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陈仁许动作片




如果在桌子上放一颗美丽的水果糖,它能够意味着什么?
  也许是饥饿者眼中的美食,也许是少女温馨的收藏,又或许,是孩子们的梦一场。
  这世上有千千万万的人,就会有千千万万种意义。
  关于生活,关于爱情。
  就像许多盘旋向前的轨道,偶尔相遇,多数互不干扰。
  我们拥有的唯一共同的东西,就是时光。
  在人生这漫长的荒芜的轨道上,慢慢成长,褪去青涩,变得象小朋友眼里的成年人一样,有着被坚硬的信念所包裹的内心和从不为任何遭遇所动的坦荡。
  也惟有那种时刻,我们才能开始有生而为人的明晰的感悟。
  这感悟往往很复杂,一言难尽,往往很模糊,触手不及。
  但潜藏在感悟之中,一定会出现一个温暖,恒久,美丽的影子,在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刻翩翩起舞,永远不会因过于漫长而褪色斑驳。
  他太美好了,他叫做亲爱的。
  也许不甜美,也许不完满,也许更多的是苦涩和错过。
  但一切都无损他无暇的容颜。
  他是我们青春中最执著的等待,他是我们生命里最美丽的境况。
  他也是……我们心底最柔软的记忆。
  第一次看到这个人,我竟然产生了种恍如隔世的朦胧感。
  如同乞丐遇到王子。
  冰棒触碰哈根达斯。
  卑微的小溪远望见了无际的蔚蓝海洋。


小霖啊,别忙了,快上学去吧,误了大巴可就赶不上报到了。”
  半边妇人的身影出现在狭小厨房的门口,已然泛白的发丝微微凌乱,身躯单薄,衣着简朴而干净,在清晨的微熙光芒中有着这片平房特殊的陈旧感。
  也许与她在街道上擦肩而过,绝不会有人相信这是位十五岁男孩儿的母亲,多年前妇人也曾眉清目秀,宛如夏花,纤纤素手在钢琴上起落就是温柔的图画。
  比起成就一个人,生活更愿意做的,是摧毁一个人。
  没有比还在灶台前刷碗的少年更懂得这个道理了,他身形纤瘦,回首微微一笑,修长的眼睛弯成新月,丝毫流露不出骨子里那种常人少有的倔强和坚忍。
  “嗯,我知道,妈你先把饭吃了,以后我不能时常回家照顾你,你可得自己好好的。”他把被水弄湿的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摆放好廉价却干净的餐具。
  妇人点点头,未多说什么,她已然很久没有表情了,只嘱咐道:“多给家里打电话,把校服穿好,到了那儿得好好读书,知道吗?”
  “知道,您放心吧。”
  看着儿子一年比一年舒展的眉目,妇人长叹了口气:“没有比我家小霖更懂事的了……”
  说着便离了开去,只留下少年抽离出笑容后的微凉的脸。
  在这个小小的县城里,提起林亦霖的名字,绝对算得上模范中的模范。
  他爸爸死得早,此后母亲精神状况又不大稳定,在学校频频犯病失去了中学音乐教室的工作,赋闲家中领些保金度日,加上缺亲少友,生活比起一般人家算得上贫寒了。
  可林亦霖这孩子,不仅没随波逐流,反而一门心思的上进,从小学起就从来没松懈过半天光阴,成绩好,会干活,对母亲又孝顺,人长得清清秀秀,说起话来一股温和的书卷气,街坊四邻没有不喜欢的。
  也是众望所归,他中考考了全市第一名,被一中破格免费录取了,弄得红色横幅连着初中整整挂了三条街道,都说进了那种名校可是金榜题名,前途无量。
  或许只有林亦霖自己能感觉到,离开孤苦伶仃的母亲到繁华的都市寻找一个未来,对于满是稚气的孩子来说,有多么令人不安,又多么荆棘重重。
  他和别人不一样,没有保护伞,没有退路,没有失败。
  所以,他总是比要别人更完美,更坚强。
  赶上了一早的长途大巴,林亦霖放好行李等着车缓缓地开动后,便从书包里拿出个很旧的sony随身听,这是初一时英语竞赛得的奖品,放磁带的,市面上也只值个两百元,甚少有人购买了。
  虽然过时,他还是很珍惜,毕竟这个随身听是林亦霖鲜有的娱乐工具,能让他在神经绷得快要断掉时,稍微逃避一下外面的世界。
  不多久,旁边的中年人便不顾乘务员的劝阻,抽起烟来。
  空气又变得浑浊了。
  越小的地方就越没有规矩,林亦霖低着眼睛笑了笑,白皙的手指点在Play上,啪嗒按了下去。
  “第一口蛋糕的滋味,第一件玩具带来的安慰,太阳上山,太阳下山,冰淇淋流泪……”
  他喜欢王菲,喜欢她在舞台上女神般的尊贵和骄傲,声线完美无瑕,目光清澈,从不理会别人吵杂的大惊小怪。
  她几乎拥有他没有的所有。
  B市一中是座建国老校,每年都以极高的升学率培养出大批的优秀学子,规模庞大,声名远播。
  自然,它每年都会吸引到不少自身优秀或者父母比较优秀的学生,成了鱼龙混杂的大染缸与小社会。
  林亦霖并不幼稚,他清楚的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以及将会做出怎样的抉择。
  冷冰冰的理性弄得他看到宏伟的校标和热闹的九月校园时也不如想象中兴奋了。
  拎着简单的行李,林亦霖穿过大批家长们忙碌的身影,很快在最中央的教学楼内找到了班级。
  全新的教室,连地砖都是浅红色的大理石,他隔着前门的小窗望了望那些雪白的漂亮桌椅,习惯性的礼貌敲门。
  出乎意料,是年轻的男声,林亦霖推开门,扭头就看到了坐在靠墙第一排的班主任。
  没有多严肃,干净的三十几岁的面庞,带着个无框眼镜,条纹衬衫崭新着很好看,眉目有些像是电视剧中韩国明星的清秀。
  “老师好,我是来报道的。”
  林亦霖因为他好看的外表愣了愣,但回过神,还是忙把手里的录取通知递了过去。
  “哦!是你啊。”男人看到他的名字,恍然后又笑道:“考得不错,以后在我这班可要更努力,争取再考个状元出来,‘林亦霖’对吧?在这签个字就快回去收拾宿舍好了。”


林亦霖摸了摸微长的碎发,说:“老师,我东西少,也没什么可收拾的,要不我在这打扫打扫教室吧,好让同学们合时省得再忙。”
  “别这么拘束,我叫肖言,不是正式场合喊我名字就成。”男人看着他又笑,扶了扶眼镜说:“也不急着打扫,我看你字写得不错,要不你帮我登记一会儿?我出去办点儿事。”
  “额,好。”林亦霖接过肖言手里的表格,看着肖言大步向前的走了出去。
  城市里的老师就是不一样,全身上下都很讲究。
  想了想肖言手上无意间露出来的那块明亮的手表,他无端的产生了种亲近和羡慕。
  小时候家境强的时候,林亦霖什么用的都是最好的,导致即使家里现在一贫如洗,他还是会对奢侈品产生莫名的渴望。
  但是,年纪尚轻的他并不明白,真正奢侈的并不是这些有价的的东西。
  正站在原地翻着表格走神的林亦霖被忽然的开门声吓了一跳。
  肖言转眼便回来了,还呼呼啦啦的带了好多人,都是衣着考究的中年男女,香水的味道昂贵而模糊。
  “这是日常教学的教室,备有电脑,投影仪,空调,饮水机等一系列常用设备,装潢也是经特殊设计的,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向黑板……”肖言慢条斯理的向他们介绍,话必又指着傻在边上的林亦霖说:“这就是今年的状元,也在这个班上,同学,过来,他们是校家长监督会的代表。”
  ……就是那些很有社会地位并且儿女不争气才会给学校赞助的人喽,林亦霖暗想,脸上却浮现出极为温和的笑容:“叔叔阿姨,你们好。”
  “这真是个不错的孩子,比陈路强多了,就让他帮帮他吧,学个三四分我也就满意了。”为首的女人点点头,带着宝石戒指的手随便一挥。
  肖言不温不火的说:“成吧……您放心,陈路进了一中大门,我们自然是会对他的前途负责的。”
  “不要让他给我惹乱子就好。”女人轻声嗤笑。
  林亦霖看着她美丽,甚至过分美丽的不肯衰老的脸庞,不知怎么就想起家中颓然的母亲,心中便有些不快。
  也许是天生对这些有钱有权的人又嫉又恨吧,谁要说上帝是公平的,他一定会跟谁急。
  “姐姐,你的弟弟是我的同学吗?”
