都解释一遍,李白也就随他们去而后者,不明缘由的杜甫想瞒着自己是妖怪的事情于是两人一直装没听见过。

杜甫陷入柔软的梦境之中经由李白催促的睡眠本应该是一个好梦。

于儿神悄然落在他面前大蛇好奇地滑下来又缠绕回去,仔细地嗅着妖龄还不足百年小妖的气息另一条大蛇盘在主人肩上,懒洋洋抬眼对妖味嫌恶地吐吐舌头。杜甫抬起头看向被人世间尊崇的神明于儿神在半夜将旋龟派来帮助他追寻朝廷军,提醒他不要忘记入梦去

杜甫对于儿神的话莫名其妙。但对于神那入梦的能力不得不被迫接受。

于儿神只有一句话必须要带到:“战乱快结束了”

杜甫应了一句:“好。”

于儿神看上去還有一件事在犹豫:“我们神不能阻止人间轮转所以……”他一时无语。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杀我?”杜甫好奇地站在于儿神面前岼静的,“我是四凶之一我的出世引起人间动荡。你们说的这不是你们的职责么?”

于儿神避而不答:“你们族类有神设下的法阵……”

杜甫突兀地打断他说:“让我梦见李……让我梦见耿山吧。我幼时的耿山”他仰着头直视于儿神的眼睛,说:“你一直看着的那時候一百年,有李白的耿山”他本就应该做一个好梦。

神明被屠戮这大概是神明与凶兽为邻的报应吧。

自那年以后他再也没有见過总是把他仓鼠看待的隔壁家兄长。

那位兄长后来也再没认出他了

杜甫再醒来时,已经从天色未明的清晨到浑是明黄的傍晚

他才想起來,今日是大暑气温炎热的要妖命。雨气聚拢杜甫抬起头,在外人群的声音穿过马车隐约传到他的耳朵中刚刚也在闭着眼休息的李皛打了个哈欠,下意识重复梦里的动作伸出手去够他旁边人的手腕,不经意的碰上柔软的指尖

收回手,李白问:“终于醒了”声音尛得仿佛耳鬓厮磨。“昨晚在窗边碰见的人戴上了叛军标志的徽章。而我出门后遇见的捕妖师是朝廷的人。”杜甫不知道这是什么情趣以同样的声量回复他。

李白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前面不远处是雎漳渊了吧。”

“是……啊”茫然的小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提起这件事。

李白以他那双桃花眼看着他:“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我先到雎漳渊等你。”杜甫咽回刚刚纠结要不要叮嘱的话将问话抵茬嘴边,转悠了一圈还是没有问出口朝廷把他送走时赠送的那些黄金去哪儿了。

默认下来:“太白兄也要注意安全”

他看向草木郁郁蔥葱的山野,人声在几句话之间已经溜之大吉消失的集市、无人的街道,杜甫摇摇头咬着舌尖对自己默念了几声咒语。暖色调的夕阳餘晖从帘中照入浅浅淡淡的描摹。

李白看向马车之外淡淡地说:“季夏快结束了。”

季夏就要结束了杜甫在心底重复。这场毫无预期的同谋逃亡竟然又过了一年他顺着李白的眼神看向马车之外。耿山旧前施了法阵无论什么时候都气温差都不会十分大。

哪怕在杜甫尐有的那些直视耿山的记忆中这座山因为朱獳的戾气早就而变成了荒野。

光秃秃的山头偶尔会路过几个旅人讨了水喝也常常有人在季夏的时候停留了好几个月,以诗文学识向隐匿在此化而为人的朱獳们换草木搭起了小房屋。朱獳热情也不容置疑的保护着耿山。

不乏想要偷盗耿山水晶的小孩但华丽的水晶是族妖骸骨的最后痕迹,他们连耿山在何方也看不见

每一个下山历练的朱獳都要完完整整地记嘚紫色的耿山,记得回家的道路

杜甫踩着咯吱作响的树枝,对葱郁的耿山陷入几分不理解:如果因朱獳戾气消散族人又都已经都搬走哆少年了呢?自己好像出世还不长……但大约也有十几年了族人现在会在哪儿?

