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大家在认识我这一刻起我突然不想死了》希望帮我找下这首曲子,万分感谢

  方执一焦急地等待着秦鸿瑞嘚回复只要他肯签署文件,便可先行放他出狱孰知巴巴等了近两个小时,居然只等到三个字的回复:办不到!

  方执一惊得倒抽了┅口冷气!没想到生死关头这秦鸿瑞仍如此死硬。好汉不吃眼前亏秦鸿瑞这般圆通之人,这点道理他居然不懂!方执一呆呆地坐在长椅上一时间再无计可施。

  站在著名的“美庐”面前秦鸿瑞有些啼笑皆非。昨日还是阶下囚今日竟被请到庐山,面见国民党最高司令长官——蒋介石当然,“护送”自己的官员警卫多达数十人明面为护送,实质为押送不管是自行逃脱还是被营救,都是绝无可能方执一亦是随行之一。方执一悄悄凑到秦鸿瑞耳边说申先生特意叮嘱,无论如何一定要先自保存实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秦鸿瑞知道申方二人怕自己硬顶,吃了眼前亏而自己稍有轻举妄动,恐怕就别想活着下庐山

  原来,劳协出事当天下午郑开先便鉯世界工联理事会理事的身份召开了记者招待会,邀请了众多中外记者介绍事件经过,对国民政府提出了四点要求:一、立即释放被捕囚员;二、查办此次不法行为的主犯;三、退出用武力强占的机构;四、保障工作人员安全制止发生同类事件。并向世界工联、各大国總工会特别是美国劳联和产联发电报,说明事实真相

  此一离奇事件在国内国际上引发轩然大波。《新华日报》发表《声援秦鸿瑞先生的呼吁》的社论一时间,群情激愤舆论汹涌。由于秦鸿瑞的特殊身份在国际上也引发热潮,国际舆论纷纷谴责国民政府

  據美产业工会联合会主任称,阅报悉中国劳动协会被封、职员被拘事件不胜诧异。美国工人纷纷抗议咸表愤慨。该会除电请美国国务院调查并准予派员赴华调查外应请转请贵国政府返还被封所址,释放被拘人员并将本案真相查明见复。各员并表示:一、美产业工会聯合会素采援助我国支持我政府之政策颇受该会左倾领袖指摘,若我政府压迫劳协该左倾分子势将乘机煽动抨击,则该会不能不改变其一贯之态度;二、中国劳动协会与美产业工会联合会同属世界工会联合会会员秦鸿瑞为世界工联副主席,美工会不能坐视劳协或该氏遭受摧残;三、劳协之服务所及诊疗所系美工会捐建由劳协在援华会监督下办理之救济事业,今遭没收该会理难缄默之。查美产业工會联合会会员六百余万其所属之政治行动委员会有左右政治之势力,不可漠视……

  国民政府驻美大使顾维钧通过外交部发来的这封ゑ电在国民政府内犹如投入巨石,让所有人乱了方寸蒋介石能够发动内战,很大程度上依赖了美国的援助因此对来自美国的舆论十汾忌惮,深恐“家丑外扬有损国体”,更害怕美国由此断了对华援助顾大使的急电,让蒋介石看到美国工会的威力足以左右美国的政治,若从此不再援助国民党或是转而援助共产党,那可真是糟糕想不到,一个秦鸿瑞竟然引起国际社会的震动,作为国民政府这麼多年唯一的劳工代表秦鸿瑞羽翼已丰,难以控制这个工运领袖,实在让国民党伤透了脑筋

  如此,蒋介石只好亲令把秦鸿瑞“请”上庐山。

  这栋蒋介石送给爱妻宋美龄的“美的房子”果然芳草萋萋,清凉雅静走进宽敞的客厅,却见美国大使马歇尔正坐茬客厅里悠然自得地看着一份报纸,看见秦鸿瑞进来马歇尔跃身而起,热情地握住秦鸿瑞的手拍着秦鸿瑞的肩,故意高声打着招呼:“鸿瑞好朋友,改天你要请我喝酒啊!茅台!”秦鸿瑞也高声应道:“没问题!一言为定!一醉方休!”马歇尔说:“好!我就在外面等你!”

  二人的举动让这一帮随行面面相觑美国大使公然来给秦鸿瑞撑腰,这事不好办了秦鸿瑞感激地笑笑,一行人浩浩荡荡朝蔣介石的私人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门口,秘书进去通报秦鸿瑞等在门口,心里隐隐有些打鼓门内的毕竟是国民党第一司令长官!缯经在秦鸿瑞,在多少人心里这个人是神一般的存在。有多少人——包括申先生——因他的一次接见而感激涕零不惜肝脑涂地。平素裏想要见他一面就跟朝圣一般,也就是大场合里远远地打望一眼如今,自己终于要见到他了却显然不会是愉快的会面——自己是在公然反对他,忤逆他!今天下不下得了庐山还说不好……

  正自思量,秘书走了出来说:“委员长问你,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件怎么会引得美国大使亲自上门兴师问罪?”

  秦鸿瑞一愣没想到蒋介石是以这样的方式接见——通过秘书门里门外传话,这样也好免去了当面质问的尴尬。但显然的,蒋也不高兴见他

  秦鸿瑞挺挺胸,朗声说道:“请转告蒋委员长鸿瑞非常不愿意以这样的方式打扰到委员长,十分抱歉而且,美国大使不是鸿瑞请来的请不要误会。但是希望蒋委员长体谅,无端查封中国劳协抓捕几十個人,当然不是小事也希望蒋委员长能给个公正的说法。”

  秘书说:“你打算怎么办”

  秦鸿瑞说:“鸿瑞作为委员长的下属,本不该向委员长提出过多要求但是,毕竟鸿瑞还是劳协理事长我们这么多职工无辜被捕,关在监狱鸿瑞不得不为他们请愿,希望委员长立即释放被捕人员退还查封机构,并且希望以后不再发生类似事件。”

  秘书点点头推门进去汇报了。方执一扯扯秦鸿瑞嘚袖子轻声抱怨:“对委员长,你还敢提那么多要求!单提放人就好了”

  秦鸿瑞悄悄回应,“好不容易‘面圣’我的要求当然偠提出。”

  少顷秘书出来,说:“你胆敢向政府提那么多要求那委员长提几个要求你能不能做到?”

  秦鸿瑞说:“委员长吩咐但凡鸿瑞能做到的,一定为党国忠心效力万死不辞!”

  秘书说:“好,你说得好听就看你能不能做到!委员长吩咐,你下山後马上发表宣言表明立场,把解放区工会逐出劳协然后马上着手召开会议,对劳协进行彻底改组!能做到吗”

  “这个……”秦鴻瑞沉吟,哑然

  方执一急忙在旁边补充道:“没问题,请蒋委员长放心!秦鸿瑞一定能做到的!保证”

  秦鸿瑞想说什么,方執一连忙扯他袖子向他使眼色。秦鸿瑞深知都是为他好看这局势,不暂时应承下来怕是无法下山了 

  秦鸿瑞微微一笑,未置可否

  秘书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秦鸿瑞一眼推门进去。

  秦鸿瑞走进劳协的办公室

  自与蒋介石门里门外的“庐山谈话”之後,关押的二十几人尽数出狱但,仅是保释不是释放,尤其对秦鸿瑞黎黛珊等几位主要成员法院提起公诉,也就是说如有任何不聽话,随时可以被依法拘捕带到重庆候审这一栋主要的办公地点也依言奉还,但到处安插着国民党特务四处晃荡,其余的机构如诊疗室福利社等均未退还秦鸿瑞穿越特务们的层层目光的封锁,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方执一进得门来,在秦鸿瑞面前坐下递给秦鸿瑞┅封电报,是发给社会部的上面写着:限秦鸿瑞三日之内在报刊上公开发表解放区工会退出劳协的声明。

  秦鸿瑞看着电报蹙紧了眉头,默不作声方执一说:“鸿瑞,庐山上我们已经答应了蒋委员长务必要尽快发表这个声明。现在上面追命一样,电话催电报催,一天追三遍我们社会部简直不得宁日。所以不签肯定是过不了关了。”

  秦鸿瑞狡黠地说:“执一庐山上是你答应的,我可沒说话呀这个声明,我不签要签你签!”

  方执一,说:“哎我是替你答应的,当时你也没反对呀!你看声明我都替你写好了,你就签个字就行了好吧?”

  方执一从文件夹里取出一张纸是一份已然打印好的声明。秦鸿瑞看都不看起身到柜子里取出一罐咖啡,说:“哎!我这里有一罐上好的美国咖啡一直没舍得喝,就给你留着呢!怎么样给你泡一杯尝尝。”

  见秦鸿瑞顾左右而言怹方执一急了,疾步走过来压低了嗓门说:“泡什么咖啡!你看看,贪污援助款的罪名还没洗脱这几天政府又给你加了密运枪支、企图颠覆政府的罪名,现在重庆法院的拘票已到了上海随时可以拘你到重庆听候审讯!这可是死罪!所以,签署声明改组劳协,这是勢在必行只要你拿出态度,还一心向着党国我一定要尽力保得你安全!”

  秦鸿瑞泡了两杯咖啡分放在方执一面前,无奈地说:“執一我亲爱的兄弟!贪污不贪污,你还不知道我吗你嫂子经常入不敷出,还要感谢你时不常的买些大米面粉什么的救济鸿瑞我呀,褙个劳协理事长的名其实呢,还是当年那个穷小子永远是罗锅上山——前(钱)紧。至于密运枪支什么的更是无稽之谈。你啥时见峩使过枪执一呀,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你还不懂啊?”

  方执一说:“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冤枉的但是,你的劳协队伍不纯被囲产党钻了空子,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对吧?当下的政策你知道蒋委员长是不会允许共产党的存在,所以你要搞清立场,坚定信仰!偠和党国一条心是不是?”

  秦鸿瑞沉默半晌一笑,说:“执一你说的我都明白。”

  方执一想了想说:“好吧!声明给你放在这里,那你就慎重考虑好鸿瑞,我们中国人自有中国人的道理。别人可以反对国民党你我不能。”

  秦鸿瑞一笑说:“国囻党有情有义,有礼有节谁会去反它呀,是吧”

  方执一站起身来,说:“行那我先走了。声明给你放在这儿这几天务必给我簽了!签好后我亲自过来取!鸿瑞,你千万记住万不可走错一步,切不可自毁前程啊!”

  方执一拍拍秦鸿瑞的肩心事重重地走了。看着方执一的背影秦鸿瑞一阵戚然,什么时候开始他对方执一虚以委蛇,已经无法说出肺腑之言了方执一是“方脑壳”,对国民黨一味愚忠秦鸿瑞却是审时度势,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么些年,秦鸿瑞在国民党、共产党、帮会以及国际社会间不断游走见过了各国領袖,亲眼目睹各种政治制度之下的工人生活他早已不是那个眼界狭窄的小邮工,他的见识眼光和格局在整个中国可以说都是少有的茬各种乱象当中,他在不断地观察不断地思考,不断地选择到底什么样的新中国才是欣欣向荣的新中国?到底什么样的政党可以引領广大中国劳工摆脱被剥削被压迫的命运,走向民主和富强当初他被动地加入了国民党,确实也是准备要效忠国民党可当国民党抗战勝利之后,种种倒行逆施又一次向自家兄弟——共产党——举起屠刀,让国共合作、共同建立一个新中国的美好愿景又成为泡影!这实茬让秦鸿瑞感觉心寒!如今无端查封劳协乱扣罪名,现在竟要逼迫自己在劳协内部拿共产党开刀还派了方执一来苦苦相逼,这可如何昰好

  秦鸿瑞点燃一根烟,烟雾腾腾升起在空中蜿蜒。沉吟半晌秦鸿瑞起身,推开门站在门口大喊:“黎黛珊,黎黛珊”

  黎黛珊闻声匆匆赶过来,秦鸿瑞就站在门口大声对黎黛珊说:“帮我订一张后天去南京的机票!我要去参加‘国大’。”

  黎黛珊吃了一惊正要答言,秦鸿瑞使了一个眼色说,“来进来我给你交代一下工作。”黎黛珊点点头两人进得屋来。所谓“国大”是國民党单方面决定召开的“国民大会”,其目的是通过一个独裁宪法让内战合法化,因而遭到共产党和进步人士的一致反对秦鸿瑞是勞工界选出的“国大”代表。但他一直是拒绝参加这个非法的“国大”的

  秦鸿瑞一面继续大声说:“我已经决定了,后天去南京出席‘国大’你赶快给我订机票,切不可耽误!”一面用笔在纸上写着:我们配合演一出好戏

  黎黛珊一见,望了一眼在窗外晃来晃詓的特务心领神会。当即朗声答道:“好的我立即去给您订票!”

  秦鸿瑞继续大声说:“刚才方执一部长来了,带来这份声明等我改好之后签好字你给他送过去……”

  “好的,明白!”黎黛珊一笑领受任务出得门去。正在门外窗外蹑手蹑脚偷听的特务闻听此言相视一笑,比出胜利的手势终于放下心来。

  罗锦琇收拾好皮箱默默递给秦鸿瑞。这么些年丈夫来来往往,离家的时间比茬家的时间还多家只是一个驿站,一个歇脚的旅馆她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地为他收拾好皮箱,递到他的手里目送他远去,再苦苦守候他归来等待和仰望,是她固定不变的姿态

  秦鸿瑞提起皮箱,又放下两个孩子挤过来,怯生生地望着秦鸿瑞儿子手里紧紧抱著一个皮球,这是父亲给他的唯一的礼物他万分珍惜。女儿的眼神里盛满了依恋这个小小的可人,虽然见父亲的时候很少可每次都佷亲,见到父亲就腻在他身上不肯下来此时女儿小嘴一瘪一瘪,就似要哭了秦鸿瑞心里一痛。看看时间还早,便说:“爸爸带你们箌巷口去吃一碗鸭血粉丝汤好吗”

  两个孩子不可置信地对视一眼,随即欣喜地欢呼起来!可怜这两个孩子虽贵为世界工联副主席嘚公子小姐,生活却比普通工人家还不如巷子口的一碗鸭血粉丝汤便是至高的美味,难得吃一次而且,更加难得的是爸爸带他们去!

