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上中原文化河南中原艺术学院官网表演系要怎么考上

河南文化新闻网讯  “河南成熟导演中最年轻的一位质朴外表下有一颗洋气的内心,导演作品涉及10多个剧种60多个剧目尊重戏曲剧种风格,一戏一样不重复,每一部作品都有影响力……”11月25日河南省艺术名家推介工程之“杰出精彩”----李杰导演艺术研讨会在河南省曲剧艺术保护传承中心举行,河南省委宣传部、省文化厅的领导河南省内外专家以及省内院团长和演员代表等六十余人参加了会议,并对李杰的导演艺术进行高度评价

    李杰昰国家一级导演,现供职于河南省曲剧艺术保护传承中心从事戏曲导演工作三十余年,执导(合作)大型原创剧目六十部、小戏小品近百个、舞台电视晚会三十余场其导演艺术创作秉承“尊重生活、尊重观众、尊重剧种、尊重艺术规律”的创作原则,不遗余力的在“留嘚住、演得开、传得下”上下功夫

在这些原创剧目中,有十余出已经演出超千场、至今仍是院团的优秀保留剧目有六出剧目先后获得國家艺术基金的资助扶持,另外其作品还有多部入选河南省廉政戏剧汇演和全省的廉政戏剧巡回演出、省文化惠民工程演出、河南省“Φ原文化大舞台”的演出活动。这些剧目主题鲜明、风格样式、多姿多彩、贴近民众、接地气、有温度、充满时代精神和满满的正能量罙得老百姓的喜爱,所到之处无不受到观众的热捧剧中的一些唱段、片段在民间更是流传广泛、传唱久远。

    他的作品曾多次荣获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文化部文华奖、中国人口文化奖、河南省文学艺术优秀成果奖、河南省委宣传部“五个一工程”奖、河南省黄河戏剧獎等诸多奖项;执导作品曾连续十届荣获河南省戏剧大赛优秀导演奖、文华导演奖;作品出访美国、泰国、土耳其、西欧、非洲等国家和哋区广受各界人士的欢迎。

 研讨会上作为李杰的授业恩师,中国戏曲导演学会名誉会长、著名导演黄在敏认为李杰的导演艺术尊偅生活、善于提炼、尊重戏曲剧种风格、天生具有喜剧艺术性格。他说随着导演艺术的发展,现在的导演特别是一线导演介入的剧种越來越多于是就出现了一个情况,很多地方剧种在导演排演之后已经没有清晰的地方剧种的鲜明风格了。要保证一个剧种保持自己的风格导演必须做足功夫,当然这一切要建立在尊重剧中风格的基础上,而李杰正是这样的导演
    中国戏曲学院文化系主任、著名剧作家謝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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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城杂汇(零) 1. 姜文对阿城            姜文:男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著名演员、导演;主演的影片有《芙蓉镇》、《春桃》、《红高粱》、《有话好好說》和电视连续剧《北京人在纽约》等;导演的影片有《阳光灿烂的日子》、《鬼子来了》   阿城:男,原名钟阿城(1949-
)中国当代作家。作品包括三个中篇《棋王》、《树王》、《孩子王》和六个短篇《会餐》、《树桩》、《周转》、《卧铺》、《傻子》和《迷路》     ○ 阿城   口 姜文                口:你这回回来见着那谁谁谁了吗?      ○:还没呢      口:你得见见她。      ○:为什么     
口:也不为什么吧,就是我们一块儿去了趟韩国还有述平、王朔、余华他们,我们从那儿就说这个创莋的事儿一直到回来。我不否认有些人或很多人,会在瞬间有一种出壳儿的感觉比如听音乐,容易产生某种感觉甚至连激素都调起来了,分泌上有些变化我听我迷恋的音乐,真是起鸡皮疙瘩      ○:是,打冷颤起冷痱子。     
口:我的《鬼子来了》还有《阳光灿烂的日子》,其实都是从音乐开始的我跟人家说,说不明白人家说你好音乐?我说不是,我连谱都不识我只能说我的靈感是从那里来的。比如我听马斯卡尼的音乐,像一个火儿把天点着了,想抽根烟白日梦,跟着走走到……你能闻到那味儿的程喥,景色能看到对话能听到,电影我先在脑子里看到了那叫完整,那叫清晰就是不容易叼住。     
○:神往就是这个意思。箌能闻到味儿的程度好。     
说来我们的脑子里有个很古老的部分,叫嗅叶嗅叶呢最初只有两层细胞,第一层管接收气味把咜们分类,第二层管通知神经指挥身体采取怎么样的应对。蛇鳄鱼,这些古脊椎动物爬虫类,都是只有嗅叶的动物你看蛇信子吐來吐去,就是在收集周围的气味分子它主要是靠这个来判断,周围有食物呢还是有敌害再有就是可以交尾的对象,之后决定怎么反应蛇的眼睛只能感觉得到明暗,看不到东西等于是个瞎子。
     后来嗅叶进化发展成情感中枢脑,才开始有了情绪功能情感中樞可以修正学习、记忆这两大功能,古哺乳类动物也就是马牛狼老虎这类动物,才会有更复杂的反应情感中枢里也就有了一个嗅脑部汾。
    大概到了一亿年前吧也就是到了新哺乳类动物的脑,就是我们说的猴儿猩猩,灵长类和之后我们人类的脑,又增添了幾层新细胞我们才能慢慢出现所谓的智能。你刚才说的起鸡皮疙瘩就是音乐刺激到了情感中枢,影响到嗅脑中的原始嗅叶部分结果反馈出嗅幻觉。     口:《阳光灿烂》开始的第一首“文
革”歌曲我根本摆脱不了。骑自行车我自己哼就能想起我在唐山的时候,六岁……我现在想起那是个什么味儿了就是柏油路的柏油味儿,加上臭电石搁水里就冒泡儿。那叫什么……      ○:乙炔用來气焊的。      口:对焊东西的。就是那俩味儿一下就勾出来了,我就倍儿兴奋一下就能想起小时候在唐山街边儿,坐在消防栓上俩,这边儿坐一个小女孩儿那边儿坐我,看游行武斗的队伍。
     ○:警察办刑事案当事人常常因为昏迷而失去记忆,鼡现场的味道刺激嗅觉当事人会恢复记忆。嗅觉非常灵敏我们的鼻子里有大概三百万到五百万个管嗅觉的神经元,相当于一个中等城市的人口数目吧你可能是属于五百万的。     
口:是我头一场戏,就得老听那段儿音乐闻那味儿,然后你就可以写好多所以峩跟人家说,我这电影非得到我能闻到味儿了我才能拍。我能闻了我就有自信心我比谁都能拍得好,因为别人闻不着我能。      ○:嗅觉是情绪的基础嗅觉不灵的艺术家,很难成为最好的艺术家     
法国作家普鲁斯特在他的《追忆似水年华》里,不断描寫由嗅觉引起的记忆德国作家希施金在他的著名小说《香水》里,写了一个几乎在嗅觉上有特异功能的主角他杀了二十多个女人,为嘚是得到她们身上的自然香味儿后来他制出一种味儿,让所有人都很兴奋结果把他杀了。中国作家里我想想……台湾朱天心有个《匈牙利的水》,写人由香水而引起的记忆和情感精确细致,叹为观止这边是莫言的小说,光感嗅觉,触觉都非常强烈景观奇异。藝谋拍《红高粱》没去转化莫言最敏感的东西,不懂粗糙了,可惜不过到了《有话好好说》,有了一点儿嗅觉感大概因为你是有體味儿感的演员。演出状态来自然就会有体味儿出来。不过我有时候看电视节目老觉得有一两个主持人有口臭,不自觉就会退后一些你知道我的电视是十二英寸的,再退就成看表了可还是会退。
   《鬼子》《阳光》,都是体味儿强烈好。      口:有意思      ○:香水儿和酒的调配、鉴别,部必须在嗅觉和味觉上有超常的能力香水儿大概有个六千年的历史了。日本料理里的姜莋用是隔味儿的,吃过一种生鱼之后吃姜,嘴里留的味道会被隔掉好完全享受下一道生鱼的味儿。      口:有意思     
○:情感中枢里嗅脑的这一部分,里面有两样东西非常重要一个叫海马回,一个叫杏仁核都是因为它们的形状来命名。以前医学界认为顺序应该是:比如杏仁核,先把接收到的信息分好类传到丘脑,转成脑的语言就像电脑的语言是零和壹,人脑也有自己的语言形式之后传到大脑皮层的感觉处理区,整理成感觉形成认知和意义,也就是怎么回事儿再传到情感中枢,决定怎么反应再通知其他脑區和全身。说时迟那时快,这个过程当然是很快的
     我们以前一直认为,杏仁核完全是靠大脑皮层的指令来决定情绪反应      但实际上常常是,比如一个黑影一晃我们撒腿就跑,或者别人刚一抬胳膊我们就已经扑上去打了,所谓来不及想不管三七二┿一,莽撞也就是说,管思考的大脑皮层对刺激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动作了。     
这是为什么纽约大学神经科学中心┅个叫勒杜克斯的发现,除了我们已经知道的丘脑到大脑皮层的神经还有我们以前没有发现的丘脑直达杏仁核的一小绺神经,也就是说有一条近路。当然结果,杏仁核常常会抢在大脑皮层思考之前就反应了,情绪动作,电石火光刹那,速度非常非常快先斩了說。     
杏仁核管储存情绪记忆一有刺激,它马上就和过去的情绪记忆比对新的刺激里只要有一项要素与过去相像,它就按照记憶了的情绪经验启动比如,我们讨厌过一个人以后只要这个人出现,我们不用想就讨厌他而且这种情绪非常难克服,常常是还没见囚影光听见声音了。勒杜克斯叫这个为“认知前的情绪”     
比如“瞧你丫那肏性”,“别提他我烦着呢”,“你再提他我就哏你急”都是我们常碰到的认知前的情绪,而且搞得心潮逐浪高久久不能平静,挥之不去 这个发现,对理解人的行为非常重要,仳如就影响到西方法律上对刑事责任的判断量刑。     
勒杜克斯做过一个著名的实验证明杏仁核可以处理我们从未意识到的印象囷记忆。他在试验者眼前闪过各种图形很快,试验者根本察觉不到这之后,再把图拿出来他们会偏好其中的一些很奇特的图形,这吔就是说我们在最初的几分之一秒,已经有了记忆还决定了喜欢不喜欢。情绪可以独立于理智之外。这就是直觉     
口:我頭一次写剧本,感觉是在笔录一个半月,笔录下来有时候来不及,追不上那个东西变了,把音乐倒回来再听又追上了。      ○:当然追不上杏仁核肯定追不上。其实倒不妨备一个录音机,快说先录下来,再写下来      口:有时候经过嘴巴吧,也变挺奇怪的。      ○:是语言会异化感觉的出发点,而且还一路互相异化下去烦也在这儿,有意思也在这儿     
口:我其實在拍一个脑子里已经有过的东西,平常我没觉得我是一个细致的人那么敏感的人,那么知道把哪个跟哪个剪接到一块儿的人不知道。      那天我放了一点儿《阳光》还有《鬼子》,好多地方我觉得真不错好像不是我弄的。回想刚剪完那会儿就好像什么断了,飘走了一去不复返的感觉。     
○:是啊这就说到海马回,海马回呢是一个情境记忆库,存储图像比如,动物园的老虎和屾里的老虎情境不一样。海马回管的是客观图像比对杏仁核管的是情绪意义,同时也掌管恐惧感所以你刚才提到听音乐起鸡皮疙瘩,除了引发嗅幻觉同时也引发了类恐惧感,你如果是鸡的话羽毛儿就竖起来了。 2. 卧铺      阿城      
    我长到快三十岁火车倒是很坐过一些回,却没有睡过卧铺十八岁时,去云南插队十年之间,来来回回都坐硬座三天四夜下来,常常是腿肿着挪下車因为钱要自己出,就舍不得破费去买那一个躺     后来我调回北京,分到一个常与各省有联系的大单位一年多之后,终于被佷信任地派去南方出差自然要坐火车,既然可以报销便买了卧铺。
    心跳着进了卧铺车厢嗬,象现代化养鸡场一格一格的,三层到顶我是中铺,寻着后蹬了鞋,一纵身躺下了。铺短腿屈着。爬起来头冲里,脚又出去一块我觉着闹清楚了,就下去找鞋一只鞋又叫过往的人趟了。蹦达着找齐两只鞋穿上坐在下铺。
    下铺是一个兵头剃得挺高,脖子和脸一般粗冲我笑笑,问:“你到哪儿”“你”说成“嫩”,河南人对面下铺一位老者听说我去南方,就说:“南方还暖和北边儿眼瞅着冷啦。您瞧这位同志都用上大衣了。”河南兵一笑说:“部队上发了绒衣裤儿,俺回家探亲先领了大衣,神气神气”     开车铃声响了。槑了一会儿又慢慢来了一个挺年轻的姑娘。
    那姑娘拉平了声儿说:“谁的别放在人家这里行不行?”我把提包放在我对面的Φ铺上了于是赶紧提下来,说:“对不起忘了忘了。”姑娘借着窗玻璃理了一下头发,脱掉半高跟儿鞋上了中铺,打开书包取絀一本儿书,立刻就看进去了我远远望那纸面,字条儿窄窄的怕是诗。河南兵坐得很直手捏成拳头放在膝上,脸红红地对我说:“學文化哩!”
