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阴历十月初六 阴气重的人有哪些特征吗 我在夏天 感觉手脚比正常人都热是不是阴气重的人有哪些特征

裸睡 - 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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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琴三十岁了,至今想不通自己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有一回,她总结道:这一切都怪自己重欲。
晚上,躺在木板床上,听着同犯们的鼾声,间杂着梦呓,她的双眼瞪着日光灯,还有日光灯后惨白的墙顶。
睡在下铺的女人,精神有点失常,又在梦里尖叫:“放我出去!”每当失眠的时候,她就留意别人的梦话,起床后偷偷写在本子上,在交周记的时候混给警官,警官对她不错。
她喜欢抚摸自己的小腹,仍然扁平滑嫩,也习惯性的站在方块镜子前端详自己,一站就是十来分钟,毫不介意别人的白眼。她和那些和她抢镜子的女人一样,固执的寻找曾经的美艳,以为还能回得去。
在几乎淹死人的黑暗里,她的思绪常常定格在高粱地:一望无际的红高粱,穗子红彤彤的,泛着紫光,她和方辉在林子里穿梭嬉戏,模仿我爷爷、我奶奶的激情戏,他们把大片的高梁秆压倒在地上,想象着主人在收割时的猜测与谩骂,她俩乐坏了。
她知道,已经太久没尝到男人的滋味了。
爹娘都是大老粗,文化大革命的时候,爹进了扫盲班,认识了名姓。爹会种田,把几亩田地侍奉的溜光水滑,粮食自然够吃,吃不完的卖给粮食所,给刘琴买花衣服穿,买糖豆吃。
爹常想,要是不割资本主义尾巴该有多好啊!农闲时,出外赚钱,要瞒着公社的干部,村小组长、还有自家老人。老人怕事儿,上边不让干什么,就坚决不干什么。爹说,人啊,如果只干别人允许的,那就一辈子受穷吧。爹年轻,有股子闯劲。
刘琴家住在原始森林边儿上,这里没有别的收入,把山上的柴运到百里外的平原上卖,倒是一桩好买卖。平原上没有森林,自然没有烧起来持久、少烟、冒着松香味儿的松木、松毛,平原上的生意人抢着买。每卖一车都能赚十块八块钱,比种粮食合算。发现这个商机后,爹和几个年轻人商量着贩卖柴禾到平原上去卖。但要受得住苦。路不好,车马行过,漫天的尘埃,弥漫得眼睛睁不开,到了目的地,眉毛、头发灰突突的,吃饭时会感觉牙硶。
驴马拉着柴火,走走停停,一天到不了目的地。路边没有旅店,一行人睡在马车下面。晨光微曦,爹和叔伯们沿途放牧牲口,等驴马吃个半饱,又架上龙套,开始奔波了,“架架——喔喔——吁——”掌鞭的挥舞着皮鞭,声音在晨雾中嘹亮地响着,休息了一晚的牲口和掌鞭的,浑身散发着力量,“哒哒哒哒”往目的地赶。
爹最先买了一台收音机,白天黑夜响着。白天把它拿到地里,一边锄草一边听广播,广播里播什么,他就听什么,感觉一切都很新鲜。他生活在山仡佬里,一辈子没有见过世面,无数次想走出这山岭,看看山外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有一次,他骑着快散了架的老自行车,一直往东边骑,骑了一天一夜,还是一望无际的山岭,顿时有一种幻灭,一种无法排解的郁闷。从此,他便心死了,一辈子不曾到超过三百里的地方,他害怕离开家,他惧怕外边。
晚上,一家人聚拢在灶屋里,灶堂里的火光就要熄灭了,但热度还有,一家人喝完热气腾腾的青菜面条,然后从侧锅里的舀出一大盆热水,听着豫剧,洗着脚,感觉生活是如此的甜美。刘琴记得最清晰的是越调《诸葛亮吊孝》:
历尽艰辛,保皇叔,重把业创,三请我诸葛亮,羽扇纶巾出南阳,山人我秉公忠心为兴汉邦。
她也喜欢听《风雪配》,幻想着自己就是那个天真浪漫的女主角:
今日是我出闺的前一晚上,还缺少上轿的绣鞋一双。急慌忙我只把银灯剔亮,独坐在,独坐在灯光下来绣鸳鸯。众乡亲和爹爹欢乐无量,我想起终身事喜气洋洋。老爹爹他今年六旬以上啊,他为俺,他为俺费心机择婿选郎。
几年来相了多少王孙公子,也相了无数的富家儿郎。老爹爹为俺的终身着想,反遭到,反遭到众亲友说短道长啊!俺不图贵官人他的银钱多广,只图他的才貌好,品行端方。吴江县有一个颜公子,大厅外呀,大厅外我也曾偷把他相。
我观他,相貌好才学又广,未说话先带笑再把口张。他的名叫颜俊字是伯雅,我的亲娘啊,这个名字,咋起的这样相当?大厅外喜的我心花开放,见了嫂嫂,羞的俺满面红光。回房后我只把那门儿掩,我虔心敬意焚上香,哎呀,我飘飘下拜感谢上苍啊。
蒙爹娘疼爱,俺娇生惯养,又选个好女婿才貌无双。明天是腊月十八好来到,奴的相公啊,来娶俺高秋芳同回吴江。
一家人听着戏,一个一个轮着洗干净了脚,盆里的水凉了,娘又倒些热水进去。脚丫子在黄色的泥土里穿梭,竟然没有半点脚气病,脚气是一种富贵病,只有那些穿皮鞋的有钱人才有资格得。
胡老汉是个老光棍,住在刘琴家隔壁,一间屋子,厨房卧室兼客厅,白天混在人堆里,热热闹闹,晚上回到茅屋插了门,一盏油灯忽明忽灭,仿佛女鬼跟他逗乐,他不害怕,巴不得女鬼日夜陪着他,房子里实在太冷清了。点油灯费油,干脆吹了灯,躺在脑油味烈的床铺上,瞪着眼睛,听着隔壁刘琴家的收音机响,有孩子老婆,那日子才叫日子,老胡羡慕的流泪,他怪自己没本事给自己讨老婆,也怪爹妈没本事给自己讨老婆。
怨艾久了,就生了恨。有一次,老胡对着刘琴爹骂:“骚毛个毬,看你老婆你俩腿叉着,面对面听戏,舒坦死你了。人的福气是有限的,你现在享受多了,赶明儿死了猪吃狗嚼。”刘琴爹才没心思跟这个老光棍计较呢。广播里有很多致富的消息,养蜂、养蚯蚓、养蝎子、出门做沙发,每一样他都感兴趣。他对如何养殖蘑菇格外感兴趣。种植蘑菇需要栗树,邻县有大片山区,恰好有很多栗树,非常适合养殖蘑菇。
爹没有本钱,恰巧一个手头有积蓄,能吃苦耐劳又可靠的朋友愿意合伙种蘑菇,爹爹按照地址去几百里外的市里买了菌苗,又和那朋友一起去森林里伐来几百棵栗树,砍成一米长短的树干,集中在一起,按照广播里教导的方法养了起来。爹和那朋友在山里搭了简易棚,背来柴米油盐锅碗瓢盆,过起了深山老林间的简居生活。
这一走就是几个月。
这年,刘琴十二岁,和娘睡在一个床上。娘舍不得独养闺女在另一间屋里,怕她害怕,刘琴也乐的这样。
一天夜里,刘琴被一种声音惊醒了,那是从娘被窝里发出的,她刚要喊娘,却听娘小声说,轻点儿。一个低沉而急切的声音说,别叫小琴听见了。刘琴听出来了,那是爹的声音,爹啥时候回来的?刘琴慌忙闭上了眼睛,凝神静气听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很快,刘琴感到身下的床板在吱呀颤动,被窝里的切戳声、娘的呻吟声、爹的喘息声,让她十分纳闷。娘不是说爹要十天后才回来吗?突然,木床一阵巨烈晃动,那边没了声响,一会儿,爹钻进了娘的脚头,安静了。
刘琴的小脑袋毫无睡意,她想翻个身,又怕被爹娘发现,想咳嗽,也忍下了。她在想,爹娘这是在干什么呢?
二十年来,刘琴每次想到自己不顾后果的放浪,就在想,是不是和十二岁那次偷听有关。
第二天早上起来,刘琴故作不知的问爹:啥时候回来的,咋不告她一声?
爹说:下山晚了,赶到家时,你已经睡熟了,就没有叫醒。
为了避免再听到爹娘在被窝里的战斗声,刘琴央求娘,答应她睡在小伙伴林芝家。
林芝十三,出落的已经是大姑娘了。脸蛋圆润细滑,下巴尖翘,小嘴红润,一双娇滴滴滴滴娇的大眼睛,好像是富贵人家的小孩。不但脸标致,身段也诱人。细腰一把握住,小屁股又圆又翘,身材十分匀称,身高不足一米五,活泼轻盈,好像芭比娃娃。邻居们都说,林芝比刘琴漂亮,长大肯定能寻找到好婆家。刘琴嘴里不说,心里却不服气。
每天晚上,刘琴都要和林芝聊天到深夜,聊的较多的是班里哪个男同学帅气,哪个女同学喜欢和男生搭讪,哪两个同学在谈恋爱,哪个男老师爱看林芝等话题。有一次,二人谈得正欢,不觉声音大了些。
“林芝,你长大了准备找个姓什么的婆家呀?”
“我找老刘家,我最喜欢姓刘的人家了。你呢?”