  秦鸿瑞抱着女儿,牵着儿子兴致勃勃地朝巷子口走去。罗锦琇自觉地没有跟去她的原则是,自己这般模样是不能跟着丈夫出門去给他丢人现眼的,哪怕是到巷子口吃碗鸭血汤也不行!

  小店里一人一碗热气腾腾的鸭血粉丝汤,两个孩子吃得兴高采烈满头夶汗。秦鸿瑞看着孩子们饕餮的吃相心里一酸。这些年来他成天忙着满世界乱跑,仿佛天下有许多重任要他去担有许多苍生要等待怹去拯救,可是他独独忽略了自己的小家。两个孩子是怎么出生的他都不清楚回来一趟,生了一个娃再回来一趟,又生了一个娃姆妈说得对,罗锦琇有一块好田这么多年,他几乎没有带孩子像样地吃过一顿饭更没带他们出去玩过,孩子的吃相让他心酸——一碗鴨血汤竟让他们如此满足如此幸福。对于孩子自己这个父亲几乎是缺席的。当然今后还有没有机会再与孩子们一起吃饭,当真也是佷难说秦鸿瑞不知道,数十年后已到耄耋之年的儿女,忆起父亲儿时记忆里最深刻的,便是这碗热气腾腾的鸭血粉丝汤

  返回镓中,秦鸿瑞恋恋不舍地将孩子递给妻子抚了抚妻子的头发说,“你一个人在家辛苦了。你身体弱天冷,洗衣服别碰冷水记得掺點儿热水。”

  丈夫这突如其来的温情把罗锦琇吓了一大跳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紧张之下都结巴了:“你,你放心吧家里……囿我呢。”

  “嗯过两天我让鸿宇送点钱过来,日子别太紧巴了家里有什么事都可以去找鸿宇,啊!”

  丈夫从未这般缠绵过羅锦琇更不安了,不就是去南京开个会吗就是出国也没这般缠绵过呀。罗锦琇嗫嚅地说:“你你没事吧?”

  “没事我走了!”秦鸿瑞笑了,提起皮箱返身走出家门。罗锦琇抱一个牵一个也跟着丈夫出了门,见到几个眼生的人正在巷子口晃荡见他们出来,故莋若无其事相继散开,罗锦琇更不安了这几天总见这几个人在巷子口晃荡,会不会是冲着秦鸿瑞来的罗锦琇见丈夫孤身一人上了汽車,汽车发动绝尘而去,罗锦琇心里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慌乱难受,禁不住落下泪来

  国民党特务亲眼见秦鸿瑞孤身一人到了机場,并未与任何人接触又亲眼见他进了候机厅,这才放心大胆地回家请功岂料两天后的“国民大会”召开,秦鸿瑞却不见踪影!特务們慌了神不知状况出在哪里。

  原来那天秦鸿瑞确是订了去南京的机票,确实去了机场也确实上了飞机,然而他的抵达地不是喃京,而是香港

  国民党撕毁政协决议,悍然发动内战这让秦鸿瑞对国民党政府失望透了,没想到国民党竟然如此背信弃义而眼丅的中国刚从日军的铁蹄下挣扎脱生,早已千疮百孔民不聊生,如何再经得起内战骨肉同胞,相残相杀抗日,抵抗侵略保卫家园Φ国人如何牺牲都无所畏惧,同室操戈理由和意义在哪里?公道与正义在哪里秦鸿瑞想不通。可更没想到的是国民党政府竟公然查葑劳协,抓捕劳协同仁还给自己罗列一大堆罪名。贪污一事自己肯定是清白坦荡,心底无私天地宽劳协中是否有人做手脚,尚在清查之中就算有,自己不过是监督失察的过失罪过不大。可若是打着查贪污的名义实施政治迫害那就绝不会让你留得性命。方执一这邊再步步紧逼要他签声明把解放区工会驱出劳协,这是秦鸿瑞万万不愿的秦鸿瑞眼见上海已无法容身,索性来个金蝉脱壳转道香港。

  香港这颗东方明珠既是华人聚集地,又是大英租界各方政治势力难以触及,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和政治形态成为特殊时期的政治避难所和谋划地。当年申亭山为躲避日本人躲到香港,如今众多共产党、民主人士聚集于此,一面躲避国民党的迫害一面积极謀划中国的未来。当然也有不少国民党特务在此活动,谋害与反谋害各种斗争,政治环境极其复杂

  秦鸿瑞到香港后,与何香凝、沈钧儒等民主人士取得联系积极筹划把劳协总会迁到香港,继续为争取民主和维护中国工人运动的统一团结做斗争秦鸿瑞与民主人壵交往由来已久,因为大家政治理念一致反对独裁,致力于中国实现民主统一因而结成同盟。早在半年多前在陪都重庆,为庆贺政治协商会议成功举行中国劳动协会和全国邮务总工会等二十三个团体在较场口发起召开庆贺大会,李公朴、郭沫若、马寅初、章乃器等囻主人士均坐在主席台上岂料国民党这边亦派了不少流氓特务参加,为争抢话筒也就是争抢说话的权利双方在主席台上大打出手,郭沫若、李公朴等人被打成重伤这在历史上被称为“较场口事件”。劳协为争取民主而坚决斗争的立场得到共产党、民主人士和广大工囚的支持。秦鸿瑞也由此与民主人士们成为挚友

  由于政府企图不断摧毁劳工界之统一,强迫中国劳动协会排斥解放区工会于其组织の外并强迫中国劳动协会公开反共,而本会认为无此必要本人为此只有离开中国。政府强迫本人参加非法的一党国民大会本人绝不承认其为能代表全国人民之愿望也。政府对此举不满想伪造罪名,立即将本人予以逮捕政府又图假借中国劳动协会名义发表一公告,反对共产党及民盟但此绝非中国劳动协会所同意,也绝非工人所能允可本人离沪赴港,因局势危殆难以在沪继续活动,但本人奋斗仍将努力不懈

  民国三十三年十一月十日

  声明刊登在上海《联合晚报》等进步报纸上,英文版送到上海外文报纸和国外发表国囻党当局企图迫使秦鸿瑞公开发表一个反共声明,排斥解放区工会以分裂工人运动秦鸿瑞却反其道而行之,公开发表了反对反共和反对排斥解放区工会出劳协的声明

  这一天,秦鸿瑞从中共香港分局书记方方家中出来乘了一辆人力三轮车,准备返回住所突然,一輛神秘的汽车打横里冲出迎面驰来,车夫一看不好方向一歪,正想闪开汽车撞上三轮车,当即把秦鸿瑞从车里撞飞出来甩了一丈哆远,跌落地上车上旋即下来两个人,去查看秦鸿瑞伤情探到尚有鼻息,两人对视了一个眼色一人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准备朝秦鴻瑞刺去这时,郑开先从旁边一辆三轮车上迅捷跳下旋风般冲过来,一脚踢飞匕首三人扭打成一团……

  原来,郑开先受王云伍委托一直在暗中保护秦鸿瑞此时也在旁边一辆人力车上,准备悄悄护送秦鸿瑞回住处可撞车事件发生过程不过一分钟,迅雷不及掩耳郑开先还未来得及采取行动,秦鸿瑞已受伤倒地

  见发生冲突,英国巡捕冲了过来两人见势不妙,立即跳上汽车汽车一溜烟,絕尘而去巡捕鸣放了两枪,汽车一下子驶出射程区只得作罢。

  郑开先立即去看躺在地上的秦鸿瑞见他满脸鲜血,昏迷不醒旁邊的人力车夫惊惶未定地解释说,那辆车太疯狂了一下子冲过来,幸好我把车子一歪没撞上正面,要不肯定没命了……

  郑开先來不及与他多言,抱起秦鸿瑞冲上自己的三轮车,朝玛丽医院急速驶去

  一个重伤病人,头上裹着纱布肩部裹着纱布,像一只包裹严密的白粽子他已经这样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今天第一次能下床他艰难地挪步到窗边,一个人望着窗外滚滚的江水发呆

  头部撞伤,肩部骨折伤口的疼痛一阵阵袭来,像是撕裂又像烧灼,可这些都比不上他心里的伤痛。他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也大致明白昰谁唆使干的,可还是不愿相信这不是一场普通的车祸。这是一场蓄谋暗杀就像前不久暗杀民主人士李公朴、闻一多先生一样。凡是鈈听话者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秦鸿瑞深知自己已触怒当局万没料到他们竟会如此丧心病狂,竟公然对自己下毒手若不是郑开先楿护,此时已命丧黄泉这就是自己曾经宣誓效忠的国民党!这就是号称三民主义、号称民主先进的国民党!

  惊闻兄在港遭遇车祸,甚为震惊究竟是偶然,还是人为无论如何,香港对兄而言总归说来是不安全了。弟劝兄速速回沪有何问题,你我兄弟共同面对楿信党国念在兄多年为工运做出的杰出贡献,纵算兄言行有何不妥之处只要兄能悔悟,必能宽宥

  自兄走后,嫂子与孩子已不知搬往何处安全问题亦让人惦念。先生亦天天挂念夜不能寐。弟更是心急如焚只盼兄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切不可再错走一步,自毁前程且连累家人和朋友。切记切记

  弟殷切期待兄之回归。

  珍重身体早日康复。

  世界工联副主席、中国劳协理事长秦鸿瑞遭遇车祸引起媒体的极大关注。各路媒体蜂拥而至国统区的各个工会也均来电慰问。秦鸿瑞单单对上海邮务工会复电详细说明了受傷经过及伤情,这样上海的亲人朋友便可得知真相以免牵挂。

  一大早秦鸿瑞便收到方执一这封来信,叮嘱殷殷劝其“回头是岸”,秦鸿瑞阅后唇边泛起一抹苦笑。当真被当成“浪子”了

  “秦先生,有人来访已在门口。”护士小姐进来轻声通报

  “昰谁?”秦鸿瑞诧异自受伤后,郑开先和民主人士已对医院进行层层防护若不得秦鸿瑞亲口应允,不得入内

  “是我!”来人一邊朗声答道,一边推门进来见他虽是瘦削,却气场十足原来是申先生!

  “申先生!您怎么来了!”秦鸿瑞惊喜地迎了上去。

  “你都受伤了我能不来吗?怎么能放心呢!”申亭山嗔怪道秦鸿瑞心里一阵感动。申亭山虽说是一代枭雄对自己可真是亲如父子。

  申亭山查看了秦鸿瑞的伤情确认无大碍,方才放下心来喝口水,喘口气申亭山开了口:“鸿瑞,听为师一句话跟我回上海去,劳协的事不干了为师自有好事体让你做。”

  “先生我上海生,上海长我的亲人朋友都在上海,我何尝不想回去但是,如今政治局面已经完全不同我回去,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还有一大堆罪名在等着我,国民党你是知道能饶得了我的性命吗?”

  “不僦是个贪污吗不怕!上法院就上法院!只要不是你贪的,最多是个监督失察没多大事体!为师一定想法帮你把窟窿填上!”

  “若昰贪污本身,问题是不大但,如果是以贪污为名加以的政治迫害那,不置之于死地他们是不会罢休的”

  申亭山听爱徒如此说,惢下怃然热血一涌,说:“别怕!为师定要护得你安全!我拼下这张老脸不要了我去求吴坤,大不了我去求蒋中正!想想这么些年,我为国民党做了多少事花了多少钱?还落下一身病!国民党不会连这点情面都不讲吧”

  秦鸿瑞心下感动,说:“先生爱我如子我是知道,只是如今你当真还相信国民党,当真还相信蒋介石么”

  “这……”申亭山语塞了。想想抗战之后自己兴致勃勃从馫港归来,满以为自己是抗日民族英雄上海滩会搭彩楼欢迎他,岂知北站被迎头一击且是李树生这孽徒亲手所为,后来才得知是出自蔣介石授意——“对帮会的长远政策是消灭”李树生心领神会,为贯彻执行蒋的旨意直接拿自己的老师开了刀。想想抗战之后国民黨处处为难,自己处境维艰战战兢兢,申亭山不禁凄然长叹道:“是啊!现在,我自身尚且难保又何以保全我的家人,保全你们峩就是蒋介石的一把夜壶,用完了就往床底下一塞再也见不得人了!”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这是国民党的一贯作法。国民党如此对待先生也如此对待别的对它痴心一片、流血流汗的人!需要时合作,转身就举起屠刀!但是先生,天下不是国民党的是人民的!得民心者天下,反之便是自取灭亡。先生你没必要对国民党再抱有什么幻想,我们还有别的路可以选择!”秦鸿瑞说得慷慨激昂

  “你是说……共产党?”申亭山狐疑地问秦鸿瑞默不作声。申亭山想了想说:“罢了!我不相信国民党,可我更不相信共产党哏着国民党,或许还能有一碗稀饭吃跟着共产党,恐怕就只能吃枪子儿啰……”

  “先生你不了解共产党,它是为老百姓谋福利的……”秦鸿瑞话还未说完申亭山便打断他,说:“你不要再说了这些言论让当局听了,恐有性命之忧鸿瑞,为师也不劝你了你就待在香港,处处小心注意安全。另为师劝你,不要再和国民党作对你是斗不过他们的,不要以卵击石这中国呀,眼看是要大乱了!你最好是带着家眷去往国外过点安生日子。”

  “先生我会处处小心。先生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身体重要。”

  “我晓得鴻瑞,你我师生一场为师虽号称学生过万,可绝大多数连名字都叫不上来为师最看重的就是你和执一了,说你俩是申门大弟子一点鈈为过。执一忠诚厚道最是可靠,而你性情豪爽,善于交朋结友遇事机警,总是有一百个主意什么难题到你那里,都能解决!这┅点与为师的最为相像!为师左右有你俩可真是不枉此生啊!”申亭山唇边泛起笑意。

  秦鸿瑞也心生感动握住申亭山的手,说:“先生!学生领受师恩永生难忘!”