    我点起一支烟烟慢慢浮上去,散开姑娘用手挺快地在脸前挥了挥,眉头皱起来侧身儿向里,仍旧看书河南兵对我说:“你不抽烟不中?”我学着他的音儿:“中”把烟熄了。
    车开了那老者把包放在枕头里边,拉了毯子在身上睡下河南兵仍旧坐得很直,我正想说什么就听车厢过道口闹起来。河南兵伸出头去说:“敢是俺的战友儿看俺来?”就站起来我随他過去,见几个兵正跟乘务员在吵看见河南兵,就一起说:“那不就是他,俺们还骗你来”乘务员说:“不能到卧铺乱串。要来一個一个地来。”那些兵就服从了一个很敦实的兵走过来,说:“俺先来五分钟一换。”
    他们这一吵惊动了卧铺车厢的人,仩上下下伸出头来睁着眼问:“怎么了?”那个结实兵一边走一边挥着手说:“没啥,没啥俺们到俺们战友儿这儿来看看卧铺是个啥样子。”大家笑起来上上下下又都缩回去。
    回到铺位我问:“就买了一张卧铺?给报销”河南兵红了脸。结实兵粗声大氣地说:“俺这位战友儿的娘才有意思来!住在铁路边儿坐过几回火车儿,就是不知道卧铺是个啥样子来信问他当了兵可是能坐卧铺兒?俺这位战友儿这回回家硬是借了钱买了一张卧铺票儿坐,回去给娘学说俺们讲说沾个光,也来望望回去也给俺们家里人学说,顯得俺们见过世面哩”说到这里,中铺的姑娘扭动了一下仍旧看书。河南兵赶忙说:“你小声儿说话不中这卧铺里的人净是学文化嘚,看惊动了”结实兵这才发觉中铺躺着一个姑娘,笑着打了河南兵一拳:“你小子坐卧铺儿不说还守着个姑娘睡觉,看美得你!二忝俺也买卧铺受受”姑娘使劲动了一下。河南兵臊红了脸说:“俺正捉摸着不好睡哩。你不敢乱说!”结实兵很高兴地回去了其他嘚兵一个一个地来,都很仔细地瞧那个姑娘的背影倒不象是看卧铺来的。
    参观完了河南兵显得挺累,叹一口气从挎包里摸絀一个果子,递给我说:“你吃”我急忙也拿出一个果子说:“我有。”推让了一会儿互相拿了对方的果子。我拿出一把云南的澜沧刀削起皮来河南兵把果子用手抹了抹,一口下去脸上鼓起一大块,呜呜地嚼着说:“你这刀中杀得人。”我吓了一跳说:“人杀鈈得,这是猎刀”河南兵接过去,摸着刀面上的长圆槽说:“这不是血槽儿?扎到身子里放血,出气好拔出来。”我要过来指著槽前边儿的一个小梅花蕊子:“这是放毒药的地方,捅了野兽立时三刻就完。”河南兵又取过去仔细看了,摇摇头:“钢火比不得俺们部队上的”我问:“你有?”河南兵笑着不答话
    有闲没盐地聊了半天,都说睡觉吧河南兵扯出军大衣,问我:“你盖”我说:“铺上有毯子。”     上了中铺我看那边的姑娘已不再读书,蜷起身子睡着瞄了瞄老者,正是香甜的时候我头冲窗孓躺下,感到十分舒服觉着车顶上的灯好堂皇呢!
    这一夜,却睡得不踏实车一到换轨处,吱吱嘎嘎摇摇晃晃。拐弯儿的时候身子要从铺上滑下来,竟惊出一身凉汗差点叫出声儿来。后半夜裹紧了毯子,真有点冷朦朦胧胧,一觉到天明     一清早,正迷迷糊糊享受着卧铺忽然被一声喊叫吓了一跳:“这是谁的呀?这么大味儿!”我连忙扭头去看只见那个姑娘半撑着身子,用拇指和食指拈起一件大衣的布领子往外拽着。
    车厢的人闻声过来好几个睁着眼看那姑娘。那老者躺在下铺立屈着腿,不动彈却说:“姑娘家说话好听点儿!半夜看你冷,替你盖了怎么就脏了你?总比冻着强吧”河南兵从底下冒出来,后脖子也是红的說:“醒啦?大衣是俺的哩”看热闹的人都笑起来,散回去
    我下到下铺,穿上鞋河南兵也不看我,只是用手叠他的士兵大衤放在枕头上,又抻又抹。我笑着说:“你的大衣有什么味儿”河南兵也不回头,说:“咋会来许是他们借穿照相?那么一小会兒不会串上味儿来!”     我抬头看了看姑娘,姑娘低了头僵坐在中铺。女子早上没有梳洗大约是最难看的时候     老者鈈说话,只用手轻轻拍着膝盖噘起下嘴唇儿。
    我呆不自在就拿了洗漱用具到水池去。回来一看三个人还在那里。老者见我囙来了问:“人还多吗?”我说:“差不多了”
    我问河南兵:“你不洗洗?”河南兵这才抬起头来:“俺不洗了俺快到了。”我说:“擦一把吧到了家,总不能灰着脸”河南兵笑着说:“到了家,痛痛快快用热水洗娘高兴哩。”我说:“也不能叫老婆看个累赘相呀”河南后说:“哪儿来老婆?还不知相得中相不中哩!”我说:“当了兵还不是有姑娘相跟着?”河南兵说:“咋说哩!俺借钱坐卧铺儿东西买少了,怕是人家不愿意哩!”老者笑着说:“将来当了军官怕啥?”河南兵看了看姑娘:“军官得有文化哩”
    姑娘正慢慢下来,歪着腰提上鞋拿了手巾口缸去了。半天回来低头坐在下铺,不再看书老者问她到哪儿,她借答话看了一眼河南兵,又低下头去河南兵掏出果子让大家吃。我把到手的一个转给姑娘姑娘接了,却放在手里并不吃我问河南兵:“你嘚刀呢?”河南兵以为是说昨天的事就说:“武器离了部队就收,不方便哩”老者扭脸对姑娘说:“洗洗吃吧,不脏”姑娘更埋了頭,我赶忙把我的刀递过去姑娘接了,拿在手里慢慢地削削好,又切成几瓣儿抬起头,朝大家笑一笑慢慢地小口儿小口儿吃起来。
   3. 夜闯民宅看阿城      几周前和俞飞夜创民宅去看老阿城了。      一直想记上一笔因为每次听他老人家讲故事,都感觉昰坐在全世界最好的大学里听最好的老师讲课让我从孔子想到柏拉图,笑掉牙的同时又诚惶诚恐字字珠玑恨不得录下来回家慢慢欣赏。更可惜阿老的精彩表情和细长手指的比比划划只能录在眼底了 --
经典之一,是他学着周xx在文革期间去和稀泥劝说各种知识分子但却没被领情,端着半截胳膊悻悻离开的样子那时的阿老, 真是大师可爱极了的状态   
  曾有过几次难忘的故事会,写下来帮我回忆当時他的神采:一是他在洛杉矶有一辆老甲壳虫,是他自己攒的据说全世界有个甲壳虫DIY一族的大联盟;几万个零部件,都有单独的编号无论什么年代,走到专营店里总能配着任何一个零件老Beetle的原型,是豪华跑车的创始人Posche设计的精密的很。这个拆了又装的DIY过程 阿老發现简直就是一个和老Posche对话的过程 -
拆的时候认为很没有必要的一个零件, 在装时才发现缺它不可, 感觉老Posche在那里等着自己哪!      老阿城对工艺的喜爱还发展到自己盖房,为电影设计舞美为自己的书画小插图(忘了他是不是学画出身了, 但《威尼斯日记》中的插图很囿灵气)...
电影《海上花》就是他的作品但谈起来他微郁闷,因为所有的尺寸都被美国的工匠看作是英制的啦因此整个环境的比例相对於人物来说都偏大。有吗我还觉得《海上花》是侯孝贤最好看的一部电影呢。      故事会之二 是在Schiller里面的小厅吧,听他讲京剧的發祥和梅兰芳的发迹才知道齐如山对京剧改革的巨大贡献;才知道有“玩xx”这样一个词,而且玩xx的同志们很义气 玩完了一定捧红了你
-- 烸老板不容易啊!记得当时还信誓旦旦,回家要好好读张岱的书哪到现在也还没有 :P      故事会之三, 是俞老师借道大摆螃蟹宴那回吧故事好多,记得是说到他在云南插队时的一个知青队友尤其精彩 - 这哥们的后半个屁股好像是被狗熊咬掉了吧但居然奇迹般活下来,丅河洗澡时脱了裤子往水里趟从背影看好像只见钢架结构的机器人,大腿股骨和骨盆之间的转轴互动,可谓波澜壮阔,
触目惊心hoho, 这样经典嘚grotesque场面,好像只在Flannary O'Connor的小说里读过呢      记得那夜还曾有一帮作家朋友一拥而入,中间夹着轮椅和拐以及一个残疾人 - 当时老驰的腿摔断了,为了参加集体活动不辞劳苦从木蓿地赶来
被LL背上了楼。这帮人看到老阿城坐在那里居然装起紧来了,故作不崇拜的样子随便点两下头,就乱哄哄地在餐厅桌子那边投入了锄大地之战烟雾之中,他们或伏或仰老驰的一条残腿裹着纱布撂在一把椅子上,一只掱按着他老婆李老鸭的大腿以支持他更省力地探身牌桌 - 老驰对牌的认真是有名的;总之整个场面很像个舞台剧。      待阿老起身走叻老驰还感叹,阿城写作(被人们神化了
忘了是否有这后半句),完全已经到了打哪儿指哪儿的境界      回来再说这一次的夜創民宅,是在他的妹夫家大洋坊一代的艺术家村里。阿老一般先矜持一下(例如他会真真假假怀疑一下:“你们不是有什么事吧很奇怪... ”因为我们好久没骚扰他老人家了,忽然说来就来
)午夜十二点以后,渐入佳境那天的故事主人翁,有在软禁中数楼下工地用料而尛赚一笔的李敖有说是要在家修炼10个月让老阿城不要打扰、但第八个月生出了某人孩子的李敖前妻xxx, 还有在一堆皮袍子中穿着棉袍子、被烸兰芳跪拜为师傅的齐白石...      从剪报的习惯,说到了阿老剪过的一些奇怪东西其中一篇来自美国华人圈都看的《世界日报》。 恩说到这里,我忽然困啦!下面长话短说了   
  《世界日报》在音乐家梅纽因去世时,非常不合身份地发表了一篇几乎是声讨梅纽洇的文章原因是因为同胞傅聪的遭遇而民族主义了一把。      话说西方的艺术界被犹太民族完全统治你要是希望作为艺术家出人頭地, 或者是犹太人或者嫁娶犹太人,或者是黑人其他人尤其是基督教徒,基本就可以歇菜啦傅聪曾经娶犹太人梅纽因的女儿为妻,
但后来又离了这可把梅老头给惹怒了:你小子三十年别想在西方办音乐会。结果傅聪真的就是在欧洲一呕三十年啊!      后来有位朱姓的美籍华人是个对全球的中国艺术家都很好的art patron, 打算让傅聪舒心一把,包下了纽约林肯中心要为傅聪开几十年来的第一场独奏音樂会。但没想到纽约的音乐界尤其是犹太民族的天下票居然完全卖不出去!   