“那我就找姓赵的吧。我绝不会找姓王姓张的人家的,最讨厌这两大户。”
“你俩鬼妮子哟,不知害羞,才多大点呀,就讨论起这个了?还不快睡?明早还要上早学呢。”
林芝娘这么隔着窗子一嚷,两个丫头都闭嘴了,羞得满面通红。
两人都厌学。老师上课听不懂,下了课又没人能问,爹娘只要求年底拿个奖状回来。林芝撇撇嘴说,上学有啥用?你看比咱俩大一点的人,都出去打工,回来穿的可洋气了,喇叭裤,大翻领,头发还是弯的,我每次都追着她们看,恨不得一夜间就长大了,跟着她们一起到城里风光去。
刘琴更厌学,除了会写自己的名字等几个简单字外,她对书本上的东西一窍不通。老师每次见到她,都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摸样。有一次,一个亲戚问她,在学校里学了些啥,她不好意思的说,我只会说a、o、e,还有goodbye,这个亲戚差点儿笑岔了气。这年秋天,刘琴和林芝都没有再进入学校,在家里帮父母做农活。
林芝的父母对林芝的退学不置可否;刘琴的娘则嗔怪说,不大不小的,不上学停在家里多现眼啊,不如再去学校里呆几年,权当是养身体了。刘琴笑着说,放心吧,我不会埋怨你们的,我读书不行,何必费钱呢。于是,她卷着铺盖卷回来了。
第二章 林涛
林芝上有一个哥哥,下有两个妹妹。哥哥林涛十八,尚未定亲。
林涛壮实,像一个粗实的树桩,表面不大言语,骨子里蔫儿坏。刘琴只顾着和林芝玩耍,不大和林涛说话,他会突然扔过来一个蚯蚓或者虫子,有时跌落在刘琴的手背上,有时掉在刘琴的头上,甚至脖子里。刘琴怕极了,身上起鸡皮疙瘩,忍不住白他一眼。后来,刘琴知道他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
每天晚上来林芝家睡,出房进厅总能看到林涛,他没有以前那么调皮了,有点腼腆,见了女性,低着头,沿着墙根走。在他眼里,刘琴也长大了,虽然没有自家妹子标致,但也自有风韵,每次看到她,如有撞鹿。最痛苦的是梦遗,一闭上眼睛,眼前只有刘琴的小摸样,半夜里醒来,默念神啊,救救我吧,不要她的影子再在我眼前晃荡。然而,刘琴的红润的圆而厚的唇,白皙的笑脸,小儿媚的眼,一直挥不去。
一晃到了89年夏,大旱,地里龟裂,秧苗发黄,牲口缺水。放牛的张老汉把破草帽掀开,睁开眼屎哗啦的老眼,瞅着碧云蓝天道:“爷呀,赏点雨吧!我不信你就看着我们干死。”
另一老汉说:“昨儿村里来人说,每家兑上十斤稻谷,让李秀才去求雨。李秀才已经去黑龙潭求雨了,膝盖儿跪出血来了,放了三枪,有一枪打在云彩上,老龙王要赏雨了。一下雨,我们也有戏看了。”
连着几个月的干旱,河沟、堰塘、水库都水干了,小鱼、麻虾、老鳖、乌龟再也无处藏身了。林涛这些半大小子们最喜欢田沟、水坑里摸摸,每天的收获还真不小。
太阳耀眼极了,没有一片云彩,娘说把林涛每天摸来的麻虾洗净后晒干了,放在秋天吃,伴了韭菜馅儿包饺子。半斤重的鱼肉厚,一时晒不干,不如用辣子炒了或在油锅里炸了吃,香着呢。这一段时间,林芝家天天吃鱼,顿顿吃鱼,林芝娘变着花样做鱼,炸的、煎的、炖的、蒸的,可把林芝喜坏了。
刘琴来的时候,一家人正在吃饭,林涛立刻站起来给刘琴搬凳子坐,吃油炸鱼的时候,林涛会给刘琴夹个鱼尝尝,并反复强调是他亲手抓的。有时候,林涛直接把鱼夹到刘琴嘴里。为了保全林涛的面子,每次她都装作很领情的样子,背着手,伸长脖子,张大小嘴,欣然接受林涛送到她口边的小鱼。林涛心花怒放,乐此不疲,以后越发胆大了。
见哥哥这么喜欢刘琴,林芝有点吃醋,哼,又不是你家哥哥,凭什么对你那么好?慢慢的,林芝不太热心刘琴去她家睡了。
刘琴娘早就要求她回来睡了,姑娘大了,不能长久睡在人家家里,于是把房子收拾出来一间,四面墙壁贴上干净的白纸,白墙上再挂几幅风景画,有花,有水果,有刘晓庆、方瑜的照片,又打了一张小床,靠床的墙壁上贴上花色艳丽的床帏子,再买一个梳妆台,小房间窗明几亮,温馨清爽,从此,刘琴有了自己的闺房。
小鱼快吃够了的时候,接连几天高温湿闷的天气,突然电闪雷鸣,闪电像一道道树根亮眼,轰隆隆的雷声像老天爷在天庭大摆桌椅,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铺天盖地的倾泻下来,两袋烟的功夫,沟满河平,泥沙聚下,浊浪滚滚,水草耷拉着脑袋,在奔涌的河流中摇摆不停。
大雨停了,老汉赶着牛上山了,小孩子光着脚在河边查看有没有上游冲下来东西,男人们背着铁锹去田里看是否水漫田埂,女人们则沿着墙角寻找大雨里迷路的小鸡娃。
这时候,空气清新的几乎让人哭出来,树叶儿绿的耀眼,七彩的虹斜挂在西方,蝉拼命的鸣叫,一分钟不肯歇息。空气里有一种巨大的久旱逢甘霖的喜悦。
不一会儿,村小组长敲着破锣,在村口叫喊:哎——,大家伙儿都听好了哦,这回李秀才求雨成功了,每家兑十斤稻谷,村里再贴点儿,咱村准备演七天大戏,答谢龙王爷赏脸,咱们秋收有望了!
这是更大的喜悦。农村人娱乐少,社戏是大家最开心的形式。最高兴的是小孩和老人。孩子们高兴,因为不用上学,亲戚朋友们来看戏会带糖果来吃,家里来客人,父母亲会砸烂肉坛子,用腊肉炒香椿芽或者炒珍珠花,这道菜口感好,金贵,客人们矜持,吃不完的收回到厨房后,小孩子就可以狠狠的夹几筷子,梦里都馋醒了。
戏台搭在学校附近的河滩里,舞台很简陋,地面上有新垫的土,武生打斗的话,会有细烟腾起。戏装比较破旧,道具也是破烂不堪,但孩子们不管这些,十分兴奋和开心。小孩子们最爱在后台串,看戏子如何往脸上涂油彩,如何穿上花红柳绿的“绫罗绸缎”。一个小丑在专心致志的涂白鼻子,两个眼睛黑乎乎的,像个大熊猫。一个小姐摸样的女子穿戴齐整,坐在那里想心事。台上一生一旦在依依呀呀地唱着,刘琴听得不大懂,想出去看看那些卖爆米花的、卖杂货的货郎走了没有,但娘让她陪着五十多岁的大姨看戏,心里火急火燎。
阳光不是特别烈,干爽的风徐徐吹来,吹来了一望无际的稻香。乡亲们有的带着草帽,有的用一块手巾搭在头皮上,坐在自带的小凳子上,或者坐在临时找的一个石头上,或者干脆脱掉布鞋坐在鞋子上,个个瞪大了穷苦的眼睛,和戏里的人物共欢悲。
突然,一个手指在她背上戳了一下,谁啊?刘琴扭头一看,是林涛。林涛示意她出来一下。刘琴思忖了一会儿,便对专注于戏情的大姨说要出去小便,一会儿来寻你。
刘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远远的跟着,一前一后来到了小学校。学校放假,没了往日的喧闹。刚刚下过暴雨,路面长了青苔,竹园静悄悄的,偶尔有几只鸟扑棱棱飞起,教室和办公室均上锁紧闭。两人看学校里幽静,便不约而同的靠近些。当走到刘琴班主任的住室前时,刘琴说,我怎么听到里边好像有动静呢?两人蹑手蹑脚爬上几级高的台阶,贴在门缝往里看,不看不要紧,一看惊呆了。
陈老师的儿子和一个女孩子在床边亲嘴儿。刘琴红了脸。林涛看的目不转睛。本以为下边的节目更精彩,可等了一会儿,男女主角松开彼此,端坐在书桌旁,拿起了课本。林涛说,晚上再来。
晚饭时,刘琴心神不宁,她犹豫晚上要不要赴约,害怕林涛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十三岁了,还没有单独赴过哪个男孩的约会呢,正在她焦虑的时候,娘问刘琴下午散戏的时去哪儿了?你大姨等到散戏也没等到你,幸亏我去找她,才不再等了,你以后可不许这样。刘琴慢吞吞的说,上完厕所,碰到林芝,在一块儿多聊了会儿,这不,她约我晚上还要一起看戏呢?没想到撒了一个谎,就要另一个谎来圆。正着急中,大姨乐呵呵的说,算了,跟我这个老太婆一起看戏,也真难为她了,晚上就别陪我了。正中刘琴下怀。
晚饭后,月牙儿升空。戏台处,灯火很旺,四周一溜儿安装了数十个二百瓦的大灯泡,周围的电线杆上也装上了电灯,蚊子和飞蛾把灯泡围了个水泄不通,高温把四周的蚊虫都快烫熟了,路灯下蚊虫尸横遍野。戏台上锣鼓喧天,烧伐打杀,上演着古人的爱恨情仇。戏台下的观众却没有白天多,做小生意的人也少了许多,很多农民只看一天戏,庄稼可不等人哟。
刘琴晃到戏台前,林涛早在那里候着呢。林涛一个箭步上来,牢牢的抓住了刘琴的手。刘琴心跳得极快,刚想甩开,反被抓的更牢,不一会儿,两人的手心汗津津的。按照白天的路线,跨进学校大门,静悄悄的,小竹林里,鸟儿都睡了。班主任的办公室也没有灯亮,趴着门缝儿细听,悄无声息。二人靠着办公室的门歇脚。
林涛:琴妹,你说陈老师的儿子和那女孩儿啥关系?
我怎么知道?刘琴小声说。
见四周无人,林涛双手抱住了刘琴,用他长了茸毛的嘴巴去吻刘琴。刘琴半推半就,还是被林涛用舌头撬开了嘴巴,感觉有源源不断的蜜糖。刘琴闭了眼睛,任凭他用嘴巴吻她的眼睛、鼻尖、耳垂和脖子。刘琴浑身麻酥酥的,几乎呻吟了。
林涛刚要进一步行动,被刘琴一个激灵推开了,不行,她听说姑娘家的第一次一定要留给丈夫,否则一辈子别想过好日子,如果林涛娶她的话,还说得过去,万一父母不同意,不害了自个儿了吗?
放手,刘琴恼了,她站立了起来,慌忙拉好了衣服,眼睛机警的打量着四周。林涛只好作罢。从此,刘琴刻意和林涛保持距离。
两个月后,林芝生日,林芝恳求娘做了一桌子菜,邀请刘琴等七八个要好的女伴,一起过生日。刘琴顺便带了一瓶老酒,这一夜,几个女子显示出了潜在的豪情和奔放,猜枚、划拳、豪饮,待夜半时分,个个东倒西歪,有几个连床也爬不上去,歪在地上睡着了。
天亮了,姑娘们醒来了,七倒八歪横在地上,狼狈不堪,自觉好笑,爬起来走了。刘琴睡眼惺忪,头还有点痛,刚出林芝家门口,就碰到了林涛,林涛什么也没说,递给她一块湿毛巾。刘琴不客气地接过来,擦了擦脸。
林涛小声说,午饭后去水库玩吧,我有话给你说。水库离村庄有几里地,是农业学大寨时期为了抗旱而人工兴建的大型水库,据说能浇灌几千亩农田呢。
初秋的午后,太阳暖暖的照着,水库堤坝上有茂密的油桐林,现在树叶未落,遮天蔽日,是很好的约会和野合的场合。
林涛赶着自家的水牛先去了水库。刘琴做散步状慢悠悠的来到水库。林涛把自家的老母牛拴在水库边的大树上,绳子放的长长的,其它的牛便不会跑远,他可以腾出手来和刘琴约会。
两人并肩坐在幽静的油桐树下。林涛说,“刘琴,我有一句话想跟你说,憋了好久。”
刘琴说,“什么话?”
“我从很早就喜欢上你了,一直不敢表白。”
“你应该知道我们是不可能的,我们是远亲,论辈分,你还是我的长辈;论家庭,你家姊妹多,家底薄,又是单传,以后势力单薄,我爹肯定不会同意的。”这些话都是刘琴娘告诉她的,也是爹的意思。
林涛沉默了片刻,说:咱村像咱这种远亲,辈分不同的也有结婚的,过得挺好,别人都不怕说,咱怕啥?现在我没钱,但不代表我一辈子就挣不到钱了,你爹咋能这样势利?
刘琴摇摇头。
林涛:“那是你不喜欢我吧?”