  美丽的女人闻言一楞,转而又露出贝齿大笑出来:“这个孩子……陈路是我儿子,他和你在一个班”
  林亦霖跟着傻笑:“可是您看起来好年轻啊。”
  旁边的男男女女也乐不可吱,一个西服革履的中年男子嘿嘿的说:“颜总,您老说我拍您马屁,可是孩子不会说谎嘛。”
  女人又笑着摆了摆手,转头又看了看眼前这个清秀的男孩子,一中的西式校服穿在他身上倒是真的很不错,她说道:“我听说过你,姓……林?”
  “我叫林亦霖。”他跟着说道。
  “哦……不错不错,我家小祖宗若是有你一半乖,我也不用发愁了,肖老师,陈路整个就是一纨绔子弟,你该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女人说:“我看林亦霖挺上进的,你就给他们安排到一个宿舍,好好管管陈路。”
  “成吧……”肖言第二次模棱两可的说出这个词,反而若有所思地看了林亦霖一眼。
  林亦霖温和的微笑。
  他知道没有人能拒绝笑容,尤其是看起来很真诚很纯洁的笑容。
  帮肖言整理好了报名表,又和几个男同学风风火火打扫完教室,人认识了不少,听得最多的,竟也是那个陈路。
  虽然都是些胡乱传言的东西,只知道他妈是做房地产的,家境极为殷实,人长得好,大少爷一个。
  林亦霖并不担心这个用心机争取来的室友会很难相处,有钱人并不复杂,和有钱人做朋友,自然是好处远大于坏处,这些考虑没什么龌龊的,要知道,所有人都在生活。
  但推开宿舍门,他还是吃了一惊。
  尽管想到陈路会不穿校服也会打扮得很帅,但完完全全没有想到他竟然是个外国人。
  过于修长的身形,穿着简单而价值不菲的白T—shirt和牛仔裤,在不大的屋子里像是屈尊降贵的王子。
  鼻梁高挺,清澈的眼眸暗蓝荡漾,皮肤温玉似的白皙,配着天生的栗色随发,整张脸都充满了欧洲气息。
  陈路正笔直的站在桌子前拿着本书,发现推门进来的脸色苍白的瘦弱男孩对着自己半天没说话,眨眨眼便会意:“我爸爸是法国人帅哥,没见过老外啊,傻冒。”
  标准的带着北京口音的普通话,而且声音清清透透的特别动听,林亦霖简直都要怀疑上帝是不是把好材料都给这人用上了。
  他没对室友第一句话就牵带上的侮辱性词汇生气,反而微笑:“陈路吧?你好,我叫林亦霖,今天起我们就住在一起啦,还要多麻烦你呢。”
  陈路又眨眨眼睛,松开手,教科书啪嗒就掉在桌子上。



林亦霖规规矩矩的走到自己桌子前把书包里为数不多的东西拿出来利落的放好,转身拿起扫把便打扫起地板上乱七八糟的名牌包装袋。
  “还挺爱干活,把我桌子也收拾收拾吧。”陈路站在那儿得寸进尺。
  林亦霖抬头笑:“行,马上。”
  陈路表情怪异的瞅着他的熨得平平的校服衬衫和西裤,又问:“大热天的,你穿这个不难受啊?”
  “我看通知书上说让我们穿,要不干吗寄到家里去呢。”
  陈路琢磨琢磨,开始明白有时候对话也是很艰难的事,比如和这个老妈安排的小乡巴佬室友。
  那时候十五岁的夏天还很美好,阳光都显得格外简单。
  没有复杂的选择,没有沉重的打击,没有死也不愿陈仁的隐晦秘密。
  他们并不彼此喜欢,也不彼此讨厌。
  就是完全不相干的陌生人,开始给对方打下个私下的判断与印象而已。
  佛说:缘起情空,诸法转,是以一切生减俱为无常幻想。
  很快,他们屋第三个人也来了,是陈路的发小,另一个不着调的家伙杜威。
  相同牌子的手机,彼此会意地笑话,行动作派如出一辙。
  他们两个显然才能情投意而各取所与狼狈为奸。
  林亦霖对自己沦为清洁工兼宿舍长并无怨言,因为是陈路让他当上了梦寐以求的班长,他可以和妈妈打电话报告第一个好消息了。
  就因为选举时,俨然风云全校的陈路嘲笑性的拿修长手指对上了林亦霖,露出万人迷的淡淡微笑,说了一个字。
  虽然还有些在食堂只能吃最差的饭,要做很多不属于自己的杂事,那些天之骄子们骨子里的蔑视之类的坏消息。
  但是在牵回家的那条电话线里,完全不值一提。
  第一次知道他欺负我后,没有很愤怒,没有很委屈。
  这么闪闪发光的钻石,为什么想要在一块玻璃上划出伤痕呢?