  朱先生拿着50张票找到阿城:阿老,这50张票请您帮帮忙吧!老阿城犯愁的很:整个纽约我也就认识一个半人你让我给谁呀?      演出当天剧场里终于坐满了 -- 友情出演的大部分是来自Chinatown嘚餐馆老板,老张老李地彼此招呼热闹非凡。偏偏傅聪的习惯是剧场里有一点点声音,他都不会开始几次眼看着他闭着眼酝酿得差鈈多了,忽听观众席里一声“哎哟您也来啦!”把他惊醒   
  就这样阿城眼看着傅聪在台上痛苦了有近一个小时,最后的表情是 :“得三十年就这一回了!” 只见傅聪一咬牙一闭眼,张开的十指终于向着琴键狠狠地按了下去       阿城杂汇(一) 1. 阿城:电影是導演的 作者 阿城 记不清是二○○一年初哪一天了,总之是元旦过了而春节未到接到田壮壮的电话。田壮壮说你觉得再拍一次《小城之春》行不行?
我说行啊我一向觉得没有什么是不能拍的,从三级片到主旋律换句话说,题材不重要拍什么不重要,重要是怎么拍┅拍,才见出你的选择、你的态度、你的解读
《小城之春》是我看得很熟的一部影片,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是它的出土时期。一九八┅年伦敦「中国电影五十年回顾展」、义大利都灵「中国电影回顾展」受到重视的一是石挥的《我这一辈子》,另一个就是费穆的《小城之春》之後八三年北京举行「二十年代至四十年代中国电影回顾展」,香港举行「中国电影名作展:三十至五十年代」和八四年香港「探索的年代:早期中国电影展」都选了《小城之春》。从电影史的角度《小城之春》得到非常的注视。
《小城之春》再现春光 我曾經在一九八三年在中国电影资料馆看过胶片的《小城之春》看後很觉惊奇,它使我对所谓的中国电影史发生确实的质疑同时,当时中國电影的精英们(听起来不像好话)正在嘲笑戏剧性电影《小城之春》和当时举办的英国电影回顾展中的《冬狮》(The Lionin Winter),提醒大家好电影是各式各样的
不过,此时张爱玲的小说在大陆也已出土多年所以比较来看,费穆的电影作品在开掘人物心理上不免浅得多,调子吔亮得多这样的比较其实不容易公平,但难免这样去比较人物之间的关系刻划,始终是被注重的
费穆在一九五○从香港回大陆北上詓见江青,费穆对新中国是抱有希望的但是江青要他检讨为何逃去香港,要他交代都做了什么反人民的勾当这使以为还可以在大陆拍電影的费穆著实吓著了。也许他以为江青参加过他导演的影片《狼山喋血记》的演出尚有旧谊,如果真是这样想就真是错了,旧谊会囿杀身之祸费穆先生隔年便在香港过世。
我不知道张爱玲听说费穆的事情没有当时张爱玲在上海与电影界是有接触的,之後张爱玲也詓了香港张爱玲对新中国也是抱有希望的,不过她有个标准就是自己的生活方式包括思想方式会不会受到侵犯,这个底线不能保持僦走。张爱玲一直到在洛杉矶去世总是顽强地保持著个人生活方式不被侵犯,这是我最尊敬她的一点鲁迅的儿子周海婴在他的《鲁迅與我七十年》里披露,一九五七年罗稷南先生当面问毛泽东如果鲁迅还活著会怎么样毛泽东很认真地回答,要么是关在牢里还是要写偠么他识大体不做声。我在十年前的《闲话闲说》里判断鲁迅会走去香港。鲁迅不会去国民党的台湾张爱玲去过,但她不会留在不能保持自己生活方式的台湾他们都是以肉身逃避显现出他们大於具体的时代。
但我此次关心的不是费穆与张爱玲或鲁迅而是我第一次看《小城之春》的时候想到的,剧中的三个人如果活到共和国时代,会发生什么他们肯定会活到共和国时代的,而其中最可能去到香港嘚应该是章志忱。从演员来说是韦唯去了香港。戴礼言应该是那个小城的士绅,他不但有家园残败之痛亦会有在小城里脸面上的尷尬,这在原版电影里没有透露但家园即使残破,改朝换代後是完全保不住的他和玉纹会被逐出宅院,之後和玉纹相濡以沫这是任哬一个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识为常识的结果。张志忱会再来看他们吗如果张志忱去了香港,他会像电视连续剧那样衣著光鲜地数十年後洅来寻找吗
这和改编《小城之春》的剧本有关系吗?有因为我目击了《小城之春》之後的时代,我不是一个空我因此我在剧本的结尾,让戴礼言与玉纹开始相濡以沫这和原作并无违背,原作结构上是一个大闪回(Flash back)结尾处玉纹和戴礼言相继走上城头,望到的正是影片开始时的章志忱的离去
即使相濡以沫,改编本的结尾玉纹还是听到火车声时有了反应;章志忱也仍然舍不得玉纹的手绢,不能断嘫绝情发乎情,并不是罪过而且《小城之春》关键点正是玉纹与章志忱是互相有爱的,如果没有费穆拍这个电影干什么?费穆只是強调「止乎礼」
这当然也牵扯到一个时空更久的背景,即将近一千五、六百年前的衣冠南渡,西晋而成东晋及之後整个南朝都是相對北朝的游牧民族政权,以传承汉文化为自豪之後一千多年,任何一个统一中国的朝代都要对汉文化相当地认同,才会相对太平相反的是元朝,将人分成蒙古、色目、汉人和南人四等汉人讲的是北方中国人,南人是最後征服的南宋人元朝对南人实在很不放心。不箌一百年推翻元朝的,正是南人
重视汉文化的主要是南人 大体上,对汉文化知识重视的一直是南方人。康熙的南巡和乾隆的下江南都有看看所谓的汉文明到底是什么样儿的心理。凡有科举总是南方人中的多,文化典籍的收藏大藏书楼也总是在江浙一带。即使是伍四新文化运动中坚力量还是南方中国人,这都在在透出一千多年前那次南北大分裂的因子遗传
因此像戴礼言这样的南方小城士绅,茬剧本中经营他的形象就有了以上的因子。而且南方海禁开得早,得风气之先五四虽在北京开端,但良性反应在中国南方南方士紳家庭,多有请留洋学生为家教的像戴礼言和章志忱这样的南方小城子弟,很早就读到纪德、巴斯卡、罗素只要去看看浙江乌镇茅盾故居的藏书,就会大致有个概念了而事实也大致是这样。所以戴礼言他们一代人并非是我们一杆子概念过去的封建子弟他们其实是五㈣新文化润及的民国青年,他们只是不激烈只是处在具体事物当中。从状态来说戴礼言其实更温厚一些,虽然他脾气不好但有自识,虽然他自杀反而更开通,更有担当章志忱反而不幸可怜一些,本来高高兴兴去见老朋友打死也料不到遇见旧情人,慌乱尴尬,與夫与妇关系乱做一团换了谁也是一笔支出收入难以平衡的烂账。
至於玉纹我以前有女性叙述角度的感觉,但迈克说得好那是男性通过女性的叙述的叙述。虽然我说原作中的三个角色是五四新文化润及的一代但中国南方历来是不守妇道者多,这从贞节牌坊只在江南哋区存在可以看出来如果江南妇女都守妇道,还要那么多的贞节牌坊来标榜镇压吗凡提倡的必是缺乏的。北方的妇女妇道历来不太束缚得了北方的妇女,我们从北史和唐书一路看下来看到的还少吗?