“不是的,不是的。”刘琴急于辩解。但她确实没有仔细想过这些事,那是很久以后才要考虑的。
“既然你看不上我,我也没什么要求了,只希望你能看在我对你的情份上,再让我亲一下好吗?我真的很爱你。”
刘琴认为这是最后一吻。
从额头到唇,反复多遍,刘琴眼前飘舞着七彩的泡泡,她像一个穿着花裙子的小女孩在花丛中追赶泡泡。他建议卧吻。刘琴听从他的摆布,感受着秋风拂面的清爽,感受着林涛带给她的新鲜的享受。当她意识到不妥时,林涛已经进入了她的身体。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那时年少,精力旺盛,村前村后的沟沟坎坎都是二人的秘密花园,春日的竹林深处,夏日的野蔷薇丛中,秋日的油桐林里,冬天的野草堆里,处处仙境,场场酣畅。
是林涛让她从懵懂的少女变成了糊涂的女人。
多年后,当刘琴淌过男人河的时候,闲言碎语不绝于耳。林涛从不说她不好,让他偷着乐的是,一朵人见人爱的鲜花,是他先折的。
当林涛再来纠缠她的时候,刘琴说她相好了对象,确是真的。那男孩十八岁,长刘琴三岁,一米八二,纤纤长长,像一株高粱,一头漂亮的郭富城发型,刘琴喜欢。细长眼睛脉脉含情,仿佛摄人心魂的梁朝伟;声音低沉舒缓,像一把熨帖的小熨斗。十分钟内,刘琴断定此人正是心中最爱,也是她结婚的理想对象。
相遇于同学张丽家中。张丽是刘琴的小学好友,关系仅次于林芝,刘琴早早下学了,张丽还在继续读书。放寒假了,张丽邀请刘琴来家玩耍,正巧哥哥的同学杨金生也来玩耍,几个年轻人便认识了。
一番茶水点心后,张丽提议打八十分(一种打牌的游戏)。一开始,张丽和刘琴是搭子,哥哥和杨金生是搭子,几圈下来,两个女子被打得落花流水,信心全无。杨金生提议换搭子,主动和刘琴搭,刘琴暗里乐,心儿狂跳。
刘琴初学打牌,她细心聆听心上人那勾人的嗓音,偷瞥对方的相貌,牌打得一团糟,张丽不耐烦地说,拜托你用点心好不好?你在想什么呢?还好,杨金生一直用宽容的笑容鼓励她打下去,打下去。他说,不用当真的,又不是赌钱,消磨时光而已。这话刘琴爱听。
这次相见后,刘琴有了深深的自卑:她后悔曾失身于林涛,后悔自己下学太早,担心自己不够绝色……往日的自信一扫而光。如果杨金生说跟我走吧,她会毫不犹豫地跟他走,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她愿意为他而变得更优秀,更迷人,更孝顺,更通情达理,更会打牌,只要他认为好的,她都愿意努力。等牌局散了的时候,她已把这个名字刻进了脑海:杨金生。
刘琴的害羞尽入他的眼底。他们一见钟情。刘琴感慨上苍对她不薄,问世间能有几人获得真爱呢?他们偷偷约会过几次,很拘谨。面对心仪的对象,刘琴越发拘谨了,话不敢多讲,生怕他小瞧了她,所以都是杨金生在款款细语,刘琴在悉心聆听,偶尔会附和一声,鼓励他接着讲下去。刘琴感觉听他说话,是巨大的幸福。
杨金生家离刘琴家有六十多里地,先坐班车,再骑摩托,需要俩钟头,不近但也不算太远,爹爹应该不会太反对。男孩家里富足,有两层的楼房,还有妹妹,父母年轻、精明能干,比林涛家好多了,爱女心切又势利的爹爹应该也不会太反对。
刘琴主动和杨金生第二次约会。刘琴擅长脸红,娇羞,但她愿意主动和男孩子搭话,很多男孩子不排斥她。
难得两情相悦。约好腊月二十下午,在县城见面。杨金生先到,刘琴却因临时有事耽搁了一会儿,年关车不好坐,迟到了近两个小时。没有手机,刘琴焦急,杨金生更焦急,不知道她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
在一个标志性建筑物下面,杨金生早早等在了那里。他身穿一件深色半新夹克,下着蓝色牛仔喇叭裤,脚蹬白色运动鞋,在雪地里尤其耀眼,他双手插在口袋里,来回踱步,踱一会儿,停下来看看表,然后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马路上车来车往。刘琴远远看到他,笑了笑,飞奔过去,差点儿撞了人,待奔到杨金生面前时,又放轻了脚步,她小声又温柔的说,让你等急了吧?杨金生马上展眉而笑:你怎么了,我担心死了。刘琴娇羞地说,对不起,让你等了两个小时。他含情说:“我愿意在这里等你两个小时,也不愿意你在这里等我两个小时,天太冷了,这么大的雪。”刘琴感动极了,却不知说什么好,两人手拉手在街上逛了一大圈,什么也不买,只是看,刘琴感觉大街上每一样东西都温暖无比,从身边走过的每一个人都和蔼可亲。天黑了,再不回家就没有班车了。两个人难舍难分。
临分手时,她们相约过完春节后,杨金生去刘琴家提亲。
离过年还有十天,再有十天,刘琴就满十六周岁了,按当地风俗,过了十六岁,女子就可以订婚了。
这十天里,刘琴感觉每天都无比漫长。她最喜欢天黑,天黑预示着又过去了一天。小的时候,她最盼望过新年。现在,赶年集也提不起兴趣了,她盼望早点过完春节,过完春节,杨金生就要来提亲了,她就可以和喜欢的人定下终身了。每当想起杨金生的一颦一笑,她的脸上就洋溢着微笑。她一边遐想,一边微笑,情不自己地往村口走,为了第一时间迎接到杨金生。娘有时候喊她,她听不见,娘挺纳闷儿。
年三十儿终于过去了,初一是刘家本家拜年。爹辈分高,成了本家被拜年的主要对象,这一天他端坐在家里,备好了点心、茶水和烟酒,但等小辈们来拜年。初二呢,是爹的外甥们前来拜年,又是一天热闹。好不容易等到初三,刘琴想如果顺利的话,杨金生今日该来提亲了。
十点左右,果然来了一家提亲的,不是杨金生,却是爹的朋友李叔和他的儿子李路。刘琴一下子焦虑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绝,从父母的言行举止中看出来,她们是早就商量好的。两家大人一致通过,单等刘琴一句话。
说实话,李路倒是个不错的后生。他长得阳光时尚,小平头理得有模有样,浓眉大眼,个子孔武有力,翘翘的嘴唇有几分憨态,嘴边已泛起了茸毛。在酒桌上,一招一式很有腔调,说话也颇得体,喜的父母眉开眼笑。李叔不住夸赞自家儿子聪明孝顺,刘琴爹娘甚满意。
酒足饭饱,阳光下,双方父母摊开来说亲事了。婚姻大事,全仗父母做主,李路一副孝顺摸样,其实,他对刘琴的俊俏模样是满意的。只要儿子满意,做爹的一定要使出浑身解数,把这房媳妇娶到手。刘琴的爹娘当然眉开眼笑,天赐良缘,岂不开心。作为一个农民,没有远大的理想,唯一的希望就是盼望女儿有个好归宿。
热闹开心是他们的,刘琴躲在角落里,独自忧伤。
日头偏西,鸟儿归林。李叔和爹有说不完的话,如果亲事成功,父母该有多开心呀。临了,爹说,我们以前没有对刘琴提过这件事,她今天感到有点突然,可能是害羞,表现有点那个。都怪我从小娇惯她,不懂事,回头我和她娘问问情况,过几天给你信儿,没什么问题就把事情定下来。李叔千恩万谢,抱拳作揖,带着李路走了。
刘琴坚决不同意。爹忍住火气,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了刘琴娘。
娘说:这个头儿多好,知根知底儿,你爹跟李叔是多年的好朋友,打小就把亲事说好了,等你到了十六岁就定亲;他家离咱家近,我们就你一个女儿,不能嫁太远了,等我们老了你来照看也方便;再说了,李路一表人才,聪明能干,打着灯笼也难找。
刘琴无可辩驳,只好说出她和杨金生私下约好的事情。
啥?私定终身?娘惊得眼珠子瞪得圆圆的。娘接着娓娓道来:那家不行。为啥?离咱家远,什么根基不知道,万一是个火坑怎么办?况且人家还在读书,以后考大学走了,还会带上你?快不要做梦了。
刘琴哭了,她一辈子就爱这一次,就爱这一个人,任凭谁,再怎么优秀,也进不了她的心了。
娘见她铁了心,知道她的倔脾气,气得哭了起来。自己没本事教好闺女,一桩美满姻缘就这样毁掉,娘哭得稀里哗啦。
见娘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刘琴心软了,她不是个不孝顺的孩子,只好答应娘,再考虑三天。娘没有立刻走开,聊起自己当姑娘时的情景。娘年轻的时候,也有心仪的男人,但还是顺从父母嫁给了当时自己不爱的男人,现在不也过得好好的吗?女人啊,就是菜籽命,风一吹,随风飘散,飘到肥沃的土地,长的茁壮,开花结果,一生无忧;飘到贫瘠的土地上,只好长的细胳膊细腿,面黄肌瘦,一生凄苦。母亲感叹着离去了,临走时让刘琴好好想想。刘琴呆坐在床沿上,直到夜深。
三天时间,这是刘琴留给杨金生的时间,不知道他在家承受着怎样的煎熬呢,是和父母怄气?还是一意贪玩,忘了当初的约定?
大年初八的夜就要来了,杨金生仍然毫无消息,带着伤心、带着绝望,初九那天,她和李路举办了隆重的定亲仪式。刘琴把丰厚的礼金及金质戒指一并交给娘来保管。
客人走后,刘琴木然地躺在床上,这时候,一位邻村伯伯进来,他和父亲寒暄几句后,就说了拜访的目的,他的远亲杨金生的爹托他来个信儿,正月初十上午,杨金生要来向刘琴提亲,说是两个年轻人早就认识并且已约好了的。刘琴爹一听,额头青筋爆出,头发根根如针,当着客人的面,大骂刘琴:“丢死人了,看我不毁了你重做!既然找好了,那你今天定的是哪门子亲?”信使在老刘的咒骂声中匆匆离去。
刘琴的眼泪簌簌地掉下来,无声的抽泣着,从小到大,她还没有挨过父亲这么重的骂,她已经十六岁了,挨骂,而且是当着外人,当着杨金生亲戚的面挨骂。她后悔不多等几天,杨金生心里还是有她的,没有忘了约定,他肯定也在家做了一番斗争的,现在,他胜利了,她却失败了。后悔没有用,她像一支浮萍,在大海中飘摇。
不久,伤了心的杨金生来村里找过刘琴几次,她没有赴约,见面说什么呢,说她对不起他,说她为什么不多等他几天?一切都没有意义了,覆水难收。
定了亲,刘琴就是李家的半个儿媳了,按照当地规矩,正月十五是新人到婆家的好日子,路不远,李路早早来把刘琴接到家里了,未来的公爹公婆创造一切条件让两个人独处。李路和刘琴来到村外漫无目的的走着。
一望无际的麦田里,走着两个心事重重的少年。刘琴问李路在中学里最要好的哥们儿是谁,李路脱口而出杨金生,刘琴有些不自在。一个阴影来到了刘琴心里。刘琴穿着新买的大红风衣,厚重而土气,李路嫌弃她没有班里的女同学们会打扮,刘琴觉察到了。李路淡淡的说,这门亲事是父母力主的,自己尚小,还没玩够呢,像一匹小马驹,过早的给上了套,多少有些不甘呢。刘琴笑了笑,没有言语。
在父母的催促下,两个少年又约会了几次,其中一次刘琴记得很清楚,李路质问刘琴为什么和杨金生爽约?原来,杨金生把刘琴和他的恋爱经过一五一十都告诉了李路,表示非常不理解刘琴的出尔反尔,自尊心很受打击。作为昔日的好友,李路也非常气愤,他想,大丈夫何患无妻,何必去强求朋友的妻子?刘琴知道百口莫辩,只好把委屈的泪水往肚子里流,每次约会都是不欢而散,刘琴从心底里讨厌这门婚事。
二月过完,刘琴思忖着如何摆脱这门亲事,却传来了消息:李路要去参军了。在这节骨眼上去退婚,显然不合适,刘琴硬着头皮把李路送到了军车上。一路上,两人边走边吵,心情都坏到极点,李路的军车开走的一刹那,刘琴没有挥手告别,李路也没有温存叮嘱,他怔怔地看着刘琴,消失在黄土飞扬的大路上。
李路走后,刘琴推着自行车缓缓地走在一望无际的麦田里,好像没了灵魂。麦苗在春风的吹拂下,青的发黑,青地毯绵延向远方,一如刘琴的惆怅无边无际。一路上,眼泪在眼窝子里打转,路上行人稀少,刘琴终于可以把连日来憋在心中的委屈发泄出来了。她把自行车往路边一推,蹲在田野里,把头埋在大腿深处,呜呜地哭起来。哭够了,刘琴呆呆地望着远方,自言自语道:我为什么要哭?我为谁而哭?突然,她像是一下子明白了,笑着,却泪流满面地说,我也不知道。
回到家里,娘已发现了刘琴的红眼圈,什么也没问,却掉下泪来。刘琴不解地问娘,你为啥哭?娘说,你难过,娘就难过。
刘琴至始至终未曾提过退婚。
刘琴心里有怨气,她不跟爹说话,和母亲说话也越来越不投机,常常为了一件小事就和娘争吵甚至怄气。她怄气的方法是绝食,不管娘怎样劝说,如何变着花样做好吃的饭菜,她都无动于衷。
一眨眼,草长莺飞了,爹爹又张罗着种塑料大棚蔬菜了,今年种黄瓜,大面积的种,肯定会赚钱。但家里人手不够,父母不忍心刘琴去做此等粗活,只让她在家洗衣做饭,粗活雇人到大棚里做。
林芝的命就没有这么好了。下学后,家里什么粗活重活都得做,哥哥未娶媳妇,妹妹们还在读书,父母只知道土里刨食,不会变着法儿的赚钱,一家人整天愁哈哈的。刘琴家种大棚蔬菜,缺人手,林芝也赶紧来帮忙,一天忙到晚,才挣十元钱。
看到林芝来了,一向不下地的刘琴也陪林芝下地了,一边栽种菜苗,一边窃窃私语,两个人有说不完的话。林芝问刘琴的对象怎么样,刘琴叹口气说,不说也罢,命苦哇!接着问林芝的婚事如何,林芝是个直篓子,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的那点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刘琴。原来年后十七岁的林芝也订婚了,对象是同村的小伙子张军,和林芝同岁。林芝早早退学了,那小子却一直在读书,林芝他俩上小学就是同学,彼此很熟悉,感情也不错,就凭这一点,林芝对于对象一直读书,倒并不介意。慢慢的林芝发现,二人每周见一次面,话题越来越少了,林芝说的都是庄稼人的事儿,张军说的却是学校里的事,同学长同学短的,惹得林芝好生不耐烦。尤其是最近张军老提镇上电工的女子,漂亮,会打扮,还会写诗,更重要的是家境殷实,住在镇政府门口黄金地段,母亲还开着一家烟酒专卖店,日子比林芝家好过得多。不由得林芝的疑心病犯了,虽然张军多次解释,也保证以后不提那个美女的名字,林芝还是很痛苦,想急于冲破这种痛苦的生活,但却不知道出路在哪里。
刘琴幽幽地说,要不咱俩一起出走吧,在外边找份工作,自个儿养活自个儿,不受这些牵牵绊绊的事儿,想爱谁就爱谁,想嫁给谁就嫁给谁,自己的婚事自己做主。林芝马上说好,她也想弄出点动静来,看他还敢不敢心猿意马了?