  ——2004年9月8日
  自然界有很多与生俱来的潜在准则,如同我们的生活。
  习惯做五号地铁,吃明治巧克力,无事买一份南方周末,初恋的对象总是很漂亮,有品味的人通常会读书。
  实际上没有人必须要这么做,但就好像骨子里带的天性,无关任何原因,另辟蹊径总是很奇怪的事情。
  喜欢一个人会这样,讨厌一个人也是。
  陈路在某个清晨朦胧间睁开他那双美丽的有着优雅睫毛的蓝眼睛后,又看到了墙角书桌前点着台灯背单词的单薄背影。
  “我说你能不能不再大早晨看书啊?天还没亮呢,真邪门这人!老开着台灯谁能睡好啊!”杜威很显然没睡醒,恶声恶气地翻了个身,修长的腿踢开被子随便一搭,就再没了声音。
  但墙角本就黯淡的灯光转而就更暗了。
  蓝眼睛眨了眨,默默地瞅着林亦霖专心致志的背影发呆,陈路知道他等到六点四十分钟的时候宿管大爷把门打开,便会离开宿舍第一个走进教室,开灯,打扫,继续学习。
  还真是不知道疲倦的家伙,陈路忽然想到开学一个礼拜了他都没见着林亦霖倒在床上睡觉的样子。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喜欢看见林亦霖,不喜欢他好像永远都有要做的事情,不喜欢他对谁都没脾气,不喜欢他这个人在自己面前活的顺顺当当,如果这就是他家颜总看上的标准好儿子范本,那陈路真的想告诉她即便是范本也会有一次性货色。
  淡淡的光打在这张天使才有的美丽面庞上,很快便捕捉到了半丝温柔笑意。
  陈路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再度回到了梦境。
  没有人能知道自己的心地有多恶毒,这真是件好玩的事情。
  “六百四十八……”林亦霖数好刚收齐的练习册的钱款,小心翼翼的装到袋子里。
  窗外已经响起了广播操的声音,整个教学大楼都显得空空荡荡的。
  他习惯性的侧头看了看自己的同桌先生,正趴在桌子上睡得极为心安。
  是法国人才有的发质么……轻轻柔柔的碎发,被阳光一照就自然而然的露出栗色,比那些到美发沙龙染得不知好看多少倍,衬着牛奶般的白皙脸庞,真像个王子。
  陈路莫名其妙的突然睁开眼,瞅着有点神游的林亦霖笑:“你看什么?”
  “啊?”林亦霖被吓得回神,忙摇头:“没,没有,你怎么不去做操?”
  “帮我买瓶水来。”陈露没回答,直起身子从皮夹里抽出张粉红色的纸币在他眼前晃晃。
  “不是有饮水机吗?”
  林亦霖犹豫的看了看钱袋,最后点头:“好吧。”
  瞅着那小子颠颠出去的背影,陈路又笑起来,转身从后面的桌子里扯出杜威的LV,嫌弃似的把装着零零散散的钱的保鲜袋拎了进去放好,又心安理得的趴在空无一物的课桌上睡起觉来。
  “喂!你醒醒,我的钱呢?”
  没过多久,陈路最后一点睡意就被林亦霖摇醒了,他故意疲倦的坐直,抱怨道:“干吗?什么钱?”
  “就是……就是……”一时情急陈路一手拿着矿泉水一手拿着一大把零钱有点说不出话来。
  “那不是钱啊?你想买什么买什么呗。”陈露指了指他的手。
  “不是这个,”林亦霖着急得把手里的东西塞还给他,蹲下来猛劲扫荡自己的书桌,翻得乱七八糟。
  陈路打开农夫山泉的盖子,浅浅的喝了一口,瞅着这个脸色变得煞白的可怜虫,心里泛起了种微微冷的畅快感。
  林亦霖再站起来时,心已经沉的发疼,说:“谁来过这里吗?”



“不知道,我睡着了,丢了多少钱?”陈路还坐在那一动不动的,随口问道。
  “六百四十八……我就出去了一会儿……”广播操已经接近尾声了,林亦霖想到一会就该去教务处交款,心里乱得不行。
  他不怀疑他,也许是因为他太有钱了,他根本没有想到要怀疑。
  “嗨。”陈路从书桌里拿出他昂贵的薄皮夹,抽出张信用卡:“我先借你呗。”
  林亦霖上一中是不花钱的,学校还会给他每个月四百元的补助,如果节省一点,两个月就可以还给他了……
  软软的笑露了出来,林亦霖伸手去接:“谢谢……”
  银色的卡又被猛地抽了回去,陈路挑挑眉毛微笑:“我又没说白借给你。”
  “那你要什么……”
  暗蓝的眼睛微眯起来,陈路转过好看的脸,轻声说:“让我亲一下。”
  没有想象中的困惑与惊慌失措,林亦霖总是表情淡淡的脸蓦然间竟然被一种夹杂着恐惧与厌恶的表情填满了,他很瘦,身子很直,所以表情突兀而又光明正大。
  象是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陈路看着他细瘦的温和的双眸,很不舒服。
  他只是想吓吓他,可是现在他真的想伤害他,让他疼,让他痛苦,让他狼狈的从自己面前迫不及待的滚开。
  猛然间陈路忽然把林亦霖扯了过来,扶住他的后颈,激烈的挣扎中,他把他压在了课桌上,书哗啦啦的掉了一地。
  嘴唇触到了冰凉的脸颊。
  走廊里传来了吵杂的人群涌上的声音,林亦霖象是溺水过后的呼吸显得格外微薄。
  直到陈路松开禁锢的手,他才感到自己抖得厉害,是一种从心底泛出的极端的恐惧。
  原本平整的校服有些零乱了,林亦霖颤抖的整理,看着同学们一个一个进来坐到座位上说说笑笑。
  “天啊,打架了?”
  不知从哪抽完烟回来的杜威戏谑的从地上捡起一本书,大大咧咧的坐到了陈路的后面。
  “他傻冒自己摔了一跤。”陈路不知何时又做了回去,修长的手指在空无一物的书桌上轻轻一敲。
  “得了,一定是你欺负人家小林林了吧,坏人。”杜威呵呵的坏笑。
  陈路也跟着露出若有若无的笑容。
  看着他那么美丽的外表,林亦霖竟也失力似的淡笑了出来,他蹲下去默默地捡起所有的书本文具,一言不发便走出了教室。
  课堂上静得连呼吸声都那么明显。
  肖言轻轻把教案扔在上面,换来了巨大的震动声响。
  “现在是班长自己把钱给垫上了,究竟谁拿了这笔钱自己心里清楚,我不想追究这件事情,但你最好回去认真考虑清楚。”他朗声说完,微微扶了下眼镜。
  “老师你看着我干吗?”陈路突然说。
  全班的目光唰的一下都转回去看着后排的男生们。
  林亦霖一直低头看着单词,照旧云淡风轻的表情,衣领洁净,书桌整齐,所有细节都很模范。
  陈路泡咖啡厅似的悠闲的样子要多不合适就有多不合适。
  “你想说什么?”原本打算上课的肖言扶着讲台若有所思地微笑。
  “我想说……”陈路拖长了调调:“你们若是怀疑我就来翻翻好了,事先声明,我才看不上那点小钱呢,翻不出来就给我道歉。”
  “第一,没有人有权利搜查你,放心好了,第二,一个一分钱不赚的人看不起六百元的资格在哪?第三,我看你是因为你最好尽快穿上校服再把教科书带到教室来。”肖言利落的翻开教案:“好了,先把上节课的内容复习一下。”
  瞅着肖言认真的听着别人回答问题,杜威狠踹了前面的椅子一脚。
  杜威哭笑不得的说:“你……”
  “我怎么?”蓝眼睛眨了眨。
  “算了,没事,下午别上课了吧,咱们出去玩,忒无聊啊这学校。”
  肖言忽然转身看着他们:“杜威!”