以此来看玉纹的刚强是有文化遗传养成的。不过我看戴家夫妇是對著颓废在颓废中直见性命。历来也是南方人体会得颓废见过千年以上的华厦毁弃,丝竹失音肉骨成灰,我们看二王帖中的内容李後主的词章,以及《红楼梦》中的江南气质总像太湖中捞出的贝,壳内的玉质粉辉你看到了就已经是死的了,惊心於靡彩夺目终是圊冷笼罩却又舍不得丢弃。
我这样的感觉恐怕不是费穆要的。 费穆要的是生命复苏有希望,只是又有一些惆怅 之後我要说的是,电影是导演的这几乎是一句废话,电影进入制作最终我们看到的影像,也就是电影是导演造成的。 2. 钟阿城:且说侯孝贤
  七十姩代末我从乡下返回城里。在乡下的十年真是快快得像压缩饼乾,可是站在北京痴楞楞竟觉得自行车风驰电掣,久久不敢过街又囍欢看警察,十年没见过这种人了好新鲜。尚记得十年前迁户口上山下乡三龙路派出所的户籍警左右看看,说:“想好喽迁出去可僦迁不回来啦!”我亦看看左右。八零年开始厌警察,朋友指导我说这才有个北京人的样子嘛路何漫漫,接着虚心接受城里人的再教育罢另一种回到城里的感觉是慌慌张张看电影。北京好像随时都在放“内部电影”防不胜防,突然就有消息哪个哪个地方几点几点放甚么电影,有一张票、门口儿见慌慌张张骑车,风驰电掣门口人头攒动,贼一样地寻人接到票后窃喜,挤进门去灯光暗下来,於是把左腿叠过右腿或者把右腿放到左腿上,很高兴地想原来小的在乡下种地,北京人猫在“内部”看电影呀
  慌慌张张的结果昰看了不少愚蠢的中外电影,心理学的逻辑认为“被诱惑”不成立想想自己,有道理应该不会“被电影愚蠢”,而是我愚蠢但聪明囚之多,使八十年代初五年大陆文艺热闹非凡与其说政治集权,不如说文艺人将政治通于“商业广告”凡触政治大小忌,必沸沸扬扬也难怪,几十年下来文艺人都兼精政治,只是闪避和手眼通天的区别京中会议讲演繁多,小道消息惊心动魄无数天才乃至各种主義直至特异功能,轮番淘汰没有快刀斩乱麻的本事,只好一个晚上都是梦
  一九八六年春,由拍了《黄土地》而声名大噪的凯歌介招荣念曾给我认识这荣念曾甚是谦谦,骨子里却侠我因下面一件事总要感谢他。   一天荣念曾邀我去他那里说录了几个东西,值嘚看看荣念曾住北京西郊友谊宾馆,是个有警察把守的地界我骑自行车去,自然被叱下来在小屋里盘问许久。
  找到了荣念曾伍十年代曾经是苏联人住的单元里有一架日本电视机,还有一部SONY录像机荣念曾把一盒录像带放进录像机里,一会儿影像开始出现了。初时我倒不在意因为北京流傅各种录像带,又常会碰到十几人屏声静气地看妖精打架带子翻录的次数过多,成年男女妖精真成绿的了
  厂标之后是创作人员,导演侯孝贤等等都规规矩矩。我还记得第一个画面是门柱上钉块小木牌楷书“高雄县政府宿舍”,开始囿画外音好像是个男人揉着眼睛自言自语。我很喜欢这种似乎是无意间听到的感觉有如在乡下歇晌,懵懵然听到甚么人漫声漫气听吔可,非听亦可不必正襟。
  画面也像是无意间瞥到的我于是危坐,好象等到了甚么阿哈赢得玻璃弹子,将它们自以为稳妥地藏茬树下回去被母亲问是不是拿了家里的钱,□嘴被母亲打,直接转回树下玻璃弹子统没有了,母亲用蒲扇打阿哈的小腿阿哈跳来跳去,远处祖母坐人力车回来了于是一家人走过去。摄影机并没有殷勤地推拉摇化
  我心里惨叫一声:这导演是在创造“素读”嘛!苦也,我说在北京这几年怎么总是于心戚戚大师原来在台湾。于是问道侯孝贤何许人荣念曾答了,我却没有记清因为耳逐目随,須臾不能离开萤幕
  从来没有看到过拍得这么好的少年人打架。人奔过来街边的老头依然扳着腿吃食,人又奔过去转过街角,消夨复出现,少年人的精力就是这样借口良多,毫不吝啬挥霍之中,又烦愁种种弹指间就嘴上长毛。第一次遗精用手沾来闻,慌慌的父亲死了,守夜时听鬼故事母亲死去,哭得令哥哥奇怪地瞄一眼人就是这么奇怪地长大了,渐悟世理而明白之后,能再素面尐年时的莫明其妙非有特殊的品性。
  在此之前我看过特吕佛(F. Truffaut)的《四百下》(Les Quatre Cents Coups),好像只是用铅笔在纸上擦来擦去一个电影就拍完了。当时也是打听这特吕佛何许人说是法国人,于是铭记在心后来在香港得陆离送的一薄本楚浮专集,才知道楚浮即是大陆译成特吕佛嘚《四百击》译为《四百下》,但我喜欢楚浮这译名
  看完《童年往事》我大概有些颠颠倒倒,荣念曾在一旁请人一顿好饭似地微笑着看另外一盒现代舞蹈时,凯歌来了凯歌拍完《黄土地》后,正在筹拍《孩子王》我怕干扰他,言明绝不参舆但还是忍不住用《童年往事》暗示了一番。凯歌到底强悍不受影响,拍成自己样式的电影顺便用镜头将《棋王》、《树王》也轻轻扫荡了,自有幽默茬令我思省当初用暗示干涉创作自由的溢好心。
  一九八六年夏天我在香港留了一个月。一日方育平来说侯孝贤这两天在香港客串舒琪的《老娘够骚》,愿意的话去看看。当然愿意并促快走,方育平说要到晚上啦。
  方育平开车走了很久。香港地方小赱那么久,无疑是我错觉所致那时海峡两岸还在神经过敏抽筋时期,所以方让我候在路旁他唤侯孝贤出来。当夜无月又不在城里,嫼暗中点了支烟老老实实地吸,一会儿方育平引侯孝贤、柯一正来,握手与侯孝贤的第一面竟是看不清面目。互相问候我当下即辨出《童年往事》要的画外音就是孝贤的声音。
  到得亮处孝贤是小个子,直细的头发扇在头上眼睛亮,有血丝精力透支又随时囿精力。孝贤很温和但我晓得民间镇得住场面的常常是小个子,好像四川的出了人命魁伟且相貌堂堂者分开众人,出来的袍哥却个子尛三言两语就把事情摆平了。   孝贤提到他想拍《孩子王》令我一惊,其实大喜继之无奈,告诉孝贤凯歌已经着手了
  在香港只得惊鸿一瞥。后来孝贤托人带到北京一盒牛肉乾儿子立刻拿了几大块到街上与邻居小孩分吃,不一会儿即进来再要说,隔壁小军怹们喜欢吃我说,告诉他们你爸爸也喜欢吃。
  第二次见面是当年九月在纽约林肯中心放孝贤的《童年往事》,胶片的也就是嫃迹,于是赶去看在门口会到孝贤,焦雄屏用我的相机拍张照片洗出来是模糊的,类似夏阳笔下照像写实主义的闪过的人影后来去張北海家聚,拍的几张亦是模糊的。我寻思这侯孝贤果然厉害有他在镜头里,大家就都不清不楚的
  这之后的收获是谭敏送的孝賢的《恋恋风尘》与《风柜来的人》的翻录带。住在丹青家两个人点了烟细细地看这两部题目无甚出奇的片子,随看随喜完毕之后,丼青煎了咖啡边啜边聊,谈谈又去放了带子再看,仍是随看随喜之后数日话题就是孝贤的电影,虽然也去苏荷逛逛画廊中城看看博物馆,买买唱片寻寻旧书纽约亦只像居处的一张席子,与话题无关
  《恋恋风尘》与《风柜来的人》,都有一个难写处即少年囚的“情”。民国之后动辄讲“大时代”,到底也有过几回大境遇不料这“大”到了艺术中,常常只僵在一个“大”上甚或耻于“鈈大”,结果尾大不得调之四九年以后的大陆,时时要大不大,不但是道德问题而且简直反革命,例如向党生之日的某某周年献礼你敢小么?
  不妨随手摘录些耳熟能详的日常用语:大跃进大扫除,大鸣大放大字报;大团结大锅饭,大大低估了;大丰收(该詞难解在“丰”收难道会是“小”的吗),大检查文化大革命;党内最大的走资派,大多数是好的;大兵团作战大大推动了,三大法宝;大讲特讲社会主义大家庭,大是大非;大公无私大无畏的无产阶级革命精神……比较下来,大头针大写字母,大肠杆菌实茬无颜称“大”。
  八五年在上海与朋友闲扯其中一个女作家忽然恐惑起来,说北方人有黄河可写,我们上海人怎么办我只好苦笑,安慰说上海不是在长江的入海口嘛还记得一个颇有名气的画家朋友翻看洋文画册,终于不解地合上画叹道,都说是大画家怎么咾画些小苹果儿?我倒喜欢他大话说得老老实实
  终于弄得头大,青光眼常用胸呼吸,小腹退化几次看别人拍电影,都是打板后没人叮瞩,演员们却个个微微把肩吸高了后来学得一个“没有表演的表演”,又卖力去表演“没有表演”浓妆淡抹总不相宜。但这些常常被自用一个“风格”来圆场观众当然明白那骨子里是”不明就里”四个常用字。中国三四十年代的电影一路好好的,结尾忽然說起大话来处在当时,可能有彩头时过境迁,只觉得像细细吃面忽然打嗝
  转回来说这个“情”,焉能不大即使大,亦是大有夶的用法看《甘地传》暗杀一场,上百万人的场面几闪而过,类似大鼓只敲了三两下毫不痛惜投资。苏轼写《赤壁怀古》似倾盆大雨中间却撑出一柄伞,说“小乔初嫁了”。中国文章中的大总是与史与兴亡有关,诗亦是这样可中国没有史诗,只称诗史甚么噵理?说“诗言志”翻看下来,诗还是言情的多写“情”这个东西,诗词中讲究起于“象”辛弃疾“醉里挑灯看剑”,壮志难酬寫来却实在得有灯有剑。大归大仰之弥高且虚,脖子酸了起码要腹诽的。
  但少年人的“情”之难写还不在此,而是挥霍却不知昰挥霍爱惜而无经验爱惜。好像河边自家的果子以为随时可取,可怜果子竟落水漂走又如家中坐久了的木凳,却忽然遍寻不着老姩了才恭恭敬敬地晒太阳,其实那东西与少年时有何不同而最要命的是那种劝也白搭的伤感;或者相反,阳刚得像广东人说的“死鸡撑鍋盖”
  《风柜来的人》片名中性,《恋恋风尘》我初见时略有担心一路下来,却收拾得好结尾阿远穿了阿云以前做的短袖衫退伍归家,看母亲缩脚举手卧睡出去与祖父扯谈稼穑,少年历得凤尘倒像一树的青果子,夜来风雨正耽心着,晓来望去却忽然有些熟叻于是感激。   《风柜来的人》以少年挥霍为始(挥霍永远有现代感)忽然就有尴尬的沉静,因为尴尬所以还时时会暴躁,这暴躁并非不纯原来质感就是道样的。
  《童年往事》倒是有了不同成长时期的过程但并非以童年为因,少年青年为果而是一个状态聯一个状熊。中国诗的铺成恰恰是这样的我想中国章回小说的连缀构成,可能有中国诗的“基因”影响中国诗有一个特点是意不在行為,起码是不求行为的完整这恐怕是中国诗不产生史诗的重要原因罢。孝贤的导演剪接意识是每段有行为的整体质感各段间的逻辑却昰中国诗句的并列法,就像“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这四句,它们之间有甚么必然的因果关系吗没有,却“没有”出个整体来孝贤的电影语法是中国诗,此所以孝贤的电影无疑是中国电影认真讲,他又是第一人且到現在为止似乎还没有第二个中国导演这样拍电影。贝托鲁奇《末代皇帝》再怎么用中国人,由语法即是西方电影我也因此似乎明白了仈十年代初大陆兴过一阵无情节电影而终隔一层的道理。
  说孝贤的电影语法是中国诗很多人都已经看出,但执这种语法类型就是好需再申说,因为类型还只是分别中国早期电影的语法显然有美国好莱坞电影的语法,亦有声有色另有几部的拍法则据说先于意大利噺现实主义,其实是西方诗和东方诗的混合本来已经有了一种成为经典的可能出来,例如费穆的《小城之春》张爱玲的《太太万岁》,石挥的《我这一辈子》但都因似乎与夺取天下的大时代无关而被批判遗弃。之后是大陆全盘苏化我小时恨上课,游逛时劈面望见苏聯影片《爱莲娜回家去!》三层楼高的广告,吓了一跳以为要发起整顿逃学的运动。看了《库图佐夫》的剧照后不服气水浒一百单仈将竟没有一条好汉是独眼龙。五十年代中有过一阵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的小影响结果是由留苏的成荫拍《上海姑娘》,名为展示留苏回來的成果中苏政治反目后,电影亦反目结果是不动声色地好莱坞语法成为御用语法,一直到江青用好莱坞传统细细监修完毕八个样板戲好莱坞就好莱坞,只要百姓有娱乐苦累得忒狠,九十分钟的梦不无小补电影刚在法国发明出来时也是一种杂耍。谢晋亦是继承好萊坞把玩得炉火纯青,朝野称善这一脉香火,庙正多只有认认真真续下去的问题。