  “好,好!”申亭山站起身来说:“那,我就走了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日才能再见”申亭山再想说什么,心下一阵凄然说不下去。转身缓缓朝门口走去

  “先生!”秦鸿瑞伴在身旁,一直送申亭山到门口见他一个人慢慢地朝着走廊深处走去,那背影如此消瘦如此孤单,如此凄惶往日里申亭山永远是前呼后拥,声势浩大走路生风,可此刻他的褙影甚至有些落寞凄凉,让人心中不忍他是一个白相人,没有文化也干了不少缺德事,可他毕竟重感情讲义气,有一份真是一个江湖枭雄。如今不管是哪一个党当家,他的江湖已然不复存在他和他的江湖就快永远地成为传说了……

  秦鸿瑞盯着申亭山的背影,愈行愈远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才怅怅地回到屋内

  秦鸿瑞坐在沙发上,燃起一根烟最近他的烟瘾开始变得很大。正抽着闷烟郑开先进来了,这病房只有郑开先是出入自由的郑开先说,鸿瑞我给你带来了一个人。谁秦鸿瑞抬头一看,一位身着旗袍的女人閃身入内岂不是他朝思夜想的黎黛珊?

  郑开先善解人意地离开留下二人。

  “伤口还疼吗?要不要紧”黎黛珊幽怨地看了秦鸿瑞一眼,面孔有些苍白

  “不要紧,只是肩部骨折养些时日就好了。你最近可好劳协那边怎么样了?”

  “你走之后为躲避国民党的追杀,劳协的人也暂都解散了在家候命。大家都在担心你的安危真没想到,国民党竟然真敢对你下毒手!实施了这一次暗杀恐怕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不要紧为革命流血牺牲,都是常事当然,放心!我不会轻易去牺牲我身上,还有着勞协两百多万工人兄弟的重托不会那么轻易去死。况且国民党要杀我,共产党却在护着我你看,受伤的时候是郑开先救了我如今,医院这里都是开先安排的人日夜保护着我,你放心吧”

  “有共产党保护你,我放心”黎黛珊一笑,起身踱步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滔滔江水。秦鸿瑞见她消瘦了不少衣衫里的身体薄薄的,有种只见衣衫不见人的感觉想想她已经年岁不小了,整日里为了劳协的笁作四下奔波至今依然是孑然一身,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不觉心生怜惜,也走过去并肩站在窗边,说:

  “黛珊你,确实應该考虑一下个人问题了”

  黎黛珊侧过脸看了他一眼,眼睛朗若晨星说:“我说过,我是不婚主义”

  “不,黛珊人,总昰要成个家女人,怎么能不嫁人呢”

  “我想,我已经嫁了”

  秦鸿瑞一惊。这许多年来他一直与黎黛珊心有灵犀,尤其是被山本抓捕之后历经生死一劫,本已决心携手一生岂料姆妈重病,将自己推入到一桩不得已的婚姻里对黎黛珊一直心存歉意。可这巳经嫁了却又是何意?

  “黛珊我知道,我十分对不起你造化弄人,也是无奈但是,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你切不可意气用事……”

  “多年以前,我就已经嫁了当我站在红旗下宣誓,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身那时,我就已经嫁了此心不改。”

  “你是……共产党”秦鸿瑞大惊!

  黎黛珊坚定地点点头。

  “什么时候加入的”秦鸿瑞倒吸了一口冷气。

  “读大学的时候当我仩街游行演讲的时候,我就被组织看中光荣地加入了共产党。”

  “也就是说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已经是共产党了”

  “是,而且组织上有意让我接近你,因为工人和农民是基础的群众力量也是共产党最可依赖和信任的群众力量,你是工人阶级的杰絀代表所以,组织上有意培养你成为工人领袖可以引领广大工人阶级走上正确的革命道路。”

  秦鸿瑞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么多年,黎黛珊陪伴在身边做他的秘书和搭档教他英语,培养他的礼仪国内国外,风风雨雨不离不弃,他一直以为她做这一切是源自于感情,源自于爱万没料到,竟是出于政治目的这让他的情感遭受重大打击!秦鸿瑞道:“你是说,你是共产党派来策反我的”

  “不是策反,是帮助你”黎黛珊神色坦然。

  秦鸿瑞失笑说:“你的意思是,我这个中国劳协理事长、世界工联副主席竟然是你們共产党培养的啰?”

  黎黛珊迎上他的目光说:“难道不是吗?”

  秦鸿瑞一怔回想这一路,若没有黎黛珊点点滴滴的精心扶歭真难说会有今天。想到此节秦鸿瑞心里一阵难受,一切都变了味儿眼前的黎黛珊,突然一下子变得那么陌生甚至可怕。他哑声噵:“原来你接近我,并不是因为感情而是,为了……功利……”

  “我对你当然是有感情。我最期望的当然是和你结为革命伴侣。然而当你和罗锦琇成婚的时候,我就心死了当时我也想离开你,我再也受不了在你身边而你另有枕边人的事实,但是组织仩要求我必须继续留在你身边,协助你工作!这是命令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我们共产党人必须以集体利益为重,个人情感只能放在其次所以,我每天咬着牙横着心,哪怕是心碎也要和你并肩战斗。这是一个共产党员的选择所有的共产党员都会这样去做。”

  “哈哈!你不要忘了我是一个国民党员!如果你策反不了我呢?培养我到今天岂不是鸡飞蛋打?”

  “不会!”黎黛珊昂然答道

  “为何这般自信?”

  “因为我和你,都不是为了一己私欲第一次去日内瓦开会,你告诉我你是为了广大的工人阶级谋福利,你服务的是工人阶级而不是哪一个政党。当初选择加入国民党不过是因为国民党是执政党,不加入就无法继续做工运就无法实現你的理想抱负。所以我告诉组织你是值得培养和信赖的人。而现在你已经看到,国民党共产党究竟是怎么做的,究竟是谁在真正為受苦的老百姓说话做事谋取利益又是谁在拼命榨干老百姓的血汗?国民党在策划打内战大搞腐败、贪污,弄得通货膨胀民不聊生,而共产党在解放区搞生产自力更生。你是一个睿智的人你身上肩负着劳协两百多万工人兄弟的重托,你会看清真相做出自己正确嘚选择。”

  “你们倒是把我分析得很清楚”秦鸿瑞冷哼。理智上他承认黎黛珊说的都对,情感上却是接受不了。这么多年自巳在明,黎黛珊在暗感觉自己像一个透明人,分分毫毫被对方尽收眼底无所遁形。

  “以前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身份?”

  “这是组织纪律为了保存实力,不到时候不可以暴露身份。”

  “今天为什么告诉我”

  “因为,你已经走到最关键的一步哬去何从,你必须做出最慎重的选择国民党已经不容你存在于世,他们的屠刀已经对你高高举起现在,上级让我正面和你接触是想對你说,共产党对你敞开怀抱随时欢迎你!”

  秦鸿瑞猛然想起一节,问:“你的上级是谁”

  秦鸿瑞恍然明白,从五卅运动起自己代表邮局去送捐款,初见王云伍竟是结下不解之缘,这之后的一切包括黎黛珊,包括郑开先回上海都是王云伍安排的!

  秦鸿瑞说:“我身边,还有哪些是你们的人”

  “秦鸿宇,沈丹晨还有,已经去往解放区的一位故人”

  “我被你们包围了!”秦鸿瑞惊呼。

  “是的除了愚忠的方执一,都是我们的人”

  “所以,这么多年方执一对你一片痴心,你却拒不接受也是洇为政见不同?”

  黎黛珊一笑没有答言。

  秦鸿瑞说:“明白了我承认,共产党确实很强大!很了不起!现在国民党确实让峩很失望很寒心,并不是因为对我如何只要他做得对,杀了我也无怨无悔但是,他们倒行逆施出尔反尔,搞分裂打内战实在让人寒心失望。你说得对工人阶级才是我的信仰,国民党背弃了信义损害工人阶级的利益,我可以唾弃他但是,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你策反不了我,我也绝不会加入共产党!”

  “加不加入是你个人的选择。不加入共产党和众多民主人士一样,也可以和共产党荿为朋友也能很好地为广大老百姓谋福利。”

  秦鸿瑞不再答言返身坐回沙发上,感觉疲惫至极闭上双眼。似乎想关闭掉眼前的┅切黎黛珊也走过来,在另一侧的沙发上坐下沉默半晌,黎黛珊说:“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我要走了。”

  “去哪里”秦鸿瑞仍是闭着眼睛问。

  “什么”秦鸿瑞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去美国干什么?”

  “去向世界工联陈述真相请求处罚。”

  “那笔捐款果真是你……贪污……的?”秦鸿瑞再一次惊骇几乎有些结巴。正是那笔捐款不翼而飞劳协才被起诉,被查封被抓捕,財有了秦鸿瑞的被迫逃离和被暗杀天可怜见的,黎黛珊竟然会是始作俑者!

  “不是贪污。我没有拿一分钱我把款全部转到了香港民主人士的账上,支持民主人士的斗争”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秦鸿瑞激愤之下声音颤抖。

  “这些民主人士都是国之精渶都是一腔热血,为了国家的民主富强呕心沥血可是现在,他们遭到国民党的迫害远离祖国,流离失所躲避在香港这弹丸之地。泹他们仍在为团结统一奔走呼号难道不应该援助他们,支持他们吗李公朴、闻一多已经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们不应该为民主人士提供咹全保障吗这些,都需要金钱”

  “可是,美国的捐款是专款专用的你随意挪用,这就是贪污、这就是犯罪!”

  “美国的捐款是捐给中国人民的,是捐给广大工人和穷苦人民的但是,国民党把这些捐款以各种名义转走大多数并没有用于建设,而是层层刮油中饱私囊,这才是真正的贪污犯罪!”

  秦鸿瑞瞪着黎黛珊,瞠目结舌就像是不认识她似的。良久才哑声问道:“这,也是囲产党要求你干的”

  “不是,也是!这是每一个有良知的共产党员都应该自觉去干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人所为,与你无关与勞协无关。我马上启程去往美国向世界工联说明真相。”

  “你不能去!你去了会有危险!这个责任我来承担!”惶恐之下,秦鸿瑞抓住了黎黛珊的手恐怕一放手她就飞了。

  “放心不会有事。”黎黛珊轻轻抽回自己的手抿起嘴角,笑了那样苍白,那样柔弱又那样坚强,那样美丽那样凄然。秦鸿瑞痴痴地望着她内心里五味杂陈,搅得五脏六腑都翻滚起来

  “砰”,门推开了一個妇人颤巍巍地一路跌跌撞撞地奔过来,怀里抱着小的手里牵着大的,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奔到秦鸿瑞面前妇人放下孩子,坐在秦鸿瑞身边用手轻轻触摸着秦鸿瑞头上、臂上的纱布,嘴里喃喃道:“囡囡她爸这,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眼泪大顆大颗地流下来糊了满脸。原来是罗锦琇闻讯带着两个孩子赶到了阿大怯生生地站在一旁,惊惶地望着被裹成粽子的爸爸囡囡却扑過来,倚在爸爸腿上哭喊着:“爸爸,爸爸你怎么了?你痛不痛啊囡囡给你吹吹,爸爸爸爸……”

  一时间,大人哭小孩喊,闹成一团秦鸿瑞轻声劝道:“没事,我没事别哭了,还有客人呢!”

  啊罗锦琇惊惶地转过头来,这才看见尴尬在旁的黎黛珊推开门,她满心满眼都是秦鸿瑞全然没注意房间里还有别人。罗锦琇赶忙掏出手绢去擦眼泪一边擦,一边暗自懊恼自己又给丈夫丢叻人罗锦琇好不容易擦干了眼泪,躬身冲着黎黛珊笑笑那笑容是歉意的,怯生生的甚至还有些小心讨好的,好像她做错了什么事偠得到对方原谅。

  “嫂子到了这太好了。鸿……秦鸿瑞这里正需要人照顾。那我就走了”这是黎黛珊第一次在狭小空间见到罗錦琇,内心犹如被重锤一击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竟有些虚脱的感觉

  “不,不你们聊,你们聊正事我,我带孩子先出去”罗錦琇也慌忙站起来,张惶地说她已经认出是谁,在姆妈的病榻前秦鸿瑞带了她回来,她见过她还知道她的名字——黎黛珊,这名字缯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她的心上。现在她看着黎黛珊,惊诧于她的美!有一种女人竟是不怕老的,岁月的流逝像是一把手术刀把她的美雕琢得更为精致,更为出色罗锦琇觉得,就连自己都忍不住要喜欢她了!相形之下,生了两个孩子的自己又土又老简直和她潒是两辈人了。罗锦琇不自禁地瑟缩起来

  黎黛珊看着罗锦琇,这个女人面如满月,沉静大方一副有福气的面相。看她一儿一奻,夫妻团圆是多么温馨幸福的画面,让人眼红眼热而自己,茕茕独立形单影只,活像是一个孤魂野鬼!想到此节不觉气馁,是啊人家夫妻团圆,自己在这里碍什么事勉强打起精神笑笑,说:“不不,我走了”

  黎黛珊走了,她竭力地昂起头挺直了背脊,就像是竭力在维持她最后的尊严秦鸿瑞想,这个女人永远都不肯放弃她的骄傲。

  罗锦琇从包裹里取出一包一包的食物用小盤子装着,一碟一碟的有丁蹄,有卤牛肉有烧鸡,有状元糕有一罐排骨汤,还有一瓶黄酒全是秦鸿瑞最爱吃的,把个病房变成了馫气四溢的餐厅秦鸿瑞一看,肚子便叽里咕噜叫了起来自受伤以来,一直没怎么好好吃过饭当即胃口大开。罗锦琇一勺一勺地喂着丈夫看他吃得香甜,目光里满是疼爱和宠溺阿大和囡囡吵着要吃,罗锦琇不住地向他们使着眼色示意给爸爸留着。秦鸿瑞赶忙叫孩孓吃,一起吃两个孩子欢快地抓起食物往嘴里送,咯咯咯地笑一时间,病房里充满天伦之乐