当天夜里,劳累了一天的父母鼾声如雷,刘琴在床上烙煎饼。走了,最舍不得谁?不是爹,是爹逼走她的,最舍不得娘,娘温柔贤惠,对自己那么好,没了刘琴这件小棉袄,不知道娘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林芝就不一样了,家里有哥哥,还有俩妹妹,虽然穷,但是热闹,少了林芝,家里并不显得冷清多少。
整休未眠,第二天起床眼泡红肿,爹娘起得很早,去塑料大棚给黄瓜苗浇灌,这一段时间,爹娘忙着大棚,没有太多精力观察刘琴的神态。刘琴匆匆忙忙把早饭做好,尽快给他们送去,免得父母饿着肚子干活。刘琴精神不好,把菜炒糊了,娘没说什么,爹却斥责说,一天到晚啥也不干,连个饭都做不好,要你有啥用?爹常为这等小事生这样大的气,还不是因为她跟李路感情上疙疙瘩瘩的,惹得李叔不开心,连锁反应,爹也认为刘琴不知道天高地厚,放着好日子不过,偏去自作主张,拂了李叔的面子,也拂了爹的面子,实在是太任性了。娘看到刘琴的眼泪在眶里打转,赶紧转移话题,要刘琴上午把水牛拉到池塘里卧,以免中暑。
父亲的斥责一直萦绕在刘琴的耳边,她的心像灌满了水银的木船,一点点往下沉。
头天晚上,刘琴和林芝商量好,明天鸡叫头遍就走,人不知鬼不觉的。刘琴说,在林芝手臂上拴一根绳子,这根细绳绕过窗户和院墙,固定在林芝门口的一棵小树上,树要不显眼、不碍事,静静地等待刘琴来拉醒她。
一切都准备好了,每人偷了家里四百元钱。
公鸡叫二遍的时候,刘琴和林芝已经深一脚浅一脚的往主干道上赶,背着沉重的包裹,气喘吁吁。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去干什么,只知道要离开这个家,到远方去,到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去。不过,俩人觉的应该先去县城。
县城里的一切都很新鲜。汽车站附近,有很多卖早点的。油条、茶叶蛋、豆腐花、包子、大饼、武汉热干面、胡辣汤、牛杂汤等,十分丰盛。城里人懒,自己不做早饭,喜欢到街上买着吃。马路干净而宽阔,高大的梧桐,绿叶肥硕,路边常有身着时髦连衣裙、身材婀娜的女子骑着单车缓缓经过,刘琴和林芝目送她们的身影消失在马路的尽头。梧桐后边是一家家服装店,门口放着大喇叭,喇叭里播放着流行歌曲:“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这些都很好玩,但她们不能留恋太久,万一家里人追上来,出走计划就会泡汤。草草吃完一碗豆腐花和一根油条,慌里慌张上了第一班发往省会的长途客车。
落地后,先找旅馆住下。有的旅馆看起来干净,但贵;有的旅馆便宜,但看起来破旧,住客下作,一些老男人,操着天南海北的口音,脏兮兮的,却色迷迷的往她俩身上扫。走进房间,一股怪味隐隐飘来;打开橱柜,有蟑螂在逃窜,连个放包和衣物的干净地方也没有;床上虽然铺着白色的床单被套,但已发灰了,不知多少日子没有清洗过;一个五瓦的灯泡低垂在长了蜘蛛网的灰白色墙壁上,压抑的很;两个丫头不敢多挑剔,趁白天时间多休息休息,晚上睡觉一定要警醒些。
天黑下来了,两个人也歇了一下午,精气神有了,肚子饿了,溜出来到对面拉面馆,一块五一大碗鸡蛋面,香喷喷的,蘸着汪汪的辣子,浇上山西老陈醋,两个人把面条呼呼噜噜吃了个碗底朝天。
坐吃山空可不行,两个人商量,第二天一早到中介市场找活干。头天晚上,她俩磨蹭到柜台前,和老板娘搭讪,知道附近有个人才市场。
说是人才市场,实际是一个街道,并不繁华,窄窄的马路两边都是小店面,门口墙上贴着需要招聘员工的条件,有的门口放着一块大黑板,密密麻麻写着招工的条件。刘琴识字不多,读这些广告很费力,林芝略好一点,吃力的一个个广告看过去,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没有工作经验,工作难找,工资都不高。
她俩的心揪紧了,难道和想象中不一样?街上到处都是人,和她俩年龄相仿的男女青年也不少,她们步履从容,神态自信,都有要去忙的事情,两个人站在树下迷茫,不知道下一步该去哪里。听说城里坏人多,处处留心为妙。两人装作很熟悉这里,谁也不搭理,谁也不问。终于看到一则招聘饭店服务员的工作,工作经验不限,感觉有戏。问了招聘的人说,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无节假日、无双休日,包吃包住每月五百元,中介费每人二百元。二人合计了一下,工作累,工资少,再等等看。
到了第四天,腰里的钱不多了,不能再等了,当下决定先应下饭店服务员的岗位,骑着驴找马也不失为良策。
到了那家中介所,二人吞吞吐吐说明来意,老板娘冷冷说道,已经招聘结束了。俩姑娘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刻,一位中年大姐憨厚地冲她俩笑,问她们是来找工作的吗?只见大姐脸圆眼大,微微双下巴,略显发福,身穿家常衣服,怀抱一个半岁的女童,跟邻居大嫂子一样厚道可亲。林芝马上说,是的。还说,都找了三天了,还没着落。
妇女一只手搂紧女童,一只手从裤袋里摸出一个红色塑料袋,又小心从袋里掏出几个红的绿的证件,一边递给林芝,一边说,妹子,我是开服装店的,店在郊区,老公常年在外进货,我带着个拖油瓶根本没法打理,急需要找两个帮手,我看你俩怪有缘法儿的,不如去我那儿打工吧?包吃包住,一月一千元,还有提成。这是我的身份证和经营资格证。林芝接过来看了一眼,女人叫王桂华,郊县人,确实有合法资格证,林芝恭敬地把证件交给了女人,刘琴已经开始做鬼脸逗小女孩开心了。
说定后,三个人一起去退掉了刘琴林芝租住的旅社,扛着行李来到了女人租住的旅馆。从这一刻开始,刘琴她俩的吃住就由这女人包办了。一路上,女人絮絮叨叨,说自家开的店面很大,物美价廉,生意好的不行了,货也快卖光了,以前请的帮手回家结婚了,一时半会儿来不了,这回只有自己跟着丈夫来省城进货,顺便来中介市场请俩帮手,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好了,不然的话,她一个妇女再拖着个孩子该怎么办?
这个旅馆,不比她们租住的好,开了两个房间,女人夫妇一间,刘琴和林芝一间,只是男人不在家,去服装批发市场还没回来。刘琴让林芝帮她给李路写一封信,问问他在部队还好吧。没想到,这竟是他们最后一次联络。
晚上,女人去路边小吃店点了几个菜,有荤有素,又喝点小酒,算是开了个好头。吃完饭,几个人在窄窄的街道上走着,路两旁昏昏暗暗,只有发廊的粉红色灯柱在门口闪烁着;远处是灯火通明的主马路,车辆穿梭不息,那是有钱人的世界。路过一家话吧,女人说,我到话吧给我老公打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打通了,女人气愤极了:什么,你跑到南京去了?死鬼,也不打个招呼!该便宜多少钱啊?来回跑的路费够不够哇?啥?能便宜一万多块?哦,那还差不多。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天我在中介所招了两个妹子,模样好,年轻,已经跟我在一起了……明天去南京?你一个人拿不回来?好好,我们先去买火车票,买好后再联系你。
回到旅馆后,女人向她俩解释,第二天必须去南京。刘琴不想去,那里离家太远,但现在已经和女人在一起了,也吃了人家的饭,离去吧不好意思,况且离开后也没地方去,只好由着女人,她说去哪就去哪,反正也不用自己出钱。在刘琴举棋不定的当口,女人已经打电话让人送来三张去南京的火车票。
那是一列破旧的绿皮火车,硬座,早过了春运高峰,车厢里宽敞,安静,刘琴和林芝顺从地跟着女人来到遥远的古都南京,思忖着一定要学习服装生意,日后开个店,自己做老板,把所有好看的衣服穿一遍,既当模特,又能每天穿新衣,岂不两全其美?