  “在!”他嘴贫的站起身。
  “Now,please tell me……”肖言拖起了留学带回来的美国腔。
  陈路幸灾乐祸的笑起来,以前在美国他妈让他见过肖言,所以这老师从来不拿英语折磨自己。
  林亦霖就好像和所有的事都没有关系,他凉凉的侧脸让陈路很快就收起了笑容。
  他真的很美丽,毫无缺憾的那种美丽。
  湖泊似的暗蓝双眼,鼻梁高的恰到好处,个子是西方人的修长高大,皮肤属于东方的细致白皙,微微笑,或者淡淡悲伤,都像是一幅优美的画卷。
  真正的美丽,并没有让人嫉妒,也没有让人觊觎。
  而是毫无疑问的卑微。
  自卑就渗到牙髓中去,隐隐作痛。
  林亦霖深吸了口气,定定神,还是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肖老师,作业还差三本,收上来的先给您放这了。”微笑的对着正和同事聊天的肖言,他一如既往的乖巧。
  “嗯。”肖言随手拿起老婆从欧洲寄来的巧克力盒子递给他:“给,拿去吃吧。”
  “我不要……”林亦霖摇头。
  “快得了,我一个大男人吃它干吗,都是孩子喜欢。”肖言撇撇嘴,随手打开一本作业。
  孩子,我还是孩子……林亦霖愣愣的接过,看着肖言比他高大的多的身躯,忽然有些温暖。
  除了母亲带着神经质的笨拙的关怀,他已经很少得到慰藉了。
  肖言却对这个极度听话却又爱耍小聪明的学生无可奈何,每个老师都喜欢学生努力,但每个人都知道,绷得太紧的弦迟早是要断的。
  林亦霖几近透明的眼底已经泛起了淡淡的倦青。


周末放假了,下午去干什么?”肖言轻松的问。
  “到图书馆看书……”
  “拜托,”肖言故意哭笑不得的看着他:“还有两天休息呢,什么时候看书不行啊,怎么不去和同学玩,我看你人缘挺好的。”
  “我……”林亦霖结巴,说实在的,叫他去玩他都不晓得要玩些什么。
  “这样吧,今天你也别学习了,我给你个任务,你给我完成。”肖言托着下巴微笑。
  “好的。”模范林无条件首肯。
  “让陈路和杜威把校服穿上,学校规定穿,就他俩特殊,不像样子。”
  林亦霖为难的看着肖言。
  “知道困难才让你去的,老师相信你!”肖言大手在他一拍,怡然自得的便夹着教案走出门去。
  “我不穿,傻死了,怎么着,能为这事儿给我开除啊?”杜威拿起包,嘲笑林亦霖:“小林林怎么管起校服来了,难道你觉得它很好看?”
  好多女生说他长得象陈冠希,好多年以后娱乐圈的一个新闻证明确实挺像的。
  林亦霖堵在门口:“可,可是你们总不穿,学校会给咱们班扣分的,肖老师不高兴了怎么办?”
  “他不高兴我才高兴呢。”杜威哼了声,往前迈步,林亦霖还是不让,他道:“班长,我要回家,你挡着道了。”


“你要答应回来时穿着校服。”林亦霖干脆死猪不怕开水烫,就是不放行。
  “成,成,他穿我就穿,可以了吧?象女人一样烦!”杜威指了指在笔记本前看电影的陈路,猛地推开林亦霖扬长而去。
  陈路抬了下蓝眼睛,特疏离的又垂了下去,继续看他的《天堂电影院》。
  自从丢钱的事发生以后林亦霖就再没主动和他进过话,虽然一开始看这个穷光蛋在食堂干吃馒头是有点内疚,但时间长了,内疚就成了恼怒。
  “你不回家吗?”林亦霖是心疼车费,他不明白大少爷干吗也蹲在学校耗时间。
  “嗯,我妈去深圳了,回家也是自己。”
  “那,那……”林亦霖想问那么多人约他出去他怎么不去,又一想陈路谁都看不起的样子,住了口。
  电脑屏幕上正演到结局,男主角功成名就之后,独自坐在影院里看着小时候从老放映员那里捡来的胶片连播,是一幕幕旧电影的吻戏,黑暗中竟有些沧海桑田的尘意。
  背景音乐很优美,林亦霖静静的看了会儿,说:“你喜欢看电影?”
  陈路觉得他不和他说话挺别扭的,没想到林亦霖乖乖的被肖言派来说话让他心里觉得更别扭,索性一键关掉电脑,沉默的走进浴室摔上门。
  很快就传来哗哗的水声。
  林亦霖傻站在那里,倔劲又上来了,不屈不挠的走到浴室门口隔着门大声说:“陈路,上回我没有和肖老师说你的坏话,他也没怀疑你,你不要往心里去,我跟你道歉,对不起……你还是把校服穿上吧,为了这些小事把你妈妈找来多不好啊……”
  浴室门猛地被打开了,陈路皱着眉头道:“你怎么话这么多。”
  林亦霖闭了嘴,水亮的眼睛默默的陈路,皮肤苍白而脆弱,像是无害的兔子。
  然而世界上又怎么会有这么优秀并且功利的兔子呢?陈路眼神一转,直接从浴室里走出来,说道:“好啊,不就是校服吗,你给我穿上。”
  头一回见到裸体的陌生人,林亦霖只觉得那张发丝粘在脸庞上的湿嗒嗒的陈路让他头晕目眩,看都没敢看,径直用手把眼睛捂得严严实实。
  陈路嗤笑:“怕什么,你是女扮男装啊?”
  “不,不是。”林亦霖犹犹豫豫地放下手来。
  “嗯。”陈路尖下巴一挑,对着被林亦霖翻出来的校服。
  小林子慢腾腾的走过去拎起衬衫,走向已经抬起手的陈大少爷,很老实的给他套上袖子。
  还有些少年的修美,但陈路比起同龄人要成熟得多,白皙结实的肌理上还沾着水滴,真的比电影里的人都要好看。
  不知多少个人说他金玉其外,的确,此时此刻陈路正在顶着一头凌乱的湿发在琢磨如何进一步折磨这个已经抖得不成人形的伪善鬼。
  说起来,林亦霖并不矮,一米七八的个子在男生中已经算很高了,但他总是在自己面前低着头,加上那张中性的惨白的脸,显得要多渺小就有多渺小。
  “穿好了。”林亦霖一身冷汗,系完最后一颗纽扣。
  “裤子。”陈路说的理所当然。
  “可是……”林亦霖根本不跟往下看。
  陈路故意微笑:“我不喜欢穿内裤,你不知道吗?”
  林亦霖猛得摇摇头:“我不和你闹了,我要去上自习。”话必猛然转身向门口走去。
  陈路眯起暗蓝的眼睛,睫毛还粘着水气。
  转而他一下子拉住林亦霖,轻而易举的把他压在门板上,道:“你到底怕什么,我和你开玩笑而已,你以为我真的想亲你?拜托,我又不是死gay。”
  林亦霖闻言脸又白了几分,皮肤薄的几乎透明,下面细小的青色血管隐约可见,他动了动淡色的薄唇,没说出话来。
  一个人远看和近看是不一样的,陈路觉得这样的林亦霖很陌生,却又忍不住底下头去离得更近。
  几乎相触的距离,空气有些压缩。
  就在此刻,门的另一面却适时传来敲击声。
  “林亦霖,陈路?在吗?”
  也许他们和他仅隔着不到十公分的长度,林亦霖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恳求似的看着陈路。
  无声的骂了句脏话,陈路转身拿起裤子走进浴室,薄薄的衬衫下裸露的一双修长的腿,让人想起希腊神话中水边顾影而沉醉的少年。
  一扇门重重的关上了,另一扇门轻轻的打开了。
  林亦霖微笑,侧身给肖言让出路。
  不穿制服的肖言象是邻家的大哥哥,他走进来问:“陈路呢?”