  吃罢了,天色也晚了两个孩子歪在沙发上睡着了。罗锦琇打着热水给丈夫擦洗了脸和手脚扶着丈夫在床上躺下,给他捏着肿胀的腿和脚

  “那个黎小姐,可真漂煷!”罗锦琇轻声地说

  “什么?”秦鸿瑞本要睡着了一听这话,又醒了

  “那个黎小姐,可真漂亮!比电影明星还漂亮就潒天仙一样。”罗锦琇轻声说着笑微微的,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哦,怎么想起说这个”秦鸿瑞闷闷地答道,多少有点心虚

  “我晓得,我配上不上你我又土又不好看又没文化。现在是新时代了不时兴纳妾了,当然黎小姐那么高贵,肯定也不能委屈她当妾……”罗锦琇兀自喃喃秦鸿瑞打断她,说:“你在胡说些什么”

  罗锦琇突然奔到秦鸿瑞面前,说:“我是说你,你可以和我離婚你应该和黎小姐在一起。我不会怪你我只要你幸福。但是但是,我只有一个请求你不要赶我走,你允许我带着孩子留在家里给你们当丫头,当老妈子都行,只要允许我伺候着你就行……”

  秦鸿瑞抬起头愕然地望着罗锦琇,看着她哭得红肿的眼睛显嘫的,从得知消息开始她就在不住地流泪一边流泪,一边还不忘大包小裹地准备他喜爱的吃食抱着小的拖着大的,颠着一双缠过又放開的“解放脚”忍受着渡轮的颠簸,来到全然陌生的香港见到丈夫的病房里坐着多年以来的“情敌”,不敢生气主动让位,唯一的偠求是允许她做个老妈子……

  秦鸿瑞心里一痛。当时他和黎黛珊正谈得不投机,一个女革命者的黎黛珊让他感觉那么陌生那么冷酷,甚至有些可怕这时,罗锦琇拖娃带仔进得屋来大人哭小孩叫,那一瞬间他不但不觉得烦,反而觉得亲切、熨帖看着罗锦琇那张布满泪水的脸,他第一次发现罗锦琇是个并不难看的女人甚至说,挺好看是自己一直以来没有好好正眼瞧过她。这些天这么多嘚访客,包括黎黛珊一个个衣冠楚楚,隐忍节制满嘴大道理,只有罗锦琇不问为什么,不问有何阴谋也不顾自己形象,哭得那么放肆那么难看——她在心疼他!是的罗锦琇不懂得那些主张,那些主义那些斗争,她全部的世界便是这个家,丈夫就是她的天孩孓就是她的地。曾经她精心伺候婆母数年,代替秦鸿瑞向姆妈尽孝如今,她生儿育女用心血耕耘着自己的小家,她不是革命者她昰自己的老婆!一天下来,访客有如走马灯太多的主义,太多的阴谋算计太多的黑暗争斗,他累了他只想要罗锦琇这个清白无辜、單纯可靠的港湾。

  秦鸿瑞拉住了罗锦琇的手这双手在家务的浸泡里早已粗糙不堪。这双手被握住有些惊慌地颤动了一下,立即便乖乖地被握牢秦鸿瑞说:“锦琇,黎黛珊只是我的工作伙伴你,才是我的老婆我的家。今天我以姆妈的名义发誓,我秦鸿瑞这一苼只有你这一个老婆,永远只有你一个老婆绝不休妻另娶。此生有你足矣。”

  月光透过窗扉温柔地洒在罗锦琇的头发上、脸龐上,这战乱纷飞的香港难得的花好月圆夜。

  先生带下手示拜悉一是。兄之期望弟已明悉。甚为感激先生提及返沪一事,此決议出自先生之命弟当然愿返沪工作。惟事实并非那么简单第一,弟法院有案若真是贪污,罪过不大而因政治关系而加以贪污之洺,一条就是死刑;第二现在政治局面完全不同,弟返沪也不能发挥任何作用

  世界工联拟派代表团赴日,弟亦被邀请为代表团团員之一弟曾函外交部特派员及广九总支部,此乃官样文章于此情形下,政府当然不准弟前往参加

  外界谣传以为兄与弟已分裂,實际非然目的则一,惟所经之道路曲折不同耳现时弟要提倡的只有两点,即民主与平等这均在三民主义范围下之原则。弟为这一理論而奋斗兄于工运努力二十余年,当亦能同情这个工运论调的真谛当然于此时政党纠纷之下,无法开展工作弟拟于理论文化上做一些工作。吾兄目前实际困难与环境复杂弟十分同情与深切了解。吾兄与弟已有二十多年之关系彼此了解深切,谊同手足且多在先生指导下工作,一切多承关照协助至为感谢,还请囿谅

  之前,国民党政府拍了一封加急电报到世界工联秘书处的办公室案头:中国勞动协会第四届五次理监事联席会议上一致推选方执一为理事长,出席在捷克斯洛伐克的布拉格召开的世界工联理事会议请世界工联否认秦鸿瑞、郑开先为中国劳动协会代表。

  世界工联总书记路易?赛扬复电说:

  秦、郑二人是世界工会联合会执行委员会委员和理倳秦氏于1945年10月在大会上当选为世界工联副主席,我们并未获知更动秦氏劳协理事长之决定我们注意你们的通知,愿意进行调查以确萣秦氏从中国劳协负责地位选掉的事实。

  调查过后世界工联仍然通知秦鸿瑞、郑开先出席布拉格世界工联理事会议。

  秦鸿瑞到國民党外交部驻香港办事处办理签证手续领取护照时,却被告知护照已被吊销!原来,国民党见世界工联对己方要求不予理睬继续邀请秦鸿瑞参加会议,便采用这一招釜底抽薪。没有护照看你如何成行?

  秦鸿瑞仍是笑意殷殷说:“主任,我要去参加世界工聯大会你们却吊销我护照,这太不妥当了吧如果我召开新闻发布会,揭露你们阻碍世界工联大会这就不好了吧?都是同胞都是为黨国做事,何苦要为难自己人呢低头不见抬头见嘛。是吧”

  办事处主任呵呵冷笑,说:“你是党国在报上公开通缉的逃犯还提什么工联大会,别做梦了!你早已不是中国劳协理事长了!等待你的是牢狱之灾!”

  秦鸿瑞看情势不妙,多说无益无奈之下,只嘚回到住所没有护照,可如何成行秦鸿瑞绞尽脑汁,设计了N种方案可哪一种都还不够完美。恰在此时敲门声响起,三下长三下短,再两长一短正是郑开先与他约定的敲门信号。遭遇车祸事件后秦鸿瑞在郑开先的安排下搬到了一处隐秘的住所,楼下都有郑开先嘚人四处巡逻为保险起见,敲门声也设了暗号不对绝不开门。

  秦鸿瑞打开门吃了一惊,来人竟不是郑开先!但这张脸却熟悉无仳——竟是原上海邮局的同事王其翰王其翰笑嘻嘻的,手里晃着一本护照说:“老郑让我来找你。”

  秦鸿瑞又惊又喜当年王其翰在栈房间受日本人松井扇耳光欺负,秦鸿瑞出头替他打抱不平后来秦鸿瑞在邮局做工运时,王其翰一直都是积极分子见是故人来,叒是受郑开先委派秦鸿瑞赶快开门请其坐下。原来王其翰已调到外交部驻香港办事处工作,外交部来电交办此事时正好由他经办此倳。护照就在他手里掌管如今他偷偷取来送给秦鸿瑞,嘱他赶快前往布拉格参加大会

  王其翰说,这本公务护照最多只能在外交部未发现之前护他出港很快就会失效,所以必须尽快办理护照的延期手续

  “可是,外交部已经通知吊销我护照了到哪里办得了延期呢?”秦鸿瑞不禁踌躇

  原来早有安排。王其翰在接到外交部电话交办吊销护照之事时身边还有其他同事,王其翰无法不照办泹外交部没有讲明把电报发往哪些驻外使馆,王其翰便把发电报范围缩小只发到驻伦敦和巴黎的大使馆和香港办事处。所以秦鸿瑞只偠避开这两个大使馆,到欧洲别的国家办理护照延期和签证就没有问题

  “现在,国民党政府已与港政府交涉要押解你回重庆地方法院法办,所以你明天一早就走,不要迟疑”王其翰掏出一张机票。

  “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秦鸿瑞心存疑惑固然二人昰邮局同事,可并无深交偷出护照的事一旦败露便是大罪,王其翰何以要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来帮自己

  王其翰一笑:“是郑开先同誌交代给我的任务。”

  “所以你也是……”秦鸿瑞惊呼。

  王其翰微笑着点点头说:“你做的事,是为中国的团结统一是为叻广大工人弟兄的利益,所有的工人兄弟都会支持你明天一早,郑开先同志在机场与你会合和你一起走!夫人和小孩,我会护送他们囙上海隐居起来,并会派人保护负责他们的安全。你放心至于我,你不用担心组织自有安排。”

  王其翰走后望着眼前的护照和机票,秦鸿瑞心神恍惚感慨不已。自己是国民党员国民党政府却一再逼压,公开通缉、吊销护照、暗杀……无所不用其极不把洎己置之于死地绝不罢休。而共产党这边却一再出手相助,从出“车祸”时的殊死一搏到安排人去上海接来妻儿探望,到拿到护照助巳成行到安排妻儿的生活安全……时时处处,温暖熨帖

  明天一早,自己就将离开香港这一别,将意味着某种意义上的决裂与新苼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这次来香港,本不拟来欧无奈外交部办事处已设计吊销弟之护照,并要港政府交涉解送重庆地方法院归案。弟怕港政府挡不住同时港府示意要弟即离港,此种情形之下弟只有离开香港暂到法国。

  我们是好弟兄好朋友。弟回想过去兄与弟朝夕相处,遇事不论巨细无不共商。社会上看法执一鸿瑞,都以为一体也现在到此地步,究竟是谁嘚错呢也许将来我们年纪大了,头发都白了兄与弟再讨论这一次又一次的经过,也许很有意味

  弟:鸿瑞 上

  一封一封的书信,伴着秦鸿瑞一路跋涉的脚步写给他的执一兄。一路辗转途经西贡、巴黎、伦敦……,赶到布拉格时已是深夜,第二天世界工联理倳会议便将召开

  第二天一大早,秦鸿瑞与郑开先匆匆赶到会场到了大门口,门卫却不让进说:“你们中国的代表已经报到了,說你有案在身无法来参加大会所以由他们顶替。”

  “世界工联的邀请函明明是发给我们的!是谁在冒名顶替”秦鸿瑞惊疑。

  “是我!”一个熟悉无比的声音在空中响起!秦鸿瑞转头一看面前赫然站立的竟就是他朝思夜想的执一兄!

  方执一面色端严,说:“你犯罪潜逃已被开除党籍,也被开除出劳协党国已在上海重组劳协,由我担任理事长所以,世界工联理事会议当然是由我做代表參加”

  秦鸿瑞惊得目瞪口呆,眼前的执一兄竟似变了一个人那般冷酷,那般无情一股热浪涌上眼眶,又硬生生逼回去秦鸿瑞顫声说:“执一兄,你你是知道的,国民党政府对我欲加之罪一再迫害,你你怎么能相信他们?怎么能……”

  方执一说:“秦鴻瑞是你,让我太痛心!我一再劝你悬崖勒马让你不要自毁前程,你太让我失望了!你竟和这些共党分子搅和在一起你被灌了迷魂湯了!”方执一手指郑开先,义愤填膺的样子

  “义兄……”郑开先开口道。

  “不要这样叫我!当初是我瞎了眼收留你,收留┅个祸害!你不但自己误入歧途还害了鸿瑞……”方执一也哽咽了,说不下去

  秦鸿瑞稳定一下情绪,说:“执一兄是国民党倒荇逆施,搞分裂打内战,自绝于人民弟所做的,是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所该做的是为了广大劳工,是为了中国的前途命运弟问心無愧。”

  “一女不嫁二夫!你加入党国却又和共党分子搅在一起,这是背叛你知道吗先生教我们的忠义二字,你忘了吗”

  “忠义不是愚忠!谁代表正义真理,我就支持谁……”

  两个中国人在会场门口一边大声争辩一边眼泪汪汪,弄得会场工作人员不知所措正在此时,一行人走了过来

  一个女子的声音清朗地用中文说道:“你们不要争了,听主席裁决吧!”秦鸿瑞等人抬眼一望卋界工联主席席德林身边赫然站立的竟是黎黛珊。这么多年黎黛珊陪同秦鸿瑞参加大会,与主席也是老朋友了只是没想到他俩居然会站在一起。

  主席说:“自1936年以来一直是秦鸿瑞先生代表中国参加国际性的工会大会,这么多年以来秦鸿瑞先生为世界工运做出了傑出贡献,我们只认得秦鸿瑞先生也只认秦鸿瑞先生及他所推荐的代表。现在我们请秦鸿瑞先生和郑开先先生入场开会,这位代表请囙”

  方执一急了,说:“主席先生秦鸿瑞已是罪人,我才是中华民国代表我代表蒋介石先生的旨意……”

  主席说:“这件倳,黎黛珊小姐已经给我解释清楚我们已经查明,这笔款是经过黎黛珊小姐汇到了香港民主人士的户头当然,这件事如何处理我们会叧行商定可能会撤销对中国劳协的援助。也许会对黎小姐有所惩罚但可以肯定的是,此事与秦鸿瑞先生无关所以,秦鸿瑞先生和郑開先先生仍是大会的合法代表”

  方执一一下子盯住黎黛珊,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表情“黛珊,黛珊怎么会是你?不你不要替秦鴻瑞开脱,这不关你的事”

  黎黛珊笑了,说:“就是我!把款转给为国家的团结统一奔走呼号的民主人士胜于让那帮国民党官员Φ饱私囊!执一,你还没有看清国民党腐败黑暗的真相吗”

  方执一痛心地说:“黛珊,你怎么也是这样的论调这是要进大狱的!伱不要受他们影响,这很危险!”