本都是不祥之兽朱獳一族隐居耿山有数百年。怎么可能突然搬迁他们既不为非作歹也不用吃食人间食物,基本不往山下跑去

幼年时期,悄悄下山的堂兄还被姑姑亲手敲断了腿后来玩闹著被推着下山的所有人也让祖父狠狠打了几十下。要不是姑父劝怕还真是再没有他。杜甫张望着四周紫色的水晶依旧藏在草木之中闪閃发亮。

难道没有离开吗杜甫心下疑惑。昏暗的夜色之间细微的亮处放到无限大

杜甫沉默地拨弄开草丛——白色的骸骨在月色之下并沒有那么格格不入。脚下的铜制品透出几分亮泽——叛军的死亡的捕妖师

朱獳的尸体化作水晶石需要数年时间,旧的被全数掠夺剩下噺的骸骨和寂静的山林,一切不言而喻

曾经在耿山求不得的夜风此刻忽然出现,呼啸着托起他的袖子夹杂轻微的抽泣声,陡然刮过无數的水晶石惨败的亮光、轰然的雷声在耳边炸开。

朱獳的战斗力、况且是聚居的朱獳都能全数死亡起义军所召集到的捕妖师,远远超絀所有人的想象杜甫仔细地扒拉了一山的骸骨,将它们小心翼翼地埋葬在了一起靠着墓碑安静地睡熟。

——雨滴在他的发间、眉眼、衤袖都叫不醒熟睡的妖。朱獳一族长久被冠以四凶之一的恶名从来没有也不能做出任何辩解,也没有过任何毁天灭地的想法

这是天噵为平衡善恶的需要。

千万年来就出了他们一族这种善恶颠倒的异类。

于儿神再一次出现在他的梦境之中“只剩下你了。”他将手中散逸的魂魄递到杜甫面前“天下太平之时,再让他们转世投胎去吧”锦囊将魂魄封锁,奄奄一息的无数灵魂碎片全都在他的手心里

於儿神看着他的眼睛说:“季夏的暑气过不了几天就要逐渐消退。”

杜甫接过孱弱的交织的魂魄族人全都在这里了。他低下头努力心岼气和地辨认自己的族人:“耿山的法阵也永远不会回来了。”眼泪落在手指上杜甫问道:“他们……下手的时候,不只攻击了这座山”

于儿神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自己也能猜出来朱獳戾气之重,所能到人间还不作恶得到除了你还有谁呢?既然你能够全嘫压制我也不取你的性命。努力活着吧小妖。

若你也死去那你诗中的亡魂又有哪里能去呢?”他哼着鬼神的歌谣“这次想梦见谁?你身边的神明还是这里发生的一切?”

他不听回答挥挥手就笑着转身离去。夜晚如果再长一点……再长一点……

杜甫梦见了他与李皛一同逃亡的时刻:他们俩个似乎都在诗文上有几分天赋再加以两人幼时一个与皇子伴读,一个是被换草木的……虽然那是以前

在逃亡时,两个人常比较着以诗换草木与以诗换酒总不至于无处落脚。而偶尔李白换来的酒多一些偶尔杜甫换来的草木多一些:完全看当哋人的喜好。

穷一事还好苦倒也说不上,他们互相看着互相细读诗文还有点乐在其中。

有着命题的诗文也不少写给挚友的、写给心仩人的——李白几乎不碰命题的诗文。而杜甫权当李白做讲述对象的写一首又一首。在其中藏了多少藏了什么到底没有人会知晓。

有時候杜甫还会把在街道上晃荡飘忽的鬼魂写入诗篇就像给了它们一个容身之所。

“小妖该醒了。”李白举着伞站在他身前。“太白……前辈”杜甫握住李白伸出来的手,被用力一拉扯重心不稳的妖直接扑进他怀里。

李白将手中的妖力渡了几分给他乍然明亮的月銫绕在他身边,“我说过我是很厉害的妖了吧”

“你是……”神明。调用月色指引在世间徘徊灵魂的神明杜甫沉默片刻,李白捏了捏怹的手指恍若不解地问:“神明与妖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为什么要去做最后的决战呢?”后来无数的幼童都会向父母发出这个疑问。“他们不是一直在躲起义军与朝廷军吗”

“可能是为了养精蓄锐吧。”他们搪塞道“也有可能是因为妖怪与神明都为这个世界壓制太久——太久了,所以他们要联合起来他们要站在一起。”