  “他……额,他在洗澡。”
  “哦,我给你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
  “额……”林亦霖结巴。
  正在尴尬的时刻,陈路一脸平静的从浴室里出来,照旧他和肖言独特的打招呼方式:“Hi,Frank。”
  长辈们总喜欢教育孩子,不要想买明星们代言的昂贵服装,他们和我们的气质是不一样的,林亦霖此时觉得这句话也可以套用在校服上面了。
  同样的黑色长裤,雪白衬衫,松松的系上暗蓝领带,那清新的完美的样子,也许就是每一个人对青春犹如雨后梧桐般干净的回忆。




“这不是挺好吗?看你嫌这嫌那的,多不成熟。”肖言笑着拍了拍林亦霖的肩膀:“还是我们班长有办法。”
  “要你管。”陈路躲开他们的注视,转身对着镜子随便抓了抓半干的头发:“您又来干什么,我妈让的?”
  “说对了。”肖言挑挑眉毛:“她让我看看你有什么需要没,我干脆就带你出去,吃顿饭,看看缺什么买什么,成吧?林亦霖一起来。”
  “你想吃什么,披萨?”肖言问。
  “不爱吃,我不去。”陈路走到桌前拿起古龙水,像是想到什么,回头问:“傻冒,你不会,没吃过披萨吧?”
  大少爷沉默的喷了两下,继而向门外走去。
  屋里的两个人不解的对视。
  陈路片刻又在门口转过身,对着肖言不耐烦的说:“还不动换?亲爱的表哥,我晚上还有事呢。”
  他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不好的人了。
  我憎恨过,但更多的是原谅。
  对于一个不晓得用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少年,原谅是唯一的馈赠。
  B市一中属于严格的住宿学校,除了每个周末,国家级的长假是学生们最期盼的了,尤其对于刚刚入学的高一学生来说,能有七天不在学校,简直就是梦境。
  所以到三十号中午,学校基本空掉
  但林亦霖除外,他回趟县城来回得花一百多块钱,本来就因为书费的事欠下肖言的债来,再多花费真的是难以承受了。
  给县城打个电话报平安,余下的六七天,就在一片寂静中做了图书馆的两本习题集。
  他习惯了这种寂寞和疲劳的日子,比起在家中还要照顾妈妈,反倒轻松不少。
  无事时,听一听王菲的卡带,仿佛在那美妙的音乐中,自己什么痛苦都不曾有过。
  长假最后一天清晨,林亦霖奇异的听见敲门声,打开一看,竟然是本该在家弹弹琴,看看书的母亲。
  她变得更消瘦了,还是那几件简朴而黯淡的衣服中的一件,头发却盘的很齐。
  “妈,你怎么来了?”林亦霖摸摸刚洗好的短发,微笑。
  “你王叔来城里拉货,妈跟着搭了个便车。”
  妇人淡淡的说着,拎着个大包便进了屋。
  从县城到这儿起码四个小时,看来母亲是半夜出发奔波才到的,林亦霖咬咬嘴唇,没吭声。
  “傻孩子,还不过来让妈看看,等一会你王叔拉完货,妈就得跟着走了。”
  林亦霖朝着妇人伸出的依旧纤细却已然粗糙的手走过去,蹲到了她面前,却是笑着叫了声:“妈……”
  “好孩子,瘦了,学习累的吧?”
  “还行,也不是很累。”
  “努力学啊,你们肖老师给我打电话,说你考个重点没问题,孩子加把劲,再给妈争个光!”
  “您放心吧,到时候清华北大随便挑,还怕咱看不上呢。”林亦霖笑嘻嘻的眯起眼睛。
  “出来两天倒学会耍贫嘴了,来,尝尝妈给你做的桂花羮,前两天刚晒的桂花,新鲜。”妇人递过一个样式过时的银色饭盒,叹了口气:“哎,早该买个保温桶的,都凉了。”
  送走突然而至的母亲,林亦霖心情却沉重了许多。
  他始终觉得自己欠她的,这辈子还不起,下辈子也还不起。
  默默的收拾好一些从县城买的日用品,林亦霖有些强迫的站在镜前一遍一遍的打着领带,直到比商店里的还要整齐也不停下。
  他只是想做些事情,让自己忘掉不断涌现出脑海的那些久远却残忍的记忆。
  门忽而被无声的推开,林亦霖侧头,看到陈路带着茶色的太阳镜一身新衣,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你回来啦?”他打招呼。
  “十一去哪玩了?”
  “哦……”林亦霖摸摸头:“好玩吗?听说那里有迪斯尼乐园。”
  “没意思。”陈路放下行李箱坐在椅子上长吸了口气,他想起母亲边逛街边打商务电话的样子,他随便把个香港女孩搞上床她也不生气,永远是包容,宠爱,却又有距离,就像她对待每个陌生人一样。
  林亦霖见这个大少爷又开始闷闷不乐,就打开饭盒的盖子,把已经凉透的桂花羹递了过去:“你吃吗?我妈妈给我送来的。”
  陈路半摘着太阳镜用蓝眼睛瞅了瞅,皱起眉头:“什么东西?”
  “桂花羹,就是用扫下树的桂花和莲子冰糖之类的东西煮的,挺好吃的,小时候我妈总给我做。”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陈路开口就说了句很难听的话:“我才不喝,你妈怎么和你一样尽喜欢又穷又脏的东西。”
  林亦霖闻言僵在那里,两三秒后,又默默地转身把盖子盖好放回自己的桌子。
  陈路知道自己有些过分了,转移话题:“出去吃饭吧?我请你。”
  林亦霖还是不吱声,把几本教科书放进书包才道:“如果因为你富有而我贫穷你俯视我没有关系,社会就是这个样子,但你因为富有而侮辱我家人的贫穷……我就不再想理睬你了。”
  陈路一愣,瞅着他拿起书包出了门,愣是没说出半句话来。
  没想到这个家伙自尊会突然爆发出来,真是个别扭的人,不像杜威怎么说都会嬉皮笑脸的反驳。
  也许……戳到他的痛处了吧。
  终于能让林亦霖离自己远远的了。
  陈路站起身走过去打开那个八十年代才有的饭盒,用指尖沾了一点放进嘴里。
  淡淡的,凉凉的,带着植物的气味。
  果然都是穷人的味道,不可理喻。
  陈路没有想到的是林亦霖这回是真的不再理睬自己了,上课沉默,下课沉默,回了宿舍也沉默,即便在走廊对面碰上,也没有半句招呼。
  就连那回丢钱的事情,林亦霖都没这么生气过。
  傻冒生气后的寂静还真的是很无聊。


晚自习下课的铃声一打,林亦霖拿起书包就走了。
  陈路想了想,把杂志往桌上一和,跟后面还狂打PSP的杜威说:“喂,我先走了啊。”
  “急什么,等我把这关打完。”
  “自己慢慢玩吧,我有事,拜拜。”陈路把手机往兜里一揣,头也不回的出了教室。
  杜威哼道:“又追哪个丫头去了,死性不改。”
  九点的时候夜已然深了,秋天的空气有着微微的冷,天空繁星如雪。
  陈路在花坛上远远一看,尽管有那么多情侣和彼此嬉笑的女孩,还是能片刻就在人群里找到那个别扭的家伙。
  背影消瘦,身子挺得很直。
  也许是因为,他总是一个人吧。
  陈路收起目光,头疼的走了过去。
  “林亦霖!”知道他这两天爱搭不理,陈路故意抬高声音叫了一声。
  果然他顶不住别人目光的压力停了下来,转身表情淡淡的瞅着他。
  陈路微笑:“一起回去嘛。”
  长了张天使的脸,心却那么恶毒,林亦霖全身都觉得不舒服,又扭头继续走。
  陈路追到他旁边,说道:“我从香港买了几盒巧克力,放你桌上了,你拿去吃吧。”
  虽然不知道这些甜食有什么好,但看肖言每次拿它们给他时他都特别开心,只好效仿效仿。
  没想到林亦霖冷冰冰的说:“谢谢,我吃不起。”
  说完就疾步离开了自己。
  陈路顿时满脸恼怒,当然,这恼怒远不及他回到宿舍看到自己满床的巧克力来的猛烈。
  人们都说占有是一种消极的霸道的情感反应。
  可是我有时会想,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人起了占有心呢?