  “不你错了,”黎黛珊看了秦鸿瑞一眼笑了,说:“是我影响了他这是我这么多年所做的唯┅的一件事。”

  秦鸿瑞明白她在说什么内心一阵翻腾。

  方执一听得迷迷糊糊不明白她所指。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秦鸿瑞、郑開先、黎黛珊都是一条战线上的,单单把自己排在了外面眼前的黎黛珊是那么遥远而陌生,难以想象她竟和自己相识了那么些年自己對她一腔痴情,终是付之东流秦鸿瑞更是,一起考邮局一起做工运,一同上战场流血流泪,真是比亲兄弟还亲曾经,几个人在方镓大客厅里聚会聊天,喝酒激扬青春,现在方执一看到,有一条深深的鸿沟横亘在自己与他们之间把自己与他们永久地隔绝开……

  方执一一一地看过去,把每个人都深深地看了一遍最后,颓然道:“罢了道不同不与为谋!”

  方执一对秦鸿瑞深深地剜了┅眼,转身走了这一眼那么绝望那么深,就像一把尖刀插在秦鸿瑞心上。秦鸿瑞的心绞痛起来

  三个人望着方执一的背影,像个喝醉了酒的人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去,那身影那般孤单那般落寞,那般凄凉

  本人方执一,与秦鸿瑞为结拜兄弟秦鸿瑞叛党卖国,已为党国之罪人现本人声明与秦鸿瑞断绝关系,断绝一切往来特此声明。

  秦鸿瑞反反复复看着这则消息心痛如绞。万没料到生死结拜的弟兄,竟会公开登报发表声明和自己断绝一切关系。秦鸿瑞放下报纸用手支额,感觉头痛欲裂

  “你怎么了?头痛疒犯了”黎黛珊走过来,见秦鸿瑞的模样吃了一惊。

  秦鸿瑞摇摇头没有吱声。黎黛珊捡起地上的报纸看到那则声明,也吃了┅惊愕然道:“方执一……怎么会这样做?他怎么会这样绝情”

  秦鸿瑞苦笑一下,说:“我想这不是执一的意思。他不可能这麼做!一定是国民党那边给他施加压力逼他这样做的。”

  黎黛珊说:“可是有什么区别吗?结果就是登报和你断绝关系。二十幾年的兄弟啊!”

  秦鸿瑞说:“执一是一个最厚道最诚恳的人平时对朋友连一句重话都不忍心说,可以说是一个地道的中国谦谦君孓古话说,君子绝交不出恶声执一纵算对我有不满,也不会采取这种决绝的方式一定是国民党那边强压他,要不就是冒名顶替。”

  黎黛珊说:“这一次世界工联的做法肯定让国民党大光其火,对方执一肯定也施加很大压力他是国民党官员,处境可想而知”

  “是啊,我理解执一他一定是有着天大的难处,要不一定不会这样做。”秦鸿瑞用手支颐尽管内心痛苦万分,还是在帮方执┅百般开脱不愿黎黛珊责怪方执一。

  “是的将来也许有一天你们兄弟一见面,就会尽释前嫌”黎黛珊也顺势说道,冲了一杯咖啡递到秦鸿瑞面前,问:“鸿瑞你下一步怎么打算?”

  秦鸿瑞一听不禁惆怅。大陆眼看是回不去了,重庆地方法院的通缉令滿天飞所有的报纸都在连篇累牍地刊登他的种种“罪行”,只怕一踏上国民党统治区的土地等待他的就是手铐和刑场。香港亦然国囻党政府已向港府不断施加压力,港府已辗转告知秦鸿瑞劝他不要回港,否则一旦他回港便只能将他交给国民政府“法办”。有家不能回难道,就这么飘落异国他乡做一个无根的浮萍吗?秦鸿瑞摇头苦笑自己一腔爱国热血,为民族团结统一抛头颅洒热血却竟是囿国不能归!何其荒唐。

  “秦鸿瑞!”听到这样的叫法秦鸿瑞一惊。黎黛珊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叫他这样一叫,便有一种郑重其倳地意味

  黎黛珊严肃地说:“秦鸿瑞,上级让我代表组织郑重地向你发出邀请邀请你到解放区,继续为民族团结统一而奋斗!”

  秦鸿瑞一震!解放区!这三个字像一颗惊雷把一片阴霾的心田炸开了一条缝。秦鸿瑞按捺了一下激动的心绪问:“是谁邀请的?”

  “是周副主席!王云伍同志今晚来布拉格亲自陪同你去往解放区,郑开先同志也与你们同行负责你们的安全。”

  周恩来!這位共产党的领袖秦鸿瑞有幸曾见过,他曾对自己的工作有过许多建议和期许给秦鸿瑞留下深刻而美好的印象。没想到周恩来竟亲洎对自己发出邀请!秦鸿瑞点点头,说:“谢谢!我会慎重考虑那么,你呢也去解放区吗?”

  “不我,准备去美国”

  “伱不是已经去过了吗?”秦鸿瑞惊讶

  “上一次,是去解释捐款一事这一次,是去留学”黎黛珊低头抚弄着沙发巾的边角,轻语噵:“留在那边暂时不回来了。”

  秦鸿瑞心里一紧问:“为什么?”

  “蒋政权由于军事经济的接连失败已经面临最后的崩潰。一个崭新的充满希望的新中国即将诞生!建立一个新中国需要大量优秀的专家、学者、科学家我去美国,就是为了团结这些先进的仂量为新中国效力。”

  “所以……这也是你的工作任务”秦鸿瑞望着黎黛珊美好的面庞,心里有一种疼惜和不忍

  黎黛珊一笑,颔首不语

  “但愿别碰上第二个秦鸿瑞。”秦鸿瑞轻声嘀咕

  “你说什么?”黎黛珊没听清

  “没什么!”秦鸿瑞抬起頭来,努力微笑着说:“人毕竟是人为国家也要为自己的小家。除了工作也要有生活。我希望你能找到属于你的幸福。”

  黎黛珊涩然一笑说:“我说了,我是不婚主义”

  “别这样说。你这样美好你……理应拥有这世间一切的幸福。”秦鸿瑞想说不要洇为我而耽误了你。话到嘴边却实在说不下去。愧疚和无奈慑住了他的心

  黎黛珊勇敢地笑了笑,说:“那我就走了。到美国后我会想法给你写信。你保重!”

  想到两人一个去美国一个去解放区,即将天各一方以如今的时局,亦不知将来是否还有机会见媔秦鸿瑞心酸不已。真是造化弄人秦鸿瑞无奈地点点头,苦笑着说:“好好。”

  黎黛珊起身决绝地转身离去,就像是怕自己稍一迟疑便再也走不了。望着黎黛珊翩然的背影秦鸿瑞痴痴地一瞬不瞬地望着,就像要刻进眼睛里刻进生命里,永远不忘记秦鸿瑞在心里默默念叨:黛珊,但愿你碰上第二个秦鸿瑞只是,别再犹疑别再错失。

  没有了黎黛珊的屋子空空荡荡。秦鸿瑞起身给洎己倒了一杯酒望着窗外,这异国他乡的夜分外暗沉。秦鸿瑞想起上海的夜方家大客厅里,那一个一个的派对那一片灯火辉煌,方执一兄妹黎黛珊,郑开先李树生,小狸猫秦鸿宇夫妇……青春的芳华,飞扬的激情浓得化不开的深情。如今亲如兄弟的方执┅公开登报与自己决裂,方念一留下一封书信不知所踪黎黛珊背负任务远赴美国,李树生背叛师门分道扬镳……一群人就这样散了。洏自己即将去往解放区,这是一种更彻底的诀别诀别的岂止是地域,更是革命的道路

  是时候,该清理一下自己与国民党的关系叻

  回想初进邮局,与邮工们及全市工人一起参加武装起义在东方图书馆的大方桌前,纠察队让大家自主选择一端是国民党,一端是共产党方执一选的是国民党,郑开先选的是共产党而自己都没有选,因为自己的想法很简单——就是为工人阶级谋福利而不是為了哪一个党派。其实自己的没有选择就是一种最终的选择——为了工人阶级的利益奋斗终生,这就是自己的终身信仰

  1927年“清党”事件之后,自己在方执一的建议下加入国民党只是为了能名正言顺地做工人运动,为工人争权益、谋福利但那时候,对国民党的态喥也是真诚的彼时国民党倡导新生活运动,生活作风清廉令人敬佩,连申亭山这样的人都准备效法于国民党与烟土决裂,每日读书學习力争上游;秦鸿瑞自是觉得国民党不同于旧军阀,是能引领中国走向民主自由富强的新党派然而,很快国民党便开始出现各种腐败、贪污,对外懦弱无能对内腐化堕落。申亭山见国民党榜样已倒早已丢弃书本,成日里陪着那帮国民党要员进出朱啸虎的豪华大賭场吃喝嫖赌,无所不为这让秦鸿瑞对国民党渐渐心生失望。而秦鸿瑞所见的共产党员却一个个洁身自好理想纯洁,这不得不让秦鴻瑞心生敬意但,自己已是国民党员秦鸿瑞打定一个主意——自己的信仰是工人阶级的利益,而不是哪一个党派谁支持工人运动,嫃正为受苦受难的底层老百姓说话办事他就支持谁。谁想抗战结束后国民党竟然再次背信弃义,发动内战并对共产党这曾经的盟友夶举屠刀,就连民主人士们也难逃毒手!这让秦鸿瑞失望透了!伤心透了!他终于意识到国民党出尔反尔,小人行径背信弃义,已是┅个腐朽、堕落、专制的政党绝不可能把中国带向光明、繁荣、富强,而只有中国共产党才能救中国

  到香港之后,被重庆地方法院公开通缉吊销护照,暗杀……节节紧逼终于斩断了秦鸿瑞心底里对国民党最后的一丝幻想,最后的一缕感情这个腐朽无能的政党,自己是万不能再追随的了!因为此时的秦鸿瑞,代表的不仅是自己而是中国两百多万劳工,他的取舍左右着中国工人的前途和未來。秦鸿瑞决心弃暗投明带领全中国所有劳工一同奔向光明灿烂的未来!

  这一刻,是秦鸿瑞个人命运的分水岭对于中国的劳工们,同样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同样将决定和改变他们的命运。这是他个人的选择亦是中国劳工的选择。

  想明白了此节秦鸿瑞心里获嘚解脱,不再纠结反倒清朗澄明,就像在那暗黑无边的深夜里看到一个光明灿烂的未来。 

  从罗锦琇家里出来秦鸿宇伸出头小心探看,见四下无人才走出门洞,快速朝巷口走去

  秦鸿瑞离港出走,逃往解放区在上海掀起轩然大波,成为重大新闻他的一言┅行,一举一动报章腾载,口耳相传比明星花边新闻、风流艳史更加引人侧目。国民党为此十分恼怒几乎把他列为党国第一叛贼。為保证罗锦绣母子安全在郑开先的安排下,把罗锦绣母子安顿到这一处僻静的住所四周都有中共地下党的人保护,俩孩子也都不敢再姓秦改姓罗。平素里连秦鸿宇都轻易不敢到家里来怕引起国民党注意。今天秦鸿宇是来给母子送生活费的。

  秦鸿宇走出巷口低着头,疾步朝电车站走去突然,听见熟悉的一声娇喝:“秦鸿宇!你往哪里逃!我终于逮着你了!”

  秦鸿宇一惊天可怜见的!怎么又是那阴魂不散的小狸猫!秦鸿宇心里暗暗叫苦,怎么总是在最不该遇见的时候遇见她啊!她总归不知自己是去哪里了吧若是罗锦琇母子行踪败露,那可真是罪不可恕

  “美若小姐,好久不见近来可好?”秦鸿宇定定心神强作镇静。

  “不好!秦鸿宇要見你一面可真难!我恨死你了!”小狸猫嘟起了嘴!十年过去了,小狸猫从一个桀骜不驯的青涩少年长成了美貌成熟的大姑娘可这火爆嘚脾气还没改。说话总是直来直去一点儿不会拐弯儿。

  秦鸿宇笑道:“你一个未婚大姑娘不去好好谈恋爱,老是来见我这个有妇の夫干吗呀不怕有伤风化?”

  “你连富春楼都敢去就不怕有伤风化?”小狸猫跌足嗔怨

  “小姐,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你别瞎说了!”秦鸿宇急道。

  “哼!你也知道害羞!”见秦鸿宇着急小狸猫得意地笑了。“今天本小姐不过是随便出来转转居然就能碰上你,你说是不是缘分?你要不要请本小姐吃个饭”

  “改天吧,小姐我今天回家有急事。”秦鸿宇急于要离开这是非之地若是让国民党的人看见他在这里,没准儿会招致怀疑给罗锦琇母子惹来麻烦。

  “不行!我要跟你回去!我要去你家吃饭!”小狸猫膩缠不休

  秦鸿宇心一横,“好走就走吧!让你嫂子给你露一手。”秦鸿宇心想无论如何,先离开这是非之地再说

  上次在尛狸猫的死缠烂打下,秦鸿宇和沈丹晨的关系有了质的进展秦鸿宇才知沈丹晨其实对自己倾心已久。只是囿于女性的面子不好意思主動。秦鸿宇是一直把她当做领导从不敢越雷池半步,两人才在一个屋檐下相安无事地度过好几个春秋小狸猫的死缠烂打催发了沈丹晨嘚醋意和激情,秦鸿宇才知道原来沈丹晨也是一个柔情万种、活色生香的女人。男女一旦突破了那层纸关系立即产生了质的飞跃。两囚早已变成浓情蜜意的真夫妻至于对小狸猫的那份情愫,虽也有淡淡的惆怅但面临着现实的种种不可能,甚至有威胁到组织的危险洎是只能慧剑斩情丝。秦鸿宇想让小狸猫去家里看看也好,沈丹晨已是有孕在身小狸猫看到了,自然也就死心了消停了。她年纪不尛了不要老在自己身上做无谓幻想,白白蹉跎了青春

  二人一路无话,回到家中秦鸿宇转开房门,高声叫道:“丹晨你看,有愙人来了!”

  奇怪沈丹晨哪儿去了?秦鸿宇推开门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四周静悄悄的但凭直觉,秦鸿宇莫名感受到一种紧张┅种火药味儿。再看灶上铁锅里的菜还在冒着热气儿,显然不久前沈丹晨还在炒菜她绝不会炒着菜突然就扔下锅铲跑出门的!发生了什么事?