黑天白日的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有看不完的稀奇。这是她俩第一次出远门,因此一直舍不得闭眼,看到南京长江大桥后,两个女孩子也学着那些男人的口气惊叫道:好家伙,太震撼了!熬过两天一夜后,两人脸色蜡黄,眼睛浮肿,但精神很好,刘琴协助女人照顾女儿,小姑娘一路上闹感冒,一会儿哭,一会儿闹的,女人不时拿出温度计测量,因为没有消毒设备,只能把温度计放在小姑娘腋下,小姑娘怕凉,把小身子扭成一个麻花,哭得震天动地,小脸通红,刘琴紧紧箍住小姑娘不让动,看得出,刘琴比林芝讨人喜欢。
接站的是一个黑瘦的中年男人,嘴角纹络很深,眼睛精光,竖立的头发灰白参半,看上去比四十岁老,但女人喊他老公,并对着女儿讲:“看,爸爸来接你了,快叫爸爸!”小姑娘漠然地看着男人,没有一丝欢喜,男人也没有和小女孩亲热的意思,只谄笑着对刘琴和林芝说,一路上辛苦了!出来创业,就是艰辛,不过做出来后就好了。男人热络招呼几个女人到一个小饭馆吃饭,六菜一汤,有东坡肘子,剁椒鱼头,大肠锅子和水煮牛肉,再来两盘时蔬,外加一盆排骨萝卜汤,三天没吃到这么丰盛的午餐了,大家都有点撑。
吃罢午餐,男人和女人说起了生意上的事,男人说,服装已经订好了,太多了,他一个人运不过来,需要一个人看着货。女人问她什么时候动身取货,男人说,下午的车。女人沉吟片刻说,让林芝去吧,刘琴帮我看孩子。快去快回。很快,林芝便跟着男人打车走了。
这一夜,男人和林芝都没有回来。一开始,女人骂骂咧咧,骂男人没出息,这么晚了还不回来,她说,刘琴,你在旅店看着孩子,我去话吧给男人打个电话,问清楚他到底啥时候回来,还要赶着回老家卖服装呢。
打完电话回来,女人平静了许多,唉声叹气说,出门在外真是不容易,自己不带车子真麻烦,死鬼男人把货放在马路边,就是找不到拉货的货车,一直等到夜里十一点,也不见车来,就和林芝各定了一间屋子,先休息了,等第二天再回来。刘琴将信将疑,不断祈祷林芝明天能顺利回来,以后干什么事都要两人一起去,可千万不能这样牵肠挂肚了。
小女孩不断地哭闹,吵得刘琴心神不安,她要把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好好梳理梳理,带着忧疑,刘琴在似睡非睡中熬过了一夜。天一亮,刘琴便起床了,脸懒得洗,头懒得梳,一个劲儿地念叨林芝何时回来。
熬到后晌,男人回来了,说,走,跟林芝汇合去,我把她留在一个小镇上,那里有直接发往省城的货车,到时候,人和货一起回来了。
刘琴恨不得一步跨到林芝跟前,抱着她大哭一场。这一夜,她实在太提心吊胆了。
一行四人坐着出租车出了南京市,出市后,改坐预先定好的三轮车。沿途经过高楼大厦,霓虹闪烁,一路往郊区开去,天色越来越暗,路面越来越崎岖,甚至看到了远处的村庄,灯火星星点点,不时传来几声狗吠,这时候,也该是家人吃饭的时候了吧?刘琴此时强烈想念家乡,想念娘,甚至想念爹爹,她对自己任性的出走有了一些悔意。
三轮很颠簸,男人,女人,小姑娘,刘琴,还有两个没见过面的年轻男人,他们是男人的朋友,搭便车回去的,刘琴被紧紧地挤在里边,只能坐半个屁股。她避免看那两个男人,那两个男人却盯着她看,眼睛里有不好的东西。她低着头,抠着自己的手指头,连日来不断奔波,脸和手都糙了,手指上有许多倒欠皮,她抠着皮,大脑里一片空白,就这样一直坐下去,她情愿。她像一只漂浮在海面上的小船,风往哪里吹,它就飘向哪里。
夜间,三轮车开到一个十分偏僻的村子里,沿着土路,一直往里开,最后,在一家土墙土屋的院子前停了下来。屋里一下子出来几个人,一个大婶,一个老伯,还有两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小伙子长得都蛮精神,但衣服上都是补丁。刘琴想,原来这个地方这么穷呀,我们那里最穷的人家也比他们一家子富有。
刘琴刚站定,发现身边一下子钻出来好多人,把三轮及刘琴围个水泄不通。被围观,刘琴不害怕,谁让自己长得漂亮呢?女人在和那家人说话,刘琴没有留意去听,反正她只是一个雇员,不便打听主人的事情,她心无旁骛地哄小姑娘玩,小姑娘已经熟识刘琴了,很喜欢和刘琴玩,甚至不让自己的母亲抱了。
女人不言语了,刘琴便问女人林芝在哪儿?女人说,林芝会回来的,你要耐心等待。
一会儿,这家人端出了丰盛的晚餐,这一路颠簸,刘琴确实饿了,她大胆问身边的一个小伙子,茅房在哪,小伙子护送她到茅房,刘琴很不自在。从茅房出来,便被安排到饭桌上,坐在一个比较尊贵的位置上。刘琴大口大口吃着。刚吃到一半,男人和女人就站了起来,抱起小姑娘,向刘琴说道:“刘琴,你慢吃,我们带小姑娘去邻村打针,一会儿就回来,等我们回来,林芝也该回来了。”刘琴刚想说等等我,我跟你们一起去,男人和女人已经坐上了刚才的那辆三轮车,发动机突突响着,绝尘而去。
刘琴坐在门口,等了两个多小时,也不见林芝回来,女人一家子也不见回来,刘琴隐隐感觉到不对劲,因为一个男人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刘琴不断地问这个男人,她们怎么还不回来?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回来?打针不是很快吗?那个男人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刘琴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叫小休,至今,刘琴也只叫他小休,他别的名字,一概不知。小休说,你不要着急,她们一会儿就回来了。可是刘琴再也不相信他的话了,她明白了这一切都是骗局。
刘琴带着哭腔问,那个女人是否把自己卖给他了?
小休不想再说谎了,便直接回答说,是的。
刘琴不死心,是卖给你了吗?
小休点头。
刘琴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打自己的脸,一会儿一张脸便红肿了。男人笨拙地安慰着,直到刘琴止住了哭泣。
刘琴接着问:“你问什么买一个不认识的女子做老婆?”
小休说:“在这里找不到老婆。姑娘们都远嫁了。”
刘琴说:“那你不怕买来的人跑了,人财两空吗?”
小休说:“不怕,这里的媳妇大部分都是从外地买来的,四川的、贵州的 ,云南的,多的很,只要生了娃就不会走了。”
刘琴沉默了,下一步该怎么办?她用模糊的常识告诉小休,买卖人口是违法的,公安要来抓走的。但这吓不了小休,他傻笑了几声,不信走着瞧。
刘琴不死心,用哭腔对小休说,求求你把我送回去吧,你买我的钱,我会加倍返还给你,不然我一有机会就报警。
小休笑着说:“你是我的女人,我说啥也不会让你走。”
又说:“我会好好对你的。”
刘琴镇静了。她吃惊于自己对这种突发事件的镇静,好像被拐卖的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个刘琴,那个刘琴哭天抢地,誓死不从,而自己却能冷眼看待一切,并能想法子和这一家子周旋。
次晨,刘琴已经打定了注意,先熟悉环境,再出逃。她打量着这个庭院和这个村庄,逃走的心愿愈发强烈。村里几十户人家都是茅屋土墙,土墙上面盖着稻草,稻草上压着黄土,避免被风吹走,天降暴雨,土墙坍塌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倒了再垒,垒了再倒,村里人屈服于命运,却不屈服于上天。
刘琴决定先从小休下手。
刘琴问:“你兄弟姊妹几个呀?”
小休答:“四个。一个姐姐,早就出嫁了。还有两个弟弟,都没成家呢,也都老大不小了。”
又问:“你今年多大了?”
小休羞赧地说自己才20岁出头,刘琴不信,光看面相,三十也有了,况且他最小的弟弟也比刘琴大三岁呢。刘琴才十七岁。小休辩解,庄稼人风里来雨里去,老糙的快。刘琴不反驳,即使他再年轻些,她也不会和他过一辈子,当务之急,是保住自己清白的身体。
刘琴的担心也不是多余的。自从和刘琴对话了后,小休就越来越放肆了,有意无意在她身上蹭,想尽办法挑逗她,最近,甚至有随时把她压倒在床上的危险,刘琴警惕地和他保持着距离,连话也很少应他,装作听不懂。刘琴心想,这家伙倒不是呆头,如果明媒正娶,自己倒不是特别厌恶,但这种强买强卖,刘琴是很抵触的。不曾见过女色的小休,对刘琴是不敢胆大妄为的,但必须想一个办法来稳住他。
刘琴和颜悦色地对小休说,我们两个呢,以前一点都不了解,你又比我大十多岁,我心里肯定是疙疙瘩瘩的,现在我连自己在哪儿,都不敢告知父母,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着急,有时候甚至连死的心都有了,如果你对我不好,我是不会和你过下去的,我想我们还是先了解了解,等培养出了感情再结婚也不迟。没想到这番话把他给唬住了,小休答应给刘琴三个月培养感情,但要刘琴保密。
小休家虽然清苦,但家里人很和善,很勤劳。全家人吃青菜,吃红薯干,吃玉米糊糊,但刘琴的碗里隔三差五有肉或者鸡蛋;公婆小叔下地干活,从来不让刘琴去,反让小休在家陪刘琴玩耍。刘琴长相顺溜,又不多事,小休的父母兄弟姐姐都很喜欢她。自从她来到这个家,家庭氛围明显改善,邻居们出入多了,父母干农活也更有兴致了,连两个弟弟也在卯足劲挣钱,下一个就该轮着他们买媳妇了。
刘琴像是他们家的小女儿,享尽了宠爱,两个弟弟每次出门都给她带礼物回来,田野里的一束野花,小河边的一串的野桑葚,集市里的一点小零嘴,小休的一些小饰品,刘琴的闺房里摆满了这些小玩意儿。她像一个公主,甚至比在娘家还享受些。
夜晚,刘琴和小休睡在一张床上,分被而眠。小休做床上君子一月有余,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他有一个男人正常的生理需求,时刻没有忘记自己买媳妇的目的,但为了长远的幸福,他忍了,忍到不能再忍的地步,有几次他趁刘琴睡熟之际,偷偷钻到刘琴的被窝里,但他很快就理智了,因为刘琴穿的整整齐齐,两只小手紧紧捏着裤腰带。这是刘琴防备他、排斥他的状态。既然已经忍了俩月,何不再忍一月,顺利的度过保证期,让刘琴心悦诚服地接纳自己呢?为了享受一点肌肤之亲,小休腆着脸为刘琴洗脚,细心地摩挲,关爱地暖脚,刘琴自得其乐;白天,小休把刘琴的手放在自己的腋窝里,或者用嘴吹气,给她暖手,他越这样,刘琴越排斥他,每次都借故把手抽回去。
小休要娶媳妇了,压力大了,责任心更强了,看到刘琴安心住在这里,他便早出晚归,去别的村子里帮助盖房,夏日不避阳,冬日不避雪,月收入几百块钱,他一心想给刘琴置办几件像样的嫁妆,买几套衣服,结婚那天让她光彩些!
他白天出外,到了晚上才能细细看她几眼,他曾偷偷钻进刘琴的被窝,但刘琴的棉衣棉裤依然紧紧穿在身上,他试图悄悄褪掉,但刘琴裹得更紧了,小休不敢发出更大的声响,只得作罢,用粗糙温暖的大手,摸索刘琴的脚到深夜。
白天,小休喜欢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干活,一想到刘琴的样子,心里偷偷的笑,被工友发现,一阵取笑,他脸通红,根本不像一个年届三十的成年男人,其实,没人知道,她买了老婆快三个月了,尚未尝鲜。
这些天刘琴真快活,话多了,笑也多了,几乎忘了她是怎样来到这里的,她偶尔会想,如果爹娘知道她被别人卖了,还会要她吗?自己以后还能嫁出去吗?每当想到这些,她的脸上就闪过一丝不快,小休问怎么了,她总是一句话:没什么。
俗话说,只有瓜念籽(子),没有籽(子)念瓜。意思是:世上啊,从来都是父母挂念子女,很少有子女挂念父母的。刘琴的娘天天哭,姨妈常来劝说,爹的心情也极坏,吼着说全当她死了,但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夜莺几时飞过长空,他都听得一清二楚。屋里屋外劣质烟头遍地,荒草覆盖庭院,爹爹懒得收拾,只是塑料大棚蔬菜并不比往年少种,爹一天到晚守在大棚里,很少和人说话。
第八章 多情小叔
刘琴开心,还有一个秘密。小休的弟弟小峰,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想媳妇想到骨子里去了,但有什么办法呢,家里太穷,眼瞅着兄弟几个大了,却没有像样的婚房,甚至连住的地方也不宽绰,刘琴过来后,爸妈腾出一间房,自己则住在了厨房旁边的小偏房里,两个弟弟睡在一间屋里,天知道下一个媳妇娶进门,该往哪里安置。
以前,家里人多,劳力少,挣得也少,自然穷的叮当响,现在好了,能干又肯干的人多了,却没有多少挣钱的门路,父母只会土里刨食,三兄弟读书不多,又没有拿得出手的技能,只好在家干耗着。好在小峰活络,有一帮混混朋友,哪里需要短工,立马共同承包下来干,到了年底,多少能分到一点现金,手头也不至于那么抠唆。他穷而不减时髦,学着城里人穿喇叭裤,花衬衫,留着另类长发,父亲背地里骂他小流氓,刘琴却喜欢他的派头。
一个人的时候,刘琴常痴痴的想:为什么不是小峰买了我呢?