  其实说到底,是那些很纯粹,不自知丝毫不懂得长远利益的干干净净的幼稚吧。
  林亦霖每天早晨都要收齐英语作业送到肖言的桌子上,今天也不例外。
  正在自习的教学楼内鸦雀无声,所以自己一下一下的脚步声特别明显,伴着窗外吹来的秋风和落叶,静静地冲走了那些疲惫的倦意。
  正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林亦霖忽然被人从身后莽撞的拉住,原来是班里的一个小个子男生,叫秦思,白白瘦瘦的,坐在第三排,和他们后面的男孩都玩不到一起去。
  “我又起来晚了,给,这是作业,你可别告诉肖老师,他说我在这样就该家访了,我爸会狠狠收拾我的。”
  秦思手忙脚乱的把英语本差在中间,满脸拜托的神色。
  林亦霖温和的笑笑:“好,你放心吧,不过以后还是早点起的好。”
  “这样吧,晚上你到我宿舍拿我的闹钟去用,反正我自然醒。”
  秦思特开心的拍了他一下:“班长,你真是个大好人。”
  “叫我名字就行了。”林亦霖友善的看着他:“你去上早读吧,肖老师还等着批作业呢。”
  “成,班长真够意思,中午我请你吃饭。”
  “不用,不用。”林亦霖忙摇头。
  “嘿嘿,下课我在门口等你,别推辞啦,拜拜。”秦思背起书包,不管不顾的撒丫子就跑教室了。
  林亦林站在原地无奈的摇摇头,转身向办公室走去。
  一中的新食堂是KFC式的中式快餐店,米色的装修红白桌椅,做得也不错,所以到了中午基本人满为患。
  林亦霖不喜欢吵闹,也为了节省,是很少到这里来吃的。
  他跟着活蹦乱跳的秦思买了份套餐,坚持自己结了帐。
  “霖霖,这里,这里。”
  秦思一早站好位子,可林亦霖一看就倒了胃口。
  好死不死,他竟然要坐在全食堂最受瞩目的那桌旁边。
  陈路根本没抬眼,倒是杜威和他的校花女友朝着林亦霖热情的打了个招呼。
  啪嗒,小林子把托盘放在桌上,分明感觉到大少爷释放的怨恨冷气。
  他苦笑,就当是前世造孽吧,好不容易吃顿有营养的还得受着无端的精神摧残。
  说起杜威的女朋友赵紫薇也算是一中的名人,她老爸就是人见人怕的校长,娶个漂亮老婆,生个漂亮女儿,这个漂亮女儿还极其任性的把头发染成栗色曲卷过腰,除了学习不好,才艺表演还是邪门歪道那都是样样精通。
  大家都以为杜威是朝着刺激去的,只有杜威明白他是在自己老妈和赵紫薇老妈的逼迫下朝着受刺激去的。
  就比如此时,赵小姐已经俨然对刚才还热烈要求的饭菜失去兴趣,一门心思光明正大的偷看邻桌在年级里相当神秘的小林子同学。
  “他这个人还真奇怪啊,我只能在教室和办公室看到。”赵紫薇眯着大眼睛叹气。
  杜威冷笑:“那是因为你从来不去自习室。”
  “自己影子歪少说别人身不正。”赵紫薇极其唾弃的反驳。
  陈路闷闷的拿着手机打游戏,偶尔吃口咖喱,一副游离的表情。
  正在此时,秦思却在为能和传说中的天才一起吃顿饭而亢奋不已,他七嘴八舌的问:“班长,你怎么门门都能考满分啊,有什么秘籍没给我传授下。”
  林亦霖淡淡的笑着摇头。
  “那你平时都喜欢玩什么啊,怎么都没见你和同学出去过?”


秦思没了辙,和这个怪班长说话他不是微笑就是摇头,女生们说他很忧郁还真是没错,他边喝果汁边转了转眼睛,突然灵光一闪,说道:“班长,知不知道你特别像日本明星?”
  林亦霖疑惑的摇摇头。
  “嗯,他们都那么说……反正挺帅就是了。”秦思说着吃了一大口饭。
  林亦霖显然不明白大家都在想什么,但还是礼貌的笑出来,微露着洁白的牙齿。
  “没错。”偷听完毕的赵紫薇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小声问道:“林亦霖皮肤怎么那么好,他用什么护肤啊?”
  杜威象听到外星语式的想了想小林子一块香皂解决一切的人生,感叹:“你问他还不如问我。”
  “一张老脸。”赵小姐翘翘卷卷的睫毛眯成两道缝。
  “那你问我家路路啊,他的皮肤好吧?”杜威死活不肯长他人志气。
  “对呀,陈路?”赵紫薇奇怪的拿手在陈路完全走神的蓝眼睛前晃了晃:“陈路?”
  陈路完全回过神,又提高声音说了个抨击性很强的词汇:“做作。”
  赵紫薇和杜威对视一眼,很默契的双双看向不远处脸色变白的林亦霖。
  “为了点小事没完没了,好像多清高,还不是在这里出卖色相吃别人的饭。”陈路彻底口不择言。
  食堂这一片都因为这句针对性极强的无厘头的话沉默下来。
  倒是赵紫薇猛然满腹了然的样子。
  林亦霖再也吃不下半口东西,猛地站起身来,勉强对目瞪口呆的秦思笑笑:“改天再吃吧,我现在不舒服。”
  “哼。”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少爷又火上浇油的补了句:“还想吃人家几顿啊?”
  愤愤地看了一眼那张混血的帅脸,林亦霖拿起书转身就走。
  没想到被人立刻拉住手腕。
  他低头,赵紫薇满脸母性的柔说:“没关系,小受都是在被虐中找到爱情的。”
  林亦霖完全困惑,甩开这个看似脑子不好的漂亮女孩的手,怒道:“你胡说什么啊?”
  赵紫薇斩钉截铁:“别扭受。”
  林亦霖不想再丢人现眼,半秒都没等,众目睽睽之下挺胸抬头的走掉了。
  留下一干人等满脸不解。
  陈路经常被这个裙带关系荼毒,胃里有些恶心的瞅着赵紫薇说不出话来。
  倒是杜威,笑容极其兴灾而乐祸。
  我不能接受这个人变得太友善太完美。
  那在他的世界里只意味着一件事,就是别有所图。
  所以坏脾气才是陈路的真诚。
  “天啊,我要出国!!!”