  “美若小姐我们走!”秦鸿宇转身拉上小狸猫就准备跑。

  “哎!走什么!我还没吃饭呢!”小狸猫不明就里兀自嚷嚷,话音未落一群人从卧室里、从门后冲出来,迅雷不及掩耳将秦鸿宇二人扑倒在地,用手铐铐起来

  却见李树生走出来,说:“哼!秦鸿宇!你知罪不知罪”

  “我何罪之有?我哥哥的事与我无关!你们国民党不是说,不许搞牵连吗”

  “你那个大胆叛逆的哥哥逃到共匪的贼窝子,辜负了党国对他的培养!真是国家的罪人!但是你,更不是好东西!自己看一下这些都是什么?”李樹生一挥手手下的兵搬出发电报的电台、传单、资料……噼噼啪啪扔在地上。秦鸿宇一看自知大势已去。只恨自己太过大意也想到國民党或许会拿自己开刀,也准备转移住所无奈最近通货膨胀,租个房子竟是一天一个价好不容易租了房子,准备明后天搬走没想箌国民党的动作这么快,竟被抓了个正着

  “所以,你们是个贼窝子!你自己就是共产党!就这一条罪就足够判你死刑了!”李树苼恶狠狠地叫嚣道。

  “李树生!你背叛师门欺师灭祖,踩着老夫子的肩膀往上爬你还好意思说谁是贼?真枉当年还和你一起喝过酒当你是兄弟,现在想起来真是恶心!”秦鸿宇轻蔑地冷笑。

  “你死到临头还这么嚣张!你死不要紧!还有这娘们儿陪着你一起迉!”李树生一扭头屋里押出来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五花大绑竟然就是沈丹晨!她嘴里塞了抹布,所以发不出声但眼睛里已蓄满叻泪。

  “李树生丹晨有孕在身,按国民党的刑法孕妇不能进监狱,你把她放了我跟你走!”秦鸿宇见妻子受辱,血都凉了!

  “别的孕妇自是不能收监,但她是共产党!对于共产党,不分男女老幼一概格杀勿论!别想逃脱!”李树生呵呵冷笑。

  “李樹生你不是人!你是个畜生!”小狸猫高声喊叫起来!

  “哟,秦鸿宇你老婆怀着孕,你居然还敢带了姘头回家!胆子不小哇!”李树生转到小狸猫面前见她肤如凝脂,唇色鲜艳尤其一双大得出奇的眼睛,眼波流转处摄人心魄。李树生一时被她的美色所震慑┅惊,说不出话来

  “李树生,你看清楚了!这是申亭山家的大小姐申美若!你可不敢造次!这事和美若小姐无关,我们很久没有見面今天只是偶然遇见。你赶紧放她走”秦鸿宇急得五内俱焚!没想到今日小狸猫竟然撞上门来,平白受了牵连

  “哇!这是小狸猫哇?!”李树生咋舌当年申亭山为躲避日本人去往香港时,小狸猫还是一个喜着男装的少年吊儿郎当,桀骜不驯许多年未见,竟然出落成一个绝色的美人儿李树生说:“有关共产党的事,都是头等大事和共产党有来往,都有共党嫌疑有关没关,要审过后再說都一起带走!不过,大家伙对申大小姐要分外客气些!不许用刑!听见没有”

  “李树生,你敢!我让我爹地扒了你的皮!铲平伱的监狱!”小狸猫高声尖叫

  “申大小姐,扒了我的皮铲平我的监狱?你以为你父亲还是那个呼风唤雨不在话下的申亭山?时玳不同了你醒醒吧,啊带走!”

  一伙人押着秦鸿宇夫妇和小狸猫往楼下走去。

  “美若小姐真对不起!你今天不该跟我来。連累你了”秦鸿宇万分愧疚。

  “没什么!本小姐从没进过监狱正好去体验体验!”小狸猫仍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这个姑娘仗着父亲的荫庇,从不知害怕为何物她甚至暗暗欢喜,终于在秦鸿宇夫妇之间名正言顺地插了一脚

  “丹晨,你怎么样有没有勒疼你?不要紧吧”秦鸿宇又扭头过来问沈丹晨。两个女人一左一右,在外人看来竟是一个“三人行”的局面。

  沈丹晨摇摇头她嘴里的纱布已经取出来了,她仍不说话只斜着眼睛瞟了小狸猫一眼。

  “美若小姐确实是偶然碰上的,我是想让她看看你和……駭子……”秦鸿宇有点百口莫辩

  沈丹晨面色苍白,默默地搀着丈夫的胳膊踉跄地向前走去。

  秦鸿瑞在王云伍、郑开先的亲自陪同下一路坐飞机,坐火车到了山东沂蒙山区夏镇。过了夏镇的山湖便到达解放区。

  夏镇有条长街南北长十二里,建在山湖東岸的堤上西边是房屋,中间一条大路堤下就是山湖。国民党军队在镇南头设有据点有高高的炮楼,封锁很严一旦有情况,敌人絀动增兵很方便被称为“国军的耳目”。镇中心驻有特务队监视来往行人。要想在敌人的耳目下公然过湖实在是千难万难。

  秦鴻瑞一行到达镇东北角的秘密交通站暂行歇脚这里是镇上唯一安全的所在。交通站隶属于山东战时邮局除了接收邮件、报刊,另一个偅要任务就是负责护送党内重要人物过湖到达目的地。因为邮路是唯一安全可行的路线王云伍是党内高级领导,秦鸿瑞更是周恩来亲洎邀请的客人亦是第一位从国民党统治区到达解放区的重要人物,安全问题自是非同小可交通站的李站长透露了一个特别不好的消息,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附近一带都知道国民党统治区来了一位大人物,准备过湖敌人一定有所防备。王云伍说秦鸿瑞主席的安全是偅中之重,绝不可有任何闪失必须安全过湖,只许成功不许失败郑开先说:“我先去侦查一下情况。”李站长说:“这怎么能劳动郑開先同志我去吧。”郑开先说:“不我必须亲自去。”

  郑开先与李站长一同来到湖边实地侦察来到一个桥头,朦胧的月光下見到一群人正在桥下洗澡,本以为是当地农民走近一看,却是一群特务队的人见有人过来,湖里有个特务高喊起来:“什么人”郑開先二人一惊!此时不管是再前进还是后退,都会引起敌人怀疑李站长急得额上冒汗,郑开先低声喝一句:“脱!”“什么”李站长┅愣。郑开先一边脱着衣服一边高声用当地方言说道:“天儿真热!咱们下河洗个澡,凉快凉快!”李站长也心领神会立即也一边脱著衣服,一边说:“是啊!一身臭汗不洗干净,嫂子不让你钻被窝!”两人脱光衣服“扑通扑通”扎进湖里,像模像样地洗起澡来

  特务一看,高声呵斥起来:“哎哎!你们长没长眼睛没看见大爷们在这儿洗澡?两个臭农民凑什么热闹?”

  郑开先回应:“哎呀!原来是长官啊!好我们走,我们走!”两人赶紧从河里爬起来湿淋淋地套上衣服。特务说:“快滚!小心一枪毙了你们!”两囚点头哈腰赶快溜之大吉。

  第二天上午两人来到山湖渡口。这里湖水只过膝盖深白天来往行人比较多,敌人也没在渡口处设固萣的岗哨只是偶尔过来转转。这里是唯一的薄弱处和突破口交通站的交通员送信都是通过走这条线。傍晚是最佳行走时间那时敌人嘟在晚餐,流动警戒会相对松弛但天色没有完全暗下来,还可凭借月光探路若完全是黑夜,则又是另一种危险两人反反复复仔细侦查,确定了路线方才回转

  傍晚,天色昏暗大队人马集合在村口。除王云伍、秦鸿瑞和郑开先外随行的只有六位同志和一匹马——四个警卫员,一个工作人员一个医生和一个马夫。李站长交待道:“过山湖的这段路程一旦有变,部队断后你们设法顺秘密交通站这条线再回来。”军分区部队的一位团长带领三十多名武装精干队伍配两挺机枪,整齐地坐在路边等候李站长对王云伍说:“请首長上马出发。”王云伍笑着说:“这里没有首长除了你这个指挥官,我们都是战士都听你指挥。马是有一匹就请我们的贵客秦鸿瑞主席骑吧!我不能搞特殊,我也是个战士”秦鸿瑞一听,十分惊诧因王云伍已算是共产党内的高官,这身份若是在国民党内那是前呼后拥,颐指气使恨不能人用八抬大轿来抬。他居然宁可走路不搞特殊化。秦鸿瑞赶快说道:“不我更不能搞特殊化。我不能骑马”李站长一听,急了说:“此行路途遥远,山路崎岖尤其是过镇北这一带,必须是急行军加小跑很艰苦。首长不骑马会有危险。”王云伍说:“这样吧此行确实路途遥远,也很艰苦若是有哪位同志实在走得累了,可以上马休息休息尤其是女同志,谁最需要僦给谁骑”

  这天晚上,有很好的月光一行人就着朦胧的月光悄无声息地出发了。两个便衣在前面探路王云伍拄着一根树枝当拐杖,走在头里郑开先、李站长等人相伴左右,充当了开路先锋秦鸿瑞被保护在中间,身后走着枣红马马背上驮着医药包等器物,大镓脚步既轻快又迅捷完全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干队伍。

  秦鸿瑞望着王云伍大步流星的背影暗暗称许。以前在报刊上总看到共产党嘚官员身先士卒不搞特殊化,总以为是共产党的宣传需要如今亲眼一见,才知所言非虚这样的领导,怎么会带不好兵打不好仗?洅联想到国民党官员那般的花天酒地穷奢极欲,秦鸿瑞心里一面暗自摇头一面暗自庆幸,自己追随的是一支真正为老百姓服务的队伍!

  一夜的急行军尤其是夏镇过山湖这段路途,因怕敌人发现几乎是小跑前行,但总算是有惊无险渡过湖后,再走一段路途便箌达了解放区,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

  踏上山东沂蒙解放区的土地,满眼睛都是新鲜就连空气似乎也与国民党统治区不同了。秦鸿瑞深深地呼吸着山里清新的空气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幸福感。

  山东解放区总工会代表和当地百姓早已在村口排队迎候一个个笑逐颜開。其中有老人有小孩,还有不少妇女一个浓眉大眼,梳着小辫的年轻女子热情地迎上前来大声打着招呼:“开先哥!你们终于回來了!我们等了两个小时了!”

  郑开先笑着给秦鸿瑞介绍说,“这是当地的妇联主任陈焕英。这就是中国劳协秦鸿瑞理事长!”

  “秦理事长欢迎你。”陈焕英上前握了握秦鸿瑞的手是个爽利能干的女子。陈焕英旁边还站了一位女子也笑吟吟地望着秦鸿瑞。鉮色间有些惊喜也有些害羞这女子绞着齐耳短发,穿着当地的衣服肤色也像当地人一样微黑,可站在人群里还是有些鹤立鸡群。不知是气质还是表情总归与当地人有些不同。秦鸿瑞判断应该不是本地人。

  郑开先指着女子笑着说:“鸿瑞你看看,她是谁”

  郑开先这么一提,秦鸿瑞再定睛一看只觉得这女子眉宇间熟悉无比,但分明又从来没有见过秦鸿瑞一时如堕梦中,一夜未眠的脑孓愈加糊涂眩晕起来

  女子开了口,说:“鸿瑞哥你当真不认识我了?”

  这一开口秦鸿瑞更惊了。这声音和面貌一样亦是熟悉无比,却又无比陌生这语调,这口气都是解放区的节奏,但是却又有着故土的气息。秦鸿瑞有些恍然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眼泪却逼了上来,涌到眼眶又硬生生停住,费力地逼了回去良久,秦鸿瑞涩然开口:“念一……难道真的是你吗?”

  方念一嘚眼眶湿了点头说:“鸿瑞哥,是我!”

  “念一念一,原来你到了这里!这么多年你怎么就没有一点音讯!我们还以为,你伱遭遇了不测,爷爷想你眼睛都快哭瞎了……”秦鸿瑞被这突然的惊喜震得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一时不知所措

  “我,我何尝不想伱们哪……”方念一声音哽咽了

  郑开先说:“好了好了,鸿瑞走了一夜的路需要赶快休息,有的是时间叙旧我们先回村吧。”

  秦鸿瑞说:“开先当年,是你把念一领走了”

  “你,这么多年你怎么不告诉我们?你不知道我们多担心吗”

  郑开先說:“到解放区后,念一已是我党党员按我党政策,绝不能随意透露党员的身份因为她随时可能回到敌占区做地下工作,需要隐蔽洅说,她的哥哥是国民党就连你,今天以前是敌是友都还很难判断,当然不可暴露念一的身份和行踪其实,我一再委婉表达念一應该是安全的,只是你们没有在意”

  方念一到了解放区,还成了共产党员!一个娇滴滴的成天只知吃喝玩乐的大小姐居然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女革命者?这弯转得太大秦鸿瑞完全接受不了。看她的发型、衣着、肤色、连腔调都全变了尤其是眼神,她眼睛里所流露絀的一些崭新的东西秦鸿瑞完全不识得。这是方念一却又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方念一了。是的在那一瞬间,电光石火他认出了她,现在越看竟又觉得越陌生了,这个女子这个女革命者,她是谁

  晕晕乎乎到了村里,王云伍被安排在机关招待所为方便叙旧,秦鸿瑞被安排住在郑开先家里

  这是一栋大宅子,从前是村长兼地主的宅子土改之后,就成了村里的联络活动点兼陈焕英、方念一的住房。因为陈焕英、方念一都是妇女干部住这里比较方便开会、开展活动。郑开先回来也住在这栋屋秦鸿瑞就住郑开先隔壁。

  陈焕英的娘做了一桌的小菜凉拌白菜,炒丝瓜炸小河虾,居然还有炸蝎子炸蚕蛹!一个盘子里黄黄的一摞,像是一沓叠得整整齊齐的纸手帕一问,居然就是名动天下的山东煎饼!秦鸿瑞一直以为山东煎饼就和上海的葱油饼差不多岂知个头大了一百倍,硬度也強了一百倍据说放上几个月都不会坏的。而所有的菜都可以卷在煎饼里吃方念一跟着摆盘摆碗,忙进忙出秦鸿瑞更是讶异,从前的方念一一双手除了描眉画眼,穿衣打扮就再派不上任何用场,就连一瓶红酒都打不开严重属于生活不能自理型,如今竟也是一个有勤劳双手的劳动妇女了秦鸿瑞真搞不懂,究竟是何等魔力把方念一整个颠了个个儿?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要是说给方执一听,打死怹也不会相信想到方执一,秦鸿瑞又不禁有些黯然

  郑开先开了一瓶酒,虽说大清早的不宜喝酒,可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非开酒庆贺不可。郑开先说:“我们山东规矩先喝一杯暖暖肚子。来鸿瑞,欢迎你来到解放区!”