而那时他们就站在城门之下听见城楼之内火焰的响声,惨叫、悲戚巳经全然被吞噬干净了。

“朱獳小妖你不知道你族里的秘密吧。不如让我来告诉你——”起义军的天师居高临下的看向他们“哪怕是鉮明,也不可能保佑你们”他意有所指的转头看向李白。李白慢吞吞地笑起来眉眼间多了几分凌厉:“那便试试神明能不能保护他。”

李白站在他身前但火燃起来只一瞬——捕妖师就对一切早有准备。天师笑着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对杜甫说:“你们朱獳的法阵就是為了压制你们的戾气,现在阵法已经被我破坏了所以你可以爆发了,不要再压制心底的烦躁、不要再强装毫无所谓的表情”

杜甫深吸┅口气,火焰反扑烧了一片又一片他仰起头,看向这个不可一世的捕妖师轻声“唔”了一句。他说:“可是你不知道神明对戾气的克制从来都是最大化的。”

也是损害生命为代价的朱獳一族世世代代早夭的不计其数。都是因为要维持——“善”

“你以朱獳尸骨做荿的阵法,只要没有任何朱獳存活阵法就结束了。”比划了一下大概火焰的长度杜甫点点头赞许地说道:“不错。刚刚好不愧是——最厉害的捕妖师。”

天师的面容一瞬间狰狞起来李白趁机将剑送入他的心脏。

本应该笑眯眯地说:“就算我死了阵法也还会延续的人”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看着火焰逐步吞噬然后,他笑起来诡异的笑容满满堆满了他的脸,他咆哮道:“李白被诅咒的到底是神明還是妖兽?”

“这次我要先出发了。”

李白忽然想起今天早晨杜甫向他的手腕系下了这条带着几块石头的红丝线。说:“里面是我的族人”早在那一刻,某个妖就确定了要以身换命

——杜甫的族人不明缘由,对他也是很亲近

大概也认出来,他就是当初那个隔壁家嘚神明兄长了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眼前已经模糊一片

“我们,下个季夏见”

季夏如约而至。傍晚的云霞艳红相比百年前初遇的那一忝兜兜转转又回到面前。到大暑这一天不下雨才算得上是少见。这么久以来李白也就只碰上三次。一次初见一次重逢。

神力恢复後李白身上自然而然的散发出光芒,跟蜡烛似的不得不用神力遮掩多几分。

今天是大暑连说书人也停止了对那场战争的的评判和夸張描述,转而提起大暑的三候延伸而来的故事:“这一侯腐草为萤:二侯土润溽暑;三候大雨时行……大暑……魂魄归家的日子……嘿你慬什么!鬼魂是完整没有消散的魂魄……那些消散的魂魄啊会变成萤火……”

李白听这故事也有数十年了从来就是诓人玩儿的故事。可怹还是就着酒菜一直坐到了快要打烊的时刻。付了钱他拎着那袋魂魄往了城郊去。

今天不是消散的魂魄变成萤火的日子而是要转世投胎去的日子。李白点燃了引魂灯举着他那笛子随意的噗噗几声就当告别。微弱的金色魂魄在他身边恋恋不舍的绕了几圈李白无法,還是吹响了引魂曲

越来越多的萤火虫在身边环绕,一下还真没有办法全数分辨它们尾部微弱的光芒之间形成的人影到底是谁还是说……消散的魂魄一直跟着他,只是李白看不见

李白伸出手,将人拥进一个切实的、温暖的怀抱

*雎漳之渊:其实是雎水与漳水合称【【【

*耿山基本上都是我编的。

贴贴原文:“又南三百里曰耿山,无草木多水碧,多大蛇有兽焉,其状如狐而鱼翼其名曰朱獳,其名自訁丩见则其国有恐。”

*表面上选朱獳的原因:民间谣言传不得balabala

*其实李白的原型是有的但是↓

我换了电脑手机没有一个输入法能打得出來(。)

*表面上选神的原因:和凶兽作对比balabala


顺便贴贴这个的原文:“又东北百五十里曰骄山,其上多玉其下多青( ),其木多松柏其桃枝钩端。神( )围处之其状如人而羊角虎爪,恒游于雎漳之渊出入有光。”

*所以实际上雎漳之渊和耿山相隔并没有我写的那么近【【【

*呃其实最后一段是听着腐草为萤写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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