  杜威发泄似的把课本摔在桌子上,吹了整个早晨才出来的发型早已成了鸡窝。
  “喂……”杜威转身拍了拍木然的打CS的陈路,哀怨道:“路路,这次考试就全靠你了。”
  “啊?”杜威显然没听懂。
  “没事儿,反正你对我放心你就抄。”陈路结束游戏,回头朝他笑。
  杜威极其唾弃的对他的长胳膊长腿上下打量一番,叹息:“我还是找个可靠的吧,再不及格我爸还真得把我送出国了。”
  “好啊,国外有什么不好?”
  “我不喜欢洋妞。”杜威更哀怨。
  “那去东京。”陈路漫无目的的在桌面上看着照片,随口敷衍道。
  杜威闻言倒真得开始认真考虑,正蹙眉思索着,宿舍门静静的被推开。
  是刚从图书馆回来的林亦霖,他只有在周末的下午才会早些回宿舍捧着那个旧随身听读读诗集。
  瞅着小林子永远挂在嘴边的微笑,杜威眼前顿亮:“班长,下礼拜月考谁排座啊?”
  杜威谄媚的从椅子上站起来:“那把我放你旁边呗。”
  “不行,你肯定会抄袭的。”林亦霖坚定地摇头。
  “班长,我求你了。”杜威就差趴倒在地。
  “肖老师说了不让我借你抄,你坐我旁边他也会调开的。”林亦霖无情的抽出手,翻出自己的笔记:“我出去给同学讲题了,你好好复习吧。”
  杜威哭得心都有:“你怎么不给我讲啊?”
  林亦霖置之不理的关上门。


陈路哼了声:“你会听吗?”
  “喂,”杜威丝毫不介意陈路的打击,拍拍他问:“你俩不挺熟的吗,你帮我说说呗,你也知道……”
  “闹翻了。”陈路啪嗒摔下笔记本的盖子。
  “我知道啊,可是为什么,哎呀,为了我的前途你去倒个歉呗。”
  “我道歉?”陈路蓝眼睛一张:“是我看他不爽我倒什么歉?”
  杜威切了声:“明明是他看你不爽。”
  陈路干脆站起来走到阳台口离他远点,抱着手问道:“你不觉得他特别烦人吗?”
  “不觉得。”杜威想起小林子任劳任怨的品质摇摇头:“挺好的啊。”
  陈路哼了声,转身按下洗手液,在水池前哗啦啦的洗了起来。
  “你真讨厌林亦霖?”杜威扯着脖子问。
  “当然,我看到他的穷酸相,伪善,势力就恶心,真恨不得他换个宿舍。”陈路拿着毛巾边擦边说:“不,干脆退学。”
  “路路……”杜威摇了摇头:“你原来不是这样的人啊。”
  “刻薄。”杜威断言道。
  陈路闷不吭声的往门外走去。
  “路路,路路,开个玩笑嘛。”杜威忙拉住他,不知出于什么居心的说道:“你讨厌他他也少不了一块肉,不如让他觉得你特好,再重重的摔他一下来的爽。”
  “是吗?”陈路皱着眉反问。
  “当然了。”杜威大手一拍:“你首先要做的是和林亦霖建立起深厚的友谊。”
  陈路眨了眨眼睛,开始疑惑。
  他从小在美国玩到大,多学了许多中国没有的东西,可惜也错过了中国拐弯抹角的教育,弄得性格相当直率而坦荡。
  说白了,容易相信人,也容易觉得自己被人相信。
  “嗯……不知道。”赵紫薇拿着小锉磨指甲,叹道:“我只知道我喜欢什么。”
  陈路拿着她的指甲油玩来玩去,哼:“是你来追问我的,又一说三不知。”
  “谁让你说话太直接,伤了小帅哥的心……你看他那么斯文温柔,是只能呵护不能欺负的……”赵紫薇把小脸凑近装的悲从中来。
  “Betty,come on……”大少爷被她的三八暧昧弄得很不舒服。
  “你看看,你看看,某个人一紧张就说英语。”大小姐满意的吹吹形状完美的指甲,奸笑。
  陈路无奈的放下ANNASUI的瓶子,趴倒在课桌上。
  “不过呢,我倒是有个主意。”赵紫薇拖长了声音:“你为什么不找个和他很像的人问问呢?”
  “家里没钱,学习好,性格又别扭的那种。”她笑:“肯定正中靶心。”
  “同学,不一定四个字就是成语,回班里多看看书吧。”
  一个清清凉凉的男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赵紫薇抬头便看到肖言的脸。
  “嘘——”她把手指放在嘴间:“就是晚自习嘛,这又没人坐,你们班长在讲台上看纪律呢。”
  “你也知道有人看纪律,给我回去。”肖言毫不客气,老鹰捉小鸡似的把赵紫薇拉了起来,一拖两拖便出了教室。
  杜威终于在后排把纠结的脸抬了起来:“她可走了?神……装睡也是够累的。”
  “I know~”陈路拍拍他,一脸了然。
  王新婕可能一辈子没想到这个平凡无奇的夜晚是自己梦想成真的时刻,她正像每天一样最后收拾起书包,打算回宿舍洗一洗已然憔悴的脸。
  没想到全班,不,全校都很有名的那个帅陈路竟然还站在空荡荡的教室门口玩他的蓝色IPHONE。
  深吸一口气,战战兢兢的从这个比自己还香的男生身边走过,没想到他却象突然回身一样拦住自己:“同学,等一下。”
  “有事吗?”王新婕看着他深邃的蓝眼睛心跳得厉害,不停的默念要镇定要镇定。
  “额……”陈路苦思冥想了片刻,问道:“你说要是有人不小心做了很伤你自尊的事情,他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
  难道陈路终于意识到开学自己和他打招呼他不理不睬的错误了,王新婕装大方的微笑:“我觉得只要好好倒个歉就好了。”
  “是吗,这么简单?”陈路又问:“那他做什么能让你觉得这个人不错,可以当个朋友呢?”
  王新婕简直心花怒放了,这可不是没有关系的男生女生会讨论的话题啊,瞅着陈路的电影演员范儿,她开始飘飘然的幻想:“这个就很多了,比如,和我一起吃饭啊,一起上图书馆,一起散步,一起去逛街,一起旅游,一起看电影……会理解人,照顾人,很体贴的那种,还有……”
  陈路很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个怪女生把从影视剧看来的东西加工意淫了,倒是满脸愁苦打断她:“这么麻烦啊?再说又有什么不一样?”