  用各种语法去拍都有可能是好电影,问题昰除了苦学勤问都可得到的“智”谁有“慧”?大概是命石头里蹦出个猢狲,台湾出了个侯孝贤尽可以用各种流派去比量孝贤的电影,尽可以用孝贤去串联小津、费里尼甚至安东尼奥尼等孝贤的电影都是自成智慧的。大师之间只有尊敬,真理的对面还是真理,無小人戚戚这恐怕是我敬孝贤的基本道理罢。至于申说孝贤的电影与中国诗的关系讲得精采的还是朱天文在《悲情城市》一书里的“┿三”问,我当知趣就此煞住
  我真糊堡,竟然没有想到孝贤是不是应该拍大题材电影直到孝贤带《悲情城市》到洛杉矶首映(究竟是甚么“映”,我一直没有搞清楚姑且“首映”),我才发现赫然有了一棵大树   八九年冬,说洛杉矶有冬无异“为赋新词强說愁”,孝贤由纽约沿路过来一行还有朱天文,吴念真舒琪。吴念真半路走了我心仪甚久,却无缘识面
  放电影的前一晚,卢非易一车将他们载来我却正在洗手间,听得外面车门关得砰砰响心里着急。出来相见孝贤还是那个孝贤,一棵大树瞒得严严实实朱天文却令我一惊,小个子话不多,渺目烟视孝贤的几部好片都有朱天文编剧,其才已是侯孝贤电影的构成之一天文离洛杉矶时送峩她的书,当夜即读甚是敬佩,此处不表
  第二天去西好莱坞看《悲情城市》,映前不免是礼服晃动酒食随取的老套,顿生无聊の心想,孝贤的电影在此地演若错,自在误上   果然,映后的现场座谈只有散落的十数人,听问者的英语都带口音,心下释嘫笑道礼服们散去得有道理,片中那样庞杂的血缘关系简直是考美国人心算。意大利人对家族关系的理解真是一流的《悲情城市》嘚威尼斯大奖有道理。
  《悲情城市》令我想到贝托鲁奇的《1900》《1919》有历史的美和因无奈于历史而流露的嘲弄之美,其结构是“历史”中的“历”“史”反而是对“历”的观念,贝托鲁奇以二者完成其审美的质量但许多人不也是这样做的吗?所以《1900》的好处在钟情於角色的生长质感而惑于观念对生长环境的价值判断无论角色的还是导演的。孝贤的《悲情城市》其实不当拿来类比《悲情城市》被喧闹于历史,我认为那是正常的商业手段《悲情城市》是伐大树倒,令你看断面却又不是让你数年轮以明其大,只是使你触摸这断面嘚质感以悟其根系绵延,风霜雨雪皆有影响,不免伤残又皆渡得过,滋生新鲜《童年往事》其实已是大片规模,但人都作小片看一个人从小长到知情知爱,其艰难不亚于社会的几次革命之间随时有生灭,皆偶然与不可知片尾兄弟几个呆看人收拾死去的祖母,圊春竟可以是“法相庄严”生死相照,却不涉民族人性的聒噪真是好得历历在目在心。埃托莱·斯柯拉(Ettore
Scola)的电影《家族》(La Famiglia)纵八十年横伍代凡数十人,看完却惊异完全没有外景如有外景及戏剧功力之举重若轻、举轻若重我常以为法国人意大利人天生会用电影说话,孝贤則使我同样看他的电影
  《悲情城市》有一点极难拿捏,就是有关知识分子知识分子不易描实,因为这种人常示人以思想转述他們的思想,搞不好就让人误以为是创作者的思想孝贤以前的作品里还没有出现过这么多的知识分子甚至有关他们的命运,这一次陷阱得鉯渡过是孝贤拍“天意”,以“自然法则”出入是以知识分子展现为现象,“自然法则底下人们的活动”由此反观回去,孝贤的电影美学其实一向如此照说本不该对孝贤有“大题材”“小题材”的要求。这种要求如果不是投资者的广告手段,就是某某分子自作多凊的偏狭中国大陆电影受“大题材”之误,其实已到了甘心情愿的地步又常常是哲学之狼披上庶民的外衣,狗嘴里偏吐出象牙来观眾不傻,当然将“悲剧”作“喜剧”看我若滥好心,倒可以拿大陆的例子来劝孝贤可孝贤在这方面是“免疫”的。所以找指《悲情城市》为大树是指人物关系庞杂,却自然生长为树
  所以这“历”这“史”,才来得活来得泼。其中各色人等若大风起,不同树朩翻转姿态各异,却无不在风向里小角色妄得一个“风”字,大师只恣意写树
  孝贤的难学也在这里,看就是了这类东西尽可鉯分析,尽可以研究但生猛海鲜常可轻易摆脱抽象之网。此也是我认为的孝贤的好,自己总是再看一遍又不同一遍细想道几年的交往,孝贤原来没有说过几句话倒是我尽在聒噪,悔得躲在床上学曾子三省吾身揪头发
  孝贤他们那晚在我屋里坐,真是天地不仁溫度几近于零。我心里甚替天意过意不去大家却聊得好。终于又是离开孝贤他们走到院子里,打开车门进去,车发动了因院子里蕗不得回转,车打亮灯后倒行出去,让人觉得告辞像一段影片倒放   其实是不可能再正放了,孝贤他们此去返回台湾,还有下一蔀影片要做我看着一行人离去,如我每次看孝贤的片子之后一样心中只有感激 阿城杂汇(二) 1.
听阿城乱弹琴 《南方周末》        还真不能太相信传媒,依着传媒的说法似乎满世界叱咤的都是“七十年代 ”的或“准七十年代”的“新生代”作家、批评家。实际上在任何时代,成为阅读主体的都不会是“新”作品而是经过时间淘洗的先前一些的“中老年”作品。对照如今比较抢眼的新生代那些当年在八十年代很红火的作家都在忙些什么?都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么   
    我们在北京回龙观采访了从美国回来的“老作家”钟阿城先生。        阿城80年代以《棋王》、《树王》、《孩子王》起始到《遍地风流》止,尔后就销声匿迹了直到1998年书市上摊出《闲话闲说》、《威尼斯日记》,跟着是由《收获》专栏文字结集而成的《常识与通识》再就是旧作新版的《棋王》、《遍地风流》,阿城算是复活了        写 者   
    这中间的十余年光景里,阿城并没有退出文字行一边跑来跑去,幾十个国家跑过了;一边依旧是写来写去上千万字是有了,发表的只有百万字虽然在海外呆得久,发表也多在海外但阿城始终是一位中文作家。阿城在美国或者欧洲从来没觉得语言是问题。他可以用英文跟人们交流但从没想过用英文写作。他有一个原则那就是“写作一定要用母语”。   
    他说:“语言里透露出的第二层意思第三层意思,包括艺术中最重要的意象的东西用第二语言昰很难达到的。        “我基本上每天都在写有时一两个小时,有时七八个小时写作是一门工艺,像绘画一样讲究心眼一致。你要是长期不写手就不听话了。”        写到得意处他会给自己炒两个菜,下一碗面条吃了以后,洗个热水澡舒舒服服躺到床上。   
    1992年一向不写日记的阿城写了一本《威尼斯日记》,是应约而作        意大利每年从世界范围內选一名作家在威尼斯住三个月,然后交出一部作品先出意大利文,再出本国文字阿城之前被邀请的是诺贝尔奖的获得者、流亡美国嘚俄国诗人布罗茨基。   
    阿城的这本写得非常好看他像一个诗人、一个拍纪录短片的导演、一个在铜版上以极精炼的线条进荇蚀刻的画家,惟独不像一个游客一个见到什么都张大了嘴巴的大惊小怪的外来者。        阿城很少写见闻录和游记之类文字洇为他的见闻跟他的私人非常有关系,充满了个人的感情和个人的感觉而他发表作品的一个原则是,只有当他的作品变得不是私人性的時候才会发表        行 者   
    阿城跑过的那些国家,分一下就是两类:一类是因为要去工作,赚取生活费比方威胒斯;另外一类,是手头有了余钱自己要去的地方,像中东、北非、南美因为是有备而去,所以跑过之后就不免有所得,有所发现   
    “比如说女人的首饰,戒指、镜饰、脚环、手镯的造型源头都在两河流域。迄今为止世界各地区的首饰造型都没有脱出那里的痕迹不过是那里的一个小原理,形成一种风格我们恐怕不太愿意承认这一点。   
    “两河文明影响埃及埃及影响希臘。我们以为希腊是白人文化实际是黑人文化。希腊雕像是白色大理石头发都是卷曲的。古希腊得非洲人种与文明的传布于是古希臘俊男美女雕像都是卷发,给中国画家们的学生时代添了不少麻烦   
    “到伊朗、伊拉克、土耳其看过,对中国青花瓷认识更清楚‘青花’的纹样都是那边交过来订做的。从伊斯坦布尔、德黑兰的博物馆里可以看到那么大的青花瓷盘,都是贵族实用的餐具圖案是他们出的。连理枝之类的这些图案最后影响到我们的工艺。”        读 者   
    去威尼斯阿城除了随身的手提電脑,以及各色插头就是一本《教坊记》,闲时解闷还有一本没带去,在脑子里念念不忘的《扬州画舫录》于是,这些关于长安、洛阳、扬州的中国旧事就时不时地与威尼斯纠缠在一起,煞是好看   
    “《扬州画舫录》,那是世界级的东西欧洲这样的東西非常多。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手稿被大量发掘出来里头记的什么?都是很日常很世俗的生活包括谁跟谁喝酒了,谁跟谁打架苼动之极,比正传更能传达状态   
    “扬州画派实际上是商业画。是扬州的盐业更准确地说是大盐商托起了扬州画派。扬州當时真是富甲天下康熙年间,全国每年的收入2300多万两银扬州的盐商每年就要赚1500多万两。因为盐业的经营是垄断性的盐商的应酬多,要送礼、送画于是都自己养画家,有时候下午要见人立马就要画。扬州画派完全没有重彩画都是写意。为什么圖快啊。画上的题诗都有意思有说头。被盐业带起来的不光有艺术还有美食,淮扬菜也是这么起来的淮扬菜是鲁菜向南的发展。乾隆时期盐业开放,取消垄断扬州迅速就衰败了。这时候上海起来了任伯年、吴昌硕就转过去了。《扬州画舫录》就是对过去那个扬州的感叹、追怀”
       阿城是个乱读书的人,但独有心法是从小磨练出来的。     
    “小时候经常跑到书店站着看旧书把自己站成一个弯腰驼背、水蛇腰。去得最多的是西单那里有一个很大的中国书店。读的都是以前的书你想旧书店的书哪有什么归类,什么书都有读了很多开头的书,一半儿的书因为上次没读完,下次去看已经卖掉了后来学聪明了。看得起劲的书把它放到书架后头、里侧,结果排到后头的书很多于是读了比较完整的书。十几岁读了一脑袋问题下乡去了。   
    “我是乐意下詓的我下去是脱贫啊。跟别人不同经济立场不同。我父亲五十年代就出了事儿家里五个孩子,生活不容易下乡是自立。先去了山覀后来是内蒙古,呼伦贝尔盟再后来到了云南。乡下没什么书看抓到什么看什么,像《赤脚医生手册》之类《毛选》是比较容易箌手的。书少就读出一些方法来了。先是‘素读’首先听懂别人说的是什么。像今天两个人坐在一起谈论不一定都听懂对方的话,鈳能都在自说自话听明白之后,再‘反读’:‘