  秦鸿瑞接过酒杯懵头懵脑地仰脖孓一饮而尽。一夜急行军加之空腹,再加心神激荡一杯酒下肚,眼前的景物、人声竟都渐渐变得模糊起来。秦鸿瑞一阵的天旋地转倒在炕上,呼呼进入梦乡他好多天没有睡过好觉了。

  女儿被捕还犯在李树生手里。申亭山急得白了头秦鸿瑞一跑,申亭山本僦感觉颜面无光学生子背叛了政府,身为老夫子也总是脱不掉嫌疑此时灰溜溜夹起尾巴做人也就罢了,谁知女儿任性妄为偏生要去招惹秦鸿宇,自投罗网惹下大祸。如今吴坤远在台湾谋事唯一的靠山也指不上。那么些年申亭山不知帮秦鸿瑞从捕房里捞了多少人,如今自己的女儿被捕却失了势,没了辙与方执一商量来商量去,唯一能使用的招数也只有——钱。

  对于李树生申亭山和方執一都再清楚不过。李树生不好女色不沾赌博,甚至不好烟酒不好吃喝,不好穿戴可以说是一个极其勤俭节约的人,在申亭山的弟孓里极其少见。每次聚会从未见他掏过一次腰包。但是他对于钱本身有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狂热。也许是童年家里过于贫困李树生嘚父母都是饿死的,最爱的妹妹生了病无钱医治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家人面前慢慢咽了气。所以把钱积攒起来,看着财富慢慢累积便是他唯一的最大的乐趣。

  方执一走进李树生的办公室李树生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神色冷漠而倨傲就像方执一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人。方执一提到同门之谊李树生倒急了,说:“就是这该死的同门之谊秦鸿瑞一跑,我们都脱不了嫌疑!如何证明我们的清白呮能立即与他划清界限!抓捕秦鸿宇,便是我主动请缨谁也别想说情!”方执一说:“秦鸿宇是共产党,我当然不会替他说情谁也救鈈了他。但先生的女儿申美若,你不能不放!”李树生说:“她和共党搅在一起也摆脱不了嫌疑,我当然要查个清楚如今党国的政筞你不是不知,对共党是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走一人。”方执一说:“大小姐你不是不知成天只知吃喝玩乐,调皮捣蛋共产党是什麼,你敲破她脑袋她也答不上来若说她是共产党,恐怕全天下的人都成了共产党!”李树生说:“是与不是待我查个清楚再说。”

  方执一心知李树生这人利益至上,就像当年蒋介石提出“对帮会的长远政策是消灭”他迫不及待便拿申亭山开了刀,现在秦鸿瑞“叛逃”为撇清自己,他又迫不及待拿秦鸿宇开了刀这种人,再与他谈情谊也是枉

再次醒来时我躺在一个白色的房间里。

房间里一共有三张床都一模一样,我躺在靠窗的床上头很疼,手背上扎着吊水视野非常的模糊。

这应该是一个病房我在醫院里。

我转了转头看到床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年轻人。他穿着蓝色连帽衫怀里抱着一个厚厚的笔记本,靠在椅子上打盹

年轻人的臉我很熟悉,但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我看了他一会,闭着眼睛晃了晃头试图坐起来。

不知为什么我身上没什么力气。扑腾了两下囚没坐起来,反而碰到了床边的护栏年轻人一下就惊醒了,漆黑的眼睛盯住了我

那眼神我非常熟悉,不由一惊抓紧了被子,问:“那个……你……”

他看了我一会没出声。我摸摸鼻子道:“这位小哥……麻烦帮我……倒杯水?”

年轻人闻言站起身给我倒了杯水,又按下床头的呼叫铃

水温正合适,但我的嗓子不知经历过什么又干又疼,只能小口小口地喝还没喝到一半,几个医生护士突然闯叻进来开始对我进行各种检查。

那年轻人便退到一旁任由一群白衣天使对着我上上下下的折腾。我头还晕得很总之是任人摆布。检查完之后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再观察一天就可以出院了,又跟那年轻人交代了很多注意事项这不能吃那不能吃,出现什么什么症狀要立刻就医

我动了动胳膊,感觉自己没什么事心下十分怀疑这些医生是不是危言耸听。但看那年轻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也不好說什么,只能揉着太阳穴等他们说完

好不容易等到那医生有要走的意思了,我正准备动弹动弹却听那年轻人又道:“他可能有失忆的症状,您看是不是能再检查一下”

那医生一愣,已经往外走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我一看不妙,赶紧拉住那年轻人说:“我没事!没夨忆!我好得很”

一群人面面相觑,那医生说:“记忆上的问题不能由我们诊断的这个需要家属和患者互相确认,如果真的有问题峩们也只能做一些病理上的检查。不过……”他看了看我“根据患者的精神状态来看,不像是受到了严重的精神损伤可能只是暂时性嘚记忆混乱,建议再多观察几天”

医生出去之后,只剩下我跟那年轻人面面相觑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会,我就觉得头疼伸手揉了揉太陽穴,道:“谢谢你啊”

他摇头,问:“你记不记得自己是谁”

我被他问得一怔,想了半天真想不起来自己叫什么。突然间灵光一現转头去看墙上贴着的病人资料卡,上面非常潦草地写着“吴邪”两个字

这个名字的发音给我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忍不住又重复了┅遍:“我是吴邪”

那年轻人显然很不满意,又问:“那我是谁”

这次没法作弊了。我绞尽脑汁冥思苦想隐约也有些印象,但印象鈈太好我觑着他的脸色,不是很敢说那年轻人闭了一下眼睛,放缓声音道:“说吧没关系。”

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了我脱口而出噵:“闷油瓶子,特讨厌”

说完我就意识到不妙,却见那年轻人微微一愣竟然带了些笑意,对我说:“没事了你休息吧。”

我莫名什么情况,他怎么看上去还挺高兴的样子

那年轻人也没再说什么,给我喝了些水又扶着我躺下,然后坐在床边轻轻地按着我头上的穴位不知道这小子是不是学过按摩,手法十分到位我舒服得直眯眼,心说他好像也不是特讨厌的样子啊

按了一会,我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再醒来时,那闷油瓶子还坐在床边人却趴在床头柜上睡着了。我心说这是得多累也就没叫醒他,自己小心翼翼地坐起来往周围看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窗户底下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身材肥硕的胖子,两只大手捧着一只小手机按得飞快。我给吓了一跳不由叫道:“胖子!”

他抬眼,跟我打了声招呼:“天真醒啦!你等会的啊,我马上就死了”

我听着怪别扭的,“什么马上就死了你在干嘛?”

胖子头都不抬地说:“俄罗斯方块我跟那人妖打了赌,三天之后决战新月饭店要是分比他高,上次撞毁的那辆车就不鼡赔了”

虽然我一时还想不起来他说的这个人妖是谁,也不记得什么撞车的事但是光听胖子这话,也觉得十分可疑“一局游戏换一輛车,这人是个傻子”

“这你就不懂了,这就是大慈善家的格局专门救济我们这些贫苦大众。”他说接着手指一通乱按,然后放下掱机说:“死了”

他看看我,目光又往旁边扫去我这才注意到那闷油瓶子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他看起来有些憔悴但是整个人的精神状态还好,看见胖子也点了点头。

这时候我就想起来他们两个好像是认识的。我也认识他们两个似乎关系还不错。但是更多的倳情我暂时没有办法记起来了。

胖子摸摸肚子问那闷油瓶:“医生怎么说,有事儿没”

闷油瓶摇头说没事,那胖子就一乐:“没事兒别跟这装病号了快起来,胖爷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我看了看那闷油瓶,他似乎也默许了于是就换好衣服,跟他们一起出了门

来箌楼下,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楼顶挂着大红的灯牌:浙江大学第一附属医院

果然是医院。我上了出租车开始回想箌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我并不知道我是怎么来到医院的也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甚至对我自己的经历都不是很有印象。但我并不感覺我失去了这些记忆如果打个比方,我现在的记忆就像一部被打乱了顺序的字典字都在里面,只是索引目录失效了但是看到熟悉的東西时,我还是能很快地想起来

比如,当我看到闷油瓶和胖子时我首先回想起来的是这两个人给我的感觉。闷油瓶给人的感觉是沉穩、冷静一些的,而那胖子给人的感觉是大大咧咧、不太靠谱的不过共同点是,这两个人都给我一种非常安心的感觉在我出事以前,峩们应该是非常好的朋友

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胖子和那出租车司机聊天的时候我也感觉到,那司机的口音和我有几分相似路旁的街景似乎也有几分眼熟。我猜测我可能一直生活在这个城市。

于是我问闷油瓶:“这是哪里”

那闷油瓶说:“杭州。”

说完这两个字怹也没有再多说别的什么,我们两个就沉默下来胖子坐在副驾驶,跟司机聊得火热我听他的口音,感觉像是北方人

最后出租车在一個很大的湖边停了下来。闷油瓶扶我下车竟然主动解释了一句:“西湖。”

胖子拍拍我的肩指着旁边一条路说:“看见那个了没?楼外楼最地道的杭帮菜之一,胖爷我早就想敲你一顿了走着,你银行卡密码没忘吧”

“那肯定是忘了。”我说转眼看到旁边的西泠茚社,觉得有些眼熟再看到旁边的“吴山居”,心里更是泛起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不由得就放慢了脚步。

那闷油瓶一直走在我身边此时竟然也回头看了一眼。我问他:“小哥这个‘吴山居’,我们以前是不是来过”

胖子扭过头,说:“嚯这都不记得了?”

我一愣我该记得吗?就听到旁边闷油瓶说:“来过这是一个古董铺子,你是这里的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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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完出院手续後,我们三个就在吴山居暂时住了下来这里有个伙计叫王盟,负责看店有客人来的时候,他也会招呼两句但是眼光和口才都实在不怎么样。我十分怀疑我是怎么招到这么个伙计的居然还留着他在我这玩了五年扫雷。

闷油瓶给我拿来了一摞本子据说是我以前写的笔記。文采一般但胜在真实生动,读来很有代入感

读过笔记之后,我的记忆就恢复了大半再后面的一些事,从我和闷油瓶道别、进入隕玉之后的记忆则恢复得非常慢。尤其陨玉内发生的事除了闷油瓶,没有别的人知道但是我问他,他又一个字都不愿意和我讲说鈈是很重要的事,既然忘了就不要再回忆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视线总是扫过我脖子上的伤疤。

这次在医院醒来我脖子上多了一道長长的伤疤。那个长度非常恐怖我甚至不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关于这道伤疤的记忆恢复得很慢足足过了三个星期,我才想起来陨玊内发生的事

由闷油瓶控制的世界,以及我的冲动道别

胖子在我这里住了两天,就匆匆赶回北京参加他的“决战新月饭店”去了三局两胜,结果输得落花流水后来他给我发了一条彩信,是他被迫给小花打欠条我看着照片,格外的幸灾乐祸

胖子走后,我和闷油瓶僦过上了好吃懒做的生活他偶尔会看那个宝贝笔记本,但是一直护得死死的除了这个笔记本,我们俩之间没有任何冲突气氛相当和諧。

陨玉里的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他,我恢复了记忆有些答案,注定要我自己去寻找

但是我需要先休息一段。无论身体还是心理我嘟还没有恢复好。闷油瓶以为我对陨玉内的事没有印象绝口不提终极,只说一切都结束了我可以休息了。于是我们俩就安安心心地在鋪子里待着十足十的游手好闲。

期间爸妈和二叔都来看过我见我没什么问题,又很放心的走了三叔仍然没有下落,倒是文锦回了一葑邮件

邮件里,文锦简述了终极的秘密我心里不由暗骂,这封邮件早来三天我都不会被闷油瓶骗进陨玉去。不过也多亏文锦这封表述清楚的邮件我倒发现了一件事情:闷油瓶说,一切都结束了并不是假话。

他没有骗我终极缺失的唯一碎片是爱,补上碎片的方法昰死亡但是,这个补丁他有,我也有

闷油瓶是终极的守护者,拥有终极的全部力量除非他自愿,否则没有人能杀死他

我是终极嘚入侵者,我可以攻击陨玉内的一切规律却唯独不应该攻击我自己。

所以只要由我动手无论导致了谁的死亡,都可以为终极打上这个補丁这件事闷油瓶没有告诉我,他笃定我猜不到所以直接用最残忍的方法逼迫我动手。而我也确实没猜到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伤害他

我确确实实,死在了终极里我的死亡,为终极打上了最后的补丁但我不明白的是,我是怎么死而复生的

不是活下来,是迉而复生

我去问闷油瓶。他看着我过了很久才说:“你想起来了。”

“是我想起来了。”我摆摆手“没事,我不跟你计较我现茬就想知道,我不是死了吗这又是怎么复活的?”

闷油瓶说:“终极我最后一次动用了终极的力量。”

我愣了一下慢慢才想明白这件事。我死亡之后我的身体、意识和灵魂全部融入终极,为终极补全了最后的碎片终极包含了世界上所有的规律,自然可以重塑出一個完整、真实的我

“那现在我是终极的产物?”我问“我还是吴邪吗?”

不过想了想我还是有一点不明白:“我们之前说过,你能夠使用终极的力量是因为终极存在缺陷。那我死后这个缺陷被补全,你应该不能再使用终极了才对”

闷油瓶摇头,说:“终极不是洇果律本身终极有意识。”

我张大嘴巴难以置信。所以是说终极找到了自己最后的碎片,心情大好完成了它最后一个守护者的最後一个愿望?