小峰也不小了,却没有正经的营生。农闲时和狐朋狗友东逛西逛,特爱捣鼓一个朋友的破摩托车。有一次,他邀请刘琴坐上他的摩托车去县城兜风,刘琴答应了,却引来公爹的一阵大骂。小峰精力用不完,就加倍的体贴刘琴,老怕她寂寞。他不管跑到哪里去,一天三顿饭定要回来吃,这为伙伴们所不理解,以前他是人来疯,疯起来不知道早晚,何时能记起还有个家?现在他好像比谁都恋家。有人在的时候,小峰喊刘琴嫂子,没人的时候,小峰会说,刘琴,你想我了吧?刘琴有时候笑笑,有时候会拉长声音说,想——
他夸赞嫂嫂的茶饭好吃,刘琴做菜的时候,他一定要去帮助烧火。小峰透过烟雾,痴痴看着刘琴,不知道的还以为“郎烧火来妹炒菜”呢。小峰一遍遍提醒自己,她是哥哥的女人,否则就是大逆不道,对不起哥哥,在村里也抬不起头来。想到这里,小峰便收回火辣辣的目光,脸色刹那间变得晦暗,人也沉默起来。刘琴切菜的时候,他悄悄退了出去,坐在田野里,狠狠的抽上一支极劣质的烟。他想,等攒点钱,俺也买一个,比刘琴更漂亮,更可疼,说不定还会有女子主动看上自己呢。想到这里,他又有了回去美美吃顿饭的欲望。
为了减少非分之想,他尽量远离刘琴,眼不见心不烦,但那种春风拂面、体内澎湃的感觉,却时时刻刻叨扰他的安宁。有多少次,他忍不住,中午又回来了,但每次回来都不空手,要么是一粒糖,要么是一块饼干,有时是一束山野花,有时是山里采的野果子,最昂贵的一件礼物是在集市上买的一个粉红色的纱巾儿,刘琴的脸儿粉嫩,系上它,更显娇媚,小峰最爱看刘琴系上纱巾儿的样子,他心里想,娶妻一定要娶刘琴这摸样的。
春末,地里的草疯长,爹娘都去锄草了,小休照例去外边干活,他中午一般不回来的,刘琴看到正午快要到了,就关上电视,起身到厨房做饭。大门是象征性的外锁,如果她想逃走,还是有机会的。但刘琴已经不想费尽心思的逃跑了,这家人对她不错,几个男人都宠她,回去不见得比在这里幸福。
中午做菜饭,绿油油的油白菜,焖上腌腊肉,再加一点自制的辣椒酱,一不留神会吃好几碗。自从刘琴来到这家,这家的生活条件陡然好转,每个人都感觉有奔头了,下地干活去的更早,回来的更晚,小休的工资也多起来了,大部分用来贴补家用,小峰也好像一夜之间懂事了好多,偶尔也会给妈一些零用钱。
突然,小峰窜进了厨房,吓了刘琴一跳。小峰凑到跟前,小声说,嫂子想我吗?刘琴还没想好如何回答,脸颊上就被小峰亲吻了一下。刘琴还没明白过来,腰被紧紧的箍住了,小峰老练的一只手托住她的头,舌头强行进入了刘琴的蜜口。
天雷勾住了地火,刘琴顺从的闭上了眼睛,眩晕的几乎要倒在他怀里,但极快的,小峰放开了她,好像没事人一般,问她做了什么好吃的饭菜,问妈妈去了哪里?刘琴还未反应过来,弟弟已经走出了厨房。
第一次结婚
冬天万物萧杀,空闲时间多起来了,知道这家新买了漂亮媳妇,邻居们都喜欢到小休家里串门,在电视前一坐就是半天,刘琴冷极了,坐在被窝里看电视,不多言语。
夜深了,邻人们陆续散去,小休也睡熟了,睡了一天的刘琴精神十足,冷冷思量:三个月的感情培养期限快到了,是真心实意和小休结婚呢,还是逃回娘家?但不管怎样,应该给父母一个信儿,告知自己的生死和处境。但是怎样才能和家人取得联系呢?自己不会写字,也身无分文。
腊月初六是黄道吉日,小休的父母把第一个儿媳的婚期定在这一天。
快要过年了,辛劳了一年,能卖的粮食谷物都卖了,结余六百元;小休和父亲做建筑工人,挣了一千多元;母亲常年打猪草,两头大肥猪也该出栏了,卖一头,杀一头,够一个婚礼用了。
几天后,小休的小弟弟小杰寄来一封信,问哥哥什么时候结婚,本打算今年春节不回家,争分夺秒把制沙发的手艺学到手,然后攒钱买媳妇儿,家里实在太穷了,自己的婚事还是自己操心的好。不过,如果家里需要他回来,他就立刻回来。父亲说,不回来就不回来吧,家里有两个哥哥,用不着老三。母亲却不同意,快过年了,在外边孤苦伶仃的,不如回来,帮帮忙,也见见世面,以后,轮到自己娶亲了,好有个参考。大家七口八舌,没有定论,大家都在忙着未来的婚庆,那封信扔在油腻腻的饭桌一角,无人问津。
院子里很寂静,只有公鸡追逐小母鸡的踢踏声。刘琴找来剪刀,把收信的地址剪了下来,悄悄藏在棉袄内里的贴身口袋,然后把信拿进厨房,操一根火柴点了。
次晨,小休和父亲、小峰合计后,对刘琴说,现在是新社会了,举办仪式前要先领一张结婚证,今天就去办吧。刘琴不紧不慢地说,结婚行啊,不过,这是我的终身大事,我的父母至今不知道我的下落,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我想写封信告诉他们,我要结婚了,过的很好,不要挂念我。
小休和小峰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刘琴补充说,不用担心我的父母会找来,信的地址上,只写收信人的地址,写信人的地址不写,他们不就找不到我了?三个男人思量半天认为有道理,便答应了。为了不妨碍进城买结婚用品,刘琴、小休、小峰一行三人,未敢在家里多耽搁,匆匆上路了。
小峰的思路比较清晰。小峰说,路过邮局,先把信邮走。再到民政局领结婚证。等这些大事完成后,再一门心思买东西,天黑之前,一定要赶回去。小峰偷偷嘱咐小休死死盯着刘琴,免得煮熟的鸭子飞了,问问跑跑的事儿他来。刘琴想,小峰果然聪明,可惜不是他买了她。如果是他,她就不会走了,哪怕吃糠咽菜心里也舒坦。
到了邮局,刘琴被一前一后两个男人夹着走,她发愁如何从手指缝里拿出那个小纸条。马上轮到他们上前邮寄了,刘琴故作镇静,对小峰说,来,检查一下吧!信是小峰亲自执笔的,家里只有小峰勉强小学毕业。小峰神情严肃地检查了一遍,刘琴看到了他冷静到冷酷的一面。两人的情分至今日始一刀两断。小峰深爱着刘琴,但也时刻防备着刘琴,一家人举全家之力,为憨厚的大哥买来一个媳妇容易吗?自己一定要替他看好了。小峰确定刘琴没有增添内容,松了一口气,不过,认真的他突然发现信封上没有写邮政编码。
小峰对小休使了一个眼色,说,嫂子,我去那边书里找找你那里的邮政编码,稍等一会儿。刘琴点点头,回头对小休说,你去把那边的浆糊拿来。小休大步走过去,刘琴迅速把手指间的小纸条塞进了信封,马上封死了信封。
这家人多少年没有操办过如此大场面的喜事了,好在家里人手多,亲戚朋友又肯来帮忙,连着好几日,家里人来客往,买嫁妆,装扮婚房,置办酒席,喜气洋洋。刘琴冷眼看着这一切。
婚期一天天逼近,刘琴好久没有单独和小峰聊天了,终于给逮住了一个机会。
刘琴说,我要结婚了。
其实,她想告诉他,她和小休是有名无实的夫妻。
小峰压低嗓音说,哥哥老大不小了,该踏踏实实结婚了。
刘琴苦笑着说,你难道忍心看着我嫁给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人吗?
小峰没有答话,低着头不敢看刘琴的眼睛。
刘琴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了小峰的腰,脸紧紧贴着他的背。小峰虽然不舍,最后仍然从身后掰开了刘琴的双手。
公公很开心,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媳妇把结婚证领了,她和一家大小和和气气的,几个儿子都开心,最小的儿子也回来了,夸赞新嫂子漂亮、会亲热人。邻居们都说他们家祖坟埋的地方好,买了这样一个省力的好媳妇。公公提议,一家人提前过一个团圆年,公公喝醉了,小峰喝醉了,小休也醉了。
婚礼就可着这几年积攒的钱来办。先把两个大猪给杀了,一头用来招待客人,另一头自己吃。今年家里添丁,一定要和和美美、扬眉吐气的过个团圆年,为第二、第三个儿媳妇的到来,讨个彩头。
丰盛的酒席离不了猪肉。瘦肉和芹菜、黑木耳、蒜苗、辣椒等蔬菜合炒,都好吃。肥肉可做红烧肉,也可以做粉蒸肉。切成十厘米长,三厘米宽的尺寸,浑身裹满米粉,一盘盘装满,上大笼蒸,出锅后,香而不腻,甜甜糯糯,一会儿功夫就见底儿了。这是一道主打菜,上这一道菜的时候,主人不来看菜,客人们不敢逾规先夹一块,直到婚礼主持人领着老东家来看菜了,大家才敢放开吃,大块吃肉,大杯喝酒,猜拳划枚,热闹非凡。
猪肝和黄花菜一起炖汤,酸酸甜甜,乡亲们都爱。猪肠子炒大红的辣子,多放豆瓣酱、花椒和大料,又是一盘美味。猪脑子呢,也是一碗佳肴,把那剔净肉的猪头,放在滚水里炖,用干木材做燃料,五六个小时的功夫,便很粘稠了,放在冬夜里过一夜,第二天便冻成了凉粉的模样,用蒜汁、醋和香菜一拌,是很好的下酒菜。不用说,凉拌猪耳朵、红烧猪蹄子,这些菜都离不开猪,因此,客人多的人家,一头大猪简直不够用。
鸡也需要十几只,都是刘琴婆婆亲自饲养的,鱼是自家池塘里养的,刘琴公婆平时不大言语,但是很勤劳,家里吃的用的基本上不愁了。小休的姐姐、姐夫和外甥早早的来了,帮忙置办酒席,已经一个礼拜吃住在娘家了,一大家子人挤住在简陋的草房里。
结婚前的晚上,亲戚好友邻居已经来了,晚宴和第二天中午的正席是一样的。在厨房里忙活的有专门请来的厨子,这些厨子是邻居,平时耕种,一季不落,待到邻居们有红白喜事,便来帮忙,富有的人家会给十块钱,一条毛巾,一块肥皂;贫寒家的,只要十块钱。正席这天,厨子也上五元钱作为礼金。人情多了,人缘也就好了,自己有红白喜事,前来捧场的人便很多,其中一位厨子在娶媳妇的时候,宾客竟达几百人,这位厨子哭笑不得。笑的是亲戚朋友捧场,给足了面子,礼金当然也可观;哭的是,不得不马上再杀猪宰羊,另外置办酒席。
到了腊月初六,该置办的基本上都齐了,亲戚朋友们在外张罗,小休兄弟出出进进忙个不停,公公婆婆忙的整夜合不拢眼。昨晚小休被亲戚们多灌了几杯,一夜不省人事,不断喊口渴,刘琴不耐烦的给他倒了一大杯水,放在床头上,还好,并没有呕吐,也没有耍酒疯,倒头便鼾声大作。天刚蒙蒙亮,刘琴已经醒了,睡不着,和衣靠在墙边,墙是新刷白的,一股淡淡的石灰粉味,大红的喜字贴的到处都是,胖娃娃也贴在了床对面。
今天就要做新娘了,从小娇生惯养的刘琴,幻想着会举办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没想到十七岁那年却被人这样草草的娶了。由于是买来的媳妇,刘琴这天不用出门专门盘头,不用化妆,不用扎花车,也不用去几里外兜一圈,只要穿上大红的新嫁衣就行了,然后在乡亲们的簇拥下,和小休拜天地、拜爹娘、入洞房。
正想着的时候,小峰进来了,他怔怔地看着哥哥,哥还在酣睡,他又怔怔地看了一眼刘琴,刘琴呆坐在床上。小峰什么话也没有,撩起门帘出去了。门帘静止了,刘琴心内最后一盏灯灭了。
早七点,姐姐进来,帮助刘琴穿上小休买的大红妮子上衣、姐姐买的绿裤子、小杰买的革质高跟皮鞋。上衣是西服领口,空荡荡的,姐姐帮助刘琴系上小峰买的粉红纱巾儿,鞋子有点大,姐姐麻利的地帮她垫上绣花鞋垫,刘琴受姐姐的邀请,沿着床边走了几步,好像是土匪绑来的压寨夫人。
一个姑姑给刘琴带来一朵百合,插在刘琴头发上,可惜刘琴的头发还是童花头,只好用一只发夹夹在右鬓上,还有一位邻家嫂子带来了胭脂水粉,在她脸上左涂一下,右涂一下,刘琴被收拾的越发水灵了,好像一出戏里的花旦,在戏台上长长的舒展着水袖,依依呀呀唱着。
婚礼定在十点开始,没有唢呐,没有舞狮子,只有一个长长的挂鞭,刘琴作为长子媳妇,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以后可以理直气壮的主持家务了。
刘琴穿戴完毕,端坐在床边。因为她不愿意多言语,前来陪她的姑子嫂嫂陆续都出去了,就剩她一人坐着。百般无聊,看到墙角一大罐子米酒,就舀了一杯,细细品着,越品越甜,越品越香,不知不觉,那一罐子米酒竟被刘琴喝下一半儿,慢慢地刘琴感到眼前多了星光,两张眼皮子几乎睁不开了,她拿来一面镜子,镜子里的小脸媚态十足,脸蛋越发粉嫩,已经由早上粉白的杏花变成了玫红的海棠花。
在昏昏欲睡的状态下,刘琴和小休被亲友们簇拥着进了洞房,媳妇婆子们,大大小小的孩童们,一起涌到新房,把所有的箱柜都翻找了个遍。按旧习,这些地方一般是藏了不少零嘴的,像煮熟的红鸡蛋、水果糖、花生、栗子和核桃、桂圆、红白萝卜、藕之类的,大家抢了去,也能沾点喜气。
第二拨涌进来的是小伙子们,大多没有婚娶,结婚当天无大小,趁机来揩点新娘的油儿。有的抱着刘琴死命的吻,不一会儿她的口红就花了;有的把刘琴压在身下,上下晃动,实践一下梦镜,一个尚未尽兴,已被另一个小子拉开,迫不及待扑上去了;幸好刘琴肚子里没仔,否则早就压流产了。还有的人摁住刘琴和小休的头,往一块撞,小休被撞得呲牙咧嘴,刘琴醉了,感觉不到特别疼,还嘻嘻笑着。小休气恼了,但又不好发作,这天是他的喜事,他一定要大度,不然日后会让人嘲笑。他强装笑颜,听凭大家摆布,他知道自己的老婆水灵,别人那是羡慕嫉妒恨哪!