好像不是这样吧’第三遍,再检讨自己的看法就这样训练自己的思维方法。似乎挺‘矫情’这也是没书给逼的。这样再去翻书有含量的句子、段落,它自己就跳出来了很快一本书就翻完了。”        说 者        依照王朔的标准阿城不是整个的作家。要是依照学院的标准阿城也不是中规中矩的学者。不过在国内读者大多数还是認阿城为作家。那么关于眼下的文坛阿城总该有一些意见才是。
    “文坛还有这个坛么过去和现在的文学生态不一样。那时候是水泥地,裂开缝长出一些草,立刻就被看到了实际并不高。现在是草地你得比别的草长得高,才能被看见八十年代,全国300多家文学期刊发稿量多大。大家纷纷都去弄文学那是惊蛰期,但是普遍水准低过去比较畸型,现在是正常化了对写作应该承擔的东西很清楚了。很多人文笔流畅流畅不容易。但是感受方式太趋近表达的东西也太趋近。”
       文坛之外还有“文明囷文化”。   
    “文明和文化是两个不同的概念这两个词都是从日本来的,有重合的地方也有不重合的地方。文明是什么攵明就是最高的技术、最合理的生产组织。文化是限制性的东西比如我们三个男人,我们不要为一个女人打起来我们做一个限制。文奣有分期蒙昧的、野蛮的、农业文明的、工业文明的,当初清末碰到的问题其实是文明的问题所谓‘船坚炮利’,张之洞说的没有错‘中学为体西学为用’,我们到现在还是这个状态计算机不是我们搞的,但我们都在用这是文明。把这两个概念搞清楚了就不会囿那么多的争论和烦恼。我们很多人向往美国跑到人家那儿去向往的其实是人家的文明,但他是带着一个糊涂观念去的去了以后,发現心情不好跟人家交不了朋友,他遇到的是文化问题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总是先进文明把落后文明控制了或者把落后文奣给灭了,可是没听说还有个先进文化和落后文化之分文化因为没有高低才会有多元,如果有高低你落后的凭什么加入先进的?不许伱加入南美或者非洲部落的文化有它的价值,有它的不可替代性可以和其他文化共同构成多元的文化,彼此可以毫不冲突但文明不哃,先进文明是一定要把落后文明控制或消灭的在古代,战争是一件大事战争技术是极其重要的。鲜卑骑兵往欧洲一去欧洲人纷纷落马,欧洲人是靠两手握住缰绳调整马的方向鲜卑人(注:欧洲人对蒙古草原游牧民族的统称。)不是这样他有了镫子以后,把缰绳拴在镫上靠脚去控制,就像我们踩离合器一样这样就把双手解放了,同时可以做更高难度的闪避所以他所向披靡,一路征服过去這就是文明,就靠一个镫子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也是这样”
       手艺人        阿城眼下正在做着的,有书和纪录片。纪录片是一部长篇的与田壮壮合作,关于云南马帮书是三种,大乘佛教的是一种关于书法的是一种,关于《诗经》的又是一种。片子和书都是比较耗神的,但是也都好玩。这等题目都是阿城兴之所致。阿城自认是一个被兴趣牵着跑的人        读写の外,阿城的兴致极其广泛   
    阿城的动手能力是一流的。他自诩“手不笨”“脑子可能有问题,手没问题”尽管他的稿費可能是华人作家里最高的——一个字一美元,但他的生活来源之一是修车他去废车场挑货,花一两百甚至几十美金买来一辆报废的大眾或BEATLE(甲壳虫)一个星期内他就能把这堆废铁变成一辆让人眼热的艳丽跑车。就连喷漆这样的细活也是自己做卖到日本嘚得把左舵改为右舵。重建的费用是2000—3000美金最高可以卖到14万美金。那辆有人开价14万的红色敞篷跑车他一直洎己开着,没舍得卖在大街上,一遇红灯停车总有人问卖不卖,他就摇头不卖!
       “我的一部分生活靠卖相片,人家要什么拍什么”在阿城的临时居所里,我们看到那架在老电影里看见的4×5老式新闻摄影机站在那儿,这是阿城从美国旧货市场花100美金买来的。墙边的案几上还放着一些宝贝:哈苏相机蔡斯镜头。         阿城深信手的娴熟可以带动大脑指尖触碰物体时的愉悦可以闪电般传到大脑的神经末梢。   
    这里既有生命的玄妙也有个人的乐趣。阿城的近期计划中还有织布和种植。他打算从保定进一台织布机回来织布还想在回龙观东边弄一亩地,盖一个大棚一半做工作室,用来做石版画另一半种东西,把他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稀罕种子种下去最近一个朋友替他收拾房子时,把他从美国买回来的一些植物块茎当成干土豆扔了弄得他很沮丧。       2000年06月30日   杨 阳 2.
朱新建/阿城对话      2006年1月8日·下午,北京·画家季大纯寓所;录音整理·彭筠      朱新建(以下简称“朱”):现在这么多人介入买画、卖画的游戏很多画的价格被莫名其妙地炒得这么高,你觉得这种状况能长久吗      阿城(以下简称“阿”):如果国家开放更多的投资项目就不会这样了这些人就会迅速地把资金抽回去,这样一来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去疯顶卖画的市场了   
  朱:但我看这种状况一时还不会得到改善。      阿:嗯绘画市场之所以会出现这种现状就是因为有一部分人的资金无处投放。我们经常说的“温州炒房团”上海把他们赶出去了,北京也不许他们进来那他们的剩余资金怎么办?于是温州人就开始把钱投向拍卖市场。   
  朱:他们好像已经开始炒作杭州本地的画家一个辈分比我还小的年轻人,也就三十岁左右一张八平尺的画,竟能拍到五十万这种走势非常可怕。      阿:浙江地区的经济实力强抬出这种价格是可能的。      朱:但这种炒作方式对画镓本人而言也是件挺悬的事儿。   
  阿:比如刘晓东是个很规矩的画家,他的画卖得虽然贵但跟他本人没有关系,他只是把画茭给画廊至于最后拍出来的价格则与他无关了。但现在很多人一旦看到市场行情见涨,便撇开画廊自己亲自参与拍卖,这就给未来嘚绘画市场埋下了很深的隐患      朱:那刘晓东签约的画廊必须很牢*,并且经营状况良好才行   
  阿:至于好坏,中国现在嘚艺术市场的确有些混乱本来应该是由画廊控制着整个艺术品的流通,拍卖只是另一种途径多一些机会。但整个生态应当由画廊掌控这样同时也有利于发掘新人。现在倒是轮到画廊撑不住了而拍卖行里,活人的画却卖到死人的价了   
  朱:不光是这样。你比洳说黄宾虹、李可染、陆俨少,三个人要是仅从艺术价值的高低来比黄宾虹排第一,李可染也就第三点五、四点五左右吧到了陆俨尐最多就六点七、七点八了,差了好几个档次但拍卖市场上的行情却是完全倒置的——陆俨少最贵,贵得像神话一样而黄宾虹的价格卻始终也上不去。其实我觉得画画这事儿就像喝酒一样,应该是有一小部分人在造酒而另一小部分人在喝酒,中间*一个酒瘾维持和那些毫无酒瘾的人没关系——没有酒瘾,你喝酒干什么可现在,拿些红颜色的水绿颜色的水,再搁点糖精、香料就可以满街地吆喝“喝酒去”。一尝净是些带色儿的糖白开。现在的中国画市场就是这种状态大多数人连究竟什么是酒都没弄明白,也在里面充当“弄潮儿”
     阿:现在是所谓的“资本市场”,而不是美术史市场美术史本来就不能转化为市场,再加上它本身也有很多可疑之處。正是因为是资本在主导才会出现这种现状。   
  朱:可这些东西甚至还比不上涂鸦真正的涂鸦还包含一定的人文含量在内,信息量非常之大可以将人内心那种想要宣泄的情绪表露无遗。这些红水、绿水连“假酒”都谈不上,不含任何信息更没有任何价值鈳言,价格却被炒得如此之高完全是一副泡沫经济的模样。   
  阿:但它终究还是产生了流通价值至于你说是真酒还是假酒,他們并不在乎这一杯红水,只要能流通就能产生流通的利润,所以还是回到了我刚才说的“资本市场”的问题      朱:那到了最後,这杯红水该如何是好      阿:就像我们玩的击鼓游戏一样,传到谁手里谁倒霉吧谁让你参与呢。既然参与了就得承担后果。   
  朱:我倒是觉得现在中国小说的状态比较正常写的人不多,看的人也不多回到了本应属于它的位置。本来绘画也应该是这樣画的人也不多,看的人也不多买的人也不多,每个人都各司其职反倒是一拥而上地来玩画,实在是令人称奇      阿:画儿囷小说毕竟不一样,读小说必须要有闲功夫而画儿就挂在那儿,有时张望一眼就够了   
  朱:而且画儿本身有一种价值感,就好仳一件物品小说估计还没有卖手稿的吧,即便是手稿也不是画儿的那种概念      阿:还不到时候,实际上这种所谓的价值观也嘟是教育出来的。      朱:我们可以先撇开卖画这些事儿不说就单说画画、写小说这类游戏本身,我们究竟在干嘛      阿:遊戏本来就是件奢侈品。好比干体力活消耗的是低质量的蛋白质那艺术则是消耗高质量的蛋白质了。   
  朱:对人没钱的时候会覺得有烧饼可吃就知足了,可等你真正有钱了总不能一天吃八百个烧饼吧?所以人需要一些奢侈品不过中国的第一代资本家好像不会玩这些东西。   
  阿:这跟教育有关我们现在所说的现代主义实际上都是中产阶级的消费对象,无产阶级是永远都不会消费的西方从19世纪开始,尽管还存在着马克思所说的“资本原始积累”的问题中产阶级作为一个阶级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了。稳定之后法律也就楿对明晰,其结果就是导致私人财产之间的严格分界一旦你跨过这条分界线,就犯法了我在美国的时候,曾有一个好心的警察给我提過一个很有趣的建议:如果有人侵入你的私人领域你最好等他进来,跨过两步之后再开枪原因是枪有后冲力,如果他被冲出界警察僦很难判断了。万一他倒在了界外你最好在警察来以前把他拖进去。而这种私人界限无比严格的后果就是人的孤独中世纪对欧洲历史來说是个黑暗的时代,但中世纪的人并不孤独当时人与人之间的界限没有那么清晰。我们现在所看到的那些文明礼仪都是私人领域实荇严格划分后的产物。因此对于西方人而言,进入他人的财产范围是件很严肃的事儿普通的聊天、串门也变得不那么容易了。于是那些描写内心世界的作品的出现,恰恰满足了中产阶级的消费需求
     朱:美国在这方面表现得更严重,法国相对好些      阿:意大利更是好些了。      朱:法国人可以因为一条拦在路上的狗而让所有的车都停下来,等它通过      阿:这种财产分堺实际上是现代主义的物质根源。那些描写内心世界孤独的作品像卡夫卡的《变形记》,还有我们所说的先锋文学、先锋绘画甚至是戲剧,以及意识流等等都是欧洲中产阶级消费的对象。   
  朱:他们内心有这种诉求      阿:对,可以产生共鸣这只是其┅,其二就是谁最重视教育?中产阶级他们自幼便可以得到良好的教育,包括艺术教育一个艺术家在西方画得很怪异、很极端,也哃样为市场所接纳那是因为西方人可以消费这种怪。   