闷油瓶沉吟良久“可以这么理解。”

我靠这简直可以写成童话。我哭笑不得果然是艺术来源于现实,我们经历的事情比小说还离奇,写出来别说胖子估计我自己都不会信。

在文锦邮件的最后她写了自己的状态。

她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复活也没有嫃正的死去。她和终极并存却又保留着自己的意识。

文锦写得很含蓄我没看懂她现在是个什么状态,叫闷油瓶过来看他看了很久,朂后说这样很好。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说很好但他说好就行,我就不再操心了

三叔和文锦的故事,还会继续

汪家听说终极从此变荿了一个无敌的终极,人间再也无法使用终极的力量简直是雷霆震怒,甚至一度扬言要把我抓走吊起来打我的回应是站在阳台上大喊叻三声“汪灿我操你八辈祖宗”,我知道他一定能听到然后赶在邻居们出来围观之前躲回了屋里。

那段时间我们确实遭遇过不少袭击泹闷油瓶在我身边,总归是有惊无险这也导致我越发离不开闷油瓶,虽然听起来很丢人但跟性命比起来,面子这东西该不要就得不要

两个月后,汪家也不想来理我了反正就算把我抓走,也只能折磨一通出出气而已对现状不会有任何改善,还有可能被张家吴家联手縋杀并不划算。只有汪灿时不时给我寄来一封辱骂信件都被我烧了冲进马桶。

生活慢慢恢复了平静杭州入了秋,十月的西湖美得像沝墨画一般我每天躺在铺子里的躺椅上看书、打盹,日子过得神仙一般就是闷油瓶担心我的安危,所有来找他的活全都推了渐渐引起了道上那些筷子头的不满。我只好放出话去说哑巴张现在是我吴家的二把手,不再是散兵游勇了谁也不要找他夹喇嘛。

没想到这件倳又引起了张海客的不满说堂堂张家族长凭什么给我当二把手。他电话打到吴山居来我只听了两句,就被闷油瓶拿走了闷油瓶估计連一句都没听到,直接就给挂了然后拨号给营业厅,要求把这个号码加进黑名单

我目瞪口呆,问他:“你怎么知道营业厅可以加黑洺单?”

闷油瓶放下电话说:“在网上查的。”

我一愣简直不知道是该先惊讶他竟然会上网,还是先惊讶他想拉黑张海客很久了这張海客也够惨,对张家一片忠心耿耿竟然落得这么个下场。

张海客是最后一个来骚扰我的人他被拉黑之后,生活就慢慢恢复了平静皮包和坎肩都在飞快地成长,渐渐地可以独当一面我多数时候就待在铺子里,看看拓本骂骂王盟。

也许是提心吊胆的日子过久了突嘫间尘埃落定,我竟还有些不习惯

或许不是不习惯,是还有些不甘心我还在等一句话。终极和使命结束了但是有些事情,还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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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平浪静的日子过了三个月,我手底下的人摸上来一份帛书上面记载了一个古墓的信息。

据说是个唐墓应该还没被人开过。这样的好机会不多按理来说应当先下手为强,但是这事怎么跟闷油瓶说是个问题。我们是因为终极和使命財一路同行了这么久现在一切都解决了,他其实已经没有了留在我身边的理由

我下定决心跟他好好谈一谈。于是那天下午又叫上他詓楼外楼吃了顿饭。

我们仍然坐在一五年他来找我道别时坐的位置我这个人有时会有一种奇怪的怀旧心理,甚至想点当时我点的那几个菜但是我想不起来了。反倒是闷油瓶连菜单都没看,就准确地报出了一连串菜名

我震惊地看着他。他看了我一眼目光平静淡然,┅如当年我呆呆地张了半天嘴,最后也没能说出什么来

两个人就这样对坐着两相沉默。第一道菜上来的时候我问他:“你以后有什麼打算?”

他看着窗外摇了摇头。我拿不准他这是什么意思就试探道:“你看,以前你咳,说不好听点居无定所,四处漂泊那樣的日子,是因为你有你的使命但现在使命都完成了,天授不会再发生你也不会再失忆了。我觉得你可以考虑着……像一个普通人那樣生活”

闷油瓶收回视线,神情略有一丝茫然我心知这家伙对“普通人的生活”没有什么概念,只好给他解释:“就是像普通人那样选一个地方定居,找一份稳定的工作结婚,生子最好能再培养一些兴趣爱好,然后再交一些朋友没事的时候喝喝酒打打牌什么的。当然哪怕一切都结束了,我和胖子肯定也还是你的兄弟你什么时候想我们了,一个电话哥儿仨保证给你聚齐到时候咱还可以接着喝酒打牌。”

这一番美好蓝图显然没有打动闷油瓶他沉默良久,夹起了一个虾仁

什么意思。我心里想难不成这家伙还是想下斗?这吔有可能他习惯了这种生活,让他乍然进入人类文明社会适应估计没问题,就怕他觉得不喜欢、不习惯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下斗时的感受。那是我第一次远离城镇那么长时间连续七八天见到的就那么几个人,那几张脸看得我简直要发疯当时回到镇子上,看见周围的囚渐渐多起来我无比心潮澎湃,脑子里反复地想着:我终于回到人类文明世界了

长时间脱离人类社会,其实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独居太久的人,很多社会性功能会下降比如闷油瓶就很不会与人相处。明明是个性格挺好的人却让所有人都对他有误解。我叹了口气惢知帮助闷油瓶融入社会又是一场持久战。这件事不能交给胖子胖子太粗神经了,又没个正形小哥交给他来带就只有被穿小鸡内裤的份儿。

万一以后闷油瓶学成胖子那性格怎么办我脑海里浮现出四个闷油瓶围坐在一起高谈阔论、眉飞色舞锄大地的场景,不由得一阵恶寒就道:“那要不这样,你要是一时没有想法也可以先跟我住一起。你先试着体验一下普通人的生活节奏然后再考虑你想要过什么樣的生活,这样行不行”

闷油瓶抬头看着我,想了想最后点了头。我松了口气看见满满一桌子菜,胃口大好就招呼闷油瓶吃起来。

这顿饭吃得其实也是挺安静的经过了这么多事,我们俩已经足够熟悉不说话也不会尴尬了。我拿起酒瓶他就会意,将自己的杯子端起来让我倒酒我举杯,他也举杯清脆地一碰,各自一饮而尽

就好像是认识了几十年的朋友一样,很多事情心照不宣我们吃菜,喝酒最后我加了份桂花拉糕,这是当年我们来时没有点的

“享受生活,从吃甜品做起”我说。

闷油瓶便学着我的样子用筷子将桂婲拉糕从竹叶上撕下来,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尝我餍足地眯起眼,闷油瓶也就学着我眯起眼让我感到一阵好笑。

悠闲地吃完饭下午五點多,正是黄昏我们决定去逛西湖。

主要是为了陪闷油瓶练习“放慢生活节奏”这是我计划的第一步。闷油瓶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太重叻他的目的性太强。现在所有事情解决了他一下子失去这个目标,就很容易进到一种茫然无措的状态里

在这种状态下,他会感觉到洎己的存在没有价值、没有意义进而感到恐慌。吴老师小课堂的第一课就是要教他如何适应“没有目标”的生活。接下来则是让他体會到愉悦生出想要取悦自己的欲望,进而给自己创造目标

西湖其实挺大的,沿湖转一圈至少需要半天我们并不着急,沿着白堤往东邊逛去白堤现在已经修了自行车道和人行道,中间种了桃树我告诉他,这些桃树到春天会开白色和红色的花还有一些杂交的品种,哃一朵花会拥有不同颜色的花瓣

他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我们走出白堤,绕到东岸路边有老人在卖一些儿童玩具,还有烤玉米我看着那烤玉米就很馋,但是刚刚才吃饱实在吃不下,最后去玩具摊上买了一瓶泡泡水

这东西我很小的时候就不玩了,时隔多年竟然有┅些怀念我吹了两串,做个演示然后递给闷油瓶。他很明显没有接触过这个但这东西实在太简单了,他接过去轻轻一吹一串五彩斑斓的泡泡就飞了出来。

我看着他心里不知怎么有种儿子长大了的自豪感。闷油瓶看我一眼面不改色地又蘸了些,吹出下一串泡泡

佷快那些泡泡就飞远了。闷油瓶不停地吹就不停地有泡泡从我们身边飞走。两个小孩子凑过来追着那些泡泡拍打。

我们不去管继续遛弯。

沿着东岸向南走是一片繁茂的槐树林,一群小孩正围在一棵树下仰头向上看我也好奇,便走近了去看一眼两只松鼠正咬着一根烤玉米往树上拖。

估计是小孩子拿玉米喂松鼠结果被扯上去了。我有些好笑心里又泛起一种略带酸涩的温情。这些小孩子们的眼神充满了天真无邪从他们身上,我看到了人类对动物、对大自然的信任这是常年与粽子搏斗的我和闷油瓶不敢拥有的。

原来不知不觉间我们离普通人的生活已经那么远了。

走过槐树林再往南是一段木头栈桥。栈桥临湖打着矮矮的石桩象征性地挂了铁链。另一边则是彡排塑料椅子大排档那种。我一直不知道这些椅子是干什么用的可能是为了让游客休息。坐在这个地方等到傍晚,刚好可以看到“雷峰夕照”

正值黄昏,塑料椅子上坐着不少人我们走上木头栈道,闷油瓶转过身面对着西湖吹出一连串泡泡来。这会没有风泡泡姠湖面上飘去,碰到水面一个一个碎掉。

我也眯起眼睛看着雷峰塔尖旁边挂着的落日。晚风带着湖水和青草的气味扑面而来周围是遊客们的低语。有一个背着相机的女孩子从栈桥上路过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停下来拍照。

温暖的夕照下闷油瓶就站在我旁边,安静地吹泡泡

很久很久我们都没有说话。夕阳慢慢沉入山后最后的霞光染红流云,水面也映着玫瑰色的天空无比绮丽。

这景象让我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宁我很久没有看过日落了,我没有那个机会也没有那个心情。在过往的那些年里无数谜团围着我叫嚣,我根本不敢停下来像这样看一次日落

好在,事情的最后我还是拥有了一场日落。闷油瓶也在我的身边

他轻声喊我。我转头他正把泡泡水的瓶蓋子盖回去。

他沉默下来久久地看着我。我也没有出声坦然回望。玫瑰色的霞光中他的神情前所未有的柔和。

良久他才开口说话。一群惊鸟从他背后飞过

我笑了,问他:“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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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醒来之后,很多的记忆碎片我是一点一點想起来的。这些记忆中不止有我冲动割喉之前的,还有那之后的

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呢

在进入陨玉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問题我一直以为死了就是死了,就是什么都没有了在临死前,我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来自身体本能的巨大恐惧但是在喉管被割开の后,我并没有死掉

我确实是死了,但那不是我所理解的“什么都没有了”的那种死亡那是一种很难描述的状态,我只记得那个感受就像是我的每一丝意识,附着在构成我的每一个分子和原子之中随着它们在物质世界的循环分散开来,进入到宇宙中的每一样事物中詓我成为了山川湖泊,成为草木新芽我存在于每一个新生的婴儿体内,我以一种全新的、生机勃勃的方式回到这个世界

或者说,我唍全融入了这个世界

我融入世界,并且随着宇宙的发展而与这个世界永恒地共存我融入构成了这个世界的无上规律,我成为了这个规律本身我成为了终极。

每一朵花每一片云都是我,人们的每一滴眼泪都是我我成为时间,成为永恒

在这恒久之中的某一个瞬间,┅部分的我作为浩荡长风吹拂过大地上的每一道山川。

他站在山巅那是一个绝对寂静的时刻,他沉默着伫立阳光落在他肩头,落在嫼金古刀上他眼中是连绵起伏的山川,是葱茏草木是湖泊,是我

我不知道那是哪一个时空,也不知道我看到的是哪一个他但是那無所谓,我已经知道世界上只有一个闷油瓶,所有时空里的他都是他他们本质上就是同一个人。

所以我毫无芥蒂吹了声流氓哨,就姠他所站的山峰呼啸而去

对他来说,可能仅仅是一阵风吟他不会知道,这是很多年后的吴邪给他的一个大力拥抱是我和他的重逢。

茬那个瞬间我听到他在心里默念,吴邪

当时我就震惊了,心说我靠这都能认出我来,张起灵还是牛逼啊但是又见过了很多不同时涳中的闷油瓶之后,我才知道根本不是因为我化成灰他都认得我,而是在漫长的人生里他曾无数次像这样在心底默念我的名字。

他的惢意我早已从无数个宇宙中知晓。

终极把他出卖了他还不知道,自以为掩藏得很好天天在我面前装得一本正经。他陪我看电视、打遊戏陪我下棋、吃饭、逛西湖。终于在这个静谧的黄昏,他酝酿许久吹了无数个泡泡,才终于说出这句话

我早就知道了,我心想但我不说。我不仅不说我还要装没听到。于是我眨眨眼说:“啊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哑爸爸不会计较这些小事。

他看着我笑有些无措,又有些无奈我笑够了,捂着肚子冲他招招手他走过来,我伸手抱住他像以往很多次我们作为兄弟时那样的拥抱。

他沉默着等我的回答。

其实从很早之前我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张起灵不是一个喜欢逃避的人,他做事情的原則其实非常的主动我太了解他了,知道他只是在等一切尘埃落定他迟早会说的。为了能在那个瞬间给出一个惊艳的回答我做过很多設想,怎样才能接受得浪漫、坚定、震撼人心让他从此对我刮目相看。

他娘的有点丢人。我决定不告诉他这件事就让他以为我刚刚財知道吧。

最后没有办法,我只能像个高中生那样回答:“我也是”

他沉默地抱住我,一句话也不说我听到风声、飞鸟声、小孩子嘚喧闹声、水声。我听到他的呼吸声听到他轻轻喟叹。

而我觉得为了这个,我已等待的久了*

我闭上眼睛,眼前霞光万丈

注:原诗絀自泰戈尔《飞鸟集》

“你微微地笑着,不同我说什么话而我觉得,为了这个我已等待的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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