小休不知道该怎样替刘琴解围,只会苦笑着说:好了好了,你们嫂子该招架不住了,来点文明的。
他们哪里肯听,早就垂涎刘琴的美色了,今天岂不借机玩个过瘾?况且这小娘儿们真的标致:小脸灿若桃花,小手也光滑,更要命的是,小身子软绵绵的,压在身下赛似活神仙。
刘琴醉了,一嘴好闻的米酒气味,别人想占她的便宜,她半推半就的,让那群不见荤腥的小子们,越发疯狂了。
正在小子们疯狂的时候,小峰进来了,他严肃地扫了一眼面,说,好了,弟兄们,该吃饭了,还不赶快去抢位置去,新娘也该吃饭了。
土匪见了关公,小子们如鸟兽散。刘琴被女眷们簇拥着到院子里向乡亲们敬酒,然后安排到正堂屋的桌子上,坐在主座上。这是最受人尊敬的上位,新娘都要坐在这里,表示最受重视,她像女皇一样,如果不动筷子,别人都不能动筷子,不论年龄多大,资格多老,此时,这个桌上所有的人都是陪客。
刘琴草草吃了几口,就离席了,她来到茅房,解决了内急,这两天人来客往,茅房脏的不行,但也没办法。然后,她回到新房,和衣睡了。外边觥筹交错,猜拳划枚,喝彩声不断,讨饭的老叟不断唱着吉祥的戏曲段子,不断放着小鞭炮,小孩子吃饱喝足了,在院子里追打嬉闹,尖叫声、哭闹声不绝于耳,刘琴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头很疼,身子很疲累,房间里的酒气,好闻的肉气,院子里的声音,都变渺远了,她眼皮沉沉的扑打下来,睡着了。
一觉醒来,外边不那么吵闹了,隔着木窗往外望,天很黑,小休还没有回来,只有一根蜡烛在窗前的木桌上摇曳着细细的光亮。刘琴懒得起来吃饭,她还没睡醒,又躺下,似梦非梦。
晚十二点后,为庆祝婚礼所演的露天电影结束了,邻居陆续回家了,远来的亲戚也都睡了,小休悄悄回到洞房。他倒了一杯水,让刘琴喝,刘琴摇摇头,他自己咕嘟一声喝了一大口,差点呛着,然后搓搓冻得冰凉的手,脱衣上了床。
他没有忘记,今晚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做。小休轻轻地褪掉刘琴的棉袄和毛衣,又开始褪她的裤子,她暗暗地夹紧两腿,小休用了一点力,褪掉了。刘琴找不出理由不让小休尽享男人的权利,她只好闭了眼睛,任凭他的摆布。
第二天早上醒来,阳光非常晃眼,今天是个大晴天,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了,耀眼的光线从木窗子里透进来,刺得人眼睁不开;温度也提升了;喜鹊在院外的杨树上喳喳的叫着,院子里很安静,亲戚们都走了,家里一下子冷清了。父母为了让两个新人睡个踏实觉,没叫他俩起来吃饭,他们自己已经吃过早饭了,新人的饭温在锅里,但等他们起来。
刘琴低头看自己的身子,天呀,光溜溜的,羞死人了;再看看小休,他正斜着眼睛看她,有点不好意思,还有点坏笑。刘琴掀开他的被子,他也一丝不挂,小休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重点,羞涩的说,不要看嘛。刘琴清楚地记得,这是他们三个月来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睡在一起,还脱得如此干净。
刘琴不搭理他,到处找自己的衣服。小休凑过来说,我可没怎么折腾你。刘琴闻到小休口里的酒臭气,忍不住想呕吐,自己头还是有点痛,这坛米酒后劲不小,刘琴挣扎着起了床,小休赶在她前面出了洞房,赶紧给刘琴取热水洗漱。
快过年了,家里人忙忙碌碌,每个人都面带笑容,菜肴丰富,每顿都能吃到荤腥,刘琴胖了不少。过完正月十五,各人都要找寻自己生存的门路。小杰回邻县做学徒了,小峰也思忖着到外边看看,家里留大哥小休在家,既能看住刘琴,又能帮父母侍奉庄稼,以后,大哥的事翻过去了,接下来该张罗小峰的婚事了,一家人卯足了劲,为下一个目标而努力。
刘琴问小峰,你走了我怎么办?我不让你走。
小峰一脸正经的说,别闹了,嫂子,你要和大哥好好地过,我两三个月回来探望你们一次,好吗?
不行,两三天也不行。我哪一天见不到你,就感觉心里边空荡荡的。刘琴撒娇。
小峰又解释了一番,刘琴还是不依不饶。最后刘琴说道,好,只要你走,下次你回家来,就看不到我了。
小峰苦笑一声走了,他知道自己闯了祸,深深感到对不起大哥,还是走得越远越好。
小峰没想到,自己仅仅离家半个月,刘琴便离开了那里。
因为年关,业务非常多,那封承载着求救信息的平信在外晃悠了近两个月,方才投递到刘琴爹的手里。爹爹看完信,马上来到乡派出所找到自己的外甥李林,李林也感到事态严重,不知道可怜的表妹在那边受着怎样的痛苦,于是快马加鞭汇报给领导,并申请自己任主要负责人,亲自去江苏泗洪解救表妹。
车子飞奔了两天一夜,几个民警轮流开,第三天上午九点左右抵达泗洪某乡派出所,递上介绍信,李林要求人马进驻村子解救刘琴,但对方明显表现出不情愿与不配合。这个地方特别缺少女人,来了欢迎;走,不放。看穿了当地警方的目的,李林说靠人不如靠已,趁派出所的民警闭门商量之际,李林一行加足了马力向刘琴所在的村子进发了。一路开一路问,见是警车,并有穿着制服的民警问路,村民们都警觉起来。
这一天是正月二十七,刘琴终身难忘的日子。
天气很好,一大早,家里人都做工去了,小休和公公去邻村帮人家建房子,婆婆给邻村姐姐家送药去了,只有刘琴一人在家,说好午饭由妈妈来做,刘琴在家只是看电视。突然,刘琴一阵肚子痛,好像要大便了,刘琴找来两张草纸,提着裤子去了茅房。
茅房设在院子外边,逃避夏天冲天的臭味和蛆虫与苍蝇的肆意飞舞,还有利于向外倒粪,因此都设在院子右侧。低矮的土墙,上边用茅草缮上,冬日避寒,夏日避阳,便于女人安稳的解决内急。为了不致摸黑掉进粪坑里,大多数茅房都有一扇小窗户,或右侧,或后侧,有光线射入,有文化的还能在厕所里看书。
正当刘琴提裤子的当儿,她向后窗瞥了一眼,刘琴最怕村里不安生的男人在后窗偷窥,每次上厕所,她都要观察窗外的世界,她突然发现村口大路边驶来了一辆白色的警车,车子停稳后,下来了几个警察,天呀,怎么爹爹也来了,刘琴慌忙系好裤子,急匆匆赶了过去。
爹,你咋来了?刘琴带着哭腔说。还有林哥,刘琴还未来得及和他打个招呼,便听到林哥命令的口气,还不快到车上?!
刘琴坐在最后一排,紧挨着父亲,多日不见家乡的亲人,她激动的只是抽泣。父亲没心思询问详情,眼睛紧盯着村子里的情况,怕走不了。
很快,村里人已经发现了车子,知道刘琴已经在车里了,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堆人,婆婆也赶来了,心肝儿肉的叫刘琴下车,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要走。邻居们越聚越多,把车子围起来。林哥后悔刚才不该犹豫,应该猛踩油门,早走好了。眼看要有麻烦了,林哥决定不再跟他们啰嗦,有谁挡道,就碾死谁。于是发动机轰隆隆的发动起来,浓烟滚滚,车子开了起来,紧挨着车头的婆婆不得不后退到一边去。刘琴透过后窗,看到婆婆拍着大腿,呼天抢地地嚎哭,邻居们还在义愤填膺地说着比划着,林哥要她不要看了,把头低下来,车子一溜烟开走了。
听说老婆跑了,小休骑着自行车奔向当地派出所报案,他恳请民警能够拦下车子,花钱买的新娘可不能说跑就跑了。小休一张脸着急得几乎变了形,他说两人是领了证的合法夫妻呀。当地派出所很犹豫,但答应他拦下刘琴再做一次挽留。李林的车子在奔驰,行人远远的躲了,车辆也赶紧让路。这样开了几十里了,刘琴看到小休坐着派出所的车紧紧在后面跟着,竟然还拉着警报、闪着警灯,两辆车子前后飞驰,行人都在驻足观望。李林在路上调转几次头,终于把那辆车甩了。
小休纵有一万个不愿意,刘琴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了。
刘琴娘含着泪笑了。鬼妮子,可想死娘了。娘仔细端详刘琴,见她仍然细皮嫩肉,知道她并未受到太大委屈,又看到她腿脚灵便,知道未孕,便问:“那家人没有打你吧?”刘琴不想回答,淡淡说了声,我回房了。
爹爹十分开心,一定要好酒好菜招待这几个年轻警察,如果不是他们聪明机智,临危不乱,真不知道自己的宝贝闺女怎样才能脱离苦海?于是他不顾几天疲累,热情的招呼李林和他的同事们,中午在家里好好喝几杯,解解乏,他们同意了,在院子里支了一桌麻将。
足不出户,刘琴好好休息了几天。但是老朋友却迟迟不肯光临,每天贪睡,头脑昏沉沉,身上一阵阵发冷,小腹一直坠坠的,隐隐有一丝疼痛,好像老朋友在的那几天;懒,不想动,一天到晚就躺在床上。刘琴感觉还没有在婆家快活和精神呢。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甚至有点想念小休,还有小峰,他在外边好不好,有没有结识别的女子。
睡了几天,刘琴对娘说,我可能病了,一点力气也没有。娘说,明天快擦黑的时候,咱俩去街上找个中医把把脉。街很大,很少有人认识这母女俩,更别提这医生了。老中医五十多岁
,黑框老花眼镜耷拉在鼻梁上,轻言慢语,言语不多。刘琴娘满眼期待看着他。把完脉,医生说,像是有了,回去多静养。
一路无语。回去躺在床上,刘琴不知道该怎么办。娘坐在刘琴床边,小声说着,过两天咱去县城打掉,你还年轻,不能因为这个孽子影响到你的将来。刘琴一切听娘的。
刚做完手术,刘琴身子还很虚弱,按娘的嘱咐,要躺满一个月,不能洗头洗澡,连刷牙都不允许,手脚更是不能碰生水。如厕也要在屋里,娘一天三次为她倒便桶。刘琴的头发油腻腻的,脸也洗不干净,浑身酸臭,躺在床上,听着院子里鸡鸭啄食。
村里人对于刘琴的归来,背地里嘀嘀咕咕,但当着刘家人的面,从来不敢提一句。邻居本来就不爱到刘琴家串门唠嗑,这下更不用来了。刘琴对外边的世界一无所知,只有每天晚上,忙碌完一切的娘坐在床头跟她聊几句,投机了,多说几句,不投机了,刘琴把她怪一顿,娘生气地离开了,但母女俩不记仇。
刘琴回来半个月了,刘琴脑海里过电影似的还是泗洪那家人。一天晚上,娘神神秘秘的走进来,说,那个人来找你了,被你表叔看到了,很老苍,衣服也很破,他问你在哪家住,你表叔说这里根本没有这个人,可能在那个村子。他走后不久,你表叔来找你爸,你爸去派出所告诉你林哥,你林哥开着警车,和那几个后生,找到他,拳打脚踢打了个半死,并从他腰里搜出一把水果刀,以寻衅滋事为由头拘留了十天,放他回去了。我怕你心情不好,影响休息,就一直没告诉你。把这件事忘了吧,就当没发生过,过段时间,我让你姑在别的地方给你找个好婆家。娘满意的离开了。刘琴却心里却好生难过,就这么散了,以后还能找到如此待我的男人吗?
过了一段时间,刘琴好像忘了伤疤,也敢到户外走动了,有时候去小河沟洗衣服,有时候帮娘放猪,人多的地方她从来不去,看到人也只是笑笑算是打了招呼。村里没有一个人问她那些话。
一天中午,村里的一个小学生给她捎了一封信。八十年代,村里没有邮递员,乡镇的邮递员把信件往学校里一放,然后由班主任拿着信件,询问收信人所在的村庄里的学生,由他们捎给收信人。那时候的人淳朴,尤其是小孩子,对于老师交给的任务总是很认真执行的。
信是小休写的,刘琴的心一颤,她环顾四周,见无人,麻利的拆开来看。满纸都是小休对她歪歪扭扭的思念。写了他来村里找她,没找到,又被人往死里打,还关了十天的拘留,最后告诉她,他实在离不开她,请求她回去云云。这封信被爹娘发现了,爹气得额上青筋暴出,即刻拿出火机点了,大声斥责道:要你回去,除非太阳打西出!
几天后,那个学生又给刘琴捎来一封信,刘琴很紧张,神秘的要求学生为她保密。这次是小峰的信,他在信里恳请刘琴原谅,他真的不该外出做工,他知道错了,只要她回去,他保证每天陪着她,只要她能回去……刘琴的眼圈红了,把信贴在胸口,她也思念小峰,她何尝不想回去,但爹娘不会同意的。刘琴挣扎了几天,又把信封号寄回去了,理由:查无此人。
从此,再没有收到泗洪的一点消息。
刘琴终于想起了李路,问娘,他家怎么看她的?娘说,知道你出了事后,李家就来退亲了,我们把定亲礼金都还人家了,你李叔还蛮遗憾的,算了,也不提了。
紧接着,刘琴就听到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林芝回来了。
林芝回来了!刘琴高兴地午饭也吃不下去了,真想马上来到林芝身边,问个清清楚楚。她是否也跟我一样嫁人了?在那里受委屈了吗?怎么回来的?
娘拦住了刘琴,要她下午去,现在林芝刚回来,父母肯定要细问一番,你这时候去,不太合适。刘琴耐住性子,直到后半晌,才去林芝家。刘琴一直很纳闷,自己回来月余了,也不见林芝父母来问一声林芝的情况,看样子够狠心的,也可能是碍于面子,不过娘说了,如果是林芝先回来的,他们不会管那么多,一定会第一时间去她家问刘琴的情况的,刘琴觉得暖暖的。
刘琴到了林家院子,喊了一声林芝,林芝出来了,眼圈红红的,招呼刘琴到房里来,林芝家人好像没看到刘琴,对她不理不睬。肯定是林家人恨她。刘琴怯怯地来到林芝房里,关紧了房门,两姐妹抱头哽咽一场。哭毕,刘琴关切的问林芝,自那日分手后,林芝去了哪里。
林芝竹筒倒豆子般详细讲述了分别后的种种。原来,她也被卖到一个穷而不知名姓的村庄,林芝哭着央求那个老板男人把她送回去,她不要被卖,但那男人取了买主的钱便急匆匆的走了,林芝被买主一把抓住,老鹰抓小鸡一样投进一个黑乎乎的小仓屋里,因为是用来装粮食的,地面用水泥打理过,比较平。四面没有一扇窗户,仓里有一股浓郁的粮食霉变了的气味,刺鼻到连呼吸都困难。几天后,林芝才能尝试着睡着。
一天三顿饭送到仓里来。林芝绝食三天,饿的奄奄一息,买她的男人则寸步不离地看着她,怕她撞墙,怕她上吊,屋里不留任何可以上梁的东西。林芝趁男人上厕所的机会,用裤子上吊,男人发现了,把林芝放下来,照着她的脸打了几个耳光,推倒在床上,大声质问她还要不要再寻死,想死就打死她,要么就玩死她。接着,这个大林芝十几岁的男人再一次强奸了她。自林芝被关进小仓房后,这个凶相的男人已经多次强奸她。林芝小巧漂亮,腰很细,胸部丰满,这个饿极了的禽兽怎肯放过她?林芝一面绝食抗争,一面频遭蹂躏摧残。不到一个礼拜,已经奄奄一息了。
看到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媳妇就要死了,这家人轮流来劝说林芝,但都没有用,林芝看见一切能自杀的东西,都拿来自杀,这家人确实拿她没办法了,一个大活人总不能天天这样看着,一不小心她就要死,到时候人财两空,岂不倒霉?男人凶巴巴地对林芝说,你要是还寻死觅活的,不愿和我好好过日子,我就把你卖出去,卖给一个又穷又老的糟老头子,看你一辈子怎么挨得下去?林芝心里很害怕,但是她一刻也没有停止抗争。
过了几日,这家人来了一位客人,二十七八岁的光景,衣着得体,带着金边眼镜,说是在乡政府上班的亲戚。午饭后,这家人让林芝梳洗一番,带到客堂与亲戚对话,这个男子温言细语劝说林芝在这里好好过。客人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只要一心一意过日子了,谁还把你锁在仓屋里?还不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林芝说,他们整天把我锁在黑屋里,对我不信任,我怎么会好好过?客人笑了,说,那好吧,改日我来陪你逛公园好不好?公园只有县城才有,林芝想,一定要靠这个男人把她送回去。
自从这个亲戚来了之后,林芝便配合多了:饭也吃了,头也梳了,那个男人再来强迫她的时候,她半推半就,男人喜不自禁,心想乡政府的人就是会做思想工作,要让他再来几次,趁热打铁,把林芝的心彻底说通了,就一劳永逸,不用24小时盯着了。
不几天,那亲戚又来了,这一次,林芝要求他带她到县城公园里散心,几个月了,她在这里太憋闷了,亲戚许诺一定会把林芝完璧归赵,这家人千恩万谢,送她俩上车,期待着林芝晚上回来,来个360度大转弯。
春光旖旎,园子里百花盛开,一对对情人比肩而过。林芝自然地挽住亲戚的胳膊,她呢喃着自第一次见到他,就深深爱上了他,她的转变全是为了他,该亲戚尚是处男之身,哪里经受得了林芝的甜言蜜语,当下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和任务,在公园里和林芝卿卿我我起来,俨然一对深度恋人。待到日暮时分,二人已是难分难舍。亲戚拍着胸脯说,他一定要说服那家人送她回去,哪一个动了真情的男人也不肯让自己的女人过那禽兽不如的生活?
那一年,林芝十七岁,好看,妩媚。
回来后,林芝翻脸,和那家人闹得更凶了,这家人的美好愿望打破了,大声骂这个亲戚。几天后,亲戚来了,先是道歉,然后劝说。他说,叔叔,你们别生气了,强扭的瓜不甜,如果她愿意,早就愿意了,我做了一天思想工作,倒是她把我说清醒了,你看,咱们是买卖人口,按法律这是要坐牢的,现在把她送回去,还可以将功赎罪,要是转手卖了,就是真正的非法买卖人口了,罪加一条。万一她死在这里,咱们还要发丧,人才两空,多不吉利呀。不如就这样算了,送她回去,将来,攒点钱,咱们气气派派、光明正大的娶房媳妇,不用这样天天担惊受怕的,多好哇。在他家亲戚的劝说下,林芝被送回来了,那家人把她送到家乡里的县城,就不敢再往前送了。
林芝告诉父母,自己被卖给一个穷汉子做媳妇,但自己死也不从,被打个半死,才被送回来了,除了刘琴,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处境。村里人都知道她是清清白白回来的。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林芝和刘琴是邻居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十六七岁的年龄早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再加上这一折腾,刘琴的父母和姑姨一致认为,应该早点给刘琴寻下一门亲事。于是一波一波的相亲活动开始了。当然,刘琴的眼光也没有以前那么高了,然而,随随便便把自己嫁出去,也心有不甘。
刘琴想,顶好嫁给一个不知道自己历史的人家,那只有远嫁。
很快,姨妈过来提亲,她们村的小伙子,比刘琴大三岁,刚刚当兵转业到家,一表人才,据说在部队里还是个小班长呢,日后说不定还能吃公家饭呢。对于这样拔尖的人才,刘琴不敢高攀,她轻描淡写问了那个男孩的名字,叫张军,刘琴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其实,这个张军刘琴是打小就认识的,小学的同学,后来他上初中了,林芝她俩还有过短暂的恋情,刘琴平时和他嘻嘻哈哈,关系还算不错。记得张军当兵走的前夜,托人送给她一张照片,刘琴没要。临走时,张军托人给刘琴捎了句话,说他走了。刘琴回味了很久,但慢慢地连回味也没有了,甚至忘了还有这样一个人。
几天后,姨妈又来了,爹娘很开心,杀鸡宰鱼热情非凡,只有刘琴心思沉重,娘说,她最近心思一直很重。
姨妈偷偷把刘琴叫到一边问,怎么样?这个小伙子?刘琴说他们是小学同学。姨妈笑着说,既然你们认识,那你更应该和他接触接触了。刘琴怏怏的说,他是当兵的,长的又帅,要是以前我倒可以考虑,现在我哪里配得上他?
姨妈急了,要是人家不嫌弃呢?我听他父母说,他也十七八岁了,姑娘介绍了好几个,没有一个他看得上的,提到你,他倒是挺积极的,赶紧让我来提亲。刘琴说,就算他不嫌弃,也不代表他父母,他姐姐不嫌弃,如果嫌弃了,这一辈子就不会有好日子过,毕竟,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我想得到所有人的祝福。
一家有女百家求。不久,又有人给刘琴介绍一门亲事,叫刘建华,离这里有百十里地,照理说,不应该知道刘琴的底细。这半年来,刘琴一直生活在自卑中,只要人家不嫌弃,她还挑剔什么呢。于是从见面到结婚,前后仅用了四个月时间。中间只过了中秋节一个节气,刘家人大方,拼命往刘琴家送礼,光这一个节气,就送了三十斤猪肉,二十斤鱼,四条上等香烟,两箱正宗好酒,当然还有价值约五千元的三金(金戒指、金耳环、金项链),这些东西加起来大约需要近万元左右,方圆几十里都没见过这样大方的人家。
刘琴结婚不久,传来了林芝订婚的消息,新郎是谁?原来正是被刘琴拒绝的张军,张军不顾父母姐姐的拼死反对,还是和被人拐骗过的美貌姑娘林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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