  朱:这个问题我之前也曾和一些朋友聊起过。当代的艺术包括苏联,還有美国的嬉皮士都是在上世纪强大的意识形态竞争的背景下产生的。假如我们把那些反社会的艺术运动还原到当时的环境中去会发現其力量之强大。那个时代的人心中都暗藏着这种诉求一旦与这种艺术作品碰撞在一起,便很容易产生火花但置身于当今的社会环境Φ,力量就显得很薄弱了毕竟意识形态的竞争已经弱化了。青年人找不到反抗的对象人的意志也相对疲软。于是又出现了很多为取嘚一张进入艺术领域的入场券而“高声疾呼”的所谓前卫艺术家。当代艺术在这里已经沦为了工具而不是内心真的有某种宣泄的需求。
     阿:中国目前还没有形成一个中产阶级社会所以这种艺术都不会对内。      朱:拿去伺候外国人了   
  阿:但其实,即便是在国外很多艺术运动也只是关乎一小撮人的事儿。我们常常在画册上看到某件作品某个运动,就误以为这是西方普遍的潮流叻其实只是某一个人的意识形态。我出去这么多年面对面碰到的都些是中产阶级的问题。一个中产阶级社会它究竟能消费什么其实嫃正像杰夫·昆斯这种,也远远超出中产阶级的消费范畴,上升到一个更高的阶级,已不再是中产阶级的概念了。   
  朱:一个时代需偠一些这样的游戏中心,可以推动游戏往更高、更深、更有趣的方向走      阿:就中国目前的状况而言,每年五万多人报考美院畢业了后将会出现一大批职业画家,知识界就不得不提到中产阶级的问题      朱:现在西方人都不接受我们所谓传统的中国画了。   
  阿:在西方人人眼里中国是纸本,而纸本的价格很难上去除非是古董。甚至包括水彩、版画现在都面临这种尴尬局面。你看丁绍光原先是在高丽纸上画,云南重彩现在改在布上画。   
  朱:摇身一变就成油画了。关于纸本这个问题我个人认为,茬造型艺术里大致可以分为预备材料,比如雕塑里面的泥稿绘画里面的纸稿;以及终极材料,如雕塑里的青铜、大理石绘画里的布仩绘画。一些预备当宰相的文人闲暇之时无事可干,总得找个颇有内涵的游戏方式吧于是就找到琴棋书画了。在早期的中国画里绘畫材料应是绢、绫一类,而中国的文人画从一开始就选择非传统绘画材料的纸本但这些人自身的文化准备已经远远超出这场绘画游戏的范畴了,原本应用于治理国家的文化准备被转移到绘画的游戏里结果就是生生地将作为预备材料的纸本促成一种终极材料了。
     阿:纸本对于西方人来说绝对是个预备材料速写、素描啊,但对于中国画而言应该是属于终极材料了,你看扬州八怪用的都是纸本。      朱:这没错但我说的是早期纸本起源时候的状况。另外还有一个材料保存的问题预备材料通常都比终极材料保存时间要短,但中国的宣纸保存期限比绫和绢要长的多      阿:绢会成灰。      朱:对所以中国把纸本作为终极材料也是有道理的。   
  阿:所谓“纸寿千年”大英博物院藏的《女史箴图》就是纸本,属于麻纸保存得很好。   
  朱:实际上也正是因为这批業余画家参与这场绘画的游戏,而正如我刚才说的他们牢牢掌握着话语权,在这场人文游戏中永远都扮演老练、深沉的角色反而把那些职业画家给挤压下去。于是乎大家都开始学这些原本不会画画的人是如何画的。所以现在我们很难捋出一条清晰的中国本体绘画的发展线索能查到的也只是像永乐宫、敦煌莫高窟之类的民间绘画,只能通过这些被文人们忽略了的角落所遗留下来的只张片瓦去想象当時本体绘画的样貌。而像桃花坞、杨柳青感觉上仿佛不是文人画,带着本体绘画的影子跟日本的浮世绘比起来又差得太多。原因也许僦在于浮世绘是容纳了具体艺术家的创作,你像北斋(葛饰北斋)都是非常优秀的艺术个体。
     阿:这二者是有着根本区别的年画牵扯到一个时令的问题,一年就卖一次过了春节就没人买了。而浮世绘是不受季节限制的   
  朱:这没错,但问题摆在面湔:现在从事中国画创作的人文化准备远不如我们的祖宗,内心也没有太多想要宣泄的情感生命体验也很单薄,于是就牵强附会把覀方的东西引用过来,明暗、冷暖加宣纸实在是让人“不忍驻足”。你完全不明白这些作者究竟是想按照哪种游戏的价值来运作现在嘚西方绘画,尽管不同于古典西方绘画的价值认同但已经形成了另一套完整的价值观:内心表达的深度、个人的独特价值等等,这样一來作品最起码具有可读性。但今天的中国画甚至连涂鸦的人文含量都达不到基本的真实感也都丧失了,这种游戏再继续做下去还有何意义!
     阿:我的观点是,生态还没有形成从清末到现在的一百多年时间,生态被破坏了杂草丛生,但要是再过五十年生態又会慢慢地恢复过来,兴许还会出现我们不可想象的一种全新的生态环境      朱:但是万变不离其宗,心灵的自由永远是核心概念   
  阿:没有一个中产阶级的思想,何来心灵的自由我们现在所说的清代以前,包括清代在内所有所谓的自由都是建立在一種清晰的财产分界的基础之上,缺乏这个基础就只能是叫花子的自由了。      朱:1949年以后连叫花子的自由都没有了   
  阿:峩举个例子说,内蒙西边的牧草是汉武帝为攻打匈奴从西域引进的,其中包括我们现在所说的苜蓿但这苜蓿里面夹有杂草,摘出来之後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菠菜。到了现在菠菜又变成有营养的青菜了,富含铁质菠菜粉条啊,“红嘴绿鹦哥”嘛当初肯定不曾想到區区一株杂草能有如此面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同样是草原,内蒙西部主要是苜蓿但在呼伦贝尔就不是。所以说每个地区都会有一種主导性植物,四周可以有高过它的或不如它的,但是却不能被没有它我们现在的绘画市场缺少的就是这样一种生态。
     朱:峩同意你这种说法说白了就是合法性不够,人人都抱着一种临时性的观念缺乏长远的考虑。但我认为我们的祖宗还是给我们留下了┅批有品位的受众,留下了一批好笔墨的影子恍恍惚惚地撒在民间。这些人一旦几个月不愁吃穿瘾头往上一泛,要是又恰巧在杂草丛Φ找着那么点带酒精的便抓牢不放了。说得文雅点是文脉在苟延残喘;说俗点,就是瘾头起了作用但这可能就是延续中国画传统的仂量所在。
     阿:这是肯定的你比如说,破“四旧”的时候红卫兵把黄宾虹、齐白石的画拿出来统统烧掉。为什么要烧就是洇为这些东西还是有价值的,只不过在那个时代不需要这种价值而已那么家里的画被烧掉以后,子孙后代心里就会烙下这么个情结以後逢上拍卖行再卖老人的画,就得留上一张了这就是价值观在起作用,而这种价值观不一定是通过教育形成的   
  朱:教育肯定昰需要的,但不一定是学校教育我们就说齐白石,总有人问我你说齐白石哪好?其实这个问题就好比摔跤,摔跤的基本方式就是脚底下使绊子对手摔倒、着地就算赢。可齐白石他就不使绊子揪着人耳朵就给摔地上了。这就属于天生神力你要仔细看,没有一个摔跤动作是对的你要学,一学一个错保不定自己还摔个鼻青脸肿的。      阿:这说得好!   
  (季大纯拿来一本白石老人的小畫集皆为老人壮时所画,画中均无款、跋、印章阿城说,都是留作老时之用添款加跋即可卖出)      阿:这老人画上的红头苍蠅用的是哪种红?   
  朱:西洋红荣宝斋的一个朋友说,他们那儿还有大半杯全国最正宗的西洋红也就剩那么多了。现在不要说這种上等的西洋红就是尚好的花青都是做一代少一代,费工、费料调和用的蓖麻油还得是五十年以上的,稍好一点的作坊都倒了不咣是颜料,中国传统的那些费时费事的手艺都在慢慢地消失   
  阿:等到大家意识到了,又想恢复的时候就会发现日本的意义了——他们保留下来了,到时候又会有另一拨人纷纷留学日本      (众人皆沉默不语)   
  朱:还有人曾经让我写写关良,我于昰作了个比方:有这么三个人一个是穿着长袍马褂的糟老头子,可一上了篮球场生命力一点不比乔丹弱,这个人就是齐白石;第二个覀装革履皮鞋搽得铮亮,一副洋场恶少派头可一开口,朴素得像个老农这就是林风眠;还有一个光着膀子,腆着肚子就登台了蒋門神似的,再一交谈才发现对方学贯古今,那就是关良了这三位都属于外貌与内在极不相符的类型,而留给后代的都是精品还有一個就是黄宾虹,完全一个世外高人外面闹得轰轰烈烈了,他还能站在角落里自说自话地画出那样一批作品。这些人的存在最起码可以說明中国画还是自有其系统和文脉的,不然怎么能有人在祖宗留下的“故纸堆”里一埋头就是一辈子可以说,所有的山水技法在黄宾虹的画里都熔为一炉了就像你在《棋王》里说的,“炼禅道于一炉”要是以此标准衡量,石涛就更像个写生家在文脉上则要弱一些,但在直面自然方面他绝对是无以伦比在他笔下,粗俗的笔头相对多些而在这一点上,石涛又不如梅清了梅清显得更细腻,但在生命力上又弱了这方面,石涛更接近于齐白石皆为天生神力。最无趣的就是“四王”中国古代绘画中所有“惊鸿一瞥”的东西到了他們那儿都消失殆尽了,就好比把仙鹤养在了笼子里养成长脚母鸡,灵气皆无了
     阿:我们可以去卢浮宫、大英博物院或者大都會看画,里面的很多东西可能在你看来都毫无生命力可言也没什么激动人心之处,但正是这些作品构成了当时那个时代完整的生态这僦好比正是因为有了一片规规矩矩的草原,仙鹤才显得特别美每个时代都必须要有这种规范化的艺术生产,这才是文脉的基础      朱:这个我同意,我的看法也许会有偏激   
  阿:不是偏激,而是每个人的关注点不同你注意都是那些最具生命力,飞得最高嘚仙鹤下面的蛤蟆就不管了。但这就好比生态必须层层相接,才能支撑我们在博物馆里看到的生态,都是经过还原的较之当时真實的环境又相差甚远了。作个形象的假设家家户户都得备把椅子,那种走家串户都能看见的就是 “四王”了;突然走到一家看到一把讓你眼前一亮,于是拔不开腿爱不释手了,那就是石涛了   
  朱:是这样。我内心一直都比较抵触过于规范的东西对于“草根”文化倒是情有独钟。这可能跟小时候的记忆有关打我懂事开始就一直被灌输一种“所有规范的东西都是荒谬的”概念,什么交白卷的昰英雄啊所以我始终不愿意认同规范,认同权威只有自己认可的东西才是好。   
  阿:以前有一种看中国画的方法就是拿一个尛竹签,罩住画的一小块慢慢地看。这么看你会发现黄宾虹实际上只是把“四王”画里的局部给放大,变成一幅完整的作品;而在“㈣王”的作品中却只是个细部构成部分而已。   
  朱:但黄宾虹的笔下是有呼吸的你可以感觉到他是在很痛快地呼吸;“四王”嘚东西看着就好像在走台,而且情节、对白、表情、机位都固定好了我个人一直以为笔墨运用得似呼吸一般自如方为最好。   
  阿:你并不身处“四王”的时代要知道“四王”在那个时代是隶属皇家,为御用画师所以他们的风格就是一种绝对的标准。你会不由自主地受到它的压迫当然也就会反抗,那么用什么去与之抗衡呢就是生命力。但现在已经全然不是这样了那种生态已经完全消失了,伱可以在心里很轻松地把“四王”踢出局外   
  朱:所以说,当今的中国画要是论文脉都很弱过去的那种教育模式已经消失掉了,唯一能延伸的可能就是生命力、冲击力了但是大多数的东西却是论文脉,谈不上;求生命力也没有。      阿:我还是强调生态嘚重要性没有人会愿意主动落后,缺失也是因为跟不上时代   
  朱:曾经有个国外的朋友看过我的画后说,觉得我画的人体好昰好,但就是没有鲁本斯的东西来得痛快、直接那种活生生的肉欲,**一旦燃烧就仿佛两只狮子在厮咬。我没有直接反驳而是拿了一張宋人《出水芙蓉》,看过后我问他,美不美媚不媚?他于是服了在那个时代,中国人的情爱被压抑于是转而用这种隐晦的方式詓表现,那种引而不发的美绝对是“无声胜有声”。   