  “啊?”王新婕没反应过来。
  “没事了,谢谢你。”陈路随手从包里拿出个他妈买完忘记拿走的唇彩很大方的塞给人家,头也不回的奔回宿舍睡觉了。
  倒是这个无辜的女生,曾因为这件事有好长一段时间夜不能寐。
  作为报应,陈路也在好长一段时间里没有发现自己的失误。
  他被赵紫薇搅和的很坚定的搞错性别了。
  这世上幸福的事不仅仅是得到,还有付出。
  年轻的我确实是这样认为的。
  从来不知道连付出的权利都没有是多么痛苦的一种感觉。
  林亦霖开始觉得这个世界错乱了,在陈路对他强颜欢笑的第三天。
  上午的阳光很灿烂,即便是在冬日,也将红色的塑胶操场照得极为透亮。
  来来往往的学生的欢叫和呼唤,让人隔着窗棂在很静的房间内也会想:这确实是中学的声音,好像永远有钢琴伴奏着,那么轻快而快乐。
  “好,自由活动。”做完准备活动,体育老师拍拍手,倒是自己先走掉了。





秦思趁着林亦霖准备器械的时候凑上去,笑道:“霖霖,和我们踢足球吧?”
  “额……”林亦霖还没来得及回答,两人就被一道阴影罩住。
  陈路拎着两瓶午后红茶,对秦思拉着脸道:“不,他要和我去打篮球。”说着就把瓶子往林亦霖手里一塞。
  “霖霖……”秦思不敢和陈路顶撞,转而看向林亦霖。
  小林子对他俩左看右看,最后把饮料扔还给陈路,默然答道“我什么也不玩,今天要到仓库帮老师整理了。”
  陈路倔强的把瓶子再次递过去:“我给你买的。”
  “自己留着吧。”林亦霖根本不接。
  眼看着两个人气氛不大对,秦思老好人似的把红茶小心翼翼的抽过去,嘿嘿的乐:“别这样,都是哥们……”
  陈路熟视无睹,蓝眼睛带着一丝不愉快的气息瞅着林亦霖:“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那你干吗爱搭不理的?”
  林亦霖哭笑不得的堵了他一句:“我们本来就不熟。”说完拖着装满排球的车就往储藏仓库走去了。
  “哎~~”秦思拧开瓶子和了一大口,若有所思的叹道:“霖霖果然是个怪人,阴晴不定。”
  谁知清凉的水还没咽下去,就被陈路满是唾弃的神情吓了一跳,他不高的个子顿时矮了不少,缩着脖子颤颤巍巍的把饮料递还过去。
  “拿着吧,喝死你!”陈路把另一瓶也砸到他怀里,诅咒说:“你少叫他霖霖,像个变态,小心找不到对象!”
  话必大步流星的走了,连背影都写着四个大字。
  一中的经济实力雄厚,什么教学器材都会准备的很充裕,收拾起来也特别吃力。
  林亦霖摆好网球拍,插着腰长长喘了口气,微薄的秋季运动服已经有些湿了。
  “你还真是任劳任怨。”
  背后突然传来声音,语调阴晴不定,但音色非常好听。
  陈路慵懒的靠在门口,悄无声息的,不知看了多长时间了。
  “嗯。”林亦霖最近和他说话很有芥蒂,他总奇怪无论自己讲什么陈路都会拿很难听得话回答,他更奇怪陈路竟然每天乐此不疲的追着自己说那些很难听的话。
  不知又有什么阴谋鬼计。
  “你是不是还生气呢?”陈路问。
  “那我们就没问题了?”
  “一切都过去了?”
  大少爷仗着身高优势压过来,微皱着眉头问道:“那你为什么对我态度这么…….额……”他中文一时间不够用,想不出词来。
  林亦霖摆了摆再次歪倒的球拍,轻笑了一下:“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不过我没有针对你,我对每个人都一样。”
  “我跟别人不一样。”陈路脱口而出。
  林亦霖微愣,又点点头:“对,你是和大多数人不一样,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了?”陈路凑的更近说道:“我们住在一起。”
  小林子怪怪的看着他,但那种说不出来的表情转瞬又消失了,说道:“嗯……我在宿舍碍着你事了?我可以搬到别处去,你和杜威两个人住也可以……”
  陈路觉得他越说越离谱,无意识的抓住林亦霖的手腕,打断他:“不是这样。”
  因为离得太近了,林亦霖几乎能感觉得到陈路的体温,看到他敞开的耐克外套和紧身黑背心之间白皙到无暇的肌肤,顿时没来由的紧张让他有些失控,使劲挣脱开禁锢的手腕:“放开,别碰我!”
  陈路手心又变得空落落的,片刻,他又拉住他,提高的声音:“我有那么讨厌吗?”
  两个人在混乱间就开始彼此撕扯与挣扎。


片刻,陈路忽然僵硬的停止了,他听到林亦霖淡淡的呼吸声,眼睁睁看着他片刻跳到离自己很有距离的地方,脸色苍白的晃了晃,转身重重的摔门出去。
  为什么会做这个动作,即使自己和杜威那么熟悉与要好,都没有这样过。
  这不是男人和男人之间该发生的……陈路呆滞的看了看自己的手。
  刚才他竟然搂住林亦霖的腰,把他拉到了怀里。
  少年纤细而微凉的触觉还在自己空荡的身体边流连,陈路失神的把食指尖放到唇边。
  但很快,他发现对面的窗边有一张惊愕的脸。
  还没等自己出声,秦思便抱着足球连滚带爬的跑掉了。
  那幅穷兵残寇的模样,像是见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似的。
  陈路不知道的是,林亦霖疯狂的跑到了顶楼的天台,在寒冷的秋风中吓得大哭了一场。
  没有谁能够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恐惧。
  林亦霖只觉得梦境里那个强大的不可抵抗的人又在黑夜中压住了自己,用最最亵渎的方式,毁掉了最最坚定的情感。
  眼泪,恐惧,叫喊,鲜血,死亡。
  那些粘腻阴冷的回忆铺天盖地的涌来,林亦霖蹲在角落里,被眼泪呛得不停干咳。
  蓦然间,他想起了母亲单薄而衰老的背影。
  她静静地坐在窗前,面色平静。
  她说,孩子,妈妈给了你生命,就会给你自由的人生,妈妈会永远保护你。
  默默地擦了擦眼泪,林亦霖深吸了几口气,暗劝自己不要这么神经质,总是反映过度。
  对所有人友善,努力生活,一切都会好的。
  他鼓起力气摇摇欲坠的站起来,风吹干了汗迹和眼泪,冷得不禁打了个寒颤。
  林亦霖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大病了一场,自己都没去考试,杜威自然也没能抄到而被他爹好好收拾了个皮开肉绽。
  倒是交友失败的陈路同学惊喜地发现,病了的班长同志亲切了不少,竟然在有一天傍晚乖乖的吃起了他买回来的匹萨,还跟着笑了几下。
  所以即便同样不及格,他还是破天荒地给远在纽约的颜总打了个全英文的越洋电话以示无恙。
  也许自己不那么复杂,生活就会跟着变简单,林亦霖输着液如此自欺欺人。
  在他没有发现陈路天使面孔下潜藏的丧心病狂之前。
  我始终觉得,一个人一时如何对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如何对这个世界。
  我们都应该做一个好人。
  也应该爱一个好人。
  晚饭后的教学楼是最喧哗的了,大家都吃了饭不够时间回宿舍,又不会有人学习,便都三五一群的拥在走廊里窜班聊天,嘻嘻哈哈的好不热闹。
  当然,我们林模范林班长是决不会这样的。
  他正夹着本单词书正从食堂直奔教室,当然,如果没有陈路少爷的阻挠和骚扰。
  “我不想打球,不是刚吃完饭吗?”林亦霖无奈的停在画坛边搭拉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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