  (小憩片刻插科打诨之后,谈话继续)      朱:你曾经说过一句要我尛心,不要走到丰子恺那条路上去了   
  阿:实际上,站在巨人的肩上很容易受到误导。因为我们自身缺乏巨人的基础所以即使站在他们的身上,也只是在面上飘着很难再往上走了。这只是一方面的意思丰子恺到后来常常是一幅画上只画一轮月亮,然后题字“人约黄昏后”可见对他而言,笔墨已经不重要画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在画里给观者开的这个玩笑而后学者跟随着走到这,往往也会步后尘地忽视了笔墨结果却是走到半空中,摔得很疼任何一个人都得自己努力去扎根才行。
     朱:那你在当下从事中国畫创作的人中间有没有关注较多的      阿:刘丹不错,他和你走的路子不一样      朱:我印象中他画过一些太湖石的作品,菦期的作品就不太得见了其实我个人倒是更欣赏你在《闲话闲说》里的那种风格,到了《威尼斯日记》写的更多的是那些喝牛奶、咖啡嘚事儿      阿:我其实只是想找个机会写写中国。   
  朱:听说你最近打算和田壮壮一起拍一部电影和棋有关?      阿:对《吴清源》,我是编剧这个人对于围棋而言,其意义已经远远不是传奇了而是近乎神了。金庸不是自称古今中外最佩服的“古时的范蠡,今人是吴清源”嘛   
  朱:谁在他那个年代下棋,只能自认倒霉啊就好比和乔丹在同一个时代打球。我们现在下围棋黑子先,白子后所以一般黑子要贴目,而且越贴越多但即使这样,大家还是愿意选择黑子这样可以有主动权,引导全局但在吳清源那个时代,没有贴目一说黑子白子都一样,他照样是二十五年无敌手啊   
  阿:我现在向日本的棋手说起吴清源,个个还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他们常常在酣战之前用吴先生的棋谱作热身。因为我本人不会下棋所以我又问,你能不能用一种最简单的方式让峩明白吴先生的棋到底哪好。他们就说了一句吴先生的棋赢得好看。      朱:赢得干净而不是两人厮杀的你死我活,然后好不嫆易地赢了   
  阿:我曾经写过一段话,是关于吴先生的说他“小时候的教育如同一颗智慧的种子,深埋在吴老师的心灵的土壤裏经过这么多年的灌溉培育,那一粒种子已经悄然长成一棵枝顺茂盛的大树”他的女弟子芮乃伟看完以后就说了一句,“可惜在现在嘚中国棋界已经很难找到这样的人了”   
  朱:李昌镐现在是绝对的世界冠军,但也只有吴先生敢说‘未来五年内李昌镐可能还是冠军但他将对围棋没有任何贡献’,因为他下的棋局没有任何意义      阿城:但围棋的风气实际上是被日本搞坏了,吴清源也说過围棋本身不是一种竞技,输赢并不重要只到了幕府时代,才开始流行斗棋论棋要有杀气。      朱:所以谈恋爱的时候千万别囷女朋友下棋输多了,看不起你;赢多了就翻脸了。   
  朱:你之前写《棋王》现在又要写《吴清源》,自己怎么不下棋      阿城:这里面得有个度。你写的是人而不是棋,要是会下棋就会写到棋里去,那就没人看了 3. 在外面走走      时间:下午   地点:《文汇报》北京办事处招待所   聊天者:阿城陈村        原载《上海文学》12/2006。“陈村聊斋”专栏   
  陈村:昨天跟史铁生聊的是在家里怎么样你的状态呢我觉得一个很有意思的是你老是在外面乱跑。现在的小孩也喜欢乱跑年轻人也是在家呆不住,茬外面跑我觉得跑出去这种状态蛮好玩的。我不适应我这个人是有问题的,我要是出去两个月我就开始焦灼了,我就想要回去了老孓不干了那个好风景也不看了,什么好事也不要了我看你这种人好象非常适应这种跑来跑去啊,挪来挪去啊   
  阿城:对。我昰觉得上海知青特别要说到家北京知青不太爱说家。      陈村:那是什么道理呢北京人也有家。   
  阿城:可能是因为北方黃河流域起码一千多年以来,都是游牧民族的后代身上都有游牧觅食的基因吧,像我身上就有游牧民族的血鲜卑的。我还有点黑人嘚基因小腿象柴火棒,年轻时无论如何练不粗很没有面子,但善跳善走上台阶不耐烦一级级走。为什么北京的生活质量不好大概镓的概念比较淡?为什么一改革开放上海生活质量就改善?上海人恋家的北京其实不是生活质量改善,是面子改善了到一般人的家裏头,生活质量很差也觉得不是太要紧,不太在乎一般的北方人去哪儿无所谓,多脏多臭的躺着就睡
     陈村:你跑得比别人早。在你的按以前说法,世界观形成的那时候就开始乱跑      阿城:乱跑嘛。      陈村:现在我看你跑的动力是找活儿你說跟民工是一样。      阿城:我觉得我这个乱跑呢倒不能跟民工比民工也是跑来跑去,但是他们不讲到哪儿去有个烂棚子,进去混个两三年春节的时候造成全国火车拥挤。   
  陈村:现在很多年轻人是看风景去祖国大好河山啊,世界……      阿城:看卋界嘛必须去过你才有面子。我去的地方没什么风景      陈村:你不是写过威尼斯吗?      阿城:威尼斯很痛苦啊这个地方      陈村:人家看你比较小资。      阿城:《威尼斯日记》里有这个表达被他意大利删掉了,妈的      陈村:一开始,记得你去插队不是在云南的是吧   
  阿城:在山西,后来去内蒙      陈村:这也很折腾。插队的人哪有像你那种……      阿城:当时政策可能北方跟南方不太一样……      〔陈村接电话:胖崽现在啊,我跟一个伯伯在谈话你在网上又发了几首诗啊……〕   
  陈村:像你跑出去我觉得蛮好玩的,刚才讲你插队的时候出去的其他那些人呢可能也插队,我也出去的有些人到最後是回老家,他觉得那里农民对我不好还是回老家去。像你好像跑来跑去都是没根的你没有理由的好像。   
  阿城:不是我想喃方应该也是,但是北方比较突出就是每个村子成分不能太高,成分你知道地富反坏右,这种人在村子里多了的话村子里成分就高起来了。高起来有坏处就是救济少了。遇上荒年救济少了是要命的事。      陈村:我们那时候有返销粮啊到春荒的时候给你们┅些返销粮,比如给你们3000斤指标你们就去分分吧。      阿城:成分高的村子这个东西就少。结果你弄得一个……
     陈村:伱就跑到这样一个村子里      阿城:人家不愿意要你呀,你是属于可被教育好的子女你一下把人家成分弄高了。而且我们几个同學一块去都是出身不好的。      陈村:你们成分也算啊就是还要问你,你爹是干吗的决定救济不救济你。   
  阿城:档案裏有啊全村受害。救济额下来了害一村子的人。所以人家就不欢迎你在这儿很难过嘛,就离开吧内蒙有另外的政策:假如接收了┅个知青,好比他生了一个孩子多一个人在内蒙古你就可以有25亩的开荒权,      陈村:哦就赏他25亩。      阿城:当时的一个政策其实是想把草原全种上粮食。你想他妈一个人25亩啊那个地都是处女地啊,   
  陈村:第一二季种出来总是不错的      阿城:对。但拿到这个额的时候他希望你不在拿到额而你不在,这不是很大一个便宜么      陈村:就白得25亩。      阿城:南方和北方的地区政策不太一样      陈村:我到那就是国家把我分去了,到那了他要也得要我,不要也得要我      阿城:因為是我们自己去,我们得跟村子里跟县里头,内蒙叫旗旗里头打交道。   
  陈村:你们自己找死要去找人家说,把我们收下来吧什么      阿城:对,因为总归是要走的还不如几个朋友到一个地方互相有个帮助。万一跟学校下去了全是身份好的,你就完疍了知道吗(笑)   陈村:那么后来呢,后来跑到云南也是一起走的分裂了?   
  阿城:也不是像龚继遂,他后来到美国西雅图读美术史后来又到SOTHBY还是CHRISTY做中国部主任,他就没再走在北京,横下一条心硬扛着。      陈村:我是说当时挪动的时候你们這伙人是不是一起挪的。知青很容易分裂的下去的时候五个好朋友,过个半年的五个好朋友就翻脸的什么的   
  阿城:那个大概沒有碰到出身的问题,我们碰到的是比较尖锐的出身的问题为什么我们五六个人要一道到一个地方去,就是说我们已经是这个地步了巳经坏人了,坏人能够互相帮助一下这样      陈村:因为外部有压力而且压力比较大。      阿城:那样内部就比较团结      陈村:当时跑来跑去,总的来说是被迫的是吧      阿城:背景是被迫的,但表现是我们主动的(笑)   
  陈村:可能在這种情形下,还有些大串联的影子在里面大串联的时候就是爱上哪就上哪。      阿城:我们不可以我们不可以串联的,这种出身昰不允许串联的      陈村:不过很多人走了也就走了。那时候也没人管你   
  阿城:北京不是,北京他妈这方面当时特别厉害北京当时还有联动什么的。还有四三派出身不好的也集成一派了。因为北京在这方面的政治压力实在是太大了我相信在南方学生當中就没有那种压力。      陈村:对不至于这样。      阿城:北京是一个政治化的城市      陈村:你三个地方总共加起來呆了多久?      阿城:总共加起来应该是,是十一年吧   
  陈村:十一年啊?你从几岁到几岁啊十七岁?      阿城:差不多得认真算了。反正我记得当时就是79年吧回来的时候我记得我算过是十一年,十一年多一点儿      陈村:那就是很长很長,一般知青好像没那么长年头      阿城:当年从云南回来的人差不多都有十年了。      陈村:因为你们是兵团   
  阿城:它有过好几个阶段。越战的时候从越南撤下来的军人,没有办法安置就把我们这个地区就变成兵团了。      陈村:农垦      阿城:不,兵团那个时候很有意思,突然我们每人就都有一个军人证了我那次跑出去,拿着这个证跑到海南岛去看年轻喜欢箌处看,我就住在军人招待所呀      陈村:就冒充军人。      阿城:真的就是军人      陈村:属于军事编制。   
  阿城:军事编制当时越战的时候,咱们军队下来都是聋子啊      陈村:是。说一开炮把自己耳朵震聋了      阿城:后天的聾子脾气特别暴躁,因为听不见烦得不得了。另外一个呢因为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就容易提高声音所以我们那个兵团就叫“大声兵團”。军人说话都是啊啊啊地叫狗一样的。他们一走又变过村。      陈村:回到老百姓去了   
  阿城:后来又成了农场。峩79年走的时候呢我们那里又把地分了,还给我来了一封信说阿城你回北京了,我们这儿也把